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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水游     贵妇txt下载     贵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8章 紫草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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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人是一起回去的,一样是叶楠夕坐车内,萧玄骑马走在前面。跟早上不一样的是,回来的这一路,两人俱是沉默,一路同行,却一句交流都没有。

    萧玄是本就没有什么想跟她说的,叶楠夕则是被刚刚从叶明那听到的一句话扰乱了心神。

    午后的天放了晴,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即便是坐在车内,却还是能感觉到浓浓的烟火气息弥漫周身。然而此时的叶楠夕却对外面的一切丝毫提不起兴趣,就算今日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外出,是她第一次看到真实的街景,真切感受到这个时代的人的生活。但不知为何,即便是早上那会,她对这一切,也没有想象中的新鲜感。就如几日前进入侯府时一样,里面的一景一物看着都很陌生,但感觉却很熟悉。如今,身处这街上,她还是有这种感觉。

    一直以来,她都当这是原先的叶楠夕残留下的感觉,可现在,现在……叶楠夕抬手抚额。

    刚刚,将从书院离开时,叶明见她依旧闷闷的样子,就安慰了她一句:“别担心,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

    她当时就是一怔,满是地诧异问道:“父亲怎么会说这句话?”

    叶明笑道:“怎么,想起来了,这不是你自小就喜欢说的话吗。”

    她,初来乍到,脑海里就有关于叶家的一切,几乎对每一个与她交往过的人都有印象。就是对侯府,对花蕊夫人,对危险的感觉都不陌生,并且,她还对这里的一切礼仪规矩都一清二楚。就好似从小就受到这样的教育,关于这里的一切,似都已经融入骨血……原本,这些都应该是原来的叶楠夕的成长轨迹,可是,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女子,为何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而且,她对于叶楠夕的感觉,都接受得太快太理所当然。

    是巧合吗?还是,还是……

    在叶家的时候,她就曾回想过她原先生活的那个世界,可是记忆竟是莫名的遥远,就好似她的曾经和现在之间,早已经历了无数时光,光阴模糊了彼岸,清晰了此岸。

    脑子有些发胀,腊月寒冬,她的手心却出了汗,叶楠夕是谁?她又是谁?

    马车忽然停下,车帘被掀起,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怎么不下车?”

    叶楠夕怔然回神,转头,就看到那张陌生的脸。

    若她就是……叶楠夕的话,那这个男人,的的确确,就是她的丈夫;那被喂下毒药的女人,的的确确就是她自己;初醒时那排山倒海的怨,的的确确是她自己的感觉;若真是如此,为何,单单,就只忘了他?

    “怎么了?”萧玄微皱了皱眉,车内有些暗,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幽暗的双眸不移半分地看着自己,令他不由想起他不愿回想的那一幕。

    叶楠夕轻轻吁了口气,握了握汗湿的手心,然后起身,下车去。

    “脸色怎么这么差?”她出来后,萧玄一怔。

    “没事,可能是有些累。”辨不出他是真的关心,还是只是客气话,眼下她对他这样询问也毫无感觉,淡淡摇了摇头,就上了台阶,往里去了。

    萧玄见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从身边走了过去,他转头,看着她纤细的腰身和一直未曾回头的背影,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快。他皱了皱眉,将缰绳交给早候在一旁的随侍,然后跟上。

    叶楠夕倒是没想着一回来,就碰上要外出的花蕊夫人,并且这看着好像不是普通的外出,此时两个丫鬟正抬着一个箱子跟在花蕊夫人后面。

    叶楠夕站住,规规矩矩行了礼,花蕊夫人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跟着她一块进来的萧玄。萧玄即停下,往花蕊夫人身后看了一眼,问:“母亲这是要出去?”

    花蕊夫人打量了他俩一眼,然后道:“嗯,明儿是百善会的日子,我回公主府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今晚就不回侯府了。”

    萧玄侧身:“母亲慢走。”

    花蕊夫人点头,就往外去,却将走到门口时,又回身道了一句:“子乾,你陪我回公主府一趟。”

    萧玄不解:“母亲何事?”

    花蕊夫人冷声道:“怎么,如今我想让你陪我一会都不行了!”

    “不敢,我送母亲过去。”萧玄看了叶楠夕一眼,见她一言不发,面上也没有丝毫要留自己的意思,便转身往外去。

    花蕊夫人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叶楠夕一眼,然后扶着萧玄的手跨过台阶。

    花蕊夫人今晚不在侯府里,萧玄也跟着出去了,她应该觉得松了口气才对,可是花蕊夫人刚刚那眼神,却又令她隐隐生出几分不安。加上之前想的那些事,一时间脑子有些乱,抬眼,看着偌大的侯府,这里仆从无数,她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孤单。

    回到暗香院后,绿珠和徐妈妈瞧着她果真平安无事地回来,皆松了口气,阿杏也站在一旁瞅着她傻傻地笑。

    叶楠夕也笑了笑:“今日辛苦你们了,我出去后,可有谁为难你们?”

    绿珠摇头,只是跟着就要张口,却被徐妈妈拉了一下。

    叶楠夕即打量了她们一眼:“怎么了?真有人过来为难你们了?”

    徐妈妈道:“不是,不过是别的院里的丫鬟犯了事,被罚了而已,跟三奶奶这院里无关。”

    “哦,跟你们无关就好。”叶楠夕点点头,便往寝屋走去。

    绿珠和徐妈妈都看出叶楠夕脸色不怎么好,忙随她进了屋,绿珠帮叶楠夕解下大氅,徐妈妈瞧着手炉里炭火已经差不多都烧成灰了,就将手炉拿出去添新的炭火。

    叶楠夕换了件家常的对襟小袄,坐下喝了口热茶,然后将茶杯递给绿珠道:“刚刚花蕊夫人出去了,你一会去宁华堂看看,让紫草找个时间来我这一趟,我想问她些事。”

    绿珠正接过茶杯的手忽的一颤,叶楠夕抬眼,便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出什么事了?”

    “没事……”

    “够了,别再让我猜来猜去的!”

    绿珠咬了咬唇,就低声道:“今儿中午,蓉姐儿去看花蕊夫人的时候,紫草不小心冲撞了蓉姐儿,当时紫草好像是为自己辩解了几句,结果反触怒了蓉姐儿,花蕊夫人便将紫草送到蓉姐儿的院子里,让蓉姐儿随意处置。”

    叶楠夕忽然想起花蕊夫人刚刚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即问:“蓉姐儿是怎么处置紫草的?”

    “从中午到现在,一直就让跪在院子里搓洗荸荠,已经有一个半时辰了。我刚刚悄悄去看了一眼,紫草身上穿得很少,听人说她这几日就有些不舒服,我担心再这么下去,她身体怕会顶不住。”

    叶楠夕站起身,就往外走,绿珠赶紧将刚挂起来的大氅拿上。

    却两人才走到门口,就碰上徐妈妈从外进来。

    “三奶奶这是要去哪?”

    “去看紫草。”

    徐妈妈这会儿顾不上责备绿珠,只得紧着对叶楠夕道:“三奶奶,没哪个姑娘可以随意处置祖母院里的丫鬟,此事花蕊夫人分明是冲着您来的,您眼下不能去管这事。”

    “如今有哪件事不是冲着我来的,我总不是件件都退避三舍。”叶楠夕说着就往外去了,徐妈妈叫不住,生怕她会吃亏,只得也跟上。

    主仆三个走到萧蓉嫣的院子时,便见一个瑟瑟的身影正跪在院中的鹅卵石子路上,身面放着两个大盆,一个盆里是泥泞的冰水,另外一个盆里则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荸荠。

    周围寒雪成冰,枯草如剑。

    叶楠夕走进去的时候,紫草正两手放在泥泞的水里,低着头一点一点搓洗着包着泥荸荠。

    侯在走廊的丫鬟婆子瞧着忽然进来的叶楠夕,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一个姓方的婆子就慢悠悠地走过来,抬着下巴道:“三奶奶怎么过来了,真是让三奶奶见笑了,这丫鬟不懂事,冲撞了我们蓉姐儿,所以花蕊夫人就让蓉姐儿略施惩罚。”

    “罚到现在也够了,蓉姐儿该出的气也出了,这丫鬟就让我带走如何。”

    “呵,三奶奶,这事儿我可做不得主。”

    “这么罚丫鬟对蓉姐儿的名声也不好,蓉姐儿不懂事,嬷嬷怎么就不知劝一劝。”

    不待方嬷嬷开口,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娇喝:“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来我这说话,滚出去!”

    叶楠夕抬头,便见一个十四五岁,穿着海棠红裙的姑娘一脸怒气加不屑地朝自己走来。她记得这姑娘,自她嫁进来没多久,这丫头就恨上了自己。她大约明白,萧蓉嫣今日为何要这么罚紫草了,确实就是冲着她来的。

    “蓉姐儿是要怎样才能让我将她领走?”

    萧蓉嫣打量了叶楠夕一眼,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紫草,眼睛一转,就笑着道:“你非要现在就带走她也行,刚刚她的右手弄脏了我的鞋,你让她现在就费了右手,我就原谅她。”

    叶楠夕面色微沉:“蓉姐儿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萧蓉嫣不屑地看着她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要了脸,难道这会儿连耳朵都不要。”

    旁边的丫鬟婆子发出几声低笑,叶楠夕静静看了萧蓉嫣一眼,正要开口,却不想就在这会,紫草忽然拿起旁边的石头,猛地朝自己的右手狠狠砸下!

    惨叫声起,绿珠惊呼,叶楠夕愣住,周围的丫鬟婆子也都被吓得有些发懵。

    紫草抓着自己的右手,抬起脸道:“三姑娘,我现在可以跟三奶奶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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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晚照晴空的的平安符,今天是汤圆节,俺刚刚吃了一个圆滚滚的汤圆,然后滚回来继续苦逼滴码字……

第029章 教训

    萧蓉嫣没想到紫草竟自己砸了自己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楠夕看着紫草那双坚毅狠绝的眼睛,脑海里忽的闪过自己曾经教她读书写字的画面,这是跟她最久的一位丫鬟,性格最对她的口味,也是最聪明的一个,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她那双手,不仅生得好看,亦巧得令人惊讶,无论是绣花缝衣,还是研墨写字,或是洗手做羹汤,无一不是令人赞不绝口。

    可现在,那双手已差不多血肉模糊,哪还有半分往昔记忆中的纤柔细白。

    这是她亲自调教出来的丫鬟,是最得她心的人,如今却被人欺压到如此境地!以前的记忆一波一波地袭来,从未有过的愤怒令她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片刻的愣神后,周围的丫鬟婆子慢慢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

    叶楠夕弯下腰,扶起紫草,一句不说,就往外走去。

    却她们才走两步,萧蓉嫣忽然回过神,就上前挡在她们面前:“等一下,你不能带她走。”

    叶楠夕面无表情地看着萧蓉嫣:“三姑娘这是想出尔反尔。”

    萧蓉嫣瞥了一眼紫草的右手,哼了一声,就道:“不过是砸了一下而已,她的手就废了吗?再说了,她如今是我祖母院里的丫鬟,你就是想带走,也得经过我祖母的同意了才行。”

    叶楠夕感觉到紫草身上一直就在发抖,而且因跪得久的关系,紫草这会儿连站稳都很勉强,所以她一个人扶着难免有些吃力,于是便将紫草交给绿珠和徐妈妈,然后看向萧蓉嫣:“逼着丫鬟自残,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知外人会怎么看待三姑娘。”

    萧蓉嫣愣了愣,随后瞪着叶楠夕道:“谁逼她了,是她自己发傻怪得了谁!再说一个贱丫鬟也胆敢冲撞我,尊卑有别,我就是罚了她谁敢说我的不是!”

    她祖母是长公主,祖父是寿宁侯,父亲是世子爷,母亲是世家大族里的千金,她则是这府里名副其实的小公主,自小就只有别人顺着她宠着她的份,没有她向别人低头的事。可自叶楠夕进府后,她每每随母亲外出,总不时会听到长辈们对这位三婶的夸赞;回到府里,这位三婶也不像别的人那般哄着她顺着她,有时甚至还跟她过不去,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是一副讨人厌的模样!偏家里的好些兄长还觉得三婶好,呸,好什么好,不就是觉得那张脸生得好罢了。结果还白生了这张脸,三叔那么敬着她,她却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令家里上上下下都丢尽了脸,偏如今三叔还要接她回来,简直是恶心死人了!

    叶楠夕不理她的话,只是平静地接着道:“三姑娘怕是记错了,紫草是我的陪嫁丫鬟,前段时间因我未在府里,所以夫人才代我管教她,如今我既已回来,自然就不敢再劳烦夫人了。今日我将她带走,夫人那里我自会去说,三姑娘就不需为此事费心了。至于三姑娘逼紫草自残的事,念紫草无礼在先,我就不与姑娘计较了,不过姑娘以后还是得将脾气收敛些才行。”

    萧蓉嫣被这一番话气得发抖,抬手指着叶楠夕道:“好,好一个不与我计较,你果真是不要脸,连你自己都是我侯府的人,这个贱丫鬟今日你休想……”

    却这话还未说完,叶楠夕就扬起手,啪地一下,一个耳光过去结结实实打断她的话,旁边的丫鬟婆子俱都傻了。

    “三姑娘既知道尊卑有别,那么我这一巴掌,就是教你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叶楠夕叶楠夕收回手,冷着脸看着捂着脸,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萧蓉嫣沉声道,“我是你三婶,你对我是只有恭恭敬敬的份,断没有这般出口辱骂的道理。连你三叔对我都是礼敬有加,你一个晚辈却屡次对我出言不逊,难道你母亲平日里教你的礼仪规矩,就只是让你学着怎样仗势欺人,辱骂长辈的!”

    这话说得极重,再怎么骄纵跋扈的闺中女子,都不愿背上仗势欺人,辱骂长辈这样的名。若这样的名声传出去,那不说将来说亲困难,就是已经定了亲的,以后进了婆家,也会授人话柄。

    萧蓉嫣或许仗着自个的身份,不怎么在意这一点,但萧蓉嫣的教养嬷嬷却明白这事的轻重,越是家世显赫的人家,对姑娘的名声就越加看重。故回过神后,方嬷嬷心头即喊了一声坏了,就算紫草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手,但到底是在蓉姐儿的院子,又在蓉姐儿开了口后才做出的事。并且三姑娘的确是一开口就对三奶奶不敬,如今夫人对三奶奶明显是容忍之态,更听闻今日三爷还在半路将三奶奶给接走了。

    这主仆两人,一个比一个狠,还配合得天衣无缝,简直是顺势就给三姑娘布了个局!

    若三奶奶真有心往外说什么,那蓉姐儿的名声可就……想到这,方嬷嬷忙上前道:“三奶奶这话也说得太重了,蓉姐儿不过是个孩子,三奶奶何必跟个孩子计较,还下这么重的手,这要传出去,对三奶奶也不好。”

    “你,你你竟敢打我,我我……”蓉姐儿气得要疯掉,已经说不出一句顺当的话,就朝两边喝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替我教训这个女人!”

    旁边的丫鬟仆妇一时间都有些迟疑,有人想上前,却又不免有些缩手缩脚。欺负一个落魄的丫鬟,她们没什么顾忌,可叶楠夕到底是侯府里的正经主子。而且出了那等事,三爷都能答应将人好生接回来,还是大奶奶和西园的四奶奶亲自去接的,她们平日里悄悄嚼舌头没什么,但是绝不敢当面碰三奶奶一下的。

    叶楠夕扫了一扫旁边迟疑不定的下人,冷哼:“怎么,我是代大嫂教训了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你们一个个,也想有样学样,想代夫人管教这府里的奶奶了!还是这侯府新定了规矩,还未及笄的侄女可以教训自个的婶娘了?”

