第七十三章 到来
本来惊讶与他出手救下叶二娘的其他人闻听此言,当即明了。
你星宿派来到这里挑衅,三五句话就要杀人,分明是没将少林寺放在眼里,今日这样的场合,只要冒犯到少林寺的威严,自然不能轻轻放过。
所以,玄慈方丈出手也就情有可原了。
玄慈方丈甚少在江湖中出手,如今显露身手,相隔十余丈打退气焰高涨的星宿派掌门,实在厉害。
武林中一直传言,达摩堂首座玄难大师武功方位少林第一,如今见识了玄慈的大力金刚掌,那些“难吹”立刻偃旗息鼓了。
小觑少林掌门之人迅速收回从前的小心思,再不敢有不敬之心。
相比其他人,阿紫才是心中惊骇不已,她原以为自己潜修两年,毒功大成,当在中原江湖有一席之地,谁知竟如此不堪一击。对方的掌力堪称她所见最刚猛威强的,着实厉害。
原来,当日阿朱随萧峰远去关外后,阮星竹将对女儿的关爱都放在阿紫身上,阿紫没几天就倍感腻歪,于是就偷偷跑了出去。
她偷了丁春秋的神木王鼎,刚开始练功偷偷摸摸,还得到处躲藏。
其中有几次惊险,若不是段誉无意中将她救下,使六脉神剑打退敌手,她早被星宿派的人抓了回去。
那段日子确实不好过,但是很快,丁春秋身死的消息在江湖中传闻开来。
阿紫初时不敢相信,以为这是丁春秋为了抓她特意放出的迷雾弹。
但很快,一直如附骨之疽抓她的门人四散离开后,她才相信这是真的。
这下可乐坏了她,不必再到处躲藏,可以随意到处抓捕毒虫练功。
几个月后,她抓捕毒虫来到昆仑山中,引来了胖和尚的那条冰蚕。
阿紫欣喜若狂,她虽然没有易筋经相助,但她有正经的毒功来炼化毒虫,虽然耗费时日许多,却不虞有生命危险。不似庄聚贤那般,险些冰冻而死。
等她炼化完整只冰蚕,结合其它毒物的辅助,练就了一门寒冰掌力,实力大增。
然后阿紫去往星宿海,此时王含章早已离去,她轻易打败其他人当上了星宿派掌门,一直到今日。
阿紫虽然经冰蚕练就了寒冰掌力,但实力不过一流之中,远不及原著中练成《易筋经》的庄聚贤,自然也不敌玄慈。
尤其玄慈方才为救人而全力出手。
阿紫不敢大意,双手抱拳行礼道:“听闻丐帮和萧峰英雄帖广传江湖,于今日在少林一会,本掌门来看看热闹。不想来的早些,萧峰还没到。”
有人高喊:“你星宿派非我中原武林同道,可没有资格来这里,快滚回星宿海吧!”
其他人立即附声起哄。
确实,两方的英雄帖上都有一句“中原武林同道”,星宿海远在海外,真论起来,确实不在其中。
阿紫毫不生气,目光在出声之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道:“阁下此言差矣,若论起地域确实如此。但本掌门乃是萧峰妻妹,萧峰是我姐夫,所以我今日到来,并无不妥。”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喧闹,少林中人也不禁皱了眉头。
玄难对玄慈道:“师兄,萧峰不知何时竟与星宿派联合起来了,今日果然来者不善呐!他到底想干什么?”语气中隐有怒意。
玄慈微微点头,只道:“静观其变。”
这样的猜测立刻流传开来,萧峰本就狼藉的名声,此刻又添了一条罪状。
阿紫回到星宿派中,低声吩咐道:“方才说话那人找机会杀了。”
然后便带人占据一个方向,自顾自的又上了高椅,神情却不似方才轻松。
灵鹫宫这边,余婆婆一听这帮人是星宿派,立即道:“尊主,要不要属下去杀了他们?”
童姥面无表情的扫了星宿派人一眼,不屑一笑,“一群乌合之众,先不忙出手,有他们掺和更热闹。先等那小子来吧,看他如何处理今日之事。”
她目光又看向慕容复、段延庆、万里等人,笑道:“这些人可都与他有仇啊!他竟得罪了这么多人,真是不一般,哈哈哈!”神情很是愉悦。
确实,在场大势力之人,除了少林,都与王含章有仇怨,且还不浅。
不知等他到来时,会作如何感想,是否会反思自己行事没有章法,随心而欲。
……
王含章来的很快,身旁跟着王夫人、王语嫣、逍遥派一行和段誉父子等人。
哗啦啦一大群人到来,无一孬手,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众人一一见礼,除了有大仇之人彼此看都不看一眼,其余大家都很客气。
比如慕容复与王家、段正淳与段延庆,这都是不可能和解的了。
万里在一旁看着王含章,直等到他与别人叙旧完,才走出两步道:“王公子,不,王掌门,久违了。”
王含章自接到英雄帖,便知这位当日的幸存者是冲自己来的。
万里在这短短两年就有如此成就,还当上了丐帮掌门,定然是得到了他遗失的《易筋经》。
于情于理,双方都无和解的可能。
王含章笑道:“当日阁下不过是全冠清身后一无名小卒,今日竟成了丐帮帮主,真是世事难料啊!”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哗然喧闹起来,王含章这么说,分明是承认了丐帮那件事是他做的。
众人原以为双方还得一阵扯皮争吵,再相互对峙,甚至还会大打出手,最后才会在某一方胜利的笑声或失败的吐血中承认是凶手。
谁知王含章就这么平息承认了自己是当时杀害全冠清一行的凶手,完全失去了戏剧的冲突性,让这出戏开始就是高潮!
万里道:“当日因,今日果,王掌门,两年前的恩怨今日该算一算了。”
王含章道:“说得好!”他伸手一指万里,“当日因,今日果!万帮主,你倒是说说,当日的因是我还是你们?”
他话语中一片严肃,说到最后更是质问起来。
万里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虽然如此,但毕竟是你杀了他们。终究还是要为全舵主一行讨个答案啊!”
王含章笑了,“以势压人,不愧是丐帮!”
他话语中说不出的感慨,似乎在为丐帮变成这个样子而惋惜。
其他人听着二人的对话,一个个神色怪异,不知是作何感想。
就在这时,一个粗狂威武的声音如龙吟般传来:“三弟,丐帮可不是这样的!哼,丐帮的名头,都在你们这些小人手上败坏了!”
王含章和段誉一喜,抬头望去。
就见两条灰色的身影从远处电射而来,并如提前商量好的一般坠落场中。
“轰”的一声,萧峰与萧远山的到来,终于让吃瓜看戏的人来了精神。
等了半天,终于正主齐了。
萧峰一甩披风,对王含章、段誉爽朗大笑道:“二弟、三弟,终于又见面了!”
王含章二人快步走过去,三人把臂大笑。
没人看到,阿朱一人悄无声息的汇入王家的人群中,和王语嫣站到了一起。
第七十四章 无题
萧峰的到来彻底引燃此地的气氛。
玄慈方丈上前两步,道:“萧施主到了。”
他嘴唇轻动不见多大的动作,但是声音却清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慕容复、段延庆等人心中一凝,玄慈方丈的内功竟高深如斯,当下一个个内心微凛。
虽然和少林无甚矛盾,但不妨碍他们提前警惕。
萧峰还了一礼,身子在场中转了一圈,目光将在场之人扫视一遍,缓缓开口道:“诸位,我萧峰今日到此,是为当年之事。带头大哥带领十几个高手伏杀我全家之事想必众位都已知晓。我全家支离破碎,而那位带头大哥却毫发无损,今日,我定要讨回个公道!”
萧峰说完,周围鸦雀无声。他声音洪亮威武,将其他声音全部压了下去。等他说完,场中还隐隐回荡着他的声音。
玄慈默默无言,手中的佛珠终于不再转动。
半晌后,他开口道:“萧施主今日到此,想必是知晓带头大哥是何人了吧?”
萧峰道:“玄慈方丈所言正是。天理报应,那大恶人自然逃不过去。”
两人目光对视在一起,片刻后,各自移开。
王含章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这件事他掺和不了,然后转头看向万里,两人对视一眼,他还对王含章笑了笑。
王含章很明白万里的意思,他对为全冠清等人讨回公道没什么想法,只是在其位,谋其事,既然他做了丐帮帮主,并且有信心、有想法将这个位置一直坐下去,那么他就不可能放过这个树立威信的好机会。
所以,两人必有一战。
只是王含章好奇,自己两年前便崭露头角,轻易击败白世镜,那么万里是哪里来的信心打得过自己呢?
而王含章对自己很有信心,尤其是现在。
萧峰与玄慈等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话,将两年前之事又重现在众人眼前,他身边的灰袍人始终未开口说话。
有人叫道:“萧峰,你既然说你知道带头大哥是谁,那就说出来,让大家看看他,那些恶事是不是他做的!”
这时,灰袍人忽的仰天大笑,伸手将头巾面巾扯下来丢在地上,说道:“那位带头大哥就在此地,若是揭穿他的身份,恐怕你们能把眼珠子瞪出来呢!”
萧远山容貌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与萧峰酷似的样子,不用猜,便知二人的关系了。
玄慈方丈目光一凝,道:“阿弥陀佛!”
……
王含章听着他们说话,你来我往,消逝的往事犹如画面重现,清晰可怕。
雁门关
……
自杀坠崖
……
王含章不知怎的,有些恍惚,看着面前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立刻运转内力在体内游走一圈,方才的异样之感消失无踪。
他还没来得及探究问题的原因,突然心头一动,转头朝左侧抬头看去。
只见那里光秃秃的树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黄衣人,他何时出现的,如何出现的,在场众多高手,竟无一人察觉。
王含章一转头,其他人也有预感似的忙向树上看去。
“啊,他是谁?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啊,在场这么多高手,竟然没人察觉!”
“看他的样子,不似武林中有名的前辈,到底谁呢?”
……
黄衣人本就没想隐藏行踪,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见自己被人发现,当即哈哈大笑两声,从树杈上一跃而起,落到慕容复前方。
萧远山和他同时“咦”了一声,两人同时开口,“我见过你!”
……
萧远山出现,慕容博现身,接下来就是对峙了。
谁与谁对峙?
当然是谋图复国的野心人与无辜的一家三口,以及被蒙蔽,犯下大错的武林名宿。
萧远山在叶二娘的苦苦哀求下无情的揭穿玄慈方丈的带头大哥身份。
这次,没有涉及一位无辜的小僧人。
然后,玄慈方丈一声喝穿慕容博的身份,以及他假死的目的。
接下来,自然就是一场大战了。
谁与谁打?
