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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九玄     我在唐朝直播破案txt下载     我在唐朝直播破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王焊之死

    李羽默然半晌,道:“我明白了,韦尚书被罢职赐死,你便是刑部的异类,难怪出事后没有人帮你了!”

    伍天明笑道:“所以说,这个捕头我根本就不稀罕!这次的事让我彻底明白,这个朝廷已经没救了!杀了王焊后,我就重操旧业,小尖就拜托李兄照顾了!”

    小尖急道:“不,我要跟着伍叔,你做大盗贼,我就做小盗贼!”

    伍天明板着脸训斥:“你一个女孩家,做什么盗贼?听话!”

    小尖号啕大哭,就是不肯答应。

    李羽忽然道:“伍兄,你既然是韦尚书的人,那应该也是太子一党的人,他们为何不帮你?”

    伍天明冷笑:“韦尚书事发之后,东宫只知明哲保身,连妻子都休了,又怎会与我沾上关系?”

    李羽暗暗摇头,伍天明出身盗匪,难免有些愤世嫉俗,总喜欢把事情往坏的一方面想。

    韦坚死后,他可能一直等着东宫派人联系他。

    却不想他一个小小捕头,太子也许根本就不知他这号人物,怎会派人来找?

    想到此处,笑道:“在下有一个提议,不知伍兄以为如何?”

    伍天明挑眉道:“什么?”

    “不知伍兄可愿离开刑部,屈尊在我手下担任一名金吾卫?”

    伍天明动容道:“你留我在手下,不怕得罪李林甫吗?”

    李羽平静道:“我确实不愿现在就竖此大敌,不过要想做成点事,光靠我一人是不成的,我希望伍兄能来帮我!”

    伍天明眼中闪过奕奕光辉,道:“难得李兄看得起我伍某人,姓伍的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小尖雀跃道:“太好了!伍叔不用去做盗贼了!”

    伍天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道:“去把柜子里那壶酒拿出来,我今日要与李兄一醉方休!”

    李羽摆手道:“喝酒的事以后再说,王焊何时离京,伍兄知道吗?”

    伍天明一怔:“李兄不会还想去杀他吧?”

    李羽冷冷道:“此人为了对付杨贵妃,杀了好几条无辜性命,我觉得还是送他上路比较好。”

    顿了顿,接着道:“而且就算杀了他,别人也只会以为是杨家人做的!”

    伍天明哈哈一笑,道:“既然李兄都不在乎后果,伍某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这就去调查清楚。”

    李羽道:“趁这点时间,我去找广平王殿下,让他出面,把你调到金吾卫来!”

    伍天明忽然道:“对了,李兄不是今天与人有约吗?”

    李羽无奈的耸耸肩:“只能让她再等一天了!”

    当下,李羽先去了趟广平王府。

    广平王并不在府中。

    不过得知李羽来意后,木北直接出去了趟,也不知找了谁,很轻易就将伍天明的事办妥了。

    李羽感激时,木北摆手道:“伍天明并无品级,此乃小事一桩。而且听王郎中的意思,刑部也巴不得他离开,没有任何为难。”

    李羽问起王郎中来历。

    木北答道:“吏部郎中王勉,以前在东宫当过属官,我已经关照过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

    李羽道了声谢,又去金吾卫,找张守年告了个假。

    回到家中已过了晌午,等了半个时辰,高华还没来,只好去了趟飞龙外司,找裴飞虎帮忙给高华传话。

    紧接着,在伍家与伍天明汇合,后者已经打听清楚王焊的离京时间和路线。

    两人换了夜行者,骑着快马,提前来到城东三十里外的白虎坡埋伏。

    这里是王焊离京的必经之路。

    伍天明背着重弓,箭袋里装着穿甲箭,届时,将由他出手将王焊射死。

    倘若失手,再近身刺杀,李羽躲在高处用手弩接应。

    斜月当空,皓影重重。

    李羽趴在白虎坡一侧的山腰上,活动了一下脖子,朝旁边的伍天明问:“甚么时辰了,王焊怎么还没过来?”

    伍天明抬头望了望夜色,道:“应该到亥时了。”

    “他未时离城,从时间来看,早该到了才是!”

    伍天明沉吟道:“像王焊这种人,事情一般比较多,可能是什么耽搁住了,再等等吧!”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人都觉得事情不对劲,怀疑王焊从其他路走了,于是沿着来路搜寻。

    在经过一座山丘时,两人脸色都变了。

    这处官道一面临山,一面近水,原本也是两人打算伏击的地点之一。

    只因离长安近了些,两人才改选后面的白虎坡。

    银白的月光洒下,只见官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十多具尸体。

    每人脖子上都有一道很细的伤口,脸上表情平静,似乎死的很快,还来不及感受死亡的痛苦。

    一辆马车和十几匹无主之马停在路边,远处草坡上,还另有十几匹马。

    这些都是良驹,尽管肚子饿了跑去吃草,也不会离主人太远。

    尽管它们的主人已经死了。

    伍天明来到马车旁,望着一具锦衣华服的男子尸体,这人便是两人的目标王焊。

    “看来有人比我们抢先一步动手!从尸体留下的伤口来看,此人剑法之高,实乃我生平仅见!”

    李羽默默来到一具黑衣人尸体前,心中不由有些发咻!

    这黑衣人手臂上绣着四朵血花,正是当初追杀过他的四郎。

    四郎旁边,另有一名黑衣人尸体,年龄比他小些,袖口上有五朵血花。

    伍天明走了过来,望着五花男子,冷笑道:“这人就是指使顾府管家杀死顾之平的人。被我抓获,没想到被放了出来,死在此处!”

    李羽望着两人脖子上的伤口,总觉得有些眼熟,过了半晌,说道:“既然王焊已经死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伍天明心知杀人者武功在他之上,倘若遇上,两人凶多吉少,遂点头答应了。

    王焊的死很快就会被发现,深夜入城,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二人便在城外野店歇了一宿。

    次日清晨,天际刚刚现白,二人早早入了城。

    大街上灰蒙蒙一片,只有零星几个身影。寒风冷冽,街边沟渠和树梢上的露珠都结成了冰。

    李羽与伍天明分手后,独自回到小院。

    屋门是开着的,推门进去,高华正坐在屋子中心,脸色十分难看,似乎一晚未睡。

    李羽摸了摸鼻子,歉然道:“我不是让裴都尉给你带话了吗?昨天有点事要处理,干嘛要等一晚上?”

    高华咬着牙道:“大队人马都准备好了,你说推辞一天就推辞一天,你当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吗?”

    李羽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欲与她争辩,道:“我的事情处理完了,接下来都听你安排!你要不要歇息一会?”

    “哪还有时间歇息?”高华哼了一声,霍然起身,道:“大队昨天已经走了,我们立刻出发,争取早点追上队伍!”

    李羽答应一声,将准备好的包袱背上,又戴了个远行的斗笠,骑上照夜紫,与高华并骑离了城。

    一路上,高华冷脸急行,直到了下午,脸色才好转了些。

    李羽趁机与她搭话,问起一路花费问题。

    到了黄昏,高华的‘灰白蹄’微吐白沫,两人只能停了下来,找了间官驿歇下。

    此时已到日落时分,官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高华去找店伙打听大队消息,李羽找店伙要了上等草料,来到后院给照夜紫、灰白蹄喂食。

    忽然,脚步声响,一名店伙引着一名旅客朝马槽走来。

    那旅客的马十分雄壮,马头比照夜紫还高,脖子上的鬃毛又浓又密,显得脑袋特别的大。

    “客官,您把马交给我就是了,去大堂用些膳食吧,我们家的驼掌最是远近驰名,您可不能错过!”