    所有丫鬟婆子都讪讪的,既不敢对上叶楠夕的目光,也不敢接话。

    “你们别听她废话,有我在谁也不敢怪到你们头上,嬷嬷,你先……”

    “住口!”眼瞧着萧蓉嫣要失控,院外忽的就传来一声厉喝,叶楠夕心里一声冷笑,抬眼地往外看去,便见萧慕氏领着四五个丫鬟从外进来。

    这点掐得倒是巧,花蕊夫人是舍得拿自个孙女当枪使,萧慕氏却还是要顾着闺女的名声,就是她自己也要担一个管教不善之名。逼丫鬟自残,辱骂长辈,甚至要对婶娘动手。今日萧蓉嫣只要动了她一根手指,这罪名就绝逃不掉,如今这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看着,她就不信萧慕氏能一直装聋作哑。

    “娘!”萧蓉嫣一瞧萧慕氏,顿时红了眼,声泪俱下:“娘,三婶欺我年少,竟打我耳光,娘你要替我讨回公道啊!”

    “我正想让丫鬟去通知大嫂一声呢,不想这么巧大嫂就过来了。”叶楠夕不带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嘴角,“既然大嫂来了,蓉姐儿的事我就不多说了,紫草的手需紧着找大夫过来看看,免得让人落了口实。”

    萧慕氏压住心头的怒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一个丫鬟而已,三弟妹随便使个人去我那说一声,我知道了自会让她回去,何须跟孩子动这么大的肝火,让人瞧着了多不像话。”

    “我本也想着不过是个丫鬟的事,总归三姑娘该罚也罚了,照理气也该出了,我过来领回去也就完了,哪里还需惊动大嫂的地步。怎知三姑娘出气的方式与人不同,言行举止着实有欠妥当,为着姑娘好,我少不得就行了长辈之责,不过刚刚我确实是越俎代庖了,这里给大嫂陪个不是,还望大嫂别见怪。”叶楠夕说着就对萧慕氏欠了欠身,然后才又接着道,“三爷一会就要回来了,我就不在姑娘这多待了。”

    “娘!”萧蓉嫣大叫,萧慕氏即对方嬷嬷道:“带姑娘回屋去!”

    “姑娘,好姑娘,咱先回屋,听嬷嬷的话,这事就交给大奶奶……”

    绿珠和徐妈妈扶着紫草往外走,旁边的丫鬟婆子都自觉地让开一两步,叶楠夕走到门口时,萧慕氏才又道:“三弟妹慢走,三弟妹是个明理的,想必也不会跟蓉姐儿一个孩子计较那许多。”

    叶楠夕回头:“那是自然,小孩子嘛,难免会分不清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幸好三姑娘能有大嫂这样心如明镜的母亲,想必终是会明白的。”

    回了暗香院后,叶楠夕即让阿杏去找大夫,然后同绿珠一块帮紫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简单清理了手上的伤,徐妈妈则出去准备热水和炭火。让紫草在榻上躺下后,叶楠夕一边倾身给她垫上一个引枕,一边叹道:“你也真下得了手,这手万一真废了可怎么办。”

    紫草微转头,在叶楠夕耳边低声道:“这不是姑娘教我的么,若真对自己狠得下心,就没有成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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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问话

    叶楠夕侧过脸,静静地打量了眼前的丫鬟片刻,以往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她确实是教过这丫鬟许多东西,却没想,有时候平日里偶尔开玩笑般的一句话,也能让她记在心里。

    紫草与叶楠夕对视了一会,不知怎么,眼里闪过一丝愧疚,然后慢慢垂下眼。

    叶楠夕没说什么,帮她拉了拉盖子身上的毯子,绿珠端来一碗红枣糯米粥,叶楠夕伸手接过,然后动着勺子轻轻吹着,紫草忙道:“三奶奶可别折杀了我,我左手没事现在。”

    叶楠夕笑了笑,便起身将位置让给绿珠,让她先给紫草喂着,然后出去找许妈妈。

    院里的丫鬟婆子此时已听到消息,瞧着叶楠夕出来后,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三奶奶出事后,暗香院的日子就过得一日比一日憋屈,平日里不说是好处了,就是应该得的分例也常被上头各个管事克扣。院中没有能为她们撑腰说话的主子,三爷又向来不管内院之事,原本有十多个下人的院子,如今只剩下五个。

    五个人里,有的是因为忠心不愿走,想等三奶奶回来;有的是因为年纪大了,不想再砸银子换差事,再说这里虽没油水可捞了,但主子奶奶不在,也乐得清闲,是混吃等死的最好选择;有的则是因进府的时日短,还没机会认个干娘什么的,手里的银子也少,于是也就只能留在这暗香院里干耗着。

    叶楠夕重新回来后,阿杏激动不已,直道老天有眼,三奶奶那么好的人果真是会有好报,以后她们几个也都能有好日子可过了。当时,这院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老妈子正好从阿杏旁边经过,听了这话就道了一句:小丫头眼皮子浅,好日子另说,但太平的日子以后多半是没有了,捧高踩低,阳奉阴违她这几十年见了不知多少。

    当时同阿杏在一块嘀咕的几个丫鬟都不大明白,直到今儿,她们才隐约感受到这其中的意思。之前三奶奶不在,她们几个,除了平日里的分例会被克扣外,倒没什么人有闲心过来为难她们。而今,三奶奶回来了,这府里但凡看三奶奶不顺眼的人,自然就将目光落到暗香院这。有的人暂时动不得三奶奶,可不就先拿她们这些人出气。

    紫草是三奶奶的陪嫁丫鬟,之前在这院里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可现在……紫草被送回暗香院的时候,她们可都有瞧见,那手简直没法看!今日是紫草,那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她们?

    叶楠夕找到徐妈妈后,徐妈妈叹道:“花蕊夫人就是要让大奶奶恨上三奶奶,侯府有一个花蕊夫人,三奶奶就已过得不顺,如今再加上大奶奶还有那被娇惯坏的三姑娘,三奶奶眼下更是难有立锥之地了。”

    “妈妈何须有这么多烦恼,总归我也不是要一心老死在这里。”

    “不是老婆子我故意要堵三奶奶的心,也不是咱家老太太不心疼三奶奶,而是目前的形势于三奶奶不利,花蕊夫人手里到底是握着那东西。”徐妈妈随叶楠夕从茶水房出来,接着低声道,“三奶奶若是表现得乖顺一些,让花蕊夫人心里舒坦了,然后三奶奶再从三爷处想法子,他们到底是母子,三爷为着面子,怎么也不想那东西一直握在自个母亲手里。这对男人来说终究是根刺,自己尚不愿看到,更何况让别人一直拿着。”

    “妈妈,这事我会自己解决的,您让老太太放心,我若走,自是要走得干净利落,不会辱没了叶家的名声。”叶楠夕淡淡道,她已经不想解释自己到底写没写过那样的信,有没有真的朝三暮四过。

    萧玄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的不在乎,她也都不想去琢磨了,这种事,还是靠自己比较妥当。

    徐妈妈看了叶楠夕一眼,见她乌黑的双眸隐现寒霜之色,只得轻轻一叹,二姑娘还是二姑娘,也不知老太太这些年的苦心,还能否起到作用。

    不多会,阿杏就领着个老大夫回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叶楠夕便问:“她的手能不能恢复完好?”

    老大夫一边给清理上药,一边道:“伤好后,拇指的灵活有多半会不如以前。幸好是个丫鬟,前个月有个秀才也不小心让车轮给压到,那秀才的伤好了后,平日里的生活倒没什么影响,就是拿笔有些困难,练了十多年的一手好就此毁了。”

    叶楠夕皱眉:“怎么会——”

    老大夫看了叶楠夕一眼,有些不快她这怀疑自己的语气,便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夫人若是不信我的医术,大可另外找位大夫过来再看一遍。”

    紫草轻轻握着包好的手,低声道:“能不影响平日里的生活就很好了。”

    老大夫哼了一声,又交代一句:“这几日记得别沾水就行,养个十来二十天也就好了。”

    徐妈妈请老大夫出去后,叶楠夕坐在紫草身边,看着她的手叹道:“那大夫是不知道,你也是练得一手好字。”

    “我只是个丫鬟,读书写字那些不过是为着能帮三奶奶处理些日常琐事,废了也就废了,没什么可惜的。”紫草说着就抬起眼看着叶楠夕道,“只要三奶奶不嫌弃我,我就一直留在三奶奶身边,拼死都会护住三奶奶的。”

    叶楠夕笑了笑,抬手将紫草落在鬓边的发丝勾到耳后,然后看着她道:“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记得当年我挑中你的时候,你还不满十岁。”

    紫草垂下眼:“是,姑娘挑中我的那日,正好是我九岁的生日。”

    叶楠夕点头:“没错,我那天还问你,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你还记得你当时说想要什么吗?”

    紫草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记得,我说,我想认字,想学写字。”

    叶楠夕轻轻扶起她的右手:“我当时听了很喜欢,教你的过程中更是喜欢,你又聪明又忠心,这么多年跟在我身边,好些我没想到的事,你都及时提点我,帮我打理得妥妥的。”

    紫草哑声道:“都是姑娘教得好,紫草绝不会忘了姑娘的大恩。”

    “我知道,你是我教出来的人,我自然是清楚这一点。”叶楠夕轻轻抚着紫草的右手,“现在,跟我说说那日的事吧,那封信是不是我写的?是不是我让你送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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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坦言

    紫草抬眼,便见叶楠夕嘴角边含着浅笑,可那双看着自己的眸子里却没半分笑意。她跟在叶楠夕身边有八年时间,对这位主子的性情最是了解,每当她露出这般温柔无害的表情时,恰恰就是她最认真的时候。若论心狠,她在叶楠夕身上学到的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为何不回答?”叶楠夕轻轻碰着紫草从纱布中露出来的指尖,往日总擦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如今自是没了那么鲜艳的颜色,但也修得干干净净的,指甲的形状很漂亮,色泽也极美,是淡淡的粉,显得很是年轻健康。注意到她的手有些紧张,叶楠夕又看了紫草一眼,便将她的手放回毯子内,接着道:“不敢说?还是还在想怎么说?或是明明已经想好怎么说了,却发觉真正面对我的时候,忽然说不出口了?”

    紫草对上那双乌沉沉的眸子,片刻后,垂下眼道:“三奶奶,是怀疑我么,既如此适才为何要去三姑娘那带我回来?”

    “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人,要责罚,还轮不到他人。”叶楠夕看着紫草道,“好了,我已解你惑,现在轮到你了。”

    紫草睫毛颤了颤,就掀开毯子,下了榻,跪在叶楠夕面前低头道:“那封信,确实是三奶奶写的。那日,三奶奶并未让我送信,我原是要拿去烧掉的,只是夫人的人似已知道,不等我拿去烧,就拦住了我。”

    叶楠夕垂下眼,看着一脸苍白的紫草,许久才又问:“那信里写的什么?”

    “是,是一首诗。”

    “什么诗?念来我听听。”

    紫草久久未吱声,叶楠夕便问:“你没看过?”

    “看过,三奶奶落笔的时候并未避开我。”

    “那就念一遍,我都写了什么?”

    紫草沉默了好一会,才干着嗓子道:“明月上高楼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叶楠夕沉吟一会,又问:“就这些?没有名字,没有落款,她们怎么就知道我是写给时少爷而不是写给三爷的?”

    紫草低头:“……有落款。”

    叶楠夕平静道:“抬起脸,看着我念出来。”

    紫草不敢抬头,只是颤着声道:“赠子迩,不求时远,只争朝夕。”

    叶楠夕挑眉问:“真够酸的,是我写的?”

    “是……是我写的。”紫草匍匐在地,声音低不可闻。

    叶楠夕垂眼,看着匍匐在地,一直不敢看自己一眼的丫鬟,想着那些年自己对她的好,久久沉默。

    正好这会儿绿珠端着煎好的药进来,这是特意给紫草抓的驱寒药,刚刚请那老大夫过来后,叶楠夕就让那大夫顺便给开了几副调养身体的药。

    不想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绿珠愣住,捧着药呆在那,好一会才轻轻走过来小心道:“三奶奶,这,这是怎么了?紫草她冲撞您了?”

    叶楠夕依旧是垂着眼,没看绿珠,也没动怒,良久,才问道:“为什么?”

    她确实是想起一些事,记忆中,紫草从到她身边开始,就从不掩饰对她的仰慕,所以紫草从拿笔开始,就喜欢学她的字。只是她不大记得紫草那一手字到底学得有多像,她只记得这丫头是个左撇子,左手比右手灵活多了。

    刚刚,不过是出于直觉,所以才那么问了一下,却不想,竟真是这样的答案。

    紫草头磕在地板上,含着鼻音,断断续续道:“三奶奶,我当时确实是想拿去烧掉的,一开始,一开始我的确是要送出去,只是走到半路时后悔了,我不能……可我不知道夫人的人却已经等在那路上。”

    绿珠即便没有紫草这么聪明多才,却也不是傻子,初始她听着还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大约明白了,顿时变了脸色,不敢相信地看着紫草,手里的药碗差点摔到地上。

    “紫草,你,你,竟然是你,你怎么可以……”

    叶楠夕看了绿珠一眼,绿珠才收住话,愣怔地站在一旁。

    果然是花蕊夫人授意,真只是因为她红杏爬墙之事,所以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而且这墙,似乎到底也没爬出去。

    等等,紫草为何会受花蕊夫人指使,这丫鬟的性子还不至于,难不成……叶楠夕沉思了片刻,心里忽然跳出一个她很荒谬,但又极有可能的念头,于是便问:“你跟花蕊夫人是什么关系?”

    紫草这才抬起脸看了叶楠夕一眼,目中隐约露出似激动,又似无奈的情绪:“我是夫人自小就看中的,当年姑娘给自己选丫鬟的时候,牙婆子带去的那几个孩子,都是夫人选中的人。”

    叶楠夕坐直起身:“那时我才十二岁!”

    紫草低声道:“姑娘八岁就跟三爷定亲了。”

    叶楠夕皱眉,心头的不快越来越盛:“即便如此,她这么费尽心思在我身边安排人做什么?”

    紫草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安心待在姑娘身边,一心一意服侍姑娘,观察姑娘和叶家的一切,只待以后夫人有需要时给予方便。”

    叶楠夕许久无言,旁边的绿珠已经有些傻了。

    “如此,不只是我身边,别的人周围也都有可能有像你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这样的。”

    “你既是她的人,却为何今日对我说出这些话?”

    紫草沉默片刻,才哽声道:“上个月,我听闻,家乡那发生了泥石流,家中父母弟妹,皆已身亡,夫人她以为我还不知道。”

    绿珠诧异捂嘴,她一直以为紫草是孤儿,听说牙婆子将紫草送到叶府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这么些年,她们几个在二姑娘身边一直就亲亲密密,也从不曾听紫草提过一句关于家人的话。

    “让蓉姐儿跟我之间的矛盾扩大,让大奶奶恨上我,再废了你的右手,然后顺势让你回到我身边,这些都是花蕊夫人授意的?”

    “是,夫人为绝三奶奶的路,不想让我再握笔写字。”紫草说到这,又补充一句,“夫人还不知我左手也能写字。”

    叶楠夕笑:“呵,你可真听话啊。”

    紫草磕头:“我虽不清楚花蕊夫人为何要这么做,但三奶奶如今的处境确实不好,我只有这么做才能帮到三奶奶。”

    叶楠夕垂眼看着她:“这么说,你是想投到我这边来?”

    “我从不曾忘过姑娘对我的教导。”紫草抬起脸,一脸坚毅地看着叶楠夕道,“姑娘若还愿收留我,我定全力助姑娘达成一切心愿。”

    叶楠夕沉默许久,然后轻轻一叹:“紫草啊紫草,你当真是聪明得令我都觉得心惊。”

    房间内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也不知过了多会,外头忽然传来微的吵杂声,仔细一听,原来是萧玄回来了。叶楠夕便道:“你先起来吧,这膝盖若再跪下去,以后怕是不能走路了。”

    绿珠迟疑了一下,就上前扶起紫草,叶楠夕站起身:“今日就先这样,你,好好养着。”

    紫草没多言,扶着绿珠的手垂脸道:“三奶奶慢走。”

    叶楠夕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我怎么会写那么酸的一首诗?”