天山童姥端坐高椅,此间之事与她无半点关系,只会看戏。
玄慈方丈自揭带头大哥身份,且有与叶二娘之事,于是当场辞去少林方丈之位。
但不知是没有儿子的牵绊,还是什么原因,他并未立刻开始受少林戒律刑法,而是将身上大红袈裟脱下,一身内力鼓荡,衣袍猎猎,双眼死死盯住慕容博,眼中死志已存,分明要最后一战了。
以玄慈的内功修为拼起命来,在场之人谁敢无视。
萧远山、慕容博、玄慈之间,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然后……这三人竟乱斗起来。
慕容复欲帮手,但被萧峰所挡,两人动起手来,竟顷刻间分出高下。
……
王含章无暇观看这两场大战,因为万里对他出手了。
万里修炼《易筋经》功力大增是必然,但王含章和他连对三掌后心中甚惊。
他超凡通玄的内力拍出去,竟然如泥牛入海,半点反应也无!
要知道,擂鼓山金光大放的那一夜,王含章服食金丹成功破镜入神而明之境界。
在他突破的那一瞬间,三种灵药结合而生的灵性成功将潜伏在王含章体内的蛇灵击碎,化作点点金光没入他的四肢百骸。
丹田再度开辟,原本是奔腾大河的内力再度壮大,汹涌奔腾,内力大增。
同时,神而明之境界首次开辟眉心紫府,诞生自身真灵,超凡脱俗。
王含章虽然只动用五成功力,但万里能毫发无损的接下,足以证明他的厉害。
习武之人从修炼内功开始,首先须开辟丹田,然后打通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
打通经脉的过程是实现从三流转化到一流高手的经过。
然后便是尽可能多的开辟体内其余的经脉与窍穴,成就体内小周天循环。
这个过程因人而异,每个人打通经脉、窍穴的数量不一而足。破境的难度自然也不同,进而,达到神而明之境界的实力也天差地别。
不用想,人体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打通一百处与两百处肯定不一样。
而在破境之时,人体会遭受天地灵气的倒灌,如果开辟的经脉窍穴过少,很容易就爆体而亡。
再者,能达到此境界的人无一不是天纵奇才,哪里是打通区区一部分经脉就破境之人。
比如天山童姥,她三十年返功一次,从头修行,打通的窍穴简直圆满,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又如王含章,经历蛇胆的洗礼与无崖子的传功,直接成就无垢之体,体内经脉窍穴无一不通。
他现在的实力比之天山童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万里,他只修炼了《易筋经》便有如此实力?
第七十五章 终究
一众围观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个高手内力激荡,招式出神入化,不禁高呼出声,纷纷喝彩。
不过这样的声音刚刚兴起,便被各方人横过一眼,立刻不敢出声多言了。
丐帮吴长老瞪向出声之人,没好气道:“帮主是给他们杂耍的不成,一个个竟喝起彩来,是不是还要给赏钱啊,哼!待我去教训教训他们!”说着就大步往那走。
宋长老拉住他,安抚道:“和这些人计较什么,可不能失了分寸。”
吕章道:“是极,莫要丢了丐帮的体面。”他双眼微眯,看着掌风呼啸、内劲四射的王含章两人,“姓王的武功又精进不少,不知帮主是否敌的过。”
吴长老大咧咧的说道:“老吕,你这就是多虑了,帮主是何等实力,你忘了当日如何三招两式就打败咱们的了吗?放心吧,那小贼定不是帮主对手!”
吕章抚着胡须的手一顿,微微点点头,面上显露几分不自然。
当日之事,不用多说,如烂俗小说一般,横空出世的得到奇遇的青年才俊打败了竞争高手,夺得最高荣誉。
他当然不甘心。
奈何,技不如人。
……
玄慈的大力金刚掌锋芒毕露,即便武功高深如萧远山、慕容博也不敢硬接。
三人出手无半分留情,招招往要害而去。
旁观之人看不清他们具体的动作,但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杀意,一个个大呼过瘾。
……
“南慕容”终究比不过“北乔峰”,在其他两处酣战之时,慕容复被萧峰一掌拍飞,哇的一口吐出一大滩鲜血。
邓百川、公冶乾、风波恶三人惊呼一声,“公子爷”,同时抢将上去。
三人手中兵器朝萧峰后背招呼,萧峰闻声反身挥手,几招之后,“啪啪啪”三下就把三人武器拍飞。
萧峰右手朝地上风波恶的长刀一拍,掌心微凹,只见长刀陡然跳动,咻的飞到他手中。
然后萧峰随手一挥,喀嚓一声擦着慕容复的脖子插在地上。
正艰难起身的慕容复身子一僵,瞬间愣在原地。
慕容博参合指略挡两人一招,侧目看到这一幕,惊呼出声:“复儿!”接着就想飞身而去。
但萧远山哪能让他如意,身子一闪,右手五指凌厉狠狠抓向慕容博。
慕容博仓惶闪身,后背却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他反手一摸,登时满手血淋淋。背后衣衫连同皮肉竟被萧远山抓下来一块。
萧远山甩掉手中的血肉,踏前两步,指着慕容博喝道:“慕容老贼,你这罪魁祸首,当年我和你三次对掌,深悔不知你本来面目,没下重手杀了你。上来领死罢!”
然后对玄慈道:“咱们的恩怨且先等等,待我收拾了他再来找你算账!”
慕容博目光一闪,在走近的萧峰与萧远山身上来回闪烁,突的长笑一声,纵身而起,踩着树枝就要往山上而去。
他本想着引来二人,让慕容复得以逃命。
但哪里想得到,萧远山父子二人齐齐高喝一声,“下来!”
两人同时右手高举,擒龙功瞬间爆发。
围观众人纷纷一惊,叫道:“怎么可能!”
慕容博在树上与二人相隔十余丈竟然身子一定,衣衫忽地向后飘去。
他心中大惊失色,这一招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汹涌的吸力控住,犹如断线的风筝直直向后落去。
慕容博武功何等高深,身子一扭,“喀嚓”一声,双手深深插进树干中,整个人去势瞬止。
他眼见无机会远走,面色变了一变,整个人落到下方。
萧远山大笑两声,“贼子,受死吧!”
父子两个也不管武林道义,齐齐飞身而去。
慕容博对付二人中其中一个已是势均力敌,两个齐上,哪还有机会,很快就被擒下,点中穴道,连同慕容复和三个家将扔在一旁。
有年老的武林人士见到这一幕,叹息不已,慕容博当年也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谁能想到他假死这么多年,最后落得这么个结果。
萧远山一脸快意,他上前“啪”的扇了慕容博一巴掌。
慕容复怒道:“休要侮辱我爹爹!”
三个家将也叫道:“不许侮辱老主人,有什么手段朝我们使来!”
而慕容博闭着眼睛一脸平静,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
萧远山哼了一声,不在再看他,对萧峰道:“峰儿,我们把他带去雁门关,在那里亲手杀了他,以祭奠你死去的娘亲!”
萧峰叹了口气,看着被点中穴道的几人,微微点点头。
萧远山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着少林方向喊道:“罪魁祸首已经拿下,玄慈,你这大凶手又该如何?”
玄慈朗声说道:“老衲犯了佛门大戒,有玷少林清誉。玄寂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戒律堂首座玄寂道:“这个……师兄……”
玄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有不肖弟子。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在求事事按律惩处,不稍假借。”
又道:“玄慈犯了淫戒,与虚竹同罪,身为方丈,罪刑加倍。刚才包施主即便不说,少林寺戒律也决不轻饶。执法僧,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说着跪伏在地,遥遥对着少林寺大雄宝殿的佛像,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脊。
群雄面面相觑,少林寺方丈当众受刑,那当真是骇人听闻、大违物情之事。
玄寂道:“师兄,你……”
玄慈厉声道:“我少林寺数百年清誉,岂可坏于我手?”
玄寂含泪道:“是!执法僧,用刑。”
两名执法僧合十躬身,道:“方丈,得罪了。”随即站直身子,举起刑杖,向玄慈背上击了下去。
二僧知道方丈受刑,最难受的还是当众受辱,不在皮肉之苦,倘若手下容情,给旁人瞧了出来,落下话柄,那么方丈这番受辱反成为毫无结果了,是以一棍棍打将下去,啪啪有声,片刻间便将玄慈背上、股上打得满是杖痕,血溅僧袍。
群僧听得执法僧“一五,一十”的呼着杖责之数,都垂头低眉,默默念佛。
普渡寺道清大师突然说道:“玄寂师兄,贵寺尊重佛门戒律方丈一体受刑,贫僧好生钦佩。只是玄慈师兄年纪老迈,他又不肯运功护身,这二百棍却经受不起。贫僧冒昧,且说个情,现下已打了八十杖,余下之数,暂且记下,日后一并责打,不违贵寺戒律。”
群雄中许多人都叫了起来,道:“正是,正是,咱们也来讨个情。”
玄寂尚未回答,玄慈朗声说道:“多谢众位盛意,只是戒律如山,不可宽纵。执法僧,快快用杖。”两名执法僧本已暂停施刑,听方丈语意坚决,只得又一五、一十的打将下去。堪堪又打了四十余杖,玄慈支持不住,撑在地下的双手一软,脸孔触到尘土。
叶二娘哭叫:“此事须怪不得方丈,都是我不好!是我爹爹生了重病,方丈大师前来为他医治,救了我爹爹的命。我对方丈既感激,又仰慕,贫家女子无以为报,便以身子相许。那全是我年轻胡涂,无知无识,不知道不该,是我的罪过。这……这……余下的棍子,由我来受罢!”一面哭叫,一面奔上前去,要伏在玄慈身上,代他受杖。
玄慈左手一指点出,嗤的一声轻响,封住了她穴道,微笑道:“痴人,你又非佛门女尼,勘不破爱欲,何罪之有?”