    店伙一脸赔笑着跟在旁边。

第四十七章 高仙芝的态度

    “我的马儿性子烈,你最好不要碰它,不然被踢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旅客冷冷回答,此人很高,全身藏在一个绿色的大斗篷后面,看不清体貌。

    面容有如刀削,双目闪着白光,声音低沉沙哑,一看就知是个难惹的人物。

    店伙嘻嘻一笑,并没有太当回事,笑道:“我们店有最好的草料,您要来一包吗?客官?客官?”

    旅客听而不闻。

    他的双眼在看到照夜紫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亮光,赞道:“好马!”

    “你的马也不错。”李羽随口回道。

    旅客目光转向李羽,心道:“此人亲自喂马,显是爱马之人。用的是上好马料,显然腰囊颇丰,就算我开口,也不会将此马卖我。”

    叹了口气,默默找了个空槽,安置了马,又找店伙买了上好草料,一边喂食一边问:“白日里可有马队经过?”

    店伙眸光一亮,知道生意来了,笑眯眯道:“客官说笑了,如今是岁末,每天打我们这里经过的马队,少说也有几十支!”

    旅客道:“二十多人的马队,都穿着武服!轻车简从,没有带商货和镖货,从东向西,这样的队伍应该不多了吧?”

    店伙笑道:“人来人往,不大记得清楚。”

    旅客从腰囊摸出一缗钱,扯断线,数了一百个大子,放在店伙手中:“现在呢?”

    店伙贪婪的看了一眼旅客手中剩下的钱,收回目光,擦了擦嘴道:“昨夜来了一队和您描述的一模一样的队伍,辰时便走了,朝西而去。”

    他虽然贪婪,却不愚蠢,这旅客一看就是个狠人,在这样的人面前讨价还价,便是自讨苦吃。

    旅客点了点头,忽然看了李羽一眼,道:“阁下的草料已经喂完了,还停在这做甚么?”

    李羽笑了笑,转身朝大堂返回。

    大堂内一片喧哗,跑堂声、喊菜声、谈话声此起彼伏。

    李羽正要穿堂而过,忽听高华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她在大堂右角独占了个位置,桌上已经摆了两个菜,两副碗筷,已经在开吃了。

    与公孙兰、秦国夫人等人吃饭时细嚼慢咽不同,高华吃饭时大开大合,手筷并用,毫无淑女风范。

    李羽来到她对面坐下,也不多言,默默填着五脏庙。

    高华吃的差不多后,擦了擦手,喝了一大口茶,朝李羽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给马喂草料,两包上好草料,我的照夜紫和你的灰白蹄各一包,共四十文钱。”

    高华听他说的这么清楚,便知他是要报销。

    瞪了他一眼,将一吊三百文大串拍在他面前,道:“像没见过钱一样,拿去吧,路上喂马的事都归你负责了!”

    李羽笑嘻嘻的接过,两人早有言明,一路公费报销,他当然不会自掏腰包!

    高华压低声音道:“他们辰时就出发了,咱们明日卯时出发,尽快追上去!”

    李羽夹了一块羊肉咽下,慢悠悠道:“你们的大队人马是不是有二十多人、清一色的武服打扮?”

    高华一愣:“你怎么知道?不会也找店伙买消息了吧?”

    “是一个穿绿斗篷汉子问的,我恰好在旁边听到了!”李羽答道。

    高华面色僵硬的站起身,道:“回屋里说话。”

    到了房间,高华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窗,方才开口:“我们去朔州的消息是朝廷机密,他怎么会知道?”

    李羽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说道:“无论他如何知道,有一点可以肯定,已经有人盯上我们了。”

    高华思索道:“能探听到这种机密的人,定是朝中重臣。”

    “很可能就是李林甫的人!如果我们真查出了什么,相信此人就会有所行动!”李羽靠在椅背上。

    “还不能肯定!”高华摇头道:“而且就算是右相的人手,也可能只是想了解情况,不足以证明是他谋划此事!”

    “那咱们慢慢看吧。”李羽并不与她争辩,问道:“王将军目前情况如何?”

    “他还不知道魏林弹劾他。”

    高华走到床檐坐下,说:“我们这次的调查队伍里,有一名钦差。他手持密旨,到朔州后,会将王忠嗣软禁,秘密押送长安。”

    李羽又问:“魏林呢?”

    “他已经在去长安的路上了。”

    李羽点了点头,先控制住原告和被告,再验证魏林提供的人证,确实是当下最合理的调查手段。

    “那四名证人都是谁?”

    高华道:“其中两人都是当年的朔州官员,一个叫郭海,一个叫裴晃,现在分别是朔州刺史和长史!”

    李羽双眼一眯,道:“这两人当年是什么职位?”

    高华答道:“一个是司马,一个是兵曹参军。”

    李羽笑道:“这才几年时间,这两人的官运不错啊,升的挺快!”

    高华皱眉道:“距今也有五年了,圣人最重人才升迁,倘若两人真有能力,升到现在这个职位,并不算罕见!”

    李羽转而道:“另两人又是谁?”

    “一个是朔州副防御使曹盖文,另一个是名商人,叫孙让。”

    “这两人这几年也混的不错吧?”

    高华听出李羽的意思,抱着双手,没好气道:“你怀疑他们通过做伪证来换取荣华富贵?不好意思,那你就错了!”

    “为何?”李羽确实有此猜测。

    “那个富商确实生意越做越大。”高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曹盖文却不同,两年前被罢了职,如今已是白身。”

    “他还活着吗?”

    高华瞪眼道:“当然活着了,我知道你与广平王关系好,所以不喜右相,但在办案的时候,切不可感情用事!”

    “是是是……”

    李羽敷衍了一句,心中暗暗奇怪,如果曹盖文与李林甫有利益交换,不可能丢官罢职。

    可若是两人没谈拢,他应该不会参与诬陷王忠嗣才对?

    高华沉吟道:“无论如何,你的发现很有价值。我们不去追大队了,就跟着此人,看看他到底什么来路!”

    追踪术是高华最得意的能力,凭借小老鼠灰球的帮助,她能远远缀在身后,不被目标发现。

    次日天明,二人暗暗跟踪在绿衣斗篷男身后。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魏林弹劾王忠嗣的消息终于在朝野传开。

    金吾卫右街衙门。

    许信火冒三丈的冲进了李羽的公房,发现伍天明坐在李羽的位子上,登时气血上涌。

    “姓伍的,谁准你坐在大胆哥位子上的!”

    伍天明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是许兄啊。李兄有事离开长安几天,交代我这几天帮他照料一下新案子。”

    许信道:“你一个刑部捕头,怎能跑我们金吾卫当值?!”

    “伍某人已调到右街衙门,如今是李兄手下一名金吾卫,以后还请许兄多关照了!”伍天明拱手道。

    “你也成了金吾卫?”许信难以置信。

    “是的。对了,许兄,听说圣人今天在兴庆殿召开朝会,商议魏林弹劾王忠嗣将军的事,有这事吗?”

    “有啊,听说朝会上争吵的很激烈呢!”

    许信下意识点了点头,忽然一愣,道:“你别转移话题!就算你是金吾卫,按资质,也该排在我后头!”

    “那是自然。”

    伍天明随口接了一句,接着问:“太子一党肯定帮王将军说话,李林甫一党少不了煽风点火,其他大臣甚么反应?圣人又是什么态度?”

    许信白眼一翻,道:“这些事我怎么会知道?”