    紫草微怔,片刻后才道:“那是您,念着三爷,所以才落的笔。”

    叶楠夕诧异,摇了摇头,走了。

    回寝屋时,萧玄还未回来,听说是去侯爷那请安去了。

    让绿珠帮她换了衣服后,也楠夕就往软榻上一坐,倚在秋香色的大引枕上沉思。绿珠在一旁欲言又止,她还未从紫草的那些话中回过神,所以这会儿明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结果主仆俩就这么安静的待了一会,萧玄就掀帘进来了。

    绿珠吓一跳,慌忙行礼,然后赶紧出去准备热水等物。

    叶楠夕未起身,依旧倚在榻上,一手抵着脑袋,歪着脸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她,曾念着他!?

    无论看几次,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这张颜,这身材,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极吸引人的。可是,也仅仅是这样罢了,若是将另外一个与他同等外形的男人拉到面前,她也一样会觉得养眼。

    没有心动,既然是之前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却没有丝毫心动之感。就好似那份感情从不曾存在过,或是,已经被整个抹去。

    一进屋,就对上这样肆无忌惮的眼神,倒令他一时忘了想要跟她说什么。

    以前,两人偶尔在一屋时,她也曾不时打量过他,但好似从不曾想现在这般,这么毫无顾忌,简直像是要将他拆开来细细观察一般。萧玄眉头微皱,这样不含一丝属于女人的柔情,令他觉得很是不舒服,也极为不习惯。

    “怎么了?”他忍不住问。

    叶楠夕这才换了个姿势:“嗯,今日甩了你侄女一巴掌,不知有人给你告状了没,正想着怎么跟你说这事。”

    萧玄一怔,随后才道:“蓉姐儿吗?为什么?”

    “说我不要脸。”叶楠夕摇摇头,“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学好,我便略施惩罚。”

    萧玄不禁打量了叶楠夕一眼,叶楠夕笑了笑,就换了个话题:“你今晚要睡在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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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要求

    室内灯烛辉煌,倚在软榻上的妻子身着绮罗,笑意盈盈,像一朵在夜间悄然盛放的虞美人,暖橘色的火光为那双眸子添了一层艳色。被那样的一双眸子看着,萧玄有瞬间的失神,那句话亦是让他愣了一愣。

    成亲三年,他甚少在她这里留宿,她似乎也早已习惯。他留,她不见有什么欢喜,他不留,她也未曾有过恼意,而一直以来,她也从不曾问过他这样的话。

    似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烛芯爆了一下,萧玄回过神,就淡淡地“嗯”了一声。叶楠夕眸中笑意略减,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皱,却正好这会绿珠和另外两丫鬟捧着盥洗之物进来。

    萧玄也不用人服侍,自己擦了脸,脱了外衣后,就走到叶楠夕身边坐下,接过绿珠送上的茶盏,拨着茶盖轻轻喝了一口后,才看向叶楠夕:“后天就是院长的寿宴,贺礼我已经备好,明日让人送来你看看,若是觉得不够,你再看着添些东西。”

    原来今日回来是跟她商量这事,叶楠夕微松口气的同时,稍感诧异,便问:“备的是什么?”

    萧玄似有些累了,放下茶盏后就有些懒散地往后一靠,手搁在炕几上,手指轻轻抚着茶盖上的花纹,半阖着眼道:“是徐老先生的百美图,前几年院长曾想跟徐老买,徐老不肯割爱,上个月我让人去了几次,总算是买了回来。”

    上个月,那不就是她正躺在叶家,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时候吗。

    叶楠夕眉毛微挑,那种时候,他竟还有心情给岳父准备寿礼,难不成是已确定她准死不了?这是无心还是无情?给她喂下毒药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花蕊夫人对她已是不怀好意,若是这枕边人也抱着杀心……叶楠夕沉默不语,外头起了风,烛台上的灯火微微晃了几晃,将他面上的表情照得忽明忽暗。

    两人似乎极少这么坐着说家常,萧玄即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却还是觉得很是不习惯,说完叶老爷的贺礼之事后,似乎再找不到什么可说的,于是沉默地陪她坐了片刻,萧玄便起身道:“歇息吧。”

    他说着就走到床边,却发现叶楠夕没有如以前一般跟来,便转头不解地看了一眼。

    叶楠夕依旧坐在那榻上,倚着引枕,漫不经心地对上他的目光。是示意她过去么,难不成这几年,他每次留宿,就只是像办例行公事一般,跟她睡上一晚,然后第二日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这,她不禁皱了皱眉,关于他的一切,她丝毫印象也没有,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之前到底是怎么对她的,两人平日里又都是怎么个相处法。

    迟疑一会,叶楠夕便笑了笑,坦然道:“如今,我习惯夜里一个人。”

    萧玄没想到她会赶他,不由一怔,她看得出他眼里的情绪,但并不惧,并且还接着道:“下午的时候听花蕊夫人说了百善会,我才想我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参与帮忙了,听闻你去年曾为此善事出过大力,不若从今以也让我出去帮忙,多少也算尽一份心。”

    萧玄走到屏风后面,很自然地取下自己的外衣,一边穿上,一边道:“你若觉得在府里无聊,平日里便随母亲一块出去走走。”

    叶楠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不敢劳烦夫人,我只是先跟你说一声,到时若是长辈们问起了,你能帮我说句话,别让长辈们拿府里的规矩来约束我,不许我出门便行。”

    近十年间,俞川这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募捐会,后来就称为百善会。开始时,是些勋贵人家的夫人太太发起的,每月的十五那日,都会有人将些价值不等的东西拿出来,算是义卖。筹到的钱一部分捐给边疆沙场征战的将士,一部分则备着用以灾年时施救穷苦百姓。此举得到官府极大的褒赞,因此只要是以百善会的名义做事,官府都尽量给予方便。听闻如今京城那也顺势发起这样的百善会,随着规模越来越大,好些皇亲贵胄也都参与进来。

    萧玄眉头微皱,面上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若只是想出去走走倒是无碍,但关于百善会的事情,你尽量少参与。”

    叶楠夕笑了笑,就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抬手帮他整了整衣领:“我就是想多多参与也没那许多本事,既然这百善会已成了世家大族的社交圈,我总不能一直被排除在外。”

    不想她会过来服侍他穿衣,纤柔的手很是亲密的轻轻碰着他的身体,令他微有些愣神。刚刚明明已是拒绝他了,这会儿却又走过来,一阵儿冷一阵儿热的,令他越发看不明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以前,她从不曾这般,只见灯烛下,她笑意盈盈的样子煞是好看,他眸光微暗。却这会叶楠夕就放开手,看着他道:“夜里凉,你歇息的时候多注意着些,安排个小厮守着,也方便你半夜醒来喝水。白日里你得闲时,就来这坐坐,与我说说话。”

    他回了侯府,若不宿在她这,就会宿在前面的书房里。这是绿珠之前在叶家时,就对她说过的。

    萧玄皱眉,看了她许久,才道:“你是希望与我做一对表面恩爱夫妻?”

    见那双深静如湖水般的眼睛里终于露出几分薄怒,叶楠夕眼中的笑意却愈加深了:“夫君,你我可曾两情相悦过?”

    萧玄微怔,不语。

    叶楠夕接着道:“父亲说过,你会护我周全,你亦说过,我只能是萧家的人,所以,我如今这要求不算过分是不是。”

    萧玄面色微沉,叶楠夕却依旧面带浅笑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看了许久,直到烛台上的蜡油又结出一朵花,温热轻缓的呼吸暧昧了满室,萧玄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甩开帘子往外去了。

    生气了?叶楠夕站在那张缂丝屏风旁,看着被他甩得晃动个不停的帘子,一个男人,被自己的妻子这般拒绝,会生气倒是应当。只是,刚刚总觉得他生气不仅是因为她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她多心了么?

    摇了摇头,便唤绿珠进来,只是她才将钗环卸了,就听到有人在外嘭嘭嘭地敲院门。叶楠夕诧异,这么晚了会是谁?并且明知萧玄今晚就在院里,竟还有人这么大胆。

第033章 怀疑

    是来找萧玄的,婆子们将院门打开的时候,叶楠夕特意出去看了一眼,便见萧玄的随侍身后跟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虽看不到脸,但瞧着那打扮,绝非府里人。

    萧玄很快从书房出来,叶楠夕转头一看,便见他已换上外出的衣裳。他似乎有些急,出来后也未往她这看一眼,就直接往院门口走去。开门的婆子让开几步,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便上前两步,叶楠夕终于看清那是个女人,只是距离有些远,她瞧不清对方长什么样。

    萧玄站在门口跟那女人说了两句,然后才往叶楠夕这看了一眼,再往旁交代一声,就出去了。

    叶楠夕挑眉,问了绿珠一句:“你知道那女的是谁吗?”

    绿珠正有些迟疑着,紫草不知什么时候也已出来,走到叶楠夕身边低声回道:“那是凤九娘,听说是三爷在军中认识的一位姑娘,不知是哪里人,只是三爷回了俞川没多久,她也跟着过来了。”

    萧玄出去了,院门重新关上,叶楠夕便转回身,一边进屋一边问:“凤九娘,她是三爷的相好?”

    “这个……不清楚。”紫草仔细想了想,才道,“不过应该不是,若是的话,这么些年,三爷也该让她进门了。”

    “那这么晚了,一个女人家竟巴巴过来找三爷,算怎么回事?角门的人怎么还放人进来了!”叶楠夕往榻上一坐,又问,“以前常有这等事吗?”

    凤九娘她似乎有听过这个名,但印象很模糊,估计是以前也没打过什么交道。紫草和绿珠都摇头,紫草接着道:“那凤九娘极少进侯府找三爷的,听说她跟陆九漕帮有些关系,每次一过来,应当都是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三爷是俞川书院的先生,怎么跟漕帮扯上关系?”

    “去年三爷筹银从南往北运粮,陆九漕帮出了大力,估计是那会儿关系走近了。”

    “原是这样……只是一个女人家,什么大事能大半夜的过来找人家丈夫。”叶楠夕嗤笑一声便不说了,挥挥手,让她们都回去睡。

    这世上,不仅是男人爱面子,女人也是要脸面的。

    今夜这事,多少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她却也没拦着,一是不想拦,二是知道拦不住。那个男人,从他刚刚自这屋离开的态度看,她就感觉得出,他大约是只将她当成件漂亮的物品,唯一与这屋内桌椅床榻的不同之处,是她身上打着“妻子”的标签,再有一点不同处,在于她有一个地位不低,并且颇受他尊重的父亲。

    只是,若刚刚,他是在她被窝里的话,会不会也一咕噜地爬起来跟别的女人走呢?

    难怪之前会有那么大的怨,光凭这一点,就够她定他的罪了。

    叶楠夕心里一声嗤笑,然后也上床歇下。

    今晚,他有他的事要忙,明日,她亦有她的事需要准备。

    ……

    昨晚,萧玄果真是一夜未归,绿珠早上过来服侍她梳洗的时候,面上略带几分担忧,但见叶楠夕什么都没问,也就没敢多嘴。昨晚的晚饭送来得很准时,并且菜色很是丰富,今早,情形又急转而下,叶楠夕都快出门了,那一粥两菜才被慢悠悠地提过来。

    “侯府里的日常杂事都是大奶奶在管,大奶奶底下的婆子个个都会见风使舵,或许大奶奶并未开这个口,但好些人却是心知肚明的,少不得会有些眼皮子浅的着急巴结迎上。”紫草使左手将食盒里用粉彩小碟盛着的咸肉酸笋和火腿片拿出,搁在桌上后,接着道,“这几日我不便跟着三奶奶出入,所以院里的吃穿之事,三奶奶就交予我,我会为三奶奶打理清楚的。”

    叶楠夕眼皮都不抬,直接点了点头:“你看着办,需要银子可以跟徐妈妈要。”

    紫草低头应下,就轻轻退到一边。绿珠诧异,想开口,却看着叶楠夕只专注吃早饭,紫草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只得将心里的话咽下。

    巳时整,叶楠夕换好外出的衣裳,但并不走角门,而是直接往侧门走去。

    只是不想行到门口时碰上同样外出的萧慕氏和蓉姐儿,叶楠夕即着走过去,颔首笑道:“大嫂今日也出门去吗,不知大嫂是往哪去?若是同路,可以结伴而行。”

    蓉姐儿一看到叶楠夕,两眼就直冒火,再瞧叶楠夕今日穿着一点都不含糊,上着银边白底罗绮锦袍,琵琶袖口处有珠光流转,下着玄色马面裙,裙摆处开着的虞美人艳丽而妖娆,耳垂明月珠,发戴八宝金花钗,华丽中带着清贵,明艳而不流俗。

    叶楠夕这个年纪,正是慢慢脱去少女稚气,开始显现出女人的成熟风韵来,因此她对处于豆蔻年华的萧蓉嫣来说,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每个女孩在小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个向往的目标,恰恰,叶楠夕就曾是萧蓉嫣的目标。只是,令萧蓉嫣想不到的是,如她这等身份,屈身去亲近一个无论身份地位都不如自己的人,对方却没有因此对自己另眼相待,待她甚至还没有待那几个丫鬟亲密。再后来,她所仰慕的人竟做出那等下作之事,简直令她倍觉屈辱。

    “昨日才回来,今日就迫不及待要出去,难怪连三叔都受不了你。”不等萧慕氏开口,萧蓉嫣就抢着道,“娘,这里臭熏熏的,我受不住,赶紧走吧。”

    “蓉姐儿不可无礼。”萧慕氏对萧蓉嫣温声道了一句,然后才笑着对叶楠夕道,“我去公主府,三弟妹若想给夫人请安,也可一块同往。”

    萧慕氏看叶楠夕时,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虽不亲密,但也不见愠意,就好似昨日不曾发生过什么事般。这笑里藏刀,绵里含针的本事,正是这侯府里的女人最为擅长的。

    “哦,大嫂可是要帮夫人准备十五那日的百善会之事?”

    “正是,怎么,三弟妹也有此意?那就一同前往吧,想必夫人看到三弟妹有这份心,心里会多几分欣慰。”

    萧蓉嫣正要开口,叶楠夕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便道:“先不用了,我今日是想先去看看我姐姐,已有好些年没见了,前些日子她刚随我姐夫回俞川。”

    萧慕氏点头:“这可是好事,那我就不耽搁三弟妹的时间了。”

    叶楠夕颔首:“大嫂慢走。”

    坐上马车后,萧蓉嫣拧着脖子恨恨地道:“娘,你怎么总跟她那么客气,她昨儿打了我一巴掌,到这会都还没消呢!”

    萧慕氏转过萧蓉嫣的脸,仔细地看了两眼后,才道:“夫人既已开口接她回来,那她就依旧是你三婶,你这孩子,就是炮仗脾气,平日里说你多少都听不进去,昨儿可不就因此在她那里吃了亏!”

    萧蓉嫣极度不服,依旧恨恨道:“若非娘赶过来给她撑腰,我昨日能吃这份亏,今日她能好好出门来。”

    “还赌气,娘那是给她撑腰吗?”萧慕氏无奈地摇摇头,“蓉姐儿,如侯府这样的人家,真正让一个人吃亏的方式,永远不仅仅是只在表面上让你痛那么一两下。你想想,你三婶当时是怎么被送回娘家去的。”

    蓉姐儿撇撇嘴:“那有什么用,如今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世事无绝对,谁也想不到还真能回来。”萧慕氏的声音低而缓,“若三婶也是你这样沉不住气的性子,她能好好回来吗。很多时候,不忍,就寻不着路。”

    与此同时,叶楠夕这边,绿珠终是不解的问道:“三奶奶,紫草,您真的还让她留在身边?”

    叶楠夕抬眼:“怎么,你不愿她留下?”