叶二娘呆在当地,动弹不得,泪水簌簌而下。
玄慈喝道:“行杖!”好容易二百下法杖打完,鲜血流得满地,玄慈勉强提一口真气护心,以免痛得昏晕过去。
两名执法僧将刑杖一竖,向玄寂道:“禀报首座,玄慈方丈受杖完毕。”
玄寂点了点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玄慈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道:“玄慈违犯佛门大戒,不能再为少林寺方丈,自今日起,方丈之职传于本寺达摩院首座玄难。”
哭辽
今天的一章放到明天
抱歉抱歉
……
以上
晚安
难受
当你点进来,就会看到这段话。
是的,没错,我又要请假了。
……
这一段真的不好写啊~我哭了
……
而且,我得去医院看我的牙,碰上周末,辗转跑了好几家医院,问了好多
咱还这么年轻,不能顶着半截门牙找媳妇不是
……
期末了,还要准备考试
……
我太难了
……
感谢大家谅解,拜托,拜托
明天补上
……
以上
晚安
第七十六章 出人意料
玄难上前躬身合十,流泪说道:“领法旨。”玄慈向叶二娘虚点一指,解开她的穴道。
他伸手抓住叶二娘手腕,说道:“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日日夜夜记挂着你母子二人,自知身犯大戒,却又不敢向僧众忏悔,今日却能一举解脱,从此更无挂挂恐惧,心得安乐。”
然后对萧远山道:“萧施主想来知我儿子下落,贫僧犯下大错,但却不能不去求你告知二娘孩儿所在,还请允准!”
萧远山刚擒下仇人,又见玄慈一副重伤垂死的模样,哼了一声,“你儿子此刻就在此地,不知少林寺哪位师傅背后、屁股各有九个戒点香疤?”
少林僧众间一人“啊”了一声,旁边众人赶忙转头朝他看去。
出声的是一个狮鼻阔口的年轻僧人,容貌甚是丑陋,他一脸茫然的和四周目光对视,心中一片空白。
叶二娘闪身过去,将他拉出人群,伸手拨下他的僧袍。
小僧人忙阻拦,但不及叶二娘手快,他身后的九个戒点香疤赤裸裸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二娘“啊”了一声,再欲扯下他的裤子。
他这次说什么都不让了。
叶二娘激动的抱住他,“你,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虚竹。”他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仍呆呆的答了。
玄慈面目慈祥,“虚竹,你入少林寺多年,我竟不知你就是我的儿子!”
“啊,方丈!”
……
这边认亲气氛甚浓,另一边战斗已然白热化。
王含章衣袖一抖,“啪啪啪”连拍三掌,每一掌都妙到毫巅,封住了万里的退路。
他自负功力远超对方,然而与万里缠斗如此之久都不曾拿下,此刻终于动用了全部实力。
令他惊异的是,每每他动用超出一流境界的内力时,就如泥牛入海,打在对方身上,没有半分反应。
出手未曾触及对方,便先弱了三分,这样的情况真的是闻所未闻。
王含章猜不透其中缘故,现在只一心想拿下对方。
万里眼见王含章用了全力,不惊反喜,看也不看其他掌势,直接朝前方冲了过来。
王含章就怕对方不和他硬碰硬,如今万里自己迎上,登时喜上眉梢,毫不留情的拍去。
两人双掌相交,王含章只见一道红光在两人掌间闪现,接着掌心一点刺痛,他心中一慌,内力不由又涌出几分。
万里“嘭”的倒飞出去,连退十多步才吐血止步。
他身后丐帮众人忙抢过来,叫道:“帮主如何?无事吧?”
万里笑着摆摆手,擦净嘴角的鲜血,一脸愉悦的看向对面。
王含章不知为何,竟仰面直直地倒了下去。
“阿弟!”
“章儿!”
“掌门!”
……
一群人喊着各种称呼忙跑过来扶住他,但是不管用如何手段都无法将王含章唤醒。
王语嫣抱着王含章的上半身,泫然而泣,朝万里喊道:“你对我阿弟做了什么,他怎么会这样?”
万里哈哈一笑,说了句:“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这是他应得的!”然后就不再多说。
苏星河从方才起就一直在搭脉,此刻一脸凝重,口中念念有词,“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王夫人怒道:“什么奇怪,你说清楚!”
苏星河抬头看着诸多焦急的面庞,眉头紧皱道:“掌门没有受半点内伤,但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无法醒来,为什么呢?”
……
王含章很茫然,他感觉自己肉身与灵魂分离,小小的灵魂体从眉心处起身,肉身却半点不动。
他身子不过巴掌大,但可以随意进出身体内外,寸寸血肉看的一清二楚。
王含章进去自己经脉各处,想要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但那一道红光被万里打入他体内的红光此刻陡然异动。
红光在王含章体内疯狂游走,速度之快,使它通过的每一条经脉都痉挛抽搐。
外人看来,昏迷的王含章像得了羊癫疯,整个人手脚不受控制的疯狂抖动。
旁边王语嫣几人拼命按也按不住,虽然知道这种情况肯定不是好现象,但是总不能把他手脚掰断,只能听从苏星河的意见,任他去了。
幸亏王含章此时灵魂、身体分离,感受不到痛楚,否则非疼的满地打滚不可。
不知红光转了多久,王含章看的眼晕时,就见到他的身体里忽然浮现出点点金光,仿佛夜空中的萤火虫,在他的血肉之躯中诞生。
金点随着红光在他体内转动,跟在红光后,像一条小小的金色尾巴。
随着时间流逝,王含章出现的金光愈来愈多,跟随红光游走的也越来越密,逐渐凝成一条长线。
王含章盯着红光,眼神变的凝重,当看着那条东西被金光构造的完全清晰后,他面色彻底阴沉下来。
尖尖的红光打头,仿佛一只独角,后面是长而粗的身躯,金光中花纹渐生。
最后,终于彻底完型,这完全就是那条菩斯曲蛇!
王含章大吼一声,但是却无人能听到。
菩斯曲蛇在成形的那一刻突然静止不动,然后两只三角眼缓缓有灵回神。
它对着王含章漂浮在眉心的真灵无声的嘲笑一声,吐了吐蛇芯,然后慢慢游走到他心脏处。
在王含章惊骇的目光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刹那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胸口传来,撕心裂肺。
王含章惨叫一声,捂着胸口踉跄着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看着它。
它同样抬头看着王含章,四目相对,无声而视。
王含章瞬间明白过来,它这是在报复自己吃了它的蛇胆!
果然毒!
王含章心思电转,想找出破局的办法,但下一刻,菩斯曲蛇像一根拉满的弓弦,“嗖”的一下朝他射了过来。
一人一蛇两个真灵瞬间纠缠在一起,你撕我咬,我缠你抓,瞬间演变成原始的争斗。
菩斯曲蛇吸收了王含章体内全部的金光,整个身躯只比王含章小一点点,此时争斗起来,它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要知道,它诞生真灵多么久,王含章才多久。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上的熟练度。
就像一个一级英雄去打大龙,虽然英雄的会发展,会变强,可以单杀一二三四五条大龙,但是现在,他一级的时候,打不过。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王含章的身体被打的渐渐单薄,相当凄惨。
而且真灵的战斗与肉体不同,对方咬你一口,打你一拳,你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被咬的地方消散了一些。
消散的是什么?
当然是灵魂力!
灵魂体由灵魂力一点点构成,等到灵魂力消耗到不足以构建整体的时候,灵魂也就消散了。
王含章正在经历这样一场危机,他的消散速度远比对方要快!
……
玄慈看着面前抱头痛哭的母子二人,笑的很开心,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合十,说道:“人生于世,有欲有爱,烦恼多苦……”
他话没说完,便听到少林寺深处传来一个老迈却清晰有力的声音:
“阿弥陀佛!”
这声音如同龙卷狂风,从少林寺中忽的吹来,“呼”的卷起漫天沙尘枯叶。
众人大惊失色,这般内功修为当世有谁可以做到?!
一直稳坐钓鱼台看好戏的天山童姥突的起身,目光炯炯的看向远处,脸上带着兴奋。
余婆婆正以衣袖遮面,见状凑过去道:“尊主,发生什么了?”
天山童姥没理她,而是仰天一声长啸,“少林寺果然底蕴深厚,不知是哪位高僧隐居其中,可否现身一见!”
她声音亦是老迈厚重,但有如晨钟暮鼓,一个字一个字重重敲在在场众人的心头。
众人齐齐看去,小小的身影站在太师椅上,有些不协调,但没有人敢调侃,反而一个个目露敬仰,神色畏惧,只觉得那身影可比天高。
本意自杀的玄慈被这两人打断,愣在原地,一时间心中更多的是瞻仰前辈风采,暂时没了自杀的心思。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担任少林寺方丈几十年,怎么从来不知少林寺还有这样一位前辈?
远处的声音似乎是没想到有人可与他回话,顿了一顿,又有声音传来:“阿弥陀佛,施主登临彼岸,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一个灰衣老僧双手合十从少林寺正门走了出来。
方才玄慈受刑,众僧在门口让开一条道路,此刻他就由此而出。
他左脚刚出寺门,众人感觉眼前一花,他已到了玄慈身前,右脚刚刚落下。
第七十八章 迟来的因果循环
老僧平平无奇的一步就像惊雷在九天炸响,周遭立刻响起一阵倒吸冷气之声。
这自然就是扫地僧。
他两条长眉稀白如雪,一副平静模样,伸手朝玄慈头顶摸了摸,说道:“痴儿,痴儿!”
下一刻,突然间白眉飞舞,他开口一声大喝:“妖孽,尔等岂敢放肆!”