    伍天明笑道:“许兄和李兄是张街使的左膀右臂,你刚刚从街使衙回来,如今李兄不在,张街使定是找你谈论此事!”

    许信登时大喜,不自觉昂首挺胸。

    “那是!听张街使说,河北一系的武将主张严惩王将军,河西、安西一系的武将都认为魏林是诬告!”

    “河西一系武将保王忠嗣再正常不过,安西一系的武将竟也支持他?高仙芝到底怎么想的,莫非他与王忠嗣不和的消息是假的?!”伍天明喃喃自语。

    许信忽然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从街使衙出来?”

    伍天明随口道:“你身上带着野猪鲊的味道,衙门里吃得起野猪鲊的人,只有张街使一人吧?”

    许信见伍天明确有本事,说话又好听,觉得这个人能处。

    遂走到案前椅子上坐下,和他闲聊起来。

    伍天明应答了两句,忽然道:“对了,王焊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自然是不了了之了!坊间都在传贵妃殿下的荔枝案是王焊主谋,杨家人这是在报复,京兆府怎敢深查?”

    伍天明点了点头。

    这消息是他花钱找了十几个乞儿放出去的,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第四十八章 安禄山的刺客

    “哎,听说你爹和王忠嗣不和,是不是真的?”李羽朝身边的高华问。

    高华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绿袍男,道:“也称不上不和,主要是王忠嗣此人太过目中无人,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不把我父亲放在眼里!”

    朔州与并州交界之处有一山,名为二头山,因两座山峰夹出一条百丈长的山谷而得名。

    李羽和高华就位于二头山右边山峰的半山腰。

    昨天下午,绿衣斗篷男忽然在山谷停住了。

    两人绕到一座山峰上查看时,发现他在山谷口扎了个营帐,似乎打算在这里长歇。

    过了一夜,等了半日,高华不耐烦了,打算下去擒住此人,被李羽拦住了。

    他怀疑斗篷男在此处与什么人碰头。

    高华答应再等半日,太阳落山前,倘若再没人过来,便打算动手。

    李羽笑了笑,道:“你这次过来,令尊没有什么交代吗?”

    “你别胡思乱想!就算我父亲对王忠嗣有不满,对他的本事却是认可的!他确实给我写了信,却是让我仔细查案,务必查出真相!”

    高华双眼像猫头鹰一样瞪了起来。

    李羽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甚么也没说啊?”

    “我看你就是这么想的!”

    李羽正要再说话,手机忽然震动。

    大和是我老婆:“播主,检测到美女靠近,三点钟方向!”

    李羽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女子骑着马从山谷另一头过来了。

    那女子穿着和高华类似,一身红色武服,英姿飒爽,只是身材没高华那么高。

    “你来迟了!”斗篷男靠在山壁上,面无表情地道。

    红衣女子骑着马儿在斗篷男身前十米停住了,红唇轻吐:“暗号?”

    “鱼刺!”

    “信物?”

    斗篷男随手抛了一样物事过去,红衣女子接过仔细看了,面现喜色:“你这样身份的人,正适合办这件事。”

    斗篷男冷着脸道:“你还未解释为何来迟!”

    红衣女笑了笑,柔声道:“边令城那个阉人太难伺候了,耽搁了不少时间。”

    “王忠嗣已经押走了吗?”斗篷男又问。

    “软禁起来了,没有立刻回去,料想那阉人又想索一笔财物才肯走。”

    “河东军没什么反应吗?”

    “王忠嗣治兵比主帅更严,就算他被杀了,只要不下军令,那帮兵丁就不会乱来!”

    听到这话,李羽愣了一下,这两人背后之人似乎是个武将,并非李林甫的人。

    斗篷男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这些还需要你告诉我吗?”

    红衣女笑道:“说的也是,你以前在河东军做过副将,当然比我更了解。”

    “废话少说,目标在哪?”

    “刺史老爷和长史老爷自然在城中了,孙让那个奸商失踪了,我正在派人寻找。曹盖文隐居在灵武山,住在一间隐蔽的石堡中,这是他居所地图!”

    说着,将一个卷轴样的物事抛了过去。

    斗篷男接过,沉着脸道:“我先去解决曹盖文,回头再刺杀刺史和长史。在我杀死他们三人之前,你必须找到孙让!”

    “孙让是小问题,我三日内定能找到。”红衣女道:“只是你要小心右相的人,他在这里根基很深,若是知道你的目的,很可能出手阻止!”

    李羽暗暗一凛,这两人果然不是李林甫的人。

    再联想到两人刚才的话、以及朝中形势,极有可能是安禄山派来的刺客。

    斗篷男道:“用我的身份杀了这四人,王忠嗣就百口莫辩了,李林甫怎会阻止?”

    红衣女道:“看来你并不了解右相的作风!他做事虽然狠辣,却有些古怪的规矩,只要这四人不违背诺言,他就不会对他们动手!”

    斗篷男冷冷一哂:“想不到以狠辣闻名的右相,也会有妇人之仁!”

    “我倒觉得,正是因为他讲规矩,手下才有那么多人替他卖死命!”

    斗篷男沉默了一会,道:“我去武灵山期间,你除了找孙让外,也要摸清郭海和裴晃的作息规律!”

    红衣女道:“这些我很早就查清楚了!”

    斗篷男道:“那也继续盯着,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心理不可能没有压力,也许会改变作息习惯!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

    语毕,斗篷男跳上他那匹高头大马,从红衣女身边经过,没一会便消失在谷道中。

    红衣女过了一盏茶时间,才跟着离去。

    高华用力拍了李羽肩膀一下,喜道:“果然被你说对了,此人真在与人碰头!”

    李羽揉了揉肩膀,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灵武山了!”

    ……

    灵武山位于朔州以西五十里外,是一片连绵的山脉。

    夜幕低垂,繁星满天。

    山上的树林中,李羽将刀当拐杖用,疲惫地跟在高华身后,问:“你的老鼠到底行不行啊,咱们已经在山中绕了一下午了!”

    前夜,他们在二头山得知斗篷男要去灵武山杀曹盖文后,找人问清地点,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今日上午来到这座山脉。

    进山后,才知红衣女为何要给斗篷男地图了!

    这么大一座山脉,要想找到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无奈之下,高华只能将小老鼠灰球放了出来。

    本来二人一路紧赶,又找本地农人问了近路,就是为了抢在斗篷男前头找到曹盖文,以免曹盖文被灭口。

    形势所逼,最终还是得等着斗篷男,靠他引路。

    晌午左右,灰球闻到斗篷男到来,‘叽叽’两声,为两人带路。

    这一带,就从日中带到了傍晚。

    灰球也有些垂头丧气,两只耳朵垂了下来,叫声变得有气无力。

    高华听了李羽问话,停下脚步,将灰球收入腰间特制皮囊,道:“灰球有时候确实会出错,我们不能依赖它了!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羽只能切开直播间,向播友求助。

    慕容晴:“播主,住在山上的人,一般会在靠近水源的地方居住,找人需先找水!我建议往西边走,那边峰峦很多,水源会比较多。”

    西面?是哪?

    李羽有些晕头转向,又不好意思发问,抬起头辨认着星星。

    好半晌,也没找出北极星!

    向教授:“小李,你们现在是在向南走,向右转是西面。”

    小明爱大明:“哈哈,播主被转糊涂了。”

    李羽脸颊一红,转向西面,朝高华道:“这边走!”