    “我……”绿珠迟疑了一会,才道,“我是希望她留下的,可是,可是我没想她竟是夫人安排的人,我担心她是为着取得三奶奶的信任,故意这么说,以后若还有个万一……”

    叶楠夕沉默了片刻,才看着绿珠道:“你知不知道,你和我,都是漏网之鱼。”

    “啊?”

    绿珠不是牙婆子送来的,是她以前一次外出,无意中碰到,顺手买下来的,所以她可以确定绿珠不是花蕊夫人安排在她身边的人。这丫头不似紫草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平日里话不多,有时看着还有些木,但很多事,其实心里都门儿清。所谓扮猪吃虎,就是指着她。

    叶楠夕笑了笑:“花蕊夫人将我身边的人都拔除干净,如今我回侯府,那院里剩下的人都是些不怎么抵事的,我目前已无人可用。紫草目前既然能给我方便,就且先留她在身边。若她依旧还是花蕊夫人的人,那我更不能不收下她,免得花蕊夫人再起他意。”

    绿珠想了想,便叹气地点头:“那我会替三奶奶好好看着紫草的。”

    “等着就是你这句话。”叶楠夕笑了,正好这会儿也到了扬宅,只是她一掀帘,就瞧着门口旁已停了一辆很是气派的马车,也不知是谁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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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参与

    叶楠玉今日确实有客人到访,叶楠夕一进来就看见位约三十多岁,穿着缠枝莲纹的大红通绣袄儿,梳着飞仙高髻,戴着五尾凤钗的贵妇人同叶楠玉一起坐在临窗大炕上。叶楠玉站起身时,那妇人则带着几分诧异的表情,上下打量她,戴着双龙戏珠赤金镯和红宝石戒指的左手稳稳地端着一盏茶,右手轻轻拨着茶盖。

    叶楠玉瞧着下人领着叶楠夕进来后,面上带着几分意外,还有几分担忧:“怎么今儿过来了,也不早说一声。”

    叶楠夕笑着走过去:“想着有六年没跟姐姐好好说过话了,着实坐不住,就过来看看。”她说完就看向旁边的那位妇人,颔首致意,“原来丁四奶奶今日也过来了,可真是巧了,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丁四奶奶是萧府四奶奶萧丁氏的堂嫂,就算花蕊夫人跟丁四奶奶之间有不和,但因侯府是分了东西两园,所以丁四奶奶和萧丁氏平日里还是有往来,叶楠夕也因此曾跟丁四奶奶见过几面。只不过碍于花蕊夫人,叶楠夕跟丁四奶奶也仅仅是见过面而已,不曾深交。

    “我说是谁家媳妇儿这么标致,又瞧着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你那妹子。”丁四奶奶笑了,朝叶楠夕点了点头,就转向叶楠玉道,“难怪外头的人都道萧三爷痴情,有这么个水灵的媳妇儿,谁都生不出二心来。”

    叶楠玉目中闪过几分尴尬,叶楠夕却面色如常,走过来道:“丁四奶奶这是笑话我呢,谁不知道丁侍郎当年为了丁四奶奶,连圣旨都敢不接,连郡主都敢拒绝,最后还得了皇上赐婚,这可是享誉京城的佳话,若论痴情,谁人比得上丁侍郎,丁四奶奶不知羡煞了多少闺中女子。”

    丁四奶奶被这几句话说得笑弯了眼:“原来还是个可心的人儿,可惜这么好的人竟是便宜了花蕊那凶婆娘,早知道,应该让你做我家的儿媳才是,也省得你遭那许多罪。”

    这话叶楠夕倒不好接了,于是笑了笑,就看向叶楠玉:“姐姐刚刚在说什么呢?”

    提到这个,叶楠玉面上隐隐露出几分喜色,只是同时有又几分为难。叶楠夕不解,丁四奶奶便道:“我本是想请玉娘帮我打理一下百善会之事,哪知她偏赶上这个时候有了喜,真是多子多福得令人羡慕。”

    “姐姐有喜了!”叶楠夕诧异。

    叶楠玉笑着将手放到小腹上:“也真没想会在这个时候有了,士衡才刚到俞川赴任,许多事也需要我帮着打点,如今……”

    “姐姐说的什么话,姐姐如今又有喜了,有什么比照顾好自个和孩子更让姐夫放心的。”叶楠夕坐在叶楠玉身边,接着道,“再说姐夫是有真本事的人,根本不需姐姐太过费心,一样能平步青云。”

    叶楠玉听着这话心里欢喜,嘴上却道:“瞧你说的,让人听了可不以为你姐夫多自负。”

    “丁四奶奶又不是随便什么人。”叶楠夕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就看向丁四奶奶,接着道,“只是不知四奶奶想让姐姐具体帮忙什么,不如说来我听听,或者我能想到法子解决,如此既能解了四奶奶的忧虑,也免了姐姐的愧疚。”

    叶楠玉一听这话,即看了叶楠夕一眼,然后道:“你懂什么,别跟着瞎掺和。”

    叶楠夕才回娘家不过两日,就忽然过来她这边,她直觉定叶楠夕是出了什么事,多半是受了委屈,所以今日想过来跟她述述。只是因丁四奶奶在这,叶楠夕不好开口,她也不好问。

    丁四奶奶的提议她眼下是接不得了,虽可惜,但也没多少遗憾。所以这会儿正想着早些送丁四奶奶回去,然后她才好问叶楠夕回了侯府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知这妹子偏要多嘴。

    果真,叶楠夕这一提醒,丁四奶奶即笑道:“不说我倒忘了还有这么个好人才。”丁四奶奶说着就又打量了叶楠夕一眼,然后啧啧道,“论相貌,论家世,论才情,夕娘都是极合适的人选,而且听说你也曾在百善会里帮过忙。”

    叶楠夕含笑点头:“是,当时负责帮大嫂清点账目,还有归拢些卖不出去的杂物件儿送到当铺。”

    “这就好。”丁四奶奶连连点头,只是想了想,便问,“不过如今你怎么不继续在你大嫂那帮忙?花蕊那婆娘可没道理放过一个好好的人才不用。”

    百善会在俞川发展到今日,基本就是由萧,丁,慕,叶几家轮流主持。去年正好是轮到萧家,而明年就该轮到丁家了。百善会之所以这么受勋贵之家热捧,除了参与此事能提高家族声望外,其中暗藏的利益是极其可观的,并且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便利。只是四年才得一轮,在轮空的时候,各大家族也不是就乖乖在一旁看着。相互间的渗透和利益的交换,都是必不可少的。今年虽是萧家在主持,但另外三家的人也是有参与分一杯羹的,同理,明年丁家也是得要分一部分利益出来。

    而这利益该怎么分,具体分给谁,就看相互间怎么商议了。

    叶楠夕坦然道:“我抱病了一段时间,所以就将此事搁下了,结果这一眨眼,不马上就到年底了么。”

    丁四奶奶了然一笑,在叶楠夕手上轻拍了拍,表示理解。

    叶楠夕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传到现在,已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不过有一点,丁四奶奶是可以肯定的,那就会如今叶楠夕跟花蕊必是水火之势。反正明年丁家是必须要添一位萧府的人进来,她原是打算将这个位置交给萧四奶奶的,但现在一看,叶楠夕或许更合她的意。

    以后让叶楠夕跟着她进出,指定会气死花蕊那婆娘。

    丁四奶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叶楠玉哪会不清楚,于是忙插嘴:“她年纪轻轻,哪里帮得上您什么忙。”

    丁四奶奶笑道:“都说长姐如母,果真不假,你当夕娘还是未出嫁的黄毛丫头么,她如今也是侯府里的少奶奶,而且自小就及受夸赞,也有过参与百善会的经验,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叶楠玉依旧是不赞同:“可是……”

    “你别急着推掉,这事儿我一个人也做不得主,到底是萧家的一个名额,我得回去商量后才能定。”丁四奶奶说着就站起身,接着道,“今日倒是没有白来,此事既然有了眉目,我就先回去了,你要仔细注意身体,如今丁侍郎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将丁四奶奶送出去后,叶楠玉才皱着眉看着叶楠夕道:“你难道不清楚花蕊夫人跟丁四奶奶不和已久,怎么还巴巴赶着凑上来,再说如今萧家能让你出来随意走动。今儿我就当你是凑兴了,不管丁四奶奶是怎么打算的,过两日我就去替你推了这事。”

    “姐姐如今可是双身子,千万不能随意动气。”叶楠夕笑着将叶楠玉扶到榻上坐下,“姐姐别着急,这事儿是子乾他应允我的,花蕊夫人也没有反对。姐姐也清楚,这事儿的好处极大,我若是得了,不仅是对我自己好,对姐夫和姐姐也是有好处的,咱既然能拿得到,为何要白白便宜别人。”

    叶楠玉怀疑地看着她:“萧三爷应允你的?”

    叶楠夕点头:“这还能骗你,姐姐若不信,明儿回了娘家,直接去问子乾就知道了。”

    “夕娘,我知道你之前有帮忙你大嫂的经验,但到底没有真正参与过,不明白这里头的事。”叶楠玉叹了一声,杨旭是京城新贵,她自然对这等勋贵们的社交圈有所接触,因此很清楚这里头藏着多少猫腻。当然,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但是麻烦也不少。

    叶楠夕收了面上的笑,低声道:“我明白的姐姐,你在京城待了六年,我在侯府待了三年,咱都不是白活的。只是姐姐是个有福气的,这么多年下来,跟姐夫间的感情还这般好,我真的很高兴。”

    叶楠玉怔然,好一会才拉住叶楠夕的手问:“夕娘,是不是萧三爷对你不好?你这次回去,他可有为难你。”

    叶楠夕摇头:“他对我不错,只是我怎么也得给自己找件事来做,不然依现在这情况,我若一直被关在侯府里,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连出来串门都是件难事了,我总不能一直靠娘家给撑腰啊。”

    叶楠玉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却随后又道:“不过都三年了,你的肚子怎么还没个动静,有没有找大夫看看?”

    “这事哪能强求的,我又不是姐姐,这么能生,一茬又一茬的。”

    “胡说什么,什么一茬又一茬的!”

    “不开玩笑了,难得我过来,怎么没瞧着我那两外甥和外甥女?”

    “跟奶娘在厢房那玩着,我让人叫来。”

    ……

    跟两孩子逗弄了一会,分别送了两大红包,叶楠夕便起身告辞。

    叶楠玉想着明日又能在娘家见面,加上两小家伙要吃饭了,也就没多留。

    叶楠夕出了杨宅后,看着雪后放晴的天,微微扬起嘴角,今日的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

    此时萧时远正好从路口处经过,如福至心灵,不经意的一转头,竟就看到她笑靥如花的脸。

第035章 妒意(求保底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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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时远一怔,随后慌忙让车夫停车。

    叶楠夕将要上车时,就瞧着萧时远从路口那走来,雪后初霁的天,阳光淡而薄,明明是光,却有种雾般的寒凉,就好似正朝她走近的这名男子。

    “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走到她跟前,问出这句话时,胸口微有些起伏,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绿珠有些担心,忙往两边看了看,然后上前一步挡在叶楠夕前,屈身行礼:“回时少爷的话,三奶奶是过来看大姑奶奶的,这会儿正要回去,时候不早了,三爷或许已经在府里等着三奶奶一块用午膳。”

    萧时远看了绿珠一眼,目光沉而冷:“我跟夕娘说几句话,你到一边去。”

    绿珠木着一张脸道:“请时少爷不要为难我家三奶奶,三奶奶能走到今日很是不易。”

    叶楠夕从被送回叶家,在棺材中醒来,自床上一点一点恢复,从连手都不能动到可以自己吃饭,下床,走路,最后好端端地站在这。这一路,都是三奶奶一个人咬牙撑着过来的,这走得有多难,她都看在眼里。

    危难时候不见援手,平安时却紧追而来,她就是个丫鬟,也替三奶奶觉得不值当。更何况,萧时远此时的行为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萧时远皱眉:“你……”

    叶楠夕笑了笑,就对绿珠道:“既然时少爷有话要说,你就先走开两步。”

    绿珠看了叶楠夕一眼,便点点头,往旁退开两步,真真只是两步,不多也不少。

    萧时远不愿跟个丫鬟计较,并且还是叶楠夕身边的丫鬟。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我想去看你,但没有机会,夫人看得很紧,叶家也不可能让我进去。”萧时远叹息,“叶家的口风比侯府还要严,我想尽办法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夕娘,那段时间我过得并不比你好。”

    叶楠夕心里有些诧异,之前她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萧时远这般念念不忘,而且此时他语气里的关切和懊恼听着并不像是作假。这男人,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不比萧玄逊色,连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这种事,他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

    叶楠夕摇头:“你误会了,现在我心里对你并没有怨,真的。”

    萧时远先是不信,认真看了她一会,眼中慢慢露出几分欣喜,然后低声道:“如此,你会等我吗?”

    叶楠夕张嘴,却还不等出声,萧时远面上露出几分苦笑:“你不用说了,我不逼着你,我明白你的苦处。”

    此时,有马车从路口那经过,正往这边过来,绿珠有些担心,就上前道:“三奶奶,时候不早了,再等一会,杨姑爷可能也要回来了。”

    两人站在人家门口附近说话,又都生得这般招人的相貌,时间久了,定会引人侧目的。

    叶楠夕点头,想了想,便对萧时远道:“你别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以后,你还是喊一声三嫂。”

    萧时远脸色微变:“你还是在怨我!”

    叶楠夕无奈:“我不怨任何人,更不希望以后会怨谁。我不想追究以往到底是谁欠了谁,如今我只是你三嫂。”

    萧时远只觉得心口那似被人重重击了一拳,脸色微白,叶楠夕别开脸,往马车走去。

    却刚行两步,手腕就被人紧紧攥住。

    叶楠夕吃一惊,即一挣,却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愈加收紧。

    叶楠夕沉下脸:“放肆!”

    “夕娘,他能给你的,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萧时远眼睛有些发红,似太过激动,胸口微微起伏,因此说话的声音略大。

    绿珠慌忙上前:“三奶奶!”

    却这会,刚刚行来的那辆马车正好在旁边停下,随后车帘子被掀起,萧玄从车内走下,面色如常地朝他们走来。

    绿珠脸色微白,忙低声道:“时少爷,你快放开三奶奶!”

    叶楠夕却觉得抓在自己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整个手掌几乎都要麻掉了。萧玄一步一步走来,脚步声沉而稳,不急不缓,叶楠夕反而平静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

    萧玄走进后,淡淡瞥了他们连在一起的那双手一眼。

    气氛沉重得似要凝住一般,绿珠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因叶楠夕的不挣,萧时远心里忽的一沉,似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甘地慢慢松开手。

    萧玄看向叶楠夕:“以后出来,身边多带个人。”

    叶楠夕淡淡一笑,如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往他的马车那看了一眼:“你可是要与我一块回去,还是另外有事要忙?”

    “我晚上回去,那副画我已经让人送到你房里。”

    叶楠夕点头,就转身上了马车,绿珠忙跟上。马车走开后,叶楠夕掀起车帘的一角,便看到他们俩还站在原地,也不知在说什么。同是高大修长,相貌英俊的两男人站在雪后初晴的阳光下,远远看着,有种说不出的美好,就好似侯府表面的繁华光鲜般,看着令人艳羡,却不知底下藏着多少令人胆战心惊的秘密。

    不多会,萧时远先转身走开,萧玄也跟着回了自己的马车,叶楠夕放着车帘,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慢慢回忆,和仔细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

    而这边,萧玄上了马车后,车内等他多时的人便看着他,抚掌而笑:“你这位夫人,倒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萧玄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凤九娘又道:“我一直怀疑,这次的事跟那位时少爷有关,陆新的下落他或许会知道。”

    萧玄沉吟一会,便问:“说来听听。”

    “时少爷跟陆新曾是同窗,两人虽算不上深交,但平日里也都有往来。而去年,帮里的兄弟曾见过萧时远跟老九在江上一块听曲。老九是晋王身边的人,晋王想收拢燕将军由来已久,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如今朝中粮草迟迟发不出去,若这笔银子再不及时送到,燕军的情况则令人堪忧。晋王就等着燕将军走投无路时,不得不去求他,这样他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燕将军收入旗下。”

    萧玄未置评,凤九娘接着道:“陆新自当上总管后,手里管着那么庞大的一笔银子,自然是极引人注意,更何况这笔银子还是专门为燕军准备的。老九常活动的地方在晋北,离俞川有四五百里,不可能时时盯着这边,所以他自然需要在这找一位能帮得上忙的人。”凤九娘说到这,就看了萧玄一眼,忽然转了话题,“早就听那位时少爷对嫂子用情至深,之前还以为是别人以讹传讹,今日一看,我才算是信了。”

    萧玄面上不见愠色,只是问一句:“什么意思?”