轰隆一声,这句话让周遭所有人双耳瞬间失真,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个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完全没了意识。
而功力低些的甚至直接震晕过去,直接没了动静。
天山童姥面色也变了变,心中惊骇这老僧功力深不可测,同时朝躺地的王含章看去。
正在酣战的一人一蛇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佛音,如同黄钟大吕,佛音道道,金莲朵朵,一齐从他们头顶落下。
佛音入耳,金莲过体,王含章只觉得自己仿佛刚从冰窖中出来,全身沐浴在阳光下,温暖舒适,瞬间懒洋洋起来。
而菩斯曲蛇却如遇天敌,惨叫一声,浑身抖擞着将缠在王含章身上的身体松开,百米赛跑似的急射到一旁,想要脱离金莲落下的范围。
但是这佛音荡漾开来,瞬间将附近笼罩在内,如同一个金色钟罩,任凭菩斯曲蛇拼命撕咬撞击,也无法脱困而出。
金莲落在菩斯曲蛇身上,像雪花般寸寸消融,一同消融的还有菩斯曲蛇的灵魂力,不过几个呼吸,蛇身就肉眼可见的稀薄起来。
王含章一时没反应过来,此刻回了神,立刻转头看去。
就见扫地僧正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嘴唇微动,无声的默诵着什么。
刹那间,就像五毛特效粗制滥造的电影,他在扫地僧头顶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光圈,一点点的光华流转,灿烂夺目。
他目光一偏,又见天山童姥小小的身体前绷直,双手捏着古怪的法诀,一脸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王含章笑了一下,看向菩斯曲蛇。
只见王含章的内钟罩忽的一冷,伴随着“咔嚓嚓”声,冰霜在菩斯曲蛇身下绽开,一株雪地寒梅在旁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发芽、抽枝长叶,最终盛开红梅朵朵。
下一刻,寒风凛冽,寒梅枝头盛开的花朵红光一盛,被寒风卷积着吹落枝头。
王含章对两人心生感激,但此时最要紧的是消灭菩斯曲蛇,于是,巴掌大的小人握紧拳头大叫着向越来越稀薄的蛇身冲了过去。
金莲似火,梅瓣如刀。
汹涌的灵魂力翻腾汹涌。
……
蛇头红角妖异红光闪烁不定,隐有血海破空而现。
万里“噗”的吐出一大口红的不正常的鲜血,面如金纸。
……
金莲、红梅、血海僵持不定。
扫地僧掌心微紧,天山童姥双手相合。
两人面色白了一瞬。
猪脚凝聚全部力量的拳头落下。
轰隆,轰隆
……
万里当日得了菩斯曲蛇头顶半截独角,借助此宝修炼《易筋经》。
而王含章的内力大部分来自蛇胆馈赠。
二者同宗同源,互相攻击自然事倍功半。
所以万里才那般有恃无恐,敢和踏足神而明之境界的王含章对战。
但他如何得知此事?
又如何知道被他吸取大半精华的独角可以用来暗算王含章?
罪魁祸首当然是蛇灵显化,以独角中的意志潜移默化的干扰万里,在他心里不知不觉埋下一个念头:
手中的独角是王含章的克星!
这样一来,万里不会完全吸干独角中的精华,其中的蛇灵也会得以保存。
……
当初,菩斯曲蛇遭遇雷劫,重伤王含章被补刀而死。
只是当时死去的是它的肉身,它修炼多年的蛇灵尚且存活。
但是本来栖灵的独角在天雷下毁了一半,无法容下完全的蛇灵。于是它将遭受雷霆之力侵袭,隐有裂痕的蛇灵一分两半。
一半残留半截独角,一半游走至蛇胆。
蛇胆里的一半被天雷入体,分裂虽然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对它来说利大于弊。
不但剔除了几乎损毁的部分,还留下一个后手。
灵魂体在肉身死亡后只能存活二十四小时,而一旦离体,就相当脆弱,此时空气中停留的雷云粒子便是它的克星,所以它只能待在蛇体内,不敢外游。
不过它并不担心存活问题,肉体被雷击后散发的香味足以在天雷的余威散尽后,吸引野兽过来。
到时它趁机夺舍,便可重生。
但是它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中竟有人类,还那么多,其中一个甚至挖了它的蛇胆,这让它的后手直接报废。
焉能不恨!
正常生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阴险毒辣的蛇。
独角中的一半蛇灵当机立断,直接从蛇身分离,自动把自己交给那人的敌人。
虽然它死了,但是挖胆之仇怎能不报,更妙的是,自己栖身的这人还那人有仇。
这就很棒了。
再然后就是它潜移默化改变万里想法。
……
在万里练功的过程中,一人一蛇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了结合,灵魂上的。
不过万里是不知情的,他每一次借助独角修炼便接触一次,次数越多,结合就越深。
直至现在,蛇灵重创,万里心生感应,竟被蛇灵直接借去一部分灵魂,这才吐血昏迷。
更重要的是,万里眉心紫府未开,灵魂外借,等于本源重创,造成的后果难以想象。
……
三人合击,即便菩斯曲蛇修炼蛇灵时间超过三人总和,也不得不伏诛!
……
鸠占鹊巢,最终反噬,本来两年前就该逝去的生命,今日终于消逝。
这一战说来时间够久,但实际不过短短片刻,战斗结束后,被扫地僧以狮吼功震慑心神的众人还未醒来。
王含章灵魂回归本体,起身拱手弯腰对两人遥遥一拜。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两人收功回神,扫地僧微微还礼,天山童姥却哼了一声,说道:“小子,你救了姥姥一命,姥姥现在还给你了,以后可别想着再来要挟我!”
王含章笑道:“姥姥大恩我可不敢忘,等此间事了,定会有回报。”
童姥撇撇嘴不在意转过头,但神情却表示很是受用。
王含章四下看了看,走到万里跟前,看着他道:“因果循环,天理报应,我的结束了,现在该是你的了!”
万里方才吐血后就已回神,但已伤重,艰难到连动一动都很困难,他跌坐在地上,惨笑一声:“没想到这样你都不死,果然福大命大!”
王含章叹道:“你当年离去,丐帮英雄大会时没有现身,我原以为你会就此隐居,不理世事。没想到,你竟还是出现了,还当了丐帮帮帮主,唉。”
他语气中说不出的感叹,很是不解。
万里当年饶了范豪一命,又未曾出来指证他,王含章对他很是感谢。但没想到最终是这样。
万里眼中露出几分怀缅,说道:“全冠清不是好人,我一直都知晓,他被你杀死,究其原因还是他的问题。”
“那为何……”王含章话未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他笑道:“当年我雪中垂死,是他救了我一命,又带我入丐帮,一路见他登上舵主之位……救命之恩,终究还是要报的。”
此时功力深厚之人陆续醒来,闻听此话,周围静悄悄一片。
万里咳嗽两声,苦笑道:“本以为这次可以将你拉下马,谁知是这样的结果,我死后……”
他说出这样的话,身后醒来的吕章、吴长老等人惊呼道:“帮主,不可!”
万里摇摇头,“我遭蛇灵算计,已然活不成了,只求你……不要为难丐帮。”
王含章沉默了一瞬,然后看了看萧峰,见他眉心微蹙,叹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找丐帮麻烦的。”
万里笑了笑,眼睛缓缓闭合,身子向后趟了下去。
身后几位长老连忙上前把他扶住,再探鼻息,已没了呼吸,几人纷纷趴在旁边痛哭。
虽然相处没多久,但几人都能感觉到万里是德才兼备之人,有能力带领丐帮重回巅峰。
他们哭,不是哭万里,而是哭丐帮,哭自己。
此后,丐帮该如何自处?
王含章没想到万里如此刚烈,他虽然重伤不治,但修养起来还能活一段时间的,谁知他竟自断经脉,不愿屈辱苟活。
他长吐一口气,转身而去。
第七十九章
众人渐渐醒转回神,大部分人迷迷茫茫,转头四顾,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吕章抱着万里的尸体,双眼通红,嗓音沉重的道:“走!”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各色奇异的目光,带着丐帮弟子朝山下走去。
呜啦啦一群人离去,
谁也没想到丐帮会这般离去,早晨刚到时,新任帮主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现在竟然浑身冰凉的被人抱着下了山。
之前的种种都成了笑话。
丐帮也成了笑话。
看向丐帮的目光中有不少带着兴奋,不知在想些什么。
扫地僧突然现身,如今又突然离去。
脚下轻动,人已飘出去十余丈。
玄难大师忙叫道:“前辈,你……”
扫地僧没听他说完,身影就消失不见。
玄难叹了口气,对玄慈道:“师兄,寺中何时多了这样一位前辈?”
玄慈摇摇头,“我也不知,执掌少林几十年,却从来不知寺中隐居高人。”
他说着从地上起身,重重的咳嗽两声,对萧远山道:“萧施主,老衲生平犯下大错,以致贵一家三口生死分别如此多年,实难救赎,你且动手吧。”
说着,玄慈闭上双眼,任凭萧远山施为的样子。
叶二娘扑倒在他身边,哭喊着:“你不要,不要……”她哭的涕泗横流,闻听者好不感动。
虚竹呆呆的站在那里,想伸手去扶,又不知该怎么办,为难的伸了伸手,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旁,默然无语。
萧峰对玄慈一向无恶感,他不忍心的对萧远山道:“爹爹,玄慈大师他是受奸人蒙蔽……”
萧远山一摆手,止住他的话音,冷笑道:“玄慈,罪魁祸首我已擒住,你儿子被我抢走,这么多年也就算抵了,以后,再无相见之日!”说罢,转头不再看他。
玄慈睁开眼,对萧远山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施主高义。”
然后轻声说了句:“走吧。”
然后自己脚步轻抬,略微踉跄着往山下走去。
叶二娘对萧远山父子行了一礼,和虚竹忙起身扶住玄慈,一家三口下了山。
玄难轻吐一口气,面色伤感的微微摇头,低声对旁边人吩咐了几句,就有几个僧侣快步追了上去。
萧远山道:“峰儿,咱们父子已擒拿凶手,这就走吧!”
萧峰点点头,走到王含章和段誉面前,说道:“两位贤弟,匆匆相见,又要匆匆别离,实在伤怀。不过此次为兄大仇得报,洗刷冤屈,日后来往便宜许多,或可常至中原大理。”
段誉喜道:“大哥此话可真?咱们可得常来常往才好,这两年见不得面,总觉得感情淡了许多,日后可得好好叙旧了,等下次,定要与兄长痛饮三百杯!”
萧峰仰天哈哈一笑,“二弟此话我可记得了,到时可要备足酒钱呐!”
这话一出,三个人一阵大笑,彼此好一阵感怀,同时想起当年松鹤楼上的场景。
三人说了好一会话,萧峰又与阿朱相别,最终萧远山催促才依依不舍相别。
临行前,萧峰托王含章照顾阿朱母子一段时间,他们此去雁门关是为报仇,血祭母亲,这样的场面让她们母子见到不好。待这事了结,就回来接他们。
萧远山对这事有些不满,轻轻哼了声,表示我萧家的子孙家眷自然不能惧怖此事。萧峰却说,这件事到他们父子就截止了,后辈人知晓此事有害无益,徒增烦恼。
他这样说,萧远山即便不乐意也没再多说什么。
王含章拍着胸脯应了,保证有自己在,绝不会让她们母子有什么意外。
父子两个将慕容家一行五人带走,围观之人闹哄哄好一阵,满是不敢相信,名震天下的姑苏慕容世家就这样败落了?