    高华愣了愣,一边紧紧跟着,一边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别问,跟着就知道了。”

    这座山显然人迹罕至,花草树木长的十分浓密,走了半天,也看不到路径痕迹。

    最糟糕的是随着夜色转深,山中多了一层薄雾。

    这些雾气冰冷潮湿,直往脖子里钻,没一会,李羽和高华睫毛上就多了一层冰冷的水珠。

    李羽在脸上抹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提议去山脚歇一晚,忽然,听到远方传来甚么动静!

    “是兵刃声!”

    高华低忽一声,牵着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李羽牵马跟在后面,发现高华将马停在一边,在一堆茂密的树丛前蹲了下来。

    他也松开马绳,上前蹲在高华旁边,用刀鞘拨开草丛。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一群身穿白衣的胡人将两名穿黑衣的胡人围住了。

    黑衣胡人一男一女,男的袖子上有道一尺多长的伤口。

    白衣胡人有十几人,个个面色凶狠,手中弯刀呈暗银色,上面闪着流水似的奇异花纹。

    为首胡人操着一口晦涩的唐语,说道:

    “马康,我已经警告过你两次,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嘴里吐出的下一句话,不是我想听到的内容,我保证你的脑袋立刻与脖子分家!”

    黑衣胡人大声道:“阿维叶,阿拨斯家族才是先知正统继承人,你的主人伍麦叶家族是窃夺者,注定被先知惩罚!”

    李羽吃了一惊,这群人嘴里竟然提到先知,该不会是阿拉伯帝国的人吧?!

    高华低声道:“应该是白衣大食和黑衣大食,在长安城,这两帮大食人便经常惹事!”

    李羽点了点头,大食人指的正是阿拉伯帝国的人。

    既然同时出现白衣和黑衣,说明阿拉伯帝国正在内乱。

第四十九章 河西兵马使李光弼

    白衣大食人舔了舔弯刀,狞笑道:“真遗憾,这句话不是我想听的,所以你去死吧!”

    一个箭步过去,手臂一抬,一刀朝黑衣胡人砍去。

    黑衣大食左手握刀,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高华手握剑柄,就要插手。

    便在这时,另一边的花丛中窜出一道身影,瞬间与白衣大食斗在一起。

    那人长的极为矮小,动作却格外的灵活。

    他的武功也很古怪,竟背对着白衣大食,手中刀要么贴着腹部回刺,要么贴着肩膀回砍。

    白衣大食根本看不清对方刀路,被逼的不住后退。

    “哗啦”一声,白衣大食衣服被划开,急忙跳出战圈,喝道:“哪来的混货,敢管我们大食人的闲事!”

    “笑话,这里是我大唐国土,岂能容你们大食人放肆!”

    答话的并非矮小男子。

    在他身后,站着名青衣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身材雄健,脸颊削瘦,嘴唇很薄,一双眼睛亮的发光。

    白衣大食冷冷道:“任何违背哈里发意志的存在,无论个人还是国家,都会被我们伍麦叶王朝铁骑碾碎!”

    “外族违命者,翦覆被大殃!你们想被我大唐亡国灭种呼?”青衣男子淡淡道。

    矮小男子脸上闪现着狂热的光芒,大声道:“区区大食耳,未必是我倭国对手,怎敢在唐朝面前称大?”

    李羽暗道,原来是个倭国人,难怪这么矮。

    白衣大食首领气黄了脸,举起弯刀,大喝道:“我要以先知名义,审判你们的罪行!”

    黑衣男子大声道:“麦儿旺二世不是我们的先知,他是无耻的窃权者!”

    “异端,受死!”

    白衣首领大怒,刀口转向黑衣男子,一刀朝对方头顶落下。

    “喀嗤”一声,倭国男子挥刀架开他的弯刀。

    白衣首领厉声道:“你们执意要多管闲事了?就不怕引起两国交战吗?”

    那名黑衣大食女子上前两步,平静道:“阿维叶,唐朝不是那些附属伍麦叶王朝的小国,你的威胁,和你那只扁鼻子一样可笑。”

    这女子带着黑面巾,声音虽夹杂着胡音,却说不出的美妙动听,让人易生好感。

    青衣男子负着双手,道:“你们若是有亡国灭种的觉悟,就只管打过来吧!”

    白衣大食心知碰到硬茬,正要撂几句狠话撤退时,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

    李羽也听到了,和高华对视一眼,二人皆有种奇异的感觉。

    如此三更半夜,又是人迹罕至的荒山,竟然这般热闹!

    来的是名白衣大食,随行的还有几名唐朝官吏,因路途难走,他们都是牵马而行。

    那名白衣大食长的很胖,留着一撇半月型的大胡子,瞧见场中情况,飞快跑了过来。

    “阿维叶,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白衣首领冷哼道:“托托正使,这是唐人干的,他们嘴里说要与我们大食交好,背地里却并不欢迎我们!”

    “唐人?”

    胖大食目光转向倭国男子和青衣男子,很快停留在青衣男子身上。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阻止我们缉拿叛徒?”

    青衣男子冷冷一哂,并不言语。

    胖大食脸一沉,转身对着唐朝众官吏道:“王兵曹,你都听到了,你们唐朝的平民都是这样没规矩的吗,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来的唐朝官吏中,除了三名吏员,还有一名穿青衣、佩铜鱼袋的官员。

    那官员三十多岁,点头哈腰道:“托托正使先请息怒,容我了解一下情况。”

    上前几步,朝青衣男子喝道:“是你打伤了大食使者?”

    青衣男子斜睨着他,道:“你是朔州刺史府的兵曹参军?”

    王兵曹皱了皱眉,道:“是的,不知阁下是谁?”

    他已看出这中年人不是普通人,语气变得客气了些。

    一旁的倭国人大声道:“王兵曹,这位是河西兵马使李光弼李将军!”

    王兵曹脸色大变,两名大食人也吃了一惊。

    李光弼负着双手,道:“王兵曹,这里是本朝国土,却让一群大食人在这里执法,你觉得合适吗?”

    王兵曹猛地转过头,朝胖大食喝道:“正使阁下,我大唐律法严明,早有明文规定,外邦不准在本朝执法!”

    阿维叶大声道:“我们是伍麦叶王朝的使者团!”

    “哪里来的使者都一样!”王寺丞强硬道。

    阿维叶还要再说,被托托正使拉到一边。

    后者用大食语说:“阿维叶队长,这里毕竟是唐人地盘,我来这里有几次了,他们并不好惹,算了吧。”

    阿维叶怒道:“我是奉哈里发旨意,来这里抓捕叛徒和异端!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我对哈里发效忠!”

    托托叹道:“现实一点吧,我的朋友。唐朝文官还好,武将对我等外邦人十分蛮横!咱们碰到的这个兵马使是唐朝有名的猛将,还是不要惹怒他为好!”

    阿维叶沉默了一会,终于退让:“那好吧,等大队人马到来,咱们再动手。”

    托托挠了挠脸颊,苦笑道:“阿维叶队长,刚刚传来消息,你手下伪装成商队的那一千人马,已经被安西都护府的唐人给扣住了!”

    “他们……怎么敢?难道他们真的不怕与我们战争吗?连拜占庭帝国也那般畏惧着我们!”阿维叶呆若木鸡。

    “很遗憾,现实就是这般令人无奈。周边那些国家对我们的畏惧,你别指望在唐人身上看到一星半点。”

    阿维叶默然许久,终于接受了现实。

    “我终于明白,艾琳为何会逃来这里了,她是想依托唐人庇护。”

    托托耸了耸肩:“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如果你打算返回帝国,我可以帮你写封信,向哈里发解释这里的特殊情况。”

    阿维叶一摆手:“不行,不完成使命,我绝不回国。”

    托托一摊手道:“经过这次的事,唐人不会再容忍我们在他们土地上动刀,你想抓艾琳只会更加困难!”