    “刚刚时少爷那句话你不是也听到了,你能给的,不能给的,他都能给。”凤九娘生得一双极是好看的凤眼,但凡看到她那双眼睛的人,总会忍不住想看她到底是何等面容,只可惜无论春夏,她面上都蒙着一层黑纱。说到这,凤九娘轻轻一笑,媚眼如丝,“能让男人如此自信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无非就是权和钱皆握在手中,时少爷只是寄住在侯府的亲戚,本身是无权又无钱,凭什么有这么大的底气?”

    “你想说他投靠了晋王,可有确凿的证据?”

    “没有,只是女人的直觉罢了。”凤九娘摇头,跟着又道,“不过我有个法子可以证明我的直觉是否准确。”

    萧玄眸光微冷:“你想把夕娘拉进来!”

    凤九娘叹一声:“你心里清楚,燕军那边等不了太久,而且这笔银子已经报上去了,到时若拿不出,又找不到陆新的下落,那不仅是燕军形势堪忧,就是你我也逃不了责难。”

    萧玄沉默一会,终是摇头:“不能把夕娘牵扯进来。”

    凤九娘打量了他一会,忽然道:“你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既然这么护着她,为何又不好好待她?”

    萧玄半阖着眼,未应声,凤九娘咯咯一笑:“你们男人,总自以为了解女人,却不知很多时候,那做的都是蠢事。你不想将她牵扯进来,你又怎知她是不是真的不想参与?”

    萧玄抬眼:“她的事,你别管。”

    凤九娘摇头:“你果真是不了解女人,你那位夫人,看着不言不语柔柔弱弱的,完全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标准模样。其实心里住着一头豹子,她是那种专门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女人。偏上天还给她那样一副容貌,又让她经历了这样一番事,过后依旧能令那位时少爷念念不忘,神魂颠倒,你小心,最后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第036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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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叶楠夕用完晚饭不久,萧玄就回来了,并且身上还带着几分酒气,也不知是喝的什么酒,被这屋里的暖气一烘,竟有种清冽的香。叶楠夕此时正翻看以前自己帮萧慕氏整理百善会账目时所记的笔记,知道他掀帘而入,却眼皮也不抬,只漫不尽心地道一句:“你回来了。”

    丫鬟捧着盥洗之物鱼贯而入,萧玄依旧是自己擦了脸,又命人给自己备一碗醒酒汤,然后才走到叶楠夕身边。

    “等我看完这个。”叶楠夕此时正算着账目里的一些细项,便随口道了一句。

    越来越有些看不清她了,瞧着连看自己一眼都懒得看的妻子,想起白天时凤九娘说的那句话,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见她手中的册子还有好些没有翻,他便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绿珠将醒酒汤端进来,他在桌子上敲了敲。绿珠将醒酒汤放下后,又给叶楠夕稍微移了一下烛台,就轻轻退了出去。

    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叶楠夕总算翻到最后一页,然后轻轻吁了口气。

    此时萧玄也已喝了一口醒酒汤,只是因这汤的味道有些重,他皱了皱眉,便放下了。以往,他喝的醒酒汤都是叶楠夕亲手煮的,如今借丫鬟的手,味道就变了。在军营的时候,连发酸的面饼都吃过,如今竟就受不了一碗汤的味道。回来几年,很多习惯似乎真的比以前讲究多了,萧玄手放在桌上,抵着脑袋,侧着脸,一边看着一脸专注的妻子,一边回想这三年他在俞川的日子。时间久了,有些事,他终是学着慢慢适应,但有些事,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

    叶楠夕合上册子,正打算跟萧玄说一说她今日跟丁四奶奶谈的事,却还不待她转头,萧玄忽然就喊了她一声:“夕娘……”

    这个声音!叶楠夕只觉得心头一颤,耳边似又回响起那句梦魇般的话。每次喝了酒后,萧玄便会觉得嗓子有些发粘,于是微咳了一声,才接着道:“你以后别跟子迩走得那么近。”

    叶楠夕僵硬地转过脸,怔怔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萧玄一怔,却瞧着叶楠夕面上的表情后,不解道:“你怎么了?”

    是这个声音,低沉,微哑,带着几分性感,低缓温柔的语气,宛若情人的低语。真的是他,没有错,确实是他!

    确定后,内心深处有一片似连她自己都无法触及的地方,隐隐痛了一下,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一时间失了声。

    见她忽然就呆在那,萧玄不解站起身走过去,抬手在她额上碰了碰:“不舒服?”

    叶楠夕怔然回神,即往后一退,避开他的手。萧玄一怔,微皱起眉头,觉得嗓子更加不舒服了,便又轻咳了一声。

    他今天喝了酒,所以声音听起来才比平常低沉了几分,这么说的话……叶楠夕打量了他片刻后,就开口问出一句:“我喝下毒药的那天,你是不是也喝了酒?”

    萧玄没想她会提这事,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怎么问起这个?”

    叶楠夕再问:“回答我,那天,你是不是喝了酒?”

    见她表情异常认真,萧玄便点头,然后有些迟疑着问:“是喝了一点,你,都记起来了?”

    果真,是他!

    叶楠夕站起身,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思绪纷乱如麻。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既能亲手对她下药,此时此刻却又表现得这么坦然,并且看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真情!是他人格分裂还是她神思混乱了?

    “你怎么了?”见她脸色越来越白,萧玄便抓住她的胳膊,抬手又往她额头上探了探,沉声道,“不舒服就说一声。”

    叶楠夕皱眉拨开他放在她额头上的手,然后抬起脸,看着他问:“为什么?”

    “什么?”萧玄正要放开她,却听到她忽然这么问,正要松开的手又收紧了。

    叶楠夕慢慢整理思绪,面上的表情渐冷:“只是因为怀疑我跟萧时远有染,所以就要置我于死地?既如此,为何又要答应接我回来?即便是想修补颜面,那我提出和离之事不是正合你意?既不喜欢,却又要死死拖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玄慢慢放开手,烛光从他背后照过来,令他整张脸都没入阴影中,而他面上的五官在这一刻看起来,竟是俊美得令人心悸。

    “你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里有诧异,甚至还有几分失望,“你以为是我给你下的毒。”

    或许是关于他的一切记忆都没有了,所以除了震惊和不解外,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参杂其中。因此她在片刻的震惊后,也很快就恢复了理智,自然也听出萧玄此刻的话中另有他意。

    忽然想起祖母对她说过,她出事的当天,萧玄并未在府中,而是在书院。

    难道……不是?

    可他刚刚却又承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站得笔挺的男人,她迟疑了好一会才问:“我出事当天,你在没在府里?”

    萧时远沉默一会才道:“白天你出事的时候我未在,晚上回来后才知道你服了药。”

    他似乎没有必要骗他,而且这等事,她到时一问便知。

    叶楠夕只觉得口舌有些干,想了想,又问:“那你,那天有没有喂过我什么?有没有对我说过什么?”

    萧玄皱眉,打量着她道:“你不是都想起来了?”

    是她误会什么了吗?似乎只要一想关于他的事,头就疼得厉害。似乎只要一触及到他的事,她几乎是反射性的出现抵触的情绪。那种骄傲的,不允许低头的情绪在抵抗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就好似,她要彻底将这个男人从生命里抹去一般。

    两种情绪在拉扯着她,似要将她生生分成两半,头胀得厉害。

    她隐约明白了什么,可同时心底却是一片茫然。

    “那天,你喂我的是什么?你可曾对我说过永不弃的誓言?”叶楠夕看着他没在阴影中的眼睛,却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她话一落,他便伸出手接住她倒下的身体,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出两字:“说过。”

    她抓住他的衣服:“那你,喂的是……什么?”

    “解药。”

    竟然,是这样的答案,叶楠夕忽然生出几分可笑的感觉,可是还不等她扯开嘴角,就已闭上眼。

    冬日的夜,深重而浓黑,她心底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去,可取而代之的却是另外一种莫名的情绪,只是她心里却清楚,当她再次醒来时,这忽然冒出的情绪将再次被掩埋。

    ……

    翌日一早,她醒来时,天已大亮。

    叶楠夕躺在床上发呆了好一会才慢慢坐起身,然后转头看着旁边的位置,昨晚,他好像是在这里睡了一晚。

    这个男人,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她之前是误会了,他的确是护着她的,却为何,她即便不用问,心里也清楚,他心里并没有她。

    叶楠夕摸了摸胸口,发觉昨晚那等心悸的感觉此时竟再寻不到丝毫,只有淡淡的怅然留在心间。关于他,也仅有这几日相处的印象,她沉默了一会,便笑了笑,然后掀开被子下床去。

    今日,是父亲的寿宴日,也是她恢复自己名声的重要日子,听说丁家也有人过去祝寿,她需盛装打扮着过去才行。

    既然是要秀恩爱,那萧玄今日自然是不会单独骑马,于是着装好后,两人便一起上了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叶楠夕便将昨日没有来得及说的话对他道了出来。萧玄一听,即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此事你最好别参与。”

    “你是担心夫人会对我有意见,还是另有他虑?”

    “百善会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涉及了大额的银钱,又有那么多世家大族参份其中,你别去沾惹。”

    这些,她当然知道,并且早就清楚。

    叶楠夕沉默了一会,就转了话题:“你知道,那天我并非是自尽,是吗?”

    萧玄未开口,叶楠夕淡淡一笑,接着问:“你既能寻到解药,那么自然知道毒药是哪里来的。”

    萧玄依旧没有开口,此时马车已经走到街市中心处,能明显感觉到车来人往的热闹,只是周围的嘈杂的声却将车内的沉默衬得愈加静谧。叶楠夕也没有催着他开口,坐了一会就拉开车窗帘的一角,往外面看去。

    总算明白,为何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会觉得新鲜,因为再怎么新鲜的事,看了二十年,也都会习以为常。

    美人倚窗而望,惹到街上好些浮浪弟子朝她这追着张望,萧玄面色有些不好,叶楠夕淡淡一笑,便放下帘,然后看着他问:“毒药是花蕊夫人找来的是吗?”

    萧玄依旧未开口,叶楠夕便接着道:“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到底是你母亲,你很难开这个口,我能理解,只是为什么呢?”叶楠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道是替你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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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调戏

    “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萧玄总算开口,叶楠夕却是笑了,看了他一会,然后道:“即便我信你,却也不敢信花蕊夫人。”

    萧玄看了她一眼,因马车动晃的关系,她戴的那对垂珠耳坠一直在晃来晃去,晃出一层柔和的微光,再被那张脸一衬,倒令人一时半会移不开眼。

    片刻后,他才道:“我并非是敷衍你。”

    两人原本是对坐着的,叶楠夕听了这话,忽然起身坐到他身边,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道:“那夫君是做好准备,从此刻起,要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了?”

    萧玄不防她会做出这样的举止,一时有些愣住。

    “夫君是打算放下手头所有的事,从此以我为重,我往西,你绝不会往东?我往南,你绝不会往北?我逛街,你跟陪?我吃糠,你咽菜?我睡觉,你打扇?我起床,你端水?我上茅厕,你提马桶……”

    分明是故意跟他抬杠,简直越说越不像话,萧玄脸色有些铁青。叶楠夕说完后,也不管他什么脸色,自己先就笑了起来。这样可恶肆意又令人无可奈何的笑,是他第一次看到,心里隐约有种气到的感觉,却又不知要拿她怎么办!以前,她从不在他面前有过这样的言行举止,似怕他会厌烦她,所以事事都带着一分小心。

    叶楠夕笑完后,就抬手在他胸前轻轻抚了抚,柔声道:“夫君,你若真有此等觉悟,妾身必安心居于内院回报夫君此情。”

    那手,就那么自然地放在他胸前,再看她笑意下藏着算计的眼,他欲要斥责的话莫名地,就吞了下去。却这会,马车忽然转头,避开一辆从前急驶而过的马车,这一避让,车轮即压到路边的石子,车厢猛地震了一下,叶楠夕被震得失去平衡,马车的惯性带着她往萧玄身上扑去。

    刚刚一直动晃的耳坠儿甩到他的下巴上,微凉的耳珠从他唇上擦过,鼻间闻到一股说不出名的淡香。

    他胳膊收紧,便稳住她被马车带得倾斜的身体。

    好嘛,才吃完豆腐,自己就立即给他来个投怀送抱。

    胸膛够宽阔,触感也是不错,叶楠夕在心里评价了一番,然后才从他怀里缓缓起身,有些揶揄地笑道:“幸好夫君眼疾手快,这意外果真是无处不在。”

    不等萧玄开口,车夫已转头道歉,并问他们有没有事。

    萧玄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笑脸,有种,一直被她调戏的感觉,凤九娘说她是头豹子,可此时在他眼里倒更像只使性子的小猫,分明是不在意他,偏又爱招惹他。挠过来的爪子,力道掌握得很好,只挠得他心里痒痒的,让他完全无法生气。

    只是以前从没有这般相处过,他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于是此时车夫的问话倒让他有种被解围的感觉。扶着叶楠夕坐稳后,他便对外道了一句:“无碍,快到叶府了吗?”

    “回三爷,前面就是了,刚刚也不知是谁家的马车,简直是目中无人,让三爷和三奶奶受惊了。”

    叶楠夕轻轻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裳,就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见果真是到娘家了。

    “刚刚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两人下车后,叶府的管家即满面笑容地迎上来,周围的目光即刷刷地朝他们这看过来。叶楠夕趁机对萧玄娇嗔地道了一句,那声音和语气还有神情,都掌握得恰到好处,任何人看了都觉得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于是周围看过来的目光,有的难免就多了几分失望,有的则是微微松了口气,有的却只是淡淡一笑,朝他们颔首致意,然后先一步进了叶府。

    萧玄只觉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堵在胸口,若说被她气到,倒也不至于,但就是觉得有种被吊着的难受。明知她是带着算计的亲近,偏她这般的言行举止,竟还让他看起来有种可恶的顺眼。

    叶府似因闭门谢客一个多月的关系,所以这一日前来祝寿的人特别多,无论收到帖子的没收到帖子的,都备着礼物上门来。虽说今日的主角是叶明,但实际上这些前来祝寿的人,很大一部分是为看叶家和萧家的热闹来的。

    之前叶楠夕和萧玄还没有到的时候,倒还有些人在暗暗打听,眼下,两人亲亲热热的从马车下来。男的丰神如玉,女的艳光四射,各自眼里都含着笑,哪里有半点不和的样子。

    “倒不像是在做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谁知道,做戏若让人看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听说这萧三奶奶被送回娘家的时候,是断了气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听谁说的,我听说萧三奶奶只是躺进去罢了,是云山道长给算的一卦,好像是说只有这样才能避开命中大劫,兴旺夫家。”

    “真有这样的事?那怎么还传出萧三奶奶跟别人好上的话?”