有人很是振奋,自觉今日有幸见证这样的大事发生,与有荣焉;有人与慕容家交好,甚至暗地里还拿了慕容家的黑龙令旗,不甘心就这样无疾而终,不少人马跟着他们追了上去,不怀好意。
王含章都看在眼里,萧峰让阿朱母子不必跟随,其中或许有这个的原因。
他刚才已经提醒过,萧峰对此事满不在乎,分明不将那些乌合之众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王含章还是让一行人跟了上去,暗中相助。
丐帮走了,萧、慕容两家也离开了,在场只剩下了王含章一家、逍遥派、段家一行,阿紫为首的星宿派、灵鹫宫以及少林寺。
段延庆和岳老三两人在扫地僧狮子吼功回神后就匆忙离去,当年威震江湖的四大恶人,如今只剩下两人,不知他们是何感想。
天山童姥和余婆婆低语几声,然后余婆婆来到王含章身边,对他说道:“王公子,不知星宿派的那位掌门与您有何瓜葛,若是没有关系,尊主说要灭了他们。”
王含章吓了一跳,这样的事童姥当真做的出来,他连忙道:“阿紫是我同父亲妹,还请童姥高抬贵手,我自去料理了她与星宿派。”
他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说来是我的错,当年丁春秋被杀,我想着他的门人弟子罪不至死,于是将他们押送回星宿海,给他们制定规矩,想着能让其改邪归正,但没想到他们贼心不死,又来兴风作浪。
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姑息了。”
余婆婆点点头,“既然王公子这样说,在下就如此回禀尊主了。”
说罢,就回到童姥身边,将方才他的话低语给了她。
童姥听完微微点头,似还满意。
阿紫歪着头看了看走过来的王含章,嬉笑道:“哥哥,你来做什么?”
王含章伸手一指点中她穴道,然后越过她,对天狼子等人喝道:“当日我与你们说的话全都浑忘了吗?”
天狼子等人立刻浑身抖如筛糠,跪倒在地,口中辩解道:“还请公子知晓,都是她逼迫我们的。本来我们谨遵公子命令,与人为善,助人为乐,不敢行将踏错一步,亦不敢离开星宿海。
都是她,阿紫,威胁我们……如果不听她的话,就有大苦头吃啊!还请公子饶命,饶命!”
几十个人就像之前排练好的一样,异口同声的说出此话,王含章听了一愣,然后被气笑了。
这样的人,实在是可笑。
第八十章 散了
阿紫冷冷的看着他们,也不说话,她对星宿派这些师兄弟的行径再清楚不过。
区区反水,又算得了什么。
王含章好生无语,只觉得自己从前想着让他们改邪归正简直是搞笑,当下摇摇头,不再多话,身子一闪,手指连点几十下,“嘭嘭嘭”直接将这些人丹田戳破。
他竟是直接废了他们的武功!
几十人瞬间口吐鲜血,哀嚎遍地。一个个捂着自己的小腹,满地打滚。
王含章摇头道:“你们已救无可救,不必再浪费我时间了。以免你们日后为祸江湖,便废了你们的武功!
日后好自为之,下山去吧!”
天狼子、天星子等人都是趋利避害之人,哪有半分血性,王含章废了他们武功也不敢有半分怨恨,一个个惊惧交加的相互搀扶着、哀嚎着下了山。
阿紫看着他们撇撇嘴,很是不屑,她却忘了,从前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阿紫这一年对星宿派也是付出了心血,有心将其打造成自己的班底,但谁知就这样付诸东流,不觉有些烦躁,怅然若失。
她没意思的咋舌一声,王含章与她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彼此之间实在没什么交情,且她与阿朱感情也同样泛泛,无甚亲密之感,
方才王含章昏迷时,阿朱、王语嫣等人都真心关切,只她无感,此刻这种情况,她也觉得尴尬。
阿紫念及这种情况,转身就要离去,却被王含章叫住。
王含章看着她说道:“阿紫,神木王鼎在你手里吧。”
阿紫面色一变,神木王鼎被自己盗出星宿派之事当初只有丁春秋知晓,王含章是怎么知晓的?
她眼睛转了转,说道:“什么王鼎?我不知道。”
王含章不和她废话,只道:“在不在你心里有数。直接和你说了吧,星宿派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你这个掌门不做也罢,且日后不得已毒功危害江湖,否则,后果自负!。”
阿紫冷笑一声,“你让我不当我就不当了?太可笑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我做甚?无趣。”
王含章的厉害方才人人都见到了,只她在这里大放厥词。
阿紫朝段正淳喊道:“爹爹,你女儿要被你儿子欺负了,你也不管管!”她说这话,小女儿状似的跺跺脚,一脸撒娇的模样。
阮星竹见状扯了扯段正淳的衣袖,段正淳看了王含章一眼,正色道:“星宿派的恶名武林中人人皆知,快快与他们划清界限,不然,即便你兄长不说,我也要训斥你了!”
阿紫听了这话气的不行,她一身功夫全赖星宿派的毒功,若是无有星宿派相助,往后想要进益可就难了。
当下她也顾不得王含章的威势,只对他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休要多管闲事!”
她见王含章面色不善,赶忙又道:“大不了……大不了,我不进中原就是了,只在星宿海活动,这样总行了吧!”
王含章摇摇头,“星宿派是江湖毒瘤,说什么都不能存在的。你们这次进入中原,害了多少无辜人士,你数的清吗?你的脾气秉性我清楚的很,绝不能胡乱纵容!”
他说着皱了皱眉,看了童姥一眼,“不用多说了,星宿派就此解散!
还有件事,星宿派在星宿海的根底你清楚的很,你去把那些根底清除了罢,以免遗祸世人!”
王含章见阿紫要讨价还价,厉色道:“这件事若是做不好,休怪我不顾情分,废了你的毒功!”
阿紫气的不行,抬头看看段正淳、阿朱等人没一个帮她说话,当即哭了出来,“你们都任由她欺负我,呜呜呜……”一路跑下了山。
阮星竹焦急的看看段正淳,“段郎,阿紫一个人这样走了,不会……”
阿朱道:“娘放心,阿紫的武功高强,又古灵精怪,她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哪会让别人欺负了她!”
阮星竹闻言想起阿紫的身手,放下心来,和阿朱悄声道:“昊儿我见了,长的和他爹……”
母女俩说起悄悄话,王含章对段正淳、段誉两人前来相助一番感谢,又与段誉说了一会话,约定时间相聚,然后段家一行人就下了山。
阿朱随他们下了山,说好过几日就带萧昊去找他们。
其他人都走了,天山童姥今日也看够了戏,便施施然起身,对王含章道:“你小子好运道,竟也能破境,姥姥我记住了。”
王含章陪着她说话,一同辞别了玄难大师等人,然后下了山。
看热闹的人早就走没了,玄难看着空旷的山门,心中五味杂陈,深深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玄生问道:“师兄何故叹气?”
玄难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回了寺中。
身后的僧众一同回转,偌大的寺门轰然闭合。
此时太阳西斜,蓦然吹起一阵冷风,卷起寺门前不久前的故事飞了出去。
热闹了几个月的武林大会就此落幕。
……
……
王含章一家人回到苏州,彼此讨论起这段时间的见闻,很是兴奋了一番。
王语嫣对王含章功参造化表示羡慕,不服气的的表示一定会后来追上。
王夫人今番见到段正淳,竟只有平淡,其他的情绪如怨恨、欢喜、倾心等等一概不存在。
她回到苏州怔愣了几日,某天吃过晚饭一家三口说话时忽的流下两行清泪。
这唬了姐弟两个一大跳,连忙问是何故。
王夫人不自觉的伸手在脸上一揩,见指尖清凉的泪珠,愣了一下,忽的笑了,“自己哭了我都不知道。”
见儿女关切的眼神,她笑道:“不必担心,我没事。只是这几日总会想起从前与他在一起的日子,那么的欢喜、明媚。
翩翩佳公子,娇娇妍丽女。这是他形容我们的话。
可是想着想着,就觉得那些欢乐的画面渐渐模糊,在一点点消去,直到方才,终于一点也都没有了。
我哭,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哭一哭那些消逝的时光,从前的欢声笑语,儿女情长,再与我无关了。”
她说着,起身摸摸两人的头顶,笑着走了出去。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半晌无话。
……
阿朱陪了阮星竹几日,就来到了苏州,过了半月萧峰回转此地,带来了慕容家五人血祭的消息。
其实萧远山只杀了慕容博,慕容复与三位家将是自尽而死。
听到这个消息,王含章与王语嫣默然片刻,到底是十几年的亲戚,这样的结果终究令人咋舌。
参合庄的慕容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当晚便自尽而死。
王含章知晓后,派人安葬了她。
她也是个可怜人。
……
萧峰三口在苏州住了一个月,然后又动身前往关外。萧远山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王含章本想让他们定居中原,但夫妻两个都不愿意,说他们在关外天朗风清,比在中原更适合他们,同时也不愿纠缠进中原的是是非非,关外更清静。
他们这样说,王含章也不能说什么,给他们准备了几大车的东西,一路送出三十里。
……
故人往事,皆成云烟。
王含章没了事情,专心巩固内力,以期更上一层楼。
从此定居苏州,再也没有外出过。
……
江湖风雨从来没有停歇,但随着慕容家消逝,丐帮沉寂,少林寺低沉,王家不语,灵鹫宫偏安一隅,也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只些小打小闹也就算了。
直到那一年春上,西北厚重的积雪化作潺潺流水,由西向东连绵不断流去,随之两河的水涨了一截。
然后,灵鹫宫来了一封信。
……
第八十一章 雪山深处
西北大雪山茫茫无际,即便大半年未有半点雨雪降临,这里的积雪也不见零落,看起来与从前别无二致。
大雪山南部,几临藏原和昆仑山的深山中,有三个身影在白净的世界中飘忽赶路。
这三人中,中间一位身形甚小,穿着一身白狐毛皮做成的大袄,若是不看其苍老的面容,当真如六七岁的女娃娃一般,举手投足间憨态可掬。但她眉间的一抹戾气让人万万不敢有此想法。
左边的那位身形瘦削,身上皮袄轻薄,寒意却浸透不入其身躯,光秃秃的脑袋上别无他物,一双雪白长眉行走间飘飘而起,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右边那位身上裹了厚厚的皮袄,头上毛皮外翻的帽子将整个脑袋都遮住了,脖间还围了一圈毛围脖,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看就怕冷的很。
这三人便是天山童姥、扫地僧与王含章。
他们都是神而明之的大人物,今日在这雪山深处所为何事?
……
缥缈峰,灵鹫宫。
苏星河不知何时来到这里,在一间满是书本典籍的房间中,不停翻阅查找着什么。
门忽的开了,一个白衣人伴着一阵冷风吹进来。
来人随手挥着关了门,问道:“怎么样,找到没有?”