    阿维叶左右看了一眼,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马康为何会来这种荒山?”

    “你怀疑艾琳就藏在这里?”

    阿维叶道:“我今日在集市上打听得一个消息!这座灵武山上,住着一个致士的唐朝武将!”

    托托眼中急闪:“不错,此处隐蔽难找,艾琳很可能就躲在那名武将家里!”

    顿了顿,又觉为难:“那名唐人既然做过武将,艾琳又最擅魅惑之术,只怕不会乖乖交人!”

    阿维叶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托托知道他是最虔诚的信徒,自己本就劝不动他。

    “那我就祝阿兄好运了,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些,不要让唐人抓到把柄。被激怒的唐人,可不会在乎我们使者的身份。”

    阿维叶哼了声:“放心,我不会牵连到你的!”

    白衣大食主动退让,事情便好解决了。

    王兵曹向李光弼寒暄问好,李光弼皱眉道:“王兵曹,你这么清闲的吗?大半夜的,陪着这群大食人胡闹?”

    王兵曹苦笑道:

    “李将军有所不知,这群人是来参加万国来朝的大食使者团。往年,大食很少派使者,故而郭刺史十分欣喜,命卑职好生招待他们,亲自送到并州。

    “哪知他们中途突然转道,说要抓捕叛徒。卑职也劝了几句,他们却不听,还说若是不帮忙,就转头回大食!”

    “所以你就被他们拿住了?”李光弼冷笑道。

    王兵曹低着头道:“下官有罪。”

    李光弼训斥道:

    “你是读书人,本轮不到我这个武夫说你。可你为何不多想想?他们奉命而来,真能想回就回吗?就算真回去了,只说明并无诚意!这样的使者团,不来也罢!”

    王兵曹恭敬道:“下官受教了。”

    李光弼摆手道:“行了,你带他们走吧,我看着这群王八羔子就来气!”

    他的声音不小,众白衣大食都听到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往这边多看一眼。

第五十章 王韫秀上线

    王兵曹答应一声,带着一众白衣大食人走了。

    那两名黑衣大食一起来到李光弼面前,拱手道谢。

    李光弼并不领情,冷冷道:“来到我们大唐地界,就给我老实一点罢,若敢作奸犯科,我第一个不饶你们!”

    语毕,大步朝着西面方向去了。

    “都听到没,给我老实一点,不然鄙人芥川守助也叫你们好看!”

    倭国人跟着说了一句后,也急忙追了过去。

    那名叫马康的黑衣男子望着芥川守助的背影,冷笑道:“狐假虎威的矮货,等我们推翻伍麦叶后,第一个灭了你们!”

    黑衣女子轻轻道:“别逞口舌,他们在唐朝东边,咱们拿他们没办法的。再说了,此人刚刚还救了我们一命。”

    马康道:“他们不都说了,是为了维护此地律法,根本没有救我们之心,何必感谢他们?!”

    “我不与你争,咱们赶紧追上去吧,他们去的方向,好像就是艾琳躲藏的那座古堡所在。”

    马康皱眉道:“他们不会也是冲艾琳去的吧?”

    黑衣女子道:“多想无益,先去和艾琳汇合吧。”

    马康答应一声,两人朝着李光弼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高华正要起身,李羽按住她肩膀,低声道:“那些白衣大食一定会去而复返,咱们再等等。”

    高华点了点头。

    过了没一会,那名叫阿维叶的白衣大食果然又带着人鬼鬼祟祟回来了,每个人背后都多了个包袱。

    有个少了只耳朵的大食人在原地检查了一会,指着李光弼、黑衣大食离去的方向,说:“队长,他们朝那边去了!”

    阿维叶道:“都脱了衣服,换上夜行服。”

    众人答应一声,很快从一身白衣变成了一身黑衣,变得难以辨认了。

    随着阿维叶一声令下,所有黑衣人整齐划一的朝西面追去。

    过了一盏茶时间,李羽二人也缀在了后面。

    从空中俯瞰,四拨人一拨跟着一拨,形成一条直线。

    半个时辰后,走在最前头的李光弼和芥川守助发现一条山道,沿着山道直行,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

    右边那条路向上,左边那条路直行。

    另外,左边那条路口插了块木牌,上面写着“狼谷”两个大字。

    李光弼径直往右边那条路去了。

    芥川守助停留了一会,待李光弼走远,将木牌抽出,戳在右边那条路旁,然后才朝李光弼追去。

    半晌后,两名黑衣大食来到路口。

    大食女子发现木牌后,“咦”了一声:“马康,好奇怪,怎么地图显示的路是朝狼谷方向!”

    “艾琳给的地图一定不会错,肯定是石堡主人故意插上这根木牌,不让其他人靠近石堡!”

    大食女子深以为然,两人朝着右边那条路去了。

    又过少顷,白衣大食追杀而至。

    “队长,有岔路,该往哪边走?”

    “右边有块木牌,上面写的什么?”

    阿维叶看了一眼木牌,道:“右边是狼谷,往左边走!”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正要朝左路奔行,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呼喊声。

    “队长,后面有人!”

    阿维叶皱眉道:“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有这么多唐人?”

    思索了一会,把木牌拔了起来,插到左边那条路上,冷笑道:“这样他们就不会妨碍我们了!走!”

    众大食很快消失在左边那条路。

    在他们后方五百米左右,李羽和高华也听到了呼喊声,而且声音就在他们身后。

    转身一看,只见一名富态打扮的胖子狂奔而来。

    两名穿着武服的武者一左一右,几乎是夹着胖子在跑。

    那胖子三十多岁,细皮嫩肉,头发乌黑油亮。经过李羽二人时,瞧见两人腰间配着刀剑,小眼一亮,停了下来。

    “两位朋友,想不想发财?”

    李羽问:“怎么发财?”

    胖子回头看了一眼,急急取出两块金饼子,每块有杯口大小。

    “等会后面会追来一名女人,我给你们一人一块金饼,你们帮我挡她一挡,如何?”

    李羽道:“那女子为何要追你,莫非你偷了她东西?”

    胖子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我是福铁作坊的东家,怎么可能行盗窃之事?只要你们帮本人一次,以后还有重报!”

    高华不耐烦道:“我们忙着呢,没功夫管你的破事!”

    说着便要牵马离去。

    胖子忽然眨了眨绿豆一样的眼睛,叫道:“你们应该是公差吧?”

    高华倏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胖子,问:“你怎么知道?”

    胖子赔笑道:“我们这些跑买卖的人,若是没一双好招子,早让人骗的骨头渣都不剩啦!”

    顿了顿,接着道:“那泼女子要杀我,你们既是公差,理该阻止她行凶!当然,酬劳是少不了的!”

    又递过两块金饼。

    高华当了多年飞龙兵,一眼看出这胖子是奸滑之辈,那女子要杀他定有原因。

    换个时间点,她也许会查明真相,办了这胖子。不过眼下正事要紧,不愿节外生枝。

    正要出声打发了胖子,远处猛地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狗贼,别想逃,姑奶奶绝饶不过你!”

    声音就在身后,距离不会超过两百米。

    孙让脸色大变,向高华和李羽急道:“那泼女子来了,你们快过去拦她!”

    也不等二人答话,将两名保镖也留下了,一个人飞也似的逃走了。

    李羽注意到高华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刚才那女子声音,听着有些耳熟。”高华静静望着胖子来路方向。

    说话间,一名身穿绿衣的女子从后方显出身影。

    高华瞧见后大吃一惊:“王韫秀,怎么是你!”