    “这事儿真说不准,不过依我看,不管是不是真有这一卦,也不管那些流言是真是假,萧三奶奶如今的确是渡过了一劫,你瞧她今日这气色。”

    “这倒是,如此说来,是真是假还另说了。”

    “别说了,萧三奶奶过来了。”

    ……

    年氏笑眯眯地领着叶楠夕在众女眷之间走了一圈,帮她拉近跟这些年长的贵妇人间的关系,然后笑着道:“老爷的寿宴还得一会才开,你先去那边跟老太太说说话,待宴席开后,你随老太太一块出来。”

    叶楠夕刚应声,只是还不待走开,年氏身边的丫鬟就走过来道:“太太,丁四奶奶过来了,正在前厅跟柳府的大奶奶说话。”

    年氏笑了,跟旁边的众夫人告了声罪,就起身迎客去。

    那丫鬟又对叶楠夕道:“丁四奶奶也问起二姑娘了。”

    年氏心里会意,便对叶楠夕道:“正好,夕娘就随我一块过去。”

    两人走到前厅的时候,便见萧玄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这边了,眼下正跟丁四奶奶说着话。周围还有好些个贵妇人和媳妇子,正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往里走,笑语声喧,好不热闹。虽说丁四奶奶跟花蕊夫人不和,但丁四奶奶的娘家多少也沾了点皇亲,所以论辈分,萧玄也算是丁四奶奶的世侄。

    “正说着你呢,这就来了。”瞧着叶楠夕后,丁四奶奶即朝她招手,然后又对年氏道,“你家的姑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怎么不见三姑娘和四姑娘。”

    “都在老太太那边呢,之前老太太才说好些时日没有看到你了。”年氏一脸亲热地迎过来,“怎么没瞧着丁侍郎?”

    “去院长那边了,我是瞧着子乾,想着许久不见了,就拉着他先陪我说会儿话。”丁四奶奶说着就看向叶楠夕,“昨儿我跟家里的长辈商量了一下,都觉得你若能到我身边帮忙是最合适不过了,如此明年的百善会我也能轻松不少。却不知你主意定了没有,若是定了,我便能提早安排。”

    旁边的几个贵妇人媳妇子,包括年氏,都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因此丁四奶奶这话一落,大家不由都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叶楠夕。有嫉妒,有羡慕,有诧异,也有不解。

    叶楠夕不禁赞一声高明,丁四奶奶趁着今天这个日子,在大家面前将此事道出,那么就算到时花蕊夫人对人选之事有任何异议,也都难以改变这个结果。

    “四奶奶能这么看得起,我自是没有不尽心的。”叶楠夕说到这,就笑着看向萧玄,接着道,“刚刚过来的路上,子乾还对我说,我年纪轻,经历的事儿少,懂得的事儿更少,只是他又不能时时在我身边指点,所以以后少不得是要麻烦四奶奶多多照顾了。”

    “这个好说。”丁四奶奶呵呵一笑,就看了萧玄一眼,“难得你能放心将自己这么个娇滴滴的媳妇儿送到我身边,我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

    叶楠夕走在萧玄旁边,拿胳膊轻轻磨着他的手臂,若有若无,若即若离。

    像猫,挠一下就离开,然后又悄悄过来,再挠一下。

    有种娇嗔的狡猾,这女人……

    萧玄瞥了她一眼,再看周围一个个暗含深意的目光,只得对丁四奶奶点头道:“那以后,就麻烦您了。”

    年氏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后,心里实实在在吃了一惊。叶楠夕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这些女人不知道,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可眼下,二姑爷怎么……看起来真不像是在作假。

    在花蕊夫人和叶楠夕之间,他竟真的站在叶楠夕这边!

    这丫头,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

    却她们就这个消息各怀心思的时候,忽然听闻前院的下人报了一声,寿宁侯府的时少爷带着贺礼上门来了。

    年氏暗吃一惊,赶紧看了叶楠夕和萧玄一眼。

    按说,萧时远会过来祝寿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他也曾在俞川书院学习过,算是叶明的学生,哪有老师过寿,学生不上门祝寿的道理。

    可,这个时候过来,年氏心里却生出几分不安。而旁边稍稍知道点消息的女人,赶紧相互看了一眼,终于等到好戏上门了。

    今天去了一趟医院,比较忐忑,所以耽误了码字,更新晚了,大家见谅^^b

第038章 平分秋色

    今天第一更,粉红什么的大家帮个忙,能让我上架的这个月挂在新书榜就行,不求多,也不争什么名次,就只是为了要个推荐位露个脸。然后,不管有没有,我都会好好码字更新,谢谢大家^^

    萧时远今日穿着一身朱红色八团天马纹阔袖长袍,鲜亮的颜色再配上他那双狭长的凤目和斜飞的双眉,略偏阴柔却又极其张扬的气质,顿时间就吸引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看着似带着一团明火,从外缓缓走进的身影,叶楠夕微诧。前两次见面,他都是穿着淡色简朴的衣裳,并且好像是刻意收敛了情绪,所以虽容貌同样出色,但并不似今日这般惹眼。红色华服,当真是配极了他,也是直至此刻她才发觉,萧时远的五官,简直是精致到了宜男宜女。

    萧玄的五官亦称得上俊美,但似乎是曾从军的关系,所以他身上总还带有几分冷峻,只是与军人的冷硬刻板相比,却又多了几分文人的儒雅。或者说,跟萧时远此刻这种由内而外流露出来的张扬相比,萧玄给人的感觉就是恰到好处的克制。

    “原来三哥和三嫂也过来了。”萧时远进来后,即朝萧玄和叶楠夕这过来,嘴角微扬,袖袍轻甩,负手点头。那动作,有种说不出的风流,完全没有等着看热闹的人所希望的别扭和尴尬。旁边几位媳妇子皆忍不住偷偷瞟了好几眼,暗道萧家怎的都出这般好人才,一个萧三爷就已是人中龙凤,如今这位时少爷更是惹人眼目。

    而令好些人诧异的是,萧时远的话一落,萧玄即和气地笑道:“出门时我还跟你嫂子说要叫上你一块来的,哪知你已提前出门,只是怎么却比我们晚到了。”

    叶楠夕看了萧玄一眼,倒没想,他睁眼说瞎话也能说得这么顺溜!

    萧玄问得自然,萧时远接得也顺畅:“之前在淀阁定了一方紫墨,时间有些赶,我就早早去看着,所以才迟了些时候。筵席还没开吧,怎么三哥和三嫂子都在这说话,院长呢?”

    “你是来得巧。”萧玄漫不尽心地一摆手,示意他随自己走,“我们也是刚刚到不久,我还未去见院长,正好与你一块过去。”

    萧时远颔首,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三哥请。”

    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离去,朱袍玄衣在寒风里轻舞翻飞,结伴而行的修长身影悠然地走进薄雾般微冷的阳光里,留一众妇人站在那屋檐下暗生叹息。

    就……只是这样?

    到底那传闻是真是假,谁也看不出个道道来。

    旁边一直等着看好戏的女人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大失所望,更有人心里生出不可言说的失落感。

    年氏不禁又打量了叶楠夕一眼,刚刚萧时远过来时,只是对她礼貌地颔首,既没有刻意疏远,也没有表现得过于特别,两人之间真看不出什么。

    叶楠夕知道旁边许多人都在暗暗打量自己,倒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年氏笑了一笑。年氏即往旁招呼道:“他们男人有他们说话的地方,咱也该都入席了,老太太应该已经出来了,大家都进后院去吧。今儿老太太高兴,特意让人挖出几坛梅花酒,就等着你们几位过来了再开封呢。”

    丁四奶奶笑了:“那感情好,叶老太太酿的梅花酒可是一绝,去年送我的那两坛,我家老爷还舍不得喝呢,今儿我是真有口福了。”

    “瞧您说的,这话待会儿你可得说到老太太跟前去,老太太高兴了,也就不管我们几个有多馋,保准先将送您的梅花酒备出来。”

    一众女眷都笑了,丁四奶奶亲热地拉住叶楠夕的手笑道:“我说怎么就跟你这么投缘呢,原来是你们叶家的水土好,养出来的女人是一个赛一个的会说话,一个赛一个的讨人欢心。”

    叶楠夕笑道:“四奶奶难得这般看得起,何不以后常带着自家姑娘和哥儿过来走动,我想老太太别的不管够,这梅花酒准是管够的。”

    丁四奶奶点头:“你果真是知我心,我是正有此意呢。”

    年氏又是一诧,同时心里亦跟着一喜,虽说她跟丁四奶奶平日里也有来往,但关系并不算亲密。丁氏在俞川是大族,族里还有数人在朝中为官,以后若是能跟丁家往来得亲密一些,倒也不用担心跟侯府的关系淡去。而且,她听闻丁家的姑娘教养很好,早有心想从中为峰哥儿提一门亲。

    年氏看了叶楠夕一眼,这丫头,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各怀计较的几个女人才下台阶,没走上几步,就又听到下人传陆九漕帮的陆五爷和陆七爷带着贺礼前来祝寿。

    丁四奶奶回头,往大门那看了一眼,然后道:“叶院长跟陆九漕帮的人也有来往?”

    年氏淡淡一笑:“那漕帮的大当家和手下的几个兄弟,以前都曾跟老爷学过几个字,从此就将我们家老爷认作先生了,每年的这一日,他们都会备礼上门祝寿。虽说都是些莽汉子,但对我们家老爷倒都是恭恭敬敬的,平日里若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也会来请教我们家老爷。”

    正说着,就瞧下人领着两个衣着得体,身材粗壮的汉子从外进来。

    紧跟着,又见一位披着宝蓝底缎面披风的年轻公子从外进来,浓眉大眼的,看起来甚为顺眼。并且进来后,瞧着那两漕帮的汉子,似怔了怔,随后就点点头,也跟着一块给叶明祝寿去。

    丁四奶奶便问:“那位公子是谁?”

    “是我们府陆姨妈家的公子,前几年一家子搬去京城,如今陆姨妈又送了这哥儿回来,前几日已进了俞川书院。”

    丁四奶奶点了点头,便继续往里走,只是行了几步后,似想起什么,又道:“这么说来,贵府的陆姨妈跟那陆九漕帮的当家是亲戚?”

    年氏笑了笑:“算是同宗同族。”

    叶楠夕听了这消息,倒是有几分诧异,原来陆姨妈家跟漕帮大当家还是亲戚,难怪真哥儿虽看着是挺傲娇的一娃,但那脾气瞧着也挺冲。

    ……

    没多会,筵席便正式开了,里面热闹的声音在外面隐约可闻。

    凤九娘算着里头差不多已酒过半旬,就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又等了一会,总算瞧着刚刚进去的陆七出来了,正往她这边看。凤九娘这才下车,往叶府大门走去。

    梅花酒果真不负盛名,入口顺滑,唇齿留香,叶楠夕便忍不住多贪了两杯,结果过了两刻钟,她才隐约感到后劲。吃了半碗米饭勉强压住后,却反觉得胃有些胀,于是跟老太太低声说了一句,便起身暂时离席。绿珠要跟着,叶楠夕摇头,她就不过是出去散散酒气罢了,顺便去看看文姨娘,倒不用丫鬟时时跟在身边。

    只是刚从花厅出来,就瞧着一个面生的小厮在走廊口那朝她这探头探脑。叶楠夕瞧了两眼,认出是专门在前院伺候的小厮,心里狐疑,便移步走过去。

    “有位叫凤九娘的想见二姑娘一面,在竹篱笆那儿。”那小厮瞧着她走过来后,忙低声道了一句,然后就低头走了。

    凤九娘找上她?

    前儿半夜过来找她丈夫,今日又挑了这么个日子上门找她来,可真有意思。叶楠夕想了想,便抬步往外走去,竹篱笆是叶府花园的一角,夏日时那里绿荫成片,是乘凉的好地方。

    眼下是腊月寒冬,那个地方就只剩下枯藤荒草,自然是没什么人过去。

    陆真酒量一般,偏那两漕帮的兄弟跟他坐了一桌,两人都是极好酒的,陆真又是少年心性,不想叫人笑话,不免就梗着脖子喝多了。幸好他在醉倒前,因膀胱先受不住,这才接着解手的由头脱身出来。

    叶楠夕听完凤九娘的意思后,看了看她一直戴在面上的黑纱,笑道:“这等事,姑娘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知道三奶奶是个心如明镜的人儿,此事跟三爷有莫大干系,若再寻不到陆新的下落,三爷怕是要担大责的。”

    “那都是男人在外头的事,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姑娘既有这怀疑,何不直接找萧子迩问去。”

    凤九娘看着叶楠夕淡淡一笑,只是因她面上蒙着黑纱,所以那笑容看着并不明显,但那眼里的神色却极其明了。叶楠夕挑了挑眉,就看着她问:“姑娘既是在求人,却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只是怕会吓到三奶奶。”凤九娘说着,就抬手解下蒙在面上的黑纱。

    那是一张被烧毁的脸,若是将右半边脸遮住,她无疑是个美人,即便不是倾国倾城之色,却也足够吸引人了,但……

    叶楠夕一时无话,凤九娘又将面纱戴上,道了一声“我等三奶奶的消息”然后便转身走了。叶楠夕在那站了一会,便叹息地摇了摇头,打算回厅里去,却刚转身,就看到前面走过来一个红得耀眼的男人。

    【晚上再码一章XD】

第039章 套话

    【二更】

    萧时远没想到她果真在这,今日他过来,就只是为看她一眼。刚刚本是打算提前离开的,却离席去找叶明时,好似瞥见她的身影,犹豫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过来看看。

    他明白她今日为何特意同萧玄一块过来,既然萧玄可以帮她洗清污名,他也一样可以,既然萧玄可以为她做戏,他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别担心,我就只是过来看看你。”萧时远走近后,不等叶楠夕开口,就先道了一句。

    叶楠夕淡淡一笑:“我得回去了。”

    萧时远即张口:“等一会。”

    叶楠夕询问地看向他,萧时远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后,终还是叹息一声:“你回去吧,小心别冻着了。”

    叶楠夕转身,却走了两步后,迟疑了一会,又回过身问了一句:“你最近,过得可还好?”

    萧时远目中微喜,随后就扬了扬嘴角:“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知道该怎么做,他日,我定会让你重得自由身,回到我身边。”

    叶楠夕愣了愣,然后垂目,面上露出几分沉思。

    萧时远见她似心里有忧虑,便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叶楠夕抬眼,浅笑地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别做什么不好的事。”

    “你是在关心我?”萧时远看着她,往前一步。

    叶楠夕又摇了摇头,苦笑道:“算了,我先回去了。”

    “什么算了!”萧时远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叶楠夕挣开他的手,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衣着,叹了口气:“你如今尚是寄人篱下,何须为了跟他赌气,将自己弄得这般……锦袍绣缎,你是许了什么出去,才拾掇出这样的一身?还是你去沾了赌桌?”

    果真是关心他,却原来担心的是这个。萧时远笑了,枯藤老竹下,残雪衰草旁,一身红衣的他忽然一笑,竟真有种令人惊艳之感。叶楠夕心中暗暗纳罕,自小寄人篱下的孩子,怎么会生出这等自傲的贵气。

    “你放心,若真是要赌,我还不屑去那种地方。”他说着就看了看自己的衣袍,然后再看她,目光放柔了,“你以前说过,红色很适合我。”

    叶楠夕愣了愣,本想问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只是张嘴时,却改了口问“你在外并无进项,既不是去赌,难不成是跟别人借的?”

    萧时远看着叶楠夕,柔声道:“夕娘,你是不是担心我以后不能给你很好的生活?”

    叶楠夕眉头一皱,就转过脸:“算了,我也不管你这许多事,你赌也好,借也罢,都与我无关。”她说完就要走,萧时远急忙道:“你别生气,我告诉你,不让你担心便是。”

    叶楠夕收住抬起的脚,却未回头,萧时远无奈道:“也无法与你细说,总归是我参与了百善会之事,所以如今才有了许多进项。你放心,以后我是只有越来越好的,身上寄人篱下四字,很快就会没有了。”

    叶楠夕回头:“百善会?那你如今是在帮花蕊夫人?”