苏星河埋头在书山中,头也没抬,“还是没有找到,师傅传下来的诸多典籍中,关于那件事一点记录都没有……不会是几位前辈记错了吧?”
他话语有些迟疑,似是有些不相信之意。
白衣人哼了一声,“我都不怕那人来到了这里,不老长春谷怎么可能是假的,更别说他们已经启程前去了。”说着,她话语里透漏着些许不甘。
苏星河摇摇头,“李前辈说的有理,只是这么多典籍,要想从中找到不经意提及的只言片语,怕是要好好努力一阵子寻找了。”
“尽快吧,灵鹫宫的那些人也在帮忙,一个个翻的倒快,也不知用没用心。”
苏星河道:“童姥吩咐下的事,她们当不敢不用心。只是,唉,从前竟不知道,我逍遥派的经史典籍这般浩瀚,也不知祖师从哪里找到的。书多自然是好,只是找起来却麻烦了。”
白衣人轻轻笑了笑,似有些得意,“不怪你惊讶,当初师傅远走,将师门托付给师兄,门中的藏书我们三人均分三份,每人得其一。如今三份合一,自然多不胜数。”
这时,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白衣人顿了一顿,“你找吧,别有疏漏。有人来了,我走了。”
她说着,身子一闪,两扇门吱呀一声,苏星河抬头去看,门户闭合,人已不见了。
再一眨眼,又有人推门进来,却是余婆婆,她道:“如何了?”
……
王含章皱了皱鼻子,将快流出来的鼻涕吸进去,“童姥,传言岂可当真,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哪里能做数呢?再者说,那人不过是个采药人,兴许看花眼了也说不定,哪里就值当这样做呢?我说,要不咱们回去吧?”
扫地僧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童姥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样的牢骚一路上她都听腻了,眼皮翻了翻,不耐烦的道:“你再敢说这样的话,姥姥我立刻把你拍进这雪崖里!哼,堂堂逍遥派掌门人,又是神而明之大境界的人物,竟然这般怕冷,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王含章嘿嘿笑了笑,将身上的皮袄又裹紧几分。不知为何,自打灭了菩斯曲蛇的蛇灵后,他就变得格外怕冷,到了严冬,甚至有大白天睡过去的情况。
这样的情况一发生,他立刻警觉,很快想明白这是吸收了菩斯曲蛇蛇胆精华与蛇灵的异常情况。
于是他当即去少林寺拜访扫地僧,寻求化解之法。
扫地僧是当世进入神而明之境界最久之人,对于这种异常情况或有办法。
果然,扫地僧留他在少林寺中半年,日日以佛经化解蛇灵带来的负面影响。
如今,一般情况下,王含章已与常人无异,但在这大雪山中,比其他二人还是怕冷些的。
扫地僧道:“王施主的身体尚未完全好转,此种情况当是老衲之责。”
王含章连忙道:“大师这话可是要臊的我满脸通红了,能好转到这种程度全赖大师之功,可不敢有丝毫怪罪。”
童姥不耐烦道:“行了,你们两个怎的还互相恭维起来了。还是少说些话,多留点力气赶路吧。”
两人皆点点头,王含章又开口道:“童姥,那地还有多远啊?”
这里四周白茫茫一片,王含章是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全赖童姥指路。
童姥抬头看了看,又突的跃起三丈高,飞身下来后,方道:“快了,以咱们的脚力,再有半日也就差不多了。”
他们前天出发,一路餐风饮露,终于是快到了。
王含章点点头,又好奇道:“童姥,这样远的距离,那采药人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童姥脸颊鼓了鼓,似是要发怒,王含章赶忙抬手,用戴着毛皮手套,略显笨拙的手比划出一个“一”,“最后一句话了,最后一句!”
童姥狠狠瞪了他一眼,平了平怒气,勉强开口:“他是山下村子里传承几代的采药人了,从他高祖开始,就一点一点往雪山深里探索,知晓许多雪山古道,这才让他无意中找到了那里。
那样的地方,他自然知晓不简单,所以一下山就报给了姥姥。”
王含章这才不说话,眼睛眨了眨,一边赶路一边思索着什么。
他接到天山童姥的来信时是半月前,日夜兼程的赶路,四日前才到灵鹫宫,稍一休整便又进了山,所以许多事都没得及细问。
扫地僧也是一样,只他不好开口罢了。
三人武功高深莫测,在这雪山中也与平原无异,渴了喝雪水,饿了抓一只雪狐、雪狼果腹,没多大耽搁就到了目的地。
世间鬼斧神工之地多在人迹罕至之处,今日在这茫茫雪山中,王含章也看到一地。
只是,王含章埋头思索,前世今生,国外国内,能比拟眼前这地神奇的,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童姥负手而立,眼前的景象她虽然曾经听说过,但只以为是传说中的景象,如今亲眼见到,胸膛一阵起伏,久久不能平歇。
扫地僧手中念珠微微攥紧,眼中一片震撼,以他多年精修佛法之定力,竟全然无用了!
第八十二章 不老长春谷
雪峰陡峭,起伏连绵,层叠的山峰围峦四周,中间深深凹成一块山谷。
此时初春时节,即使中原地区也未曾草长莺飞,桃红柳绿,而在这一片雪山深谷中,竟然一片绿意盎然,春暖花开!
山谷不大,有数里方圆,在山谷边缘,仿佛凭空升起一个无形的盖子,将整个山谷笼罩进去,谷内谷外如同两个世界。
葱绿的草地旁边,紧邻着的就是白茫茫的雪地,二者亲密无间,却又泾渭分明。
山谷的每一寸土地上都长满了鲜绿的花草,在山谷中央,竖着一口古井,以青砖砌成,上面长满了青苔,古朴老旧。
古井东边伫立着一间木屋,上面长满了爬山虎,墙角处的牵牛花开的极盛,淡紫色的花朵随风而动,轻灵可爱。
木屋旁有十几株各种类的树木,散乱的分布着,每株不过是大腿粗细,看着一般粗细。
桃花粉红,梨花雪白,杏花嫩黄……各色不在同一时节盛开的花朵此刻一同绽放,美不胜收。
尤其是在这无人敢踏足的大雪山深处,美的妖艳,长的诡异,仿佛让人置身梦幻之中,不禁使劲想擦亮眼睛,想要证明眼见的景象是虚假的。
可是,任王含章把眼睛搓的通红,也不能将这山谷盛景从眼前抹去。
他喃喃的说:“不老长春谷……竟然真的存在!”
天山童姥虽然嘴上说着相信这里的存在,但在没见到之前,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但是现在看到了,真实的见到了,她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扫地僧低声曰了一声佛号,心中对佛经中那些传说的画面第一次有了相信的意愿,西方极乐……
他心中久久不安。
……
灵鹫宫中灯火通明,余婆婆陪着苏星河买房中查阅典籍。
满地散乱的典籍昭示着查找的不顺利,两个加起来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人满脸愁容,心想,若是找不到典藏中关于不老长春谷的记载该如何向掌门(尊主)交代?
梅兰竹菊四剑在隔壁屋子中同样夙兴夜寐的查询翻找着,看样子也没有收获。
灵鹫宫外的一处悬崖边,李秋水负手而立,眉宇间微微蹙起。
王含章救她一命,如今让她用当初带走的逍遥派典籍来换,她自无不可。
但是当他带着典籍见到王含章时,王含章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消息。
她竟然有女儿、外孙女、外孙在世?
而且还是王含章?
这个消息直听的她脑袋发懵,怔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时,王含章已经虽天山童姥去了雪山,她想再问一遍也问不到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王含章没有骗她的必要,也不必骗她。
因为这是根本就没有好处的事情。
所以,缓了半天,李秋水终于是接受了这个消息。
然后,她现在就是在帮着王含章查找不老长春谷的线索。
李秋水望着漫天繁星,仔细回想着从前逍遥子在时说过的话。
“行云,你问师傅的来历?哈哈哈,师傅可不是来自中原,也不是其他小国。”
“具体啊,嗯,西边吧,西北。”
“就这么好奇啊,秋水也想知道?好吧,为师来自不老长春谷。”
……
“这里的雪有点稀少啊。”
“师傅,你看,我的脚都陷进去了,雪有一尺厚,这还小呢?”
“这就是大吗?秋水,你没见过真正的大雪。”
“真正的大雪,有多大?”
“鹅毛大雪连下十多天,唔,我记得小谷庄都遭了雪灾呢。”
“小谷庄?那是哪里?哎呀,师傅,二师兄在外面堆了一个大雪人,咱们去看吧!”
……
“我出去一趟,你们三个练武不要懈怠了。”
“师傅,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不远,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两三个月。总之,我不在的日子里,行云,你要管住他们两个,别让他们胡闹啊!”
“师傅放心,我会的。”
……
李秋水两眼出神,不自觉的动着嘴唇,“不老长春谷……小谷庄……”
她在崖边冥思一阵,身子一动,就在白茫茫的夜色中没了身影。
……
自看到山谷开始,三个人已经在距离山谷边缘里许外的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
不是在草、雪交界处有无形的结界,而是他们不敢再往前一步!
只因,青苔鲜绿的木屋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木屋中竟然有人!
这件事完全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当日,采药人跋山涉雪来到此地,无意中发现了这一处诡异的山谷,吓的他几乎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十多里路,然后立刻下山,将这事报给附近的灵鹫宫弟子。
自从那一年灵鹫宫往中原发展,到了现在,灵鹫宫已经雄踞西北,是武林中的庞然大物。
童姥再王含章的建议下,庇护宗门范围内的普通百姓,并从中挑选有天赋的弟子收录门墙。
这么多年下来,灵鹫宫已得了民心。
所以采药人发现这样诡异的事情后就报给了驻守附近的灵鹫宫弟子,这样的事,弟子不敢大意,又向上报送,就这样一层层来到了天山童姥的手里。
深山雪原中一个春意盎然的山谷,让童姥立刻想起了从前师傅逍遥子说过的不老长春谷!
于是她一面立刻派人去确认真假,一面去寻求同行者。
这样的事,终究还是得告诉逍遥派掌门的。
在童姥心里,她虽然开创了灵鹫宫一脉,但永远是逍遥派门人。
至于扫地僧,是她斟酌再三才决定相邀的人。
他们到了这个境界,早已没了前人的路可以走,彼此交流就成了重要的进步途径,是以这些年,童姥、扫地僧、王含章的关系格外亲密。
所以,童姥才决定相邀扫地僧。
如今看来,这样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那一声轻轻的咳嗽犹如鼓槌擂在他们胸口,重重一声,震的他们心脏几乎要蹦出来!