    那女子也有些吃惊:“高华!”

    王韫秀?莫不是王忠嗣的女儿?

    李羽仔细看向那女子,只见她浓眉挺鼻,额头宽阔,予人性情刚毅的感觉。

    身高比高华稍矮一些,不过在女子中也算高个的了。

    这女子和高华很像,身上都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故而容貌虽称不上秀美,却依然很有魅力。

    王韫秀表情阴沉,瞥了两名保镖一眼,厉声道:“你们东家呢?”

    二人都是武行中人,收钱办事,最讲信誉,明知不是王韫秀对手,还是挡了上去。

    “姑娘请回吧!”

    王韫秀那里还肯多言,上去便与两名保镖斗将起来。

    拳来脚往,须臾功夫,两人都被王韫秀踢翻在地。

    王韫秀也不再理会高华了,拔步急行,便要从二人身边绕过。

    高华自然不会让她如愿,闪身挡住了。

    王韫秀怒道:“你别碍事!”一脚朝高华脖颈踢去。

    高华跨步上前,抬腿将王韫秀长腿架开。

    “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王韫秀更不答话,一个旋身,另一条腿绕了个半圈,势大力沉的砸了过来。

    高华柳腰向后仰折,避过这一脚。双手后按地面,身子倒立而起,又躲过王韫秀一个下踩。

    两手一旋,双腿像风车一般舞动回击。

    李羽驻足一旁,仔细观看两女打斗。

    两女都以腿法见长,打起架来又凶又狠,还有几分赏心悦目。

    王韫秀腿法比较暴力,直来直往,如狂风扫落叶般横扫猛攻。

    一棵电线杆粗细的大树被她扫到,立时断为两截。

    高华并不愿与对方真斗,采取的是轻盈灵便的游斗战法。

    她整个人像柳叶般随风飘舞,将王韫秀的攻势一一化解,偶尔还上一两脚。

    幽暗的夜色下,两女身影交织在一起,乍分乍合,倒不像是在打斗,更像是合力演绎着一场奔放的舞曲。

第五十一章 可汗的金刀

    斗了半晌,王韫秀心知自己离开飞龙司多年,武艺荒疏,不是这位老对手的敌手,于是主动退出了战圈。

    “高华,你让开!算我欠你一次!”

    高华不答反问:“你不是在长安吗?怎会出现在这里?那个胖子是谁,你为何要抓他?”

    王韫秀脸色越来越黑,双拳紧握,似乎又有动手的征兆。

    李羽插嘴道:“王姑娘,你要找那胖子,想必与令尊有关。我们就是来调查此事,你若如实相告,我们也好帮他洗脱嫌疑!”

    王韫秀怔了怔,道:“你们和边令城一起来的?”

    李羽不等高华说话,赶忙点头。

    王韫秀叹道:“也对,高大司使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自然也是为了父亲的案子。不瞒兄台,那胖子便是孙让,四名诬陷父亲的证人之一。”

    高华露出惊喜之色,嘴上却依然不饶人。

    “你不会想私自调查此事吧?可别忘了,你已经不是飞龙兵了!”

    “我被你亲手赶出飞龙司,当然永远不会忘记。”王韫秀面色又转冷了。

    李羽忙安抚道:“王姑娘,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替令尊洗刷冤屈,不如将孙让交给我们吧!”

    王韫秀沉默了一会,说:“我可以不对孙让出手,但你们调查时,必须让我跟着。”

    高华下意识就要反驳,李羽急忙向她打来一个眼色,说道:“就让王姑娘跟着吧?她毕竟算半个涉案人,从她那里应该能得到很多信息。”

    高华哼了一声,道:“你不知她性子有多急,根本帮不上忙,只会坏事!”

    王韫秀气急而笑。

    “我脾气急躁?这位公子,你评评理,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暴躁的女人吗?”

    高华听了,顿时怒从心中起,几乎要跳起脚来。

    “你说谁暴躁?”

    李羽急忙道:“王姑娘,你要跟着也有一个条件,一路上都要听我们安排,不然的话,我们只能请你离开!”

    王韫秀道:“好,一路上我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并不提高华。

    李羽生怕高华发作,抢着道:“那第一件事,你先告诉我们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半月前,我恰好离京,来朔州找父亲,他告诉我说,近日会有人弹劾他当年的事,让我暗中找到孙让。”

    李羽和高华都吃了一惊,李羽急道:“令尊知道会有人弹劾他?”

    王韫秀点头道:“一个月前,他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说,有人会以他当年酒醉后的言论弹劾他!”

    高华道:“听你的意思,那句话王将军确实说过了?”

    王韫秀怒道:“父亲当时已醉倒,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高华摇了摇头,一脸不信。

    王韫秀道:“你们问完了吗?既然不信我的话,就赶紧把孙让和曹盖文抓起来,我就不信他们敢当着我的面撒谎!”

    高华哼了一声,道:“就算你爹是酒醉后说出这番话,也难逃罪责。圣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王韫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何尝没想过这种情况。

    然而证明了是酒醉后的言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证明的话,必死无疑。

    无论如何,她只能一试。

    三人沿着山路继续前行,王韫秀独自走在前面,李羽二人牵马跟在后面。

    月色朦胧,星辰黯淡,雾气已经开始散去。

    不一会,三人来到一处岔路口,王韫秀看了一眼左边的木牌,便要往右边走。

    “等会。”李羽喊住她,来到木牌前蹲下,道:“这个木牌似乎被人移动过。”

    高华道:“莫非原本是插在右边?有人想引我们误入歧途?”

    李羽在右边的路上又检查了一下,说:“这里确实有个孔,不过非常新。我想,木牌最开始插在左边,被人挪到右边,后又被挪回去了!”

    一语未尽,左边那条路的方向,响起一阵阵惨叫声,还伴随着狼的嚎叫声。

    高华惊道:“看来已经有人被害了!”

    王韫秀脸色一白:“不会是孙让的声音吧?”

    李羽道:“不会,孙让过来时,木牌已经插回原位了。”

    王韫秀咬牙道:“还有一种情况,他过来时,木牌插在右边,为了引我们去狼谷,所以挪到了左边!”

    李羽摇头:“他当时只顾着逃命,不可能有余力考虑这些事情。”

    王韫秀点了点头,朝着右边山路去了。

    李羽又让高华取出老鼠灰球确认了一番,二人才跟了上去。

    由此而去,山道越来越险,蜿蜒曲折。

    有的地方陡峭如壁,壁上凿有石阶,三人虽可顺利而上,拉马上去时,却废了一番功夫。

    转了一个急弯,陡见峰壁中断,天然出现一个门户。

    过了门户,地势渐平,已到了峰顶。

    寒风更无山壁阻挡,呼啸着吹来,云雾随风飘荡而来。

    若在白日,此情此景,定然教人心旷神怡。

    然而在夜半时分,呼呼的寒风有如鬼哭狼嚎,只令人毛骨悚然。

    王韫秀四顾遥望着,皱眉道:“没路了,该往哪边走?”

    高华目力最好,在东北方向看到一条黑影。

    三人走近一看,是条断壑,对面是座山峰,隐隐能看到一座屋堡。

    断壑宽达五丈余,根本无法纵越过去。

    王韫秀左右一扫,指着斜处道:“那边好像有条木桥。”

    三人立刻走了过去,原来是根粗壮的树干。

    树干两头都被铁钉固定,朝上一面削平,铺出一条半米宽的木道。

    木道太窄,马儿过去太危险,李羽和高华只能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马拴在一棵树旁。

    回到木桥前,高华当先走了过去,李羽本有些恐高,唯恐二女耻笑,赶忙跟了过去,王韫秀走在最后。

    穿过木桥,来到石堡前,隐隐能看到里面透着光亮。

    高华正要敲门,王韫秀忽然道:“你们谁会下棋吗?”