    萧时远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叶楠夕沉吟片刻,便道:“明年我便会去丁四奶奶身边帮忙。”

    萧时远一怔,随后笑了:“很好。”

    叶楠夕轻轻一叹:“是很好,若真是能成的话,以后我出入也方便些,就是担心花蕊夫人会反对,都说丁四奶奶跟花蕊夫人不和。”

    萧时远想了想,便问:“丁四奶奶是否已经应下?”

    叶楠夕苦笑:“即便是应下了也保不准,若是花蕊夫人极力反对,难道丁家还真能为我跟花蕊夫人翻脸。”叶楠夕说到这,就看了萧时远一眼,幽幽道,“再说,花蕊夫人对我,还能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看着她这般失落忐忑的模样,忽然想起听闻她噩耗的那一日,萧时远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楠夕叹息:“若是我一开始就能立个大功,确确实实帮上了大忙,花蕊夫人也就没反对的理由了。”

    萧时远听了这话,面上露出几分沉思。叶楠夕再打量他一眼,然后道:“已出来好些时候,我需得回去了。”

    萧时远也知道他们再在这待下去,定会让人看到的,到时他今日的苦心可就白费了。即便不想让她走,却还是点了点头,末了又加一句:“你无需过于忧虑,我会替你想法子的。”

    叶楠夕没应他这话,转身就离开了那,只是当她出了园子,将转弯时,陆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一把将她拽到另一边去。

    叶楠夕吃了一惊,不知道他真是要做什么,只是挣不过他的力道,只得随着他走。小时候,他和她也曾这般玩过,只不过那时是她拉着他的手在前面跑,他在后面满头大汗地跟着。整个叶府的布局,不管哪个角落,都被他们俩寻摸着玩过。

    其实也就跑了一小段路,绕过一堵粉墙后,陆真就停下了。

    叶楠夕喘了几口气后,就要开口,陆真却又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叶楠夕便听到有女眷的交谈声自远而来。

    “这叶府的园子布置得真好,果真担得上奇巧二字。”

    “那还用说,叶院长是风雅名士,这园子自然是不会流俗。”

    “刚刚我好似瞧着萧三奶奶到这边来了,怎么走走到这了,还没瞧着她?”

    “走,进那里面看看。”

    ……

    女人们的声音慢慢远去后,叶楠夕看了陆真一眼,陆真撇了撇嘴,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叶楠夕低声道:“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喝了不少酒吧。”

    陆真瞪了她一眼:“你——你就不会小心点,明知今天这么多人,还乱走什么!”

    瞧着他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叶楠夕低低一笑:“是是,是我太不小心了,多亏有你,不然我准又惹一身腥。”

    陆真瞅着她一点都不像是反省的样子,心里更加来气,憋得脸通红通红的。叶楠夕关切地打量了他一眼,摇头道:“才多大,就喝这么多酒,别站着吹冷风了,快回去让人给你拿碗醒酒汤,今日府里应该早就备下这些东西了。”

    “你又比我大多少!”陆真气呼呼地道了一句,转身就走,只是刚走没两步又回头瞪着她,“你还不回去,这还有什么可看的。”

    叶楠夕一边走出去,一边道:“小屁孩脾气还挺冲。”

    “你……”陆真也不知是喝酒上脸的关系,还是被她气的关系,总归那脸上的暴涨的血色一直就没下去。

    叶楠夕也不理他满脸气呼呼的表情,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叹道:“比我高许多,看来这些年却是是长大了不少,是不能再将你当成小屁孩了。”

    陆真一怔,叶楠夕已转身,然后又回头对他笑道:“刚刚谢谢你了。”

    陆真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嘟哝一声:“谁要你的谢。”

    叶楠夕回到花厅时,宴席也已经吃了七七八八了,她坐下又陪了一会,就有小丫鬟过来跟她说萧玄要告辞了,问她是不是一起回去。

    叶楠夕点头,然后有些歉意地向叶老太太告辞。

    叶老太太对她今天的表现比较满意,因此面上的神色很是温和,而且她想知道的事,已经从徐妈妈嘴里了解了,所以只叮嘱了叶楠夕几句,让她无需时时记挂娘家,然后便让她离席出去。

    上了马车后,叶楠夕直接坐在萧玄旁边,然后有些乏力的闭上眼,后背靠在车壁上,一边身子则倚着他的胳膊。

    萧玄侧过脸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嗯……”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就微微张开眼看了看他,然后又闭上眼往他身上挪了挪,低声道,“脑袋有些胀。”

    马车跑了起来,萧玄只得微侧过身,扶着她的胳膊道:“回去吃两粒清酒丸,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

    叶楠夕也将身子一侧,然后顺着马车晃动的力道,往他身上一趟,头就枕在他的大腿上。萧玄愣住,垂下眼看着依旧闭着眼睛的她,被她枕上的地方即传来明显的温热感。

    她这是……实在是,大胆!

    “愣着干嘛,快帮我揉揉。”她忽然开口催了他一下,一副很是理所当然的口吻。萧玄将有些僵硬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手掌触到的是温热的呼吸和滑腻的肌肤,这等微微的触感像是挠在他心上一般,可他却有种想捏死她的冲动。

    叶楠夕睁开眼,看着他一脸纠结的表情,忽然嗤笑了一声,然后道:“不让你白干活的,你让我舒服一下,我告诉你几句你不知道的话。”

    萧玄皱眉:“什么话?”

    叶楠夕又闭上眼:“先揉了再说,我脑袋胀,这会儿也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你想听的。”

    于是,侯府的萧三爷开始了人生中为妻子服务的第一次。

    感谢L.M.G,初落夕,乐颐,穿越来的外星人,jojo819,紫色回味,丛丛宝宝,狂飙小马71,吃是我的爱好,拖把婉儿,寻找失落的爱情,晚照清空,華澐,小妖的吻的打赏,谢谢支持!!还有谢谢所有投粉红票的童鞋!!

第040章 出事

    萧玄从没干过这种伺候人的活,他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并且稍大一点后就很少跟丫鬟待在一块,从能跑能跳开始就都跟府里的小厮混在一起,更别提从军的那段日子了。

    二十余年的人生,真正跟他走得近的女子没几个,叶楠夕算是其中之一。

    但前面那三年,他偶尔回府一次,基本都是叶楠夕在服侍他。虽没有给他捏过肩捶过腿,但端茶倒水服侍更衣等事却是免不了的。

    可现在……萧玄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这张惬意的脸,想起以前她温温顺顺的样子,再看此刻她脸上浮出那抹淡淡的红,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就重了几分。叶楠夕蹙着眉头嗯了一声,然后抬手自己在眉心那轻轻捏了捏,低声道:“本来不怎么疼的,被你一揉,反更疼了。”

    有些含糊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配上她此刻这番模样,看起来真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萧玄停下手上的动作,手掌移到她脸的一侧,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她戴在耳上的那颗花生大小的珍珠坠儿。

    叶楠夕睁开眼,便见倚着车壁的他也正在垂眸看她,似因车内光线微暗的关系,令他看起来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两人的目光静静对视了一会,萧玄的手指移到她下巴处,微凉的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描画。暧昧的气息从绵长的呼吸中透出,溢满整个车厢,叶楠夕觉得心口处微跳了一跳。

    有种熟悉的感觉浸入心里,叶楠夕回过神,眉头微蹙,轻轻拨开他的手,就要坐起身。

    萧玄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看着她低声问了一句:“不再躺一会?”

    叶楠夕已经起身,萧玄也不恼,顺势扶了她一下,待她坐起来后便倾身过去。叶楠夕即往旁一躲,于是他的唇便从她的嘴角边擦过,唇上传来微痒的触感,却带起心头的失落。这是,她的第二次拒绝,并且还是在她故意引诱他的情况下。

    萧玄没有拉开距离,只是侧过脸,看着叶楠夕问:“为什么?”

    她以前虽没有像现在这般主动引诱他,但从不会拒绝与他亲热。上次她拒绝,他只当她是因经历了那件事,又忘掉了许些事后,心里有了阴影,所以并不在意。总归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只待她想起,他们之间便会恢复如前。

    可让他想不到的事,她恢复的速度比他以为的要快得多,并且也改变了许多。他不清楚自己面对她这样的改变是什么感觉,既诧异于她的主动,又气恼她的拒绝,还有她偶尔流露出来的漫不经心,亦令他感到微微的不快。

    若非她是他妻子,他何须这样顺着她的意思,顾着她的感受。

    此时萧玄的鼻子几乎要碰到她的脸,叶楠夕只感觉他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带着一种微熏的酒香。

    叶楠夕看了他一会,就伸出食指在他发烫的唇上轻轻压了一压,低声浅笑:“刚刚,凤九娘找我了,是你让她过来的吗?”

    萧玄正被她微凉的手指勾得心头又是一动,却听了这话后,怔住。

    叶楠夕接着道:“我可以帮夫君去跟子迩打听陆新的下落,所以夫君以后若是看到我与他走近,可千万别如旁人一样误会了。”

    萧玄终于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坐正了后,沉声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别插手。”

    叶楠夕如他刚刚一般问了一句:“为什么?”

    萧玄看了她一眼,片刻后,道了一句:“跟你说过,别跟他走得太近。”

    “我记得的。”叶楠夕淡淡一笑,“只是夫君这般反复告诫,是不信任我呢,还是另有原因?”

    萧玄淡淡道:“这事与你无关,凤九我会告诫她的。”

    却这话才落,外头忽然就传来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三爷,是三爷在车里吗?我是陆七!”

    萧玄让车夫停车,然后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就下车去,陆七猛地一拽缰绳,跳下马,走到萧玄耳边低声道了几句。叶楠夕掀开帘子,便见萧玄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是一个时辰前,凤九好像是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陆新,就让小蒜头回来报信,然后自己跟了过去,眼下……”

    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叶楠夕只听了个大概,片刻后,萧玄就走过来道:“我有事要处理,今日你就先自己回去。”

    “你晚上可会回来?”

    “说不准。”萧玄随口应了一句,走到前面吩咐了车夫一声,示意跟在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前来,让绿珠和许妈妈都到叶楠夕这辆车上,然后他就坐着那辆马车掉头走了。

    “三奶奶,三爷这是要去哪?”绿珠上了车后,诧异地问了一句。

    “谁知道……”叶楠夕看着微微晃动的车帘,面上露出几分沉思。听刚刚那话的意思,凤九娘是被人绑架了吗?如今是已打探到陆新的消息?如此,好容易送到她跟前的机会,怕是要用不上了。

    徐妈妈和绿珠对视了一眼,徐妈妈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两人再不说什么。

    回到侯府的时候,已是下午了,花蕊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因之前跟萧蓉嫣起了冲突,叶楠夕以为花蕊这一回来定会叫她过去问责,却不想她回了暗香院歇了快半个时辰,却依旧没见有谁过来喊她过去问话。

    “花蕊夫人今日回来,没有往下交待什么事吗?”紫草进来后,叶楠夕便问了一句。

    紫草摇头:“没有,只康嬷嬷过来训斥了一通,然后就走了。”

    叶楠夕打量了她一眼,又问:“没闹什么事就好,你的手怎么样了?”

    紫草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比昨日好些了。”

    叶楠夕点点头,就站起身,一边打量着屋里,一边问:“对了,三爷今晚没准又不得回来,这院里的日常杂事你安排得如何了?”

    “三奶奶之前陪嫁的两个庄子如今是庄大娘子的丈夫打理,那庄大娘子的妹子庄二娘如今就在厨房那当差,我已让人去给庄大娘递了话。今儿上午,庄二娘就拿着两碟点心过来,说她虽不是厨房里的大师傅,但也会炒几个拿手菜。”

    叶楠夕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陪嫁的产业在这边,便问:“我记得,那两庄子是一户姓吕的人家在帮忙打理?”

    紫草低声道:“三奶奶被送回叶家的时候,花蕊夫人就将三奶奶手里的人整个换了,如今……那两庄子的地契都在花蕊夫人手里。”

    叶楠夕沉默了一会,忽然想起萧玄在她棺材里放的那五千两银票,估计他也是明白,那两庄子她很难从花蕊夫人手里拿回,所以便给了她这些银票,也不知他是想得周到呢,还是不想麻烦。

    “既然那庄大娘子是花蕊夫人的人,又何需看我的脸色。”

    “地契虽在夫人手里,但地契上落的到底还是三奶奶的名,夫人如今也只能是代管。三奶奶若是一定要换上自己的人,甭管能不能成,对庄大娘子来说都是件麻烦事,所以她自然是愿意悄悄照顾一下三奶奶的。而且,为了能让我顺利待在三奶奶身边,这件事由我出面,花蕊夫人也不会加以为难。”

    “这些事交给你帮我打理,果真是省了我不少心。”叶楠夕笑了,打量着紫草道,“她今日回来,可有问你什么事?”

    紫草摇头:“夫人今日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就连大奶奶去回话,都被斥责了一番。”

    “除此外,还有别的事吗?”

    “时少爷先姑娘一步回来,并且一回来就被夫人叫了过去。”

    叶楠夕想了想便问:“以前,花蕊夫人常让时少爷过去说话吗?”

    “极少,多半是府里开宴时,时少爷会过来跟夫人说上几句。”紫草想了想,接着道,“似乎自上次时少爷因三奶奶的时顶撞的夫人后,夫人虽因此大为恼怒,但对时少爷却较之以往多了几分关心。”

    叶楠夕陷入沉思,就算萧时远是侯爷的亲戚,但似花蕊夫人那等高傲的性子,没道理还能容忍萧时远继续留在府里,并且还能继续接受她这样的儿媳妇?

    如今萧时远不仅没有被赶出去,而且还帮花蕊夫人打理百善会的事,为什么?陆新的事,真的跟萧时远有关吗?凤九娘的失踪,是不是也跟他们有关?

    晚上,叶楠夕倚在引枕上,想起刚刚在叶府看到那一身红衣的男人。

    萧时远……她以前说过,红色很适合他。

    好多事情都不怎么想的起来了,以前,是多久以前?在她嫁进侯府的时候吗?

    叶楠夕闭上眼想歇一会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她猛地一惊,就从榻上坐起身。绿珠捧着茶水进来,正好看到她一脸震惊的表情,便走过来关心道:“三奶奶怎么了?”

    叶楠夕怔了许久,才轻轻吁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问:“是三爷回来了吗?”

第041章 拉拢

    绿珠摇头:“三奶奶是要等三爷吗?”

    叶楠夕看了一眼桌上的漏壶,便从榻上起身,打了个呵欠道:“不等他,我困了。”

    叶楠夕上床歇下的时候,萧时远则走出自己的房门,站在廊下,久久看着暗香院的方向。旁边的小厮迟疑了好一会,才踌躇着走近去道:“少爷,夜深了,外头冷,进去歇着吧。”

    萧时远眼睛依旧看着那个方向,许久,问出一句:“司南,你说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司南只觉得嘴里发苦,心里更是怨那萧三奶奶都嫁人了,怎么还招惹上自家少爷。少爷这么个人才,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就一颗心扑在那妖妇身上,还越来越泥足深陷,甚至不惜为她触怒花蕊夫人,这可怎么劝好!

    “少爷,她如今只是萧三奶奶,配不上您的。”

    萧时远收回目光,冷冷瞥了司南一眼,哼一声:“由得你多嘴!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

    明明是少爷你自己先问我的,司南垂下脸硬着头皮道:“我知道少爷心里的苦,可是那萧三爷也是个好面子的,而且萧三奶奶的父亲又是萧三爷的老师,萧三爷是绝不会休妻。之前出了那样的事,都能答应将人接回来,可想而知萧三爷对三奶奶也是颇为看重。至于萧三奶奶,她若真是为着少爷您着想,就应该知道避嫌,不令你在花蕊夫人跟前为难才对。”

    萧时远脸色有些难看,沉默一会,低声自语:“我倒愿意她让我为难……”

    他私心里甚至希望她能跟他闹上一闹,或是明确要求他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令他摸不透她的心。

    难道,她心里还是放不下着萧玄?