木屋里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再者,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三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王含章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咽了一口唾沫,轻轻动了动嘴唇,“童姥,大师,我们……”
“闭嘴!”
童姥蓦然间面色大变,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像见了鬼似的。
王含章战战兢兢的转头,就见那木屋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从里面飘出来一个灰衣老人。
他须发皆白,面色却如婴儿般红润,双眼澄精如水,微笑的看着他们,“行云,你来了。”
“行云?”
王含章知道天山童姥的名讳叫巫行云,听了连忙转头去看她,只见童姥张大了嘴巴,目眦欲裂,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
“师傅!”
第八十三章 逍遥子
“师傅?!”
这简单的两个字犹如天雷在王含章耳边炸响,转动着几乎僵住的脖子看向老人,“逍遥子?”
老人和善的笑着点头,“老夫正是逍遥子,不知阁下两位是?”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三人谁也没说话。
还是扫地僧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僧灵智,右边的是逍遥派掌门王含章,见过前辈。”
他在来时,听童姥讲述了此地的来历,自然也明晓逍遥子是何人。两人已经在这冰天雪地中冻结,只能他来发话了。
“灵智?少林寺灵字辈吗?唔,记不清了。”逍遥子这样说着摇摇头,然后看向王含章,慈祥的像他的长辈,“逍遥派的掌门……很好,很不错。”
这样的话语,似乎是对王含章这个掌门满意的很,但逍遥子的目光落在王含章身上时,他突然有种被某种邪恶的东西盯上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天山童姥终于平静下来,但眉宇间难掩激动,似乎是想与几十年不见的恩师叙旧,她身子一动就往前掠去。
王含章眉头一皱,和扫地僧对视一眼,两人虽感不好,但同样也跟了上去。
攻守同盟,这是提前约定好的。
三人在草地边缘几十米的地方停下,童姥激动道:“师傅,当年您说外出最多两三月便回,谁知竟一去不回。
我们在江湖上多方查探都没有您的消息,师弟说您不在了,立了衣冠冢,我却不相信,您武功那么高强,怎么会出事。
几番查找终于发现您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西北雪山,于是我在西北建了门派,只想着能再见您一面。
这么多年过去,总算又见到您老人家了。”
她激动的说着话,真情流露,身子有些踉跄,想要伸手去抱逍遥子,脚却没动。
王含章听了这些话,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人家师徒叙情,他这差了两辈的小掌门哪有说话的份。
逍遥子闻言很是感动,眼睛红了红,叹道:“行云,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我收了你们三个弟子,只有你最成熟稳重,唉,想当初……”
两个人开启了叙旧模式,怀念着从前的欢声笑语,点点滴滴。说着说着,两人不禁潸然泪下。
然后谈及无崖子和李秋水,童姥声泪俱下的控诉,像个委屈的孩子,将他们的“恶行”一一向逍遥子控诉。
一、干扰她轮回,致使童姥身躯永如六岁孩童。
这肯定算一件。
二、师姐弟感情如火如荼,师妹横插一杠,横刀夺爱。
这大概也得算一件。
三、夫妻俩狼狈为奸,将她赶走逍遥派。
这……王含章持保留意见。
四、师妹召集人手,趁她功力轮回之际欺侮她。
这……算一半?
……
逍遥子听着大弟子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一脸心疼,恨不能立刻去教训那两个逆徒,为童姥出气。
他半带疼惜,半带自责的道:“唉,都怪为师不在,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行云,我见你功参造化,身躯的问题似乎有办法解决,你过来,我给你瞧瞧。”
童姥擦着眼泪大喜,“这是真的吗,师傅?徒儿太感谢您了。来,含章,过来拜见咱们逍遥派的祖师爷。”
王含章听话往旁边挪了两步,躬身行礼,“现任逍遥派掌门见过祖师爷!”
不知是刚才扫地僧介绍过,还是什么原因,逍遥子并不很热情。
“嗯,不错,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武功,以后定然能带领逍遥派发扬光大。行云,快过来吧,我想到了《青囊经》中似有一篇古方与你的症状相符,定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快过来,让我医治一番。”
童姥笑容不减,“师傅,我太激动了。咱们逍遥派如今可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门人弟子遍布各地,含章可是没有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呢!”
逍遥子面色顿了顿,仍然笑道:“唔,我突然想到不必那么麻烦,以为师的功力,可以医治你手三阳经脉的伤,让为师搭脉,看一看你伤势的轻重,好对症下药。”
童姥笑着没说话。
逍遥子脸色僵住,“行云?”
“师傅。”童姥面无表情。
……
逍遥子站在草地边缘,差一步迈入积雪。童姥三人站在几十米外,双方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却好像隔着天堑!
谁也没有往前一步!
……
扫地僧手中念珠微动,薄袄无风自动。
王含章右手背在身后,握住一根坚硬的东西。
童姥负手而立,气势凝而不发。
……
逍遥子脸色渐渐平静,好奇的看着她,“你竟能发现?”
“如此程度的天人永隔,怎么会发现不了。”
“天人永隔?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逍遥子赞叹道:“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弟子,果然厉害。”
“不敢当您老人家的教诲。幼时的岁月,却是记不起了。”
“唔,算算年纪,你也有九十多了吧。”逍遥子叹了口气,似的感慨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已这般多年过去了。他说着,双臂往后抻了抻。
童姥一惊,拉着两人往后退出百米,“今日有幸再见师傅,已是三生有幸,就不多打扰了!”
逍遥子转身到树旁,有些肉痛的折下一枝桃花,“这里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来了,何不多留一会?”
“师傅武功深不可测,我们自然不敌。但是……您能出来吗?”
……
逍遥子脚步一顿,鞋尖正好停留在草地边缘,以微毫的距离与雪花相隔。
“果然被你发现了。”
王含章见他真的不能出来,心里松了口气。这个老怪物,不知活了多少年,就算修炼的是最粗浅的功夫,武功也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更别说他手握《逍遥御风》这样几乎能修仙的宝贝,哪里是他们能匹敌的。
三个站在百米外,与逍遥对视一会,童姥道:“走吧!”说罢,就要转身。
就听逍遥子哈哈大笑,“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
只见他手腕一抖,花枝上盛开的花朵犹如离弦之箭,瞬间,破空声大作!
花瓣离枝,桃枝变成光秃秃一根,逍遥子屈指一弹,桃枝喀嚓一声,断成九截,随着利刃般的桃花瓣破空离去。
逍遥子微笑着抬脚,轻轻点在其中一截桃枝上,飞身而动。
童姥厉喝一声:“走!”
扫地僧手中劲力迸发,念珠“嗖嗖嗖”迎上花瓣。
童姥踏雪而立,拉着两人一步跃出十余丈。
桃花与念珠相遇,炸雷声噼里啪啦的响起。
花残
珠碎
剑光横空,凝滞方圆!
桃花落在古月剑上,刻下深深的利痕。
要知道,古月剑是几乎不下于圣火令的奇兵。
由此可见,逍遥子实力何等恐怖!
逍遥子脸上的笑意已经溢了出来,“留下来吧,你们走不了!”
第八十四章 等价交换
童姥踏雪无痕,转瞬间拉着扫地僧与王含章飞身出去数里之遥,已然拼尽全力。
然而,逍遥子闲庭信步间已经迈到了第六根树枝,紧紧跟在三人身后,迅速逼近。
扫地僧面朝逍遥子,被童姥扯着背后的衣服飞退,他面色从未有过如此郑重的时刻。
只见他手指翻飞,掌力、拳意、指法,不一而足,眼花缭乱般的将劲力飞射出去。
逍遥子手掌凭空一晃,衣袖中红、黄二色的花瓣被劲力加持着,龙卷一般搅动纷飞着向前。
二者相撞刹那,花瓣轰然破碎,四散纷飞,付出了了的代价后,洪流翻腾着继续前涌。
埋头苦奔的童姥鼻尖突然嗅到一缕梅香,心头警铃大作,脑海中蓦然回想起从前逍遥子在时的某个情景。
……
须发雪白的老师傅,带着三个年岁尚浅的弟子偏居山村,附近小山上的一片红梅林映着漫天白雪,格外的璀璨耀眼。
小弟子将一蓬红梅折下,插在青花瓷瓶中欣赏把玩,不亦乐乎,老师傅玩心大起,笑着对三个弟子说:“师傅给你们变个戏法。”
故作老成的大弟子训斥着玩闹的师弟师妹,不要胡乱打闹。
师弟慌乱着应下,拉着师妹老老实实的跟着师傅师姐。
小师妹可爱的嘟着嘴,偷偷的用刚学的暗器手法打下路边青松上的一蓬积雪,然后开心的笑了。
老师傅带着三个弟子来到梅林,让他们站在旁边观看,自己上前,随手间挥了挥手。
然后,天地间蓦然吹起一阵风。
这风轻柔而有力,紊乱且有序,按照逍遥子的心意,轻轻的将每一朵红梅吹下枝头,顺着风路汇聚成一条红色的丝带,在这不大的梅林中缓缓宛转飘动。
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弟子们不知道这一幕中蕴含了多么惊人的底蕴,也并不知道这将是他们毕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们只知道,这样的画面很美,很惊艳,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美妙景象。
纷飞的花瓣在老师傅的掌控下表现出了不逊色于画圣吴道子般的技巧,白雪泼墨,红梅映雪。
三个弟子看的入迷。
老师傅额角沁出点点汗珠,面色微白,看的出来想要维持这样的景象并不轻松。
这时,天空忽然飘起洋洋洒洒的雪花,星星点点般落在红梅之上,犹如星辰般的点缀,晶莹剔透,闪光璀璨。
不知是否是老师傅内力加持的缘故,雪花落在梅花上半分都不曾融化,极其玄妙。
老师傅收功,红梅落地,白雪消融,梅林中枝叶间光秃秃一片,雪地上落了一层的红色,仿佛大地泣血。
小师妹没有看够,跳嚷着让老师傅再来一次。
大师姐看见老师傅的面色不好,喝止小师妹的无理取闹。
她虽然同样想再看一次,但她自持大师姐的身份,庄重、郑重,不可做小女儿态。
……
多年以后,当童姥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时,只觉得惊心动魄,即便她已神而明之,内力如渊似海,也没有半分信心可以做到那个地步。
而且,那一幕犹如烙印,始终印照在她的心头,红梅游走间潜伏的杀机,此刻回想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
往事重提,故景又现,童姥双臂发力,猛然间将二人朝前甩去,自己在反作用力下停滞在原地,双脚深陷雪地。
王含章惊呼一声,“童姥!”他双手穿花蝴蝶般上下纷飞,一阳指力阳刚浩大,机关枪一般,不顾内力的发射而去。
段正淳是他的亲生父亲,学习一阳指不过是从苏州至大理一封信的事。
当然,如今他一阳指功参三品,与枯荣大师亲赴苏州之行是分不开的。
红黄二色的花瓣洪流自逍遥子袖间无止境般的飞出,他的足尖已经点在了第八根枝头。
与童姥不过咫尺之间。
童姥身子瞬间回转腾空,小巧的双掌迸发出刚猛的劲道。
嗤的一声轻响,洪流打头的花瓣倏忽间化作粉末,被劲力吹飞四散,瞬间没了踪影。
逍遥子已经欺身而至,衣袖飘飘间已然拂向童姥胸前。
童姥素手一挥,数点金光刺破布满劲力的衣袖,然后猛的一扯,逍遥子衣袖刺啦一声被扯下大半。
以南疆双翅金蚕丝与天山玄玉练就的金玉丝,格外锋利,在童姥的全力加持下,即便百炼精钢也挡不住,更不用说柔软的衣袖。
而且金玉丝有专破劲力的属性,无往不利。
“铛铛铛”几声金铁相交之声响起,金玉丝弹回,逍遥子回手。
他惊奇的看着那数点金光,“当年不过随口一言,没想到真的让你炼成了。”
“这还得多亏了师傅的提点!”童姥说话间右手金丝再起,左手一记“阳钧天歌”拍出。
童姥边退边打,顷刻间已过了五招,逍遥子紧致红润的手指已点向童姥喉咙。
便在此刻,一声黄钟大吕般的狮子吼声带着漫天飞雪,旋转着凝聚成一团与红黄二色交织在一起。
古月剑横空一剑。
逍遥子在剑身上留下一点指痕。
王含章抱着童姥在腰间灰索的拉扯下飞身后退。
逍遥子失了进意,脚踩第九截桃枝落在雪地。
远远看去,他似是站在雪中,脚踏实地。但若是仔细查看,便可见他脚底与雪地相隔肉眼不可见的距离。
灰索另一头在扫地僧手中,三人再次汇聚,面色各自惊骇。
童姥惊魂未定,看着逍遥子一路留下的桃枝,鼻尖重重喘息一声,“桃花九宫步,竟然是真的!”