    高华正要回答。

    王韫秀道:“你就不用说了,棋艺连我也不如,和不会没什么区别。李公子,你会下吗?”

    高华脸色僵住了。

    李羽自己虽不会,直播间却有能人,答道:“略通一二,不知王姑娘为何忽然问起此事?”

    王韫秀斜了高华一眼,道:“你不会甚么调查都没做,就莽莽撞撞的来找曹盖文吧?”

    “哦?不知需要做哪些调查才能来呢?”高华冷笑。

    王韫秀白了她一眼,朝李羽道:“我来之前,听说曹盖文派人传出消息,打算举办一个棋会。头筹者将以‘血纹金刀’相赠!”

    高华失声道:“血纹金刀?那不是突骑施苏禄可汗用过的刀吗?”

    王韫秀淡淡道:“不错。此刀乃突骑施苏禄可汗昔年佩刀。苏禄曾佩戴此刀,在‘渴水日’战争中击败过大食人!”

    “这刀不是失踪了吗?怎会在曹盖文手中?”

    王韫秀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曹盖文曾随盖嘉运将军大破突骑施,确实有获得这把刀的可能!”

    李羽暗暗皱眉。

    这个曹盖文就像这座灵武山一样,整个人隐藏在一团迷雾中,叫人看不真切。

    参与对付王忠嗣的四人中,只有他的下场最惨,独居在这荒山之中。

    然而他既然隐居了,又为何突然举办甚么棋会?还将传说中的宝刀当做酬彩?

    这不是主动招惹是非吗?

    思索间,高华已伸手拍在古堡那座黝黑的大铁门上。

    敲了好一会,大门才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一名弯腰驼背、牙齿都快掉光的老仆人,他打量了三人一眼,阴恻恻一笑:“三位也是来参加棋会的吗?”

    高华扬声道:“不错。”

    老仆人点了点头,将大门拉开了一些,放三人进去了。

    门后是一条漆黑的甬道,道口侧面墙壁上。

    画了一个巨大棋盘,上面刻满了白子黑子,似乎是个残局。

    老仆人用漏风的声音说:“先破解这个残局,才能参加棋会!”

    王韫秀道:“在我们前面应该有个胖子来过的吧?他也破了这个棋局吗?”

    老仆人不紧不慢地道:“凡是进去的人,都破解了棋局。”

    二女都知问不出更多信息,不约而同看向李羽。

    李羽切开直播间,立时便看到向教授打出了两个数字。

    “十二,四!”

    李羽点了点头,左右数了一下位置,伸手在十二、四那个位置点了点。

    老仆人昏黄的老眼一亮,笑眯眯道:“小哥竟这么快就解出来了,甚好,甚好!”

    转过身,提着一盏老油灯在头前带路。

第五十二章 古堡斗棋

    沿着漆黑的甬道走了一阵,转过一个弯,视野骤然一亮,眼前出现一个大厅。

    大厅十分宽广,四周都挂着壁灯,明亮如白昼。

    厅内摆着八张桌子,每桌都有两人在对弈。

    第一桌是名少女和青年。

    那少女约莫十八九岁,五官精美,身材苗条,肌肤晶莹璀璨,碧绿的眸子如同宝石一样,勾魂夺魄。

    两人看起来是在对弈,然而青年的眼睛更多时间停留在少女身上,对棋局并不如何在意的样子。

    斗篷男坐在第二桌,与他下棋的是一名魁梧老者。

    第三桌是矮者对决。

    其中一人是倭国人芥川守助,与他对弈的人长的更矮,身穿华服,头束金冠,看起来像某个小国的王子。

    第四桌是那两名黑衣大食男女。

    由女子坐下对弈,男子站在后面观战。对手是一名高鼻深眼的胡人,身后也有两名伴当。

    第五桌是两名书生相斗,二人神情最是放松,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俨然当做一场游戏。

    第六桌坐着一名中年美妇,并无对手。

    瞧见李羽三人进来后,目光立即投了过来。

    最后两桌是空位。

    厅内并无李光弼和孙让身影,想是与曹盖文相熟,被引入其他房间。

    老仆人笑道:“小哥赶紧过去吧,赢下一局,才有资格留在堡中。”

    李羽向高华低语了几句,旋尔,朝斗篷男走了过去。

    刚一靠近,后者猛地转过头来。

    “喂!你为何在这此处?!莫不是想偷我的马,一路跟踪过来?”李羽怒气冲冲的质问。

    既然迟早要被斗篷男认出来,不如先发制人!

    斗篷男露出几分惊疑不定的表情,冷冷道:“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那老仆走了过来,皱眉道:“两位认识吗?”

    李羽哼了一声,道:“在一家驿店碰上过,他一直盯着我的马,我怀疑他一路跟踪过来偷马的!”

    斗篷男哼道:“我比你先来,如何跟踪你?只怕是你在跟踪我,想偷我的马!”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李羽心中暗笑。

    老仆人沙哑着声音道:“既然是偶遇,就不必多计较了吧!小哥先下棋,若是赢不了棋,只能请你离开!”

    那美妇娇声道:“还请公子过来指教!”

    李羽又哼了一声,这才来到美妇对面坐下,请出向教授,进入工具人的角色,将一颗颗棋子拍在棋盘上。

    高华和王韫秀站在李羽身后。

    高华看了一会,便耐不住性子了,一双眼睛在大厅扫来扫去。

    王韫秀棋艺不俗,十几手后,看出李羽是棋道高手,兼且十分老道,心道:“此人谦虚内敛,与高华绝然不同。有他相助,父亲的事也许还有回旋余地。”

    小半个时辰后,棋局陆续结束。

    李羽轻松战胜中年美妇,引得后者连连跺足。

    她嗔怪地看了李羽一眼,朝老仆人娇声道:“外面天色这么晚,又是荒山野岭的,不如让奴家歇一晚吧?”

    老仆人赔笑道:“实在对不住,这是老爷的吩咐,还请娘子见谅。”

    美妇朝二楼瞪了一眼,转身朝来时的甬道去了。

    第一桌由那名少女取胜,不过对面的青年轻摇折扇,并没有离开的打算,那名老仆人也不过来驱赶。

    斗篷男竟然也赢了。

    对面的魁梧老者喃喃自语:“奇怪,我记得有几个子明明不是下在那里的,莫非我真的老眼昏花了……”

    带着一脸遗憾,离开了大堂。

    “哈哈,本大爷赢了!这就是本大爷的实力!狗屁的安国王子,以为会是本大爷的对手吗?”

    第三桌的芥川守助情不自禁地大笑,待注意到周围人目光后,咳了一声,又装出彬彬有礼的模样。

    安国王子恨恨看了他一眼,伸手在腰间刀柄上摸了摸,终究不敢造次,起身离开了大厅。

    “喀嗤”一声,第四桌的胡人一刀将桌子砍成两半。

    “这局不算,重新来过。”

    大食女子面对着明晃晃的钢刀,毫不畏惧,笑道:“你是突骑施部的人吧,来到这里,是想夺回你们苏禄可汗的弯刀?”