    想到这,萧时远目中露出几分阴寒,夜风刮过,将他背后的长发卷起,墨般的黑发在摇曳的灯光下狂乱飞扬。

    那一夜萧玄果真未回来,叶楠夕才起来,正梳洗时,萧丁氏竟从外走了进来。

    “三嫂果真是好命,这会儿才起来,今儿大嫂可是天不亮就起了呢。”

    叶楠夕有些诧异,请萧丁氏坐下,然后问:“今儿有什么事吗?”

    “三嫂不知道?”萧丁氏打量了她一眼,就不冷不热地笑了一笑,“难怪三嫂还有闲心在这慢悠悠地梳头洗脸。”

    今日绿珠给她梳了一个飞燕髻,发上就戴了一支镶着芙蓉石的金钗,很是简单的打扮,偏放在她身上,就有种说不出的精致华贵。萧丁氏眼中微微露出几分嫉妒以及不忿,正好这会叶楠夕转过脸,即看到她眼中的这抹情绪。萧丁氏又笑一声,只是那笑声听着有些冷,叶楠夕也不在意,自丁四奶奶答应让她过去帮忙后,她便知道萧丁氏定会为此对自己生出许多不满

    百善会是块肥肉,参与者大有油水可捞,而她的顶替,自然是等于断了萧丁氏的一大进项,不恨她是不可能的。

    “正好我也想去找你。”叶楠夕站起身,走到萧丁氏身边坐下,“明年百善会的事你大概也是听说了,我虽是承丁四奶奶看得起,但若论经验到底是比不上你。所以你若是不嫌麻烦的话,明年我想请你帮把手。”

    萧丁氏本就是装了一肚子的话,就打算过来跟她说这事的,百善会的油水非常可观,她是不可能就这么白白拱手让出。但是丁四奶奶主意已定,她想来想去,只能从叶楠夕这边入手,却不想还不待自己开口,叶楠夕就先提了出来,而且这提议完全符合她的意思。

    萧丁氏欣喜之余,面上不禁露出几分诧异,以前那三年,她其实甚少跟叶楠夕打交道。再因萧玄对叶楠夕一直就有些冷,所以叶楠夕在侯府里行事极为低调,而她又是住在西园那边,因此她对这位三嫂的认识就更浅了。

    若非一个多月前出了那事,她还不知道平日里看起来面团一样的美人,竟也能做出那样的事,并且过后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如此,她才开始对叶楠夕多加关注,结果却是令她越来越讶异,甚至是愤怒了。

    萧丁氏兀自想着的时候,叶楠夕又接着道:“当然,你在西园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要理,所以我请你给帮把手自然不会是白帮。我也不跟你含糊,到时若是有什么进项,你我就五五分账,你看如何?”

    萧丁氏回过神,又怔了一怔,只是对上叶楠夕那样似一切都了然的目光后,生怕叶楠夕会反悔,赶紧就张口:“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可是你说的,到时你若反悔,我可是能到丁四奶奶跟前说去,也不管什么妯娌面子了!”

    “我这已经写了一张契约,你我按个手印,然后各持一张。”叶楠夕说着就让绿珠将自己早已写好的那两张契书拿出来。

    萧丁氏瞧着放在自己跟前的这两张东西,张了张口,随后终是连连叹笑:“三嫂果真是处事大方,事事周到!”

    叶楠夕笑了笑,就送上印泥,她知道丁四奶奶之所以能接纳她,一部分的原因自然是为着要气花蕊夫人,另外一部分就是跟钱有关了。她到底是代表萧家,从丁四奶奶手上分一杯羹是肯定的事。可是这分多分少,里头却大有门道,她是个新手,到时指定会被人糊弄,所以她一开始就打算将萧丁氏拉上。而为了防止萧丁氏因嫉使坏,她需一开始就将两人间的利益绑在一起,所以就有了这私下立契之约。

    跟萧慕氏的含蓄温和不同,萧丁氏性子较为爽快,而且叶楠夕开的条件极为厚道,她也就不再得寸进尺,所以这手印按得很是痛快。各自拿了一份契书放好后,叶楠夕才问:“刚你进来的时候说大嫂今儿一大早就起来了,不知是要忙什么事?”

    顺利解决了一桩心事,萧丁氏心情大好,就笑着道:“差点忘了,我就是特意过来跟你说这事的,今儿是夫人在公主府里摆百善宴的日子,所以大嫂一大早就起来张罗准备,刚刚已经领着蓉姐儿随夫人一块往公主府去了。俞川各大世家的女眷和公子爷都会过去,三嫂今日也该过去看看,明年春第一场百善宴就是由丁四奶奶来主持了。”

    “是今日!”叶楠夕诧异,“不是十五日吗?今儿才十二。”

    “改了,昨儿夫人临时改了日期。”萧丁氏说这个时面上也有些不解,“以往除非是天气不好,或是跟什么事相冲了才会改日子,这个月也没听有什么事……行了,改了就改了,反正哪天也都差不多。”

    叶楠夕便问:“你这会儿是要过去?”

    萧丁氏道:“丁府离公主府不远,所以我先去找丁四奶奶,然后才一块儿去公主府,三嫂一会也跟我一块出门如何。”

    叶楠夕沉吟一会,就摇了摇头:“我这会儿就跟丁四奶奶一块结伴去公主府的话,多半又会令夫人不快。”

    “女人之间总少不了有些隔阂,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要做好表面功夫。”萧丁氏说着就站起身,“既然三嫂有自己的考量,那我就先走一步。”

    叶楠夕点头,目送她出去后,就让绿珠将紫草叫来。

    紫草低头进来,平静的神色里带着几分期待:“三奶奶有什么吩咐?”

    叶楠夕打量着她道:“你的手如何了,今日能随我出门吗?”

    绿珠有些诧异,紫草则抬起眼,甚是惊喜的看着叶楠夕:“只是点小伤,我出门是无碍的,只是担心不能伺候好三奶奶。

    叶楠夕点头,便让绿珠去准备一下,一刻钟后,主仆三人便从角门出去。只是此时,角门的另一边不知何时也停了一辆马车,叶楠夕刚出来,就瞧着萧时远从那辆车上下来,并直接走过来叫住她:“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叶楠夕一怔,却还不及开口询问,旁边的紫草就上前道:“请时少爷自重。”

    萧时远皱着眉头一声喝斥:“这没你说话的地方!”

    绿珠有些担心地往两边看去,幸好时间还早,开着角门的这条巷子还没什么人出来。紫草低了低头,片刻后又抬起,一脸坚毅地道:“时少爷这样会害了三奶奶的。”

    叶楠夕朝紫草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萧时远:“出什么事了?”

    萧时远低声道:“跟我走,我送你一个大功劳。”

    叶楠夕心头一跳,只是跟着眼里就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

    见她竟然犹豫,萧时远顿时蹙起眉头:“时间不等人!”

    叶楠夕回过神,便道:“我让马车跟着你可行?”

    萧时远迟疑了片刻,虽是恨她对他总是这般小心翼翼,保持距离,却终是点了点头。

    由于这几日突然参加一个培训,所以只能晚上码字,因此更新会晚些,待过了这几日后,我会尽快调整过来,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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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选择

    上了车后,紫草很是担心的问:“三奶奶为何要跟时少爷走,万一让人知道了,可是百口莫辩啊。”

    绿珠虽没说什么,在一旁轻轻点了点头,她也是很不解叶楠夕此时的决定。明明是打算去公主府的,眼下却跟着时少爷走了,一会萧四奶奶和丁四奶奶到了公主府后看不到三奶奶,会怎么想。

    “辩什么?”叶楠夕挑开车帘的一角,然后又放下,“有什么好辩解的?”

    绿珠和紫草对看了一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楠夕笑了笑:“我是不大记得以前在侯府时,我都是怎么渡过的,只是如今在生死线上走了一趟后,总算是明白了个道理。”

    绿珠迟疑了一会,就有些好奇的问:“三奶奶明白了什么?”

    从死到生的这一路,都是她陪着叶楠夕走过来的,所以这会儿听叶楠夕这么一说,心里难免有些好奇。

    叶楠夕便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这世界这处境,我若做得好了,便会遭人嫉妒,做得差了,便会让人瞧不起;言语开放些定被说是骚,安分守己也定有人说是装模作样;表现得忠厚点吧,在她们眼里就是傻;凡事若算得太明白,奸诈这个词就逃不掉了……何必呢,看你不顺眼的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瞧你顺眼的,你放屁都是香的。既然如此,我何不怎么舒服怎么来,何苦再继续为难自己,为难到命都没了,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

    绿珠怔了怔,面上露出几分难过,良久,轻轻一叹:“三奶奶别难过,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叶楠夕看着她轻轻一笑:“傻丫头,那只是开始而已。

    紫草在旁边张了张口,却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愈加坚毅。

    马车在一个靠近码头的茶楼停下,叶楠夕下车后,便见萧时远已先一步进了茶楼。她站在车厢旁看了看,紫草上前低声道:“三奶奶,此事不妥。”

    绿珠跳下车,有些不解地看了看附近,然后也是不解地道一句:“时少爷为何带您来这边?这个地方人多嘈杂,万一三奶奶被人冲撞了就不好了。”

    码头附近的茶楼确实是龙蛇混杂之地,并且来往的人特别多,叶楠夕又是这等相貌,自然是一下车就惹得街边好些个闲汉频频侧目。只不过因看她身上的穿着和乘坐的马车不凡,并且身边还有两丫鬟跟着,因此倒也没有人敢凑上前,只是在站在一边说些调笑的话,并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叶楠夕垂下脸,抬步进了茶楼。

    早有小厮等在旁边,领着她就往楼上的雅间走去。

    萧时远瞧她进来后,面上的神色稍缓了几分,然后就给她倒了杯茶,并一边示意她过去一边道:“这里的茶着实一般,这个是我特意让人给备的金银花茶,是从云山采来的,你过来品一品,若是喜欢,以后就让人给你多备些。”

    不待叶楠夕开口,紫草和绿珠就已对视了一眼,面上神色微变。

    这话,暗指的意思太过分明,令人听着禁不住有些胆战心惊。以往时少爷虽思慕三奶奶,但到底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特别是在人前,都有刻意收敛的。即便是在她们这几个丫鬟面前,时少爷对三奶奶也是表现出该有的尊重,可今日,怎么看都感觉不对劲。

    叶楠夕打量了萧时远一会,心里微微一叹,她是真想不到,竟然是他。

    茶倒好了,萧时远抬眼看向叶楠夕,紫草和绿珠皆有些紧张地看着,绿珠却是比紫草多了几分忐忑和不安。她如今尚不能确定紫草是不是真的投到三奶奶这边了,万一紫草将今日之事告诉花蕊夫人,那三奶奶的处境堪忧。她不知三奶奶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就放心将紫草带在身边。

    “你让我到这边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请我喝茶?”叶楠夕走过去,却未坐下,只是垂下眼看了看那盏茶。浅浅的碧色,似一汪春水,茶香氤氲,且淡且雅。其实这种茶喝起来味道一般般,就是香气迷人,她还记得第一次请她尝到这个茶,是个极美的女人。时间太久,那女人的相貌她记不太清了,唯记得对方有一双又细又白的手,长长的指甲上涂着淡粉色的花汁,看着很是迷人。

    萧时远的手也很漂亮,刚刚他倒茶时,手背正好是对着窗户,略有些刺目的阳光将他的手照出一种白得几近要透明的错觉。修长,白皙,指骨均匀,很像印象中的那双手。

    “我既说要送你一份大功劳,自然是不会食言。”萧时远说着就将对着茶楼后面的窗户打开,然后才接着问,“你可知陆新是谁?”

    叶楠夕迟疑片刻,就点了点头:“听丁四奶奶提起过,似乎此人卷了百善会的银钱逃走了。”

    “没错,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他,找到他,百善会的大窟窿基本就能填上,明年丁四奶奶接手后,麻烦也会少许多。”

    只是有的人希望陆新被找到,而有的人则希望他从此消失。

    叶楠夕看着萧时远道:“你知道他在哪?”

    “就在这里。”萧时远站在窗户旁扬起嘴角,阳光照在他脸上,将他那双凤目镀上一层艳色,这个男人在那一瞬有种令人心惊的美。萧时远说着就往其中一个厢房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接着道,“再过半个时辰左右,他就要离开了。码头上的商船渔船多如牛毛,他只要混进去,船一开,想再找就难了。”

    叶楠夕忙走到窗户旁往外一看,随即盘算着该如何利用这个消息。只是刚一想,心底忽的又浮出一层疑虑,于是收回目光,询问地看向萧时远。若陆新的形踪真是由她道出,那此事自然是要记她大功一件的,但他,真的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个消息?

    “如今不止是萧玄在找他,花蕊夫人也在找,就是丁四奶奶那边的人也都是在暗中打听。”萧时远看着她轻轻一笑,“现在,你可以选择先告诉谁。”

    让她选择!?

    叶楠夕看着眼前的男子,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既带着几分冷酷,又带着几分期待,她心头微凛,慢慢冷静下来。

    沉吟一会后,叶楠夕才问:“既那么多人在找他,他为何不现在就走?”

    萧时远面上露出几分嘲讽:“昨晚漕帮里的一个女人被他给拿住了,如今码头上都有人盯着,他又要带着那女人当人质以防万一,接应他的人大约是还没到,眼下自然是走不了的。”

    才说着,叶楠夕就瞧着对面那厢房的房门被打开,一个男人从里走出,动作看着似随意,但其实很小心。萧时远即将叶楠夕拉到一边,紫草和绿珠皆是一惊,就要上前,萧时远冷哼:“若不想坏你们主子的事,就给我安分点待着!”

    绿珠性子有些憨,她眼里只有叶楠夕,因此并不怎么惧萧时远。紫草则是能比她多想一层,因此听了萧时远的话后,迟疑了一下,就伸手拉住绿珠,朝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先看三奶奶怎么说。”

    叶楠夕站在萧时远身边,瞧着他将其中一页窗扇关上后,才问:“我告诉谁,对你有何影响?”

    萧时远拉上窗扇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才道:“这是我送你的礼,你怎么收,对我当然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你若想跟夫人暂时修好,就当做看不到今日之事,将此事完全交给我来办,以后我定也能护得你周全,再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就是夫人也不行。”

    紫草在一旁听得心惊,绿珠一直木讷的表情也起了些许变化。

    萧时远接着道:“你若想当丁四奶奶跟前的红人,让她不得不对你另眼相待,就将此消息送到丁府去,人我也替你选好了,你只需让你的丫鬟将消息送到就行。至于萧玄……”萧时远说到这,顿了顿,嘴角边勾起一抹冷笑,“他的人也在找陆新,你告诉他也不无不可,总归他既是从你这里得了消息,自然不敢不记你这份大功,到时他在你和夫人之间也会有所表示,并且,漕帮的人就在码头那边。”

    叶楠夕走到桌子边坐下,看着他给她倒的那杯茶沉默。

    她,大概明白他给她这三个选择是什么意思了,不管萧时远在这件事中是处于什么样的立场,能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并且让她自主选择,是当真舍得了。

    她若做第一个选择,无疑是萧时远是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将此事完全交给他去办,便是信任他并且是依靠他的一种表示。而她若做第二个选择的,便是表明她没有要依靠他的打算,并且还希望能跟他保持距离。至于第三种选择,无需多想就知道,这应该就是他最不愿见到的答案。

    萧时远看着静坐在一旁的叶楠夕,目中神色很是复杂,他对她有多心软,自己的煎熬就有多重。

    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还有没有萧玄,他今日非得弄清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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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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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妇介绍: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在棺材里醒过来的那一瞬,叶楠夕看了足以影响她以后所有选择的一幕。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将那么多情的一句话,以如此无情的方式说出来。
因此,在面临自己将重回夫家大宅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然而鱼死网破亦非她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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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书《名门喜事》《荣华归》《良缘到》《美人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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