“看来我留下的典籍你看的不少,连这个都知道。”
“师傅杳无音信,不敢不看。但可惜,《逍遥御风》最终不得一见。”
“《逍遥御风》……”逍遥子面露怀缅。
王含章凝重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逍遥子啊,逍遥派的祖师,可有不对?”
“你自然是逍遥子没错,但……”王含章双眼惊意迸发,“你怎么能活到现在?!”
逍遥子在授艺三个弟子时,就已经是白发苍苍,八九十岁的年纪,而现在童姥都九十六岁的高龄,他该多少岁了?
怎么和从前别无二致?
这怎么可能?
……
“有什么不可能,”逍遥子微笑道:“难道你们到此地不是为了不老长春谷?”
“不老长春谷……世间真有这般神奇的地方?”
王含章难以置信。
“神奇?”逍遥子双眼中竟流露出一抹恨意,“确实神奇,所以你们为何不留下来呢?”
王含章摇摇头,“天地万物总是守恒的,有得必有失,不老长春……这等福源,不知该如何来报,我们无福接受,你老人家慢慢享受吧!”
话语中的通透与讽刺入耳便明,逍遥子不以为意道:“这是自然,不老长春岂是那么容易的?”
“那么,你又付出了什么?”
童姥道:“师傅,观你脚下的树枝,徒儿猜测,您是……不能离开这谷?”
逍遥子脸色微笑缓缓收敛,周身积雪猛然间炸开,衣袍无风自动,盯着三人半晌不说话。
炸裂的积雪重新落下,仿佛下了一场大雪。
他不开口,三人也不说话,同时担心逍遥子含怒出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逍遥子开口道:“不老长春谷是这世间的一处奇地,饮下谷中的井水便可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多么令人向往啊!但这是有代价的!”
逍遥子脸上突然满是恨意,“喝了这井水,就再也无法离开不老长春谷一步!
一步都不能离开!”
他突然间大吼出来,对面三人却没有惊吓到,似乎早有准备。
第八十五章
王含章与另两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从方才逍遥子不管如何言语都没有离开草地的行为中,他们已经有了这种猜测。
要不然,他们也不敢靠近山谷。
但可惜……
……
因为不能离开,所以逍遥子才一去不回,这么多年没有音信。
但是他是如何生活下去的呢?
那个小山谷一眼就从东看到西,里面除了几棵果树,再没有别的可以食用的东西。
王含章看着缓缓飘动的梅、杏二花,想道:莫不是如裘千尺一般,靠吃果子?
他这样问了出来。
逍遥子冷哼一声,“凡夫俗子,即便已经神而明之,但仍然跳脱不了凡人的见识。”
“是是是,您老人家餐风饮露,食花吞蜜,小子自然比不上。”
逍遥子一脸理所当然,看的王含章一身懵逼。
大哥,我在讽刺你好不好???
童姥道:“他境界比之神而明之还要高不少,已近辟谷之道,只食些果子也尽够了,而且,那不老井水大概也有些作用。”
逍遥子赞同道:“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弟子。”
王含章看着他脚下挑了挑眉,“那你现在怎么能离开?”
“这你就别管了。”逍遥子没理会他,“这么多年过去,我原以为不会有人到此,没想到天可怜见,竟然让三个人到了这里,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一圈,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实话告诉你们,只要有人喝下井水,那我就解脱了,今天我是非走不可,而你们,谁来?”
王含章眨眨眼,“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逍遥子笑的很慈祥。
“真的吗,我不信。”
“若是照你所说,那我们三个人轮流喝了井水,再找更多的人来喝井水,岂不是都可以长生不老了?”
逍遥子一下沉默了,半晌无语。
扫地僧突然道:“贫僧曾听闻一种金蝉脱壳之法,不知是否是前辈所想?”
“金蝉脱壳?差不多吧!”逍遥子说了这些话,有些不耐烦,直接道:“既然这和尚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
我这法子,别人只怕学不来,是以真灵夺舍,被夺舍的人自然活不下来。
好了,别废话了,谁来?”
三人面面相觑,转身便走。
逍遥子眼中一片淡然,终于要出杀招了。
反正他们有三个人,只要抓到一个活的就能喂下不老井水,与他性命相交,真灵互逆从此得到重生。
至于弟子,那是什么?
几十年的枯寂生活,足以磨灭他所有的人性,为了出去,他谁都可以杀!
王含章看着他脸上深了几分的皱纹,朝旁边两人眨眨眼,两人一脸会意。
不知是岁月使逍遥子的意识迟钝了,还是即将脱离桎梏之地的喜悦占据他的大脑,或者将要舍弃这身残破的身体,开启新生,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身躯的异样。
……
逍遥子轻吐一口气,白色的热气在零下的环境中瞬间凝结成冰针,暴雨般向三人激射而来。
王含章长剑画圆,掀起一片雪墙,童姥十指连弹,一团团肉眼可见的冰晶水雾诡异的蠕动着向前射去。
进入神而明之这么多年,童姥一身逍遥派武学早已融会贯通,生死符这门奇门工夫也有了新的变化。
扫地僧手中灰索如灵蛇般向前挥去。
灰索灵敏的犹如成了精,在空中横过几十丈,分出漫天残影,十数种变化,铺天盖地般将逍遥子笼罩在内。
逍遥子抬了抬眼,手指在身前连点七八下,立时发出七八下金铁相交之声。
扫地僧闷哼一声,面色有些发白,不敢置信的看着逍遥子。
相隔这么远,对方传到他体内的内力依旧这般雄浑深厚,几欲抵挡不住,令人瞠目结舌。
便在此时,十数道剑光凌厉的向逍遥子周身劈去。
剑势凝滞了周围的空间,其中隐隐有剑芒闪动,锋锐异常。
逍遥子第一次有些吃惊:“剑芒?”
王含章身影在剑光后闪烁不定,声音传来,“正是!”
纵观天龙,乃至“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十四本小说中,只卓不凡一人练出剑芒。
王含章既然练剑,怎能不探究一番。
原来这是一字并剑门的不传之密,以某种法门将自身意志与所持之剑相合,做到圆融如意,再日日持剑练剑,半刻也不能离身,最终剑意通明才有可能练出剑芒。
主意,是有可能!
这个法门的难点就在第一步,将自身与剑身相合。纵观一字并剑门上百年的历史,只有开派祖师与卓不凡有此机遇,得以练成。
但是这艰难的第一步,对神而明之境界之人却不成问题,因为自身真灵已能离身,与剑身相合自然小菜一碟。
而童姥之所以灭其满门,也是听说一字并剑门有练成剑芒的法门,她也得到了,可以未曾入门,而等她破镜后,却不屑剑芒。
逍遥子听闻过剑芒的传说,却不曾见过,如今一见,自然吃惊。
他的境界虽然高超,但没有其中独特的技巧,再高也无用。
逍遥子凭空一抓,一根桃枝出现手中。
他以枝代剑,刷刷刷几下便是漫天花影。
剑光落下,嗤的一声,被加持了内力的桃枝被削去一截,逍遥子不由退了一步。
王含章见状大喜,不顾自身消耗,剑芒蹭蹭蹭长达一尺,劈头盖脸的向逍遥子削去。
童姥小巧的身子灵活的出现在右侧,与左侧的扫地僧,顶点的逍遥子呈六十度角,手中金玉丝与灰索遥相呼应,牵制逍遥子的行动。
少林寺的金刚伏魔圈大名鼎鼎,此刻两人施展开来,简直雷厉风行。
眨眼睛,漫天的劲气四射,剑芒穿空,花瓣激飞,战斗立刻白热化。
其实
写成玄幻很抱歉
写着写着就成这样了
在下眉头紧皱,一时没了主意,本欲更文表示歉意,但忘记今日是平安夜
……
于是
单身二十多年,不想当狗了
……
所以
大家都懂
嗯哼
……
以上
平安夜快乐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