    当年西突厥被苏定方灭亡后,分为十姓部落,突骑施便是其中之一。

    那突厥人冷哼一声,并不否认,用刀指着她。

    “苏禄可汗当初就是从你们大食人手中,缴获血纹金刀。你们大食人是我们突厥人的手下败将,没资格与我们相争!”

    大食女子道:“入乡随俗的规矩,你难道不懂吗?既然参加了斗棋比赛,自然要遵寻这里主人的规矩。”

    老仆人望着破碎的桌子,冷冷道:“不错,你们已经输了,还请速速离开石堡!”

    突厥人舔了舔弯刀,森然道:“要我们离开也可以,把血纹金刀交出来!”

    “看来你们是诚心来捣乱了!”老仆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突厥人傲然道:“我们只是来收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其他客人都站在一边围观,没有一个打算插手。芥川守助露出兴奋的表情,似乎期待着双方厮杀起来。

    李羽和高华对视一眼,两人都等着曹盖文现身。

    便在这时,从二楼下来一名留着双环髻的美貌婢女。

    她手上拿着柄扫把,像驱赶灰尘一样挥了挥,轻轻道:“外邦人在本朝府宅擅动刀兵,就算被杀,也不会触犯本朝律法哦!”

    为首突厥人哈哈一笑:“这里的主人是个懦夫吗?只会派老人和女人过来说话,他为何不露面?”

    双环髻婢女叹了口气,道:“好言难劝该死鬼,既然如此……”

    最后一个“此”字出口时,足尖在原地一点,瞬间来到一名突厥人身前。

    那突厥人刚举起刀,婢女便将扫帚柄端像长枪一样刺出,洞穿了突厥人脖子,动作快的异乎寻常。

    突厥人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鲜血狂涌。

    另一名突厥人怒吼一声,从侧面砍了过来。

    婢女脚步斜错,避开刀锋。

    这时,先那名被杀的突厥人手中弯刀刚好落地,婢女伸足在刀柄一踢,弯刀朝另一名突厥人脖子飞去。

    “嗤”的一声,弯刀插入第二名突厥人脖中,后者打了个摆子,倒在血泊之中。

    突厥首领又惊又怒,忽然转向,朝那名老仆人扑了过去。

    老仆人不慌不忙的从袖中取出一支手弩。

    “嗤”的一声,驽箭迅若流星的飞出,射在突厥首领脖子上。

    突厥首领脸色瞬间变得乌青。

    他用最后的力气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支青色小旗,掷在大厅梁柱上,旋尔倒地身亡。

    此时,另两名突厥人还在血泊中微微颤动,这名突厥首领却比两人先死。

    斗篷男冷笑一声,道:“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是一种毒药,毒如齐名,只要毒素进入血液,很快就能致命。

    老仆人收了手弩,沙哑着声音道:“诸位不必惊慌,只要诸位没有歹意,我等绝不会伤害各位!”

    转过头,朝第五桌的两名书生道:“你们谁输了,老奴送你们出去。”

    两书生脸色都有些难看,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不参加了。”跟着老仆人离开了大厅。

    李羽将突厥人临死掷出的旗子拔了出来,看着上面的狼形图案,讶道:“他死前为何要掷出这东西?”

    大食女子道:“这是突骑施部的习惯,死前留下索魂旗,死后化作厉鬼,也要来报仇索命!”

    李羽摇了摇头,将旗子插了回去。

    芥川守助目光正盯在那名美貌少女身上。

    见她和那名青年相谈甚欢,心中生出嫉妒之心,喝道:“喂,你明明输了棋局,为何还留在大厅内?”

    青年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郭某人和你们不同,是曹世伯客人,刚才下棋也只是陪艾琳姑娘玩玩罢了!”

    芥川守助心头更怒,转头朝那婢女喝问道:“棋局已经比完了,你们老爷还不出来吗?”

    双环髻婢女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先留下来歇息一晚,明日清晨,老爷再面见各位。”

第五十四章 盗取金刀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郭公子告辞离去。

    艾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道:“那个倭国人和穿斗篷的都不足为虑,最后来的那个年轻唐人棋艺不低,我未必能取胜。”

    曼莎道:“反正也是适逢其会,如果赢不了,只能放弃了。”

    马康反对道:“只要能将血纹金刀带回去,必能增加我们阿拨斯家族声望!这种机会怎能错过?”

    艾琳想了想,道:“我先通过棋会尝试一下,如果我输了,就只能盗取了。你们先做好盗取准备!”

    “可刚才郭飞公子不是说了吗?弯刀藏在三楼。白日,都由那个老仆人守在门外,晚上则会启动机关,根本没有机会!”

    艾琳道:“我比你们在这里多待一日,知道的更详细。每日酉时,那老头都会去敲暮鼓,这是盗取的好机会!”

    马康道:“交给我了。明天下午,倘若你输了,我就趁老头敲鼓时混进去!”

    ……

    石堡外,冷月如盘,银光铺地。

    断壑旁边,只听“咔嚓”一声,阿维叶一刀将木桥砍断,木桥顿时掉入万丈深渊。

    阿维叶转过头,盯着身后的石堡,满身血污,仿佛地狱来的恶鬼。

    “可恶的混蛋,竟敢用诡计害我!以为几十头狼就能杀死我吗?就算我只剩一人,也要将你们这些异端全部消灭!”

    乘着夜色,阿维叶朝着古堡一步步走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天明,李羽三人下到一楼大厅。

    昨夜在桌子上躺了一夜,导致他精神很差。

    目光在大厅扫了一圈,除了少女艾琳和郭公子外,所有人都在用早膳。

    连昨夜没见到的李光弼和孙让也出现了。

    孙让独坐一座,瞧见王韫秀后,浑身一震,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

    王韫秀没多搭理他,和李羽、高华来到一张空桌。

    这时,她发现李光弼也朝她看了过来,轻摇了摇头,后者心中虽疑惑,却也没有冒然上来询问。

    过了一会,双环髻婢女端着餐盘过来,将一大碗粥和六张胡饼放在桌上,说:“荒山之上,没有好物,尊客请见谅。”

    高华听到脚步声,朝楼梯口看去,瞧见郭公子和艾琳一起下楼了,道:“人都到齐了,是不是该请你们主人现身了?”

    众人目光顿时都投了过来。

    双环髻婢女道:“诸位请安心用膳,主人马上就会下来。”

    就在这时,与大厅相连的甬道传来脚步声,老仆人沉着脸走了进来,尖声道:“是谁将木桥给毁了?”

    众人齐变,芥川守助长身而起,急道:“木桥被毁了吗?那我们不会都困死在这里吧?”

    老仆人皱着老脸道:“那倒不至于。堡后种了十几棵榆树,砍一棵就是。不过要做木桥,最少需两天时间。”

    众人都松了口气,郭公子道:“定是输了棋的某人干的!要让本公子知道他是谁,定要他好瞧!”

    老仆人直摇头:“木桥是从里侧砍断,定是堡中之人所为!”

    此语一出,众人你望我,我望他,相互猜疑起来。

    忽听楼梯口传来一声咳嗽,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魁梧男子大步走了下来。

    老仆人和双环髻婢女直呼“老爷”,俱迎了过去,石堡主人曹盖文终于现身。

    李羽朝他细细打量。

    此人年岁并不老,双鬓却已全白。身材魁梧,腰脊却微微前弯。面容沉毅,双目却没什么光彩。

    这人的外貌给人一种矛盾的感觉,就仿佛看到一位英雄好汉子,被某个大坎坷压弯了腰、丧了志!

    “老陈,怎么了?”曹盖文问。

    老仆人皱着老脸道:“老爷,不知是谁,把木桥给砍断了!”

    曹盖文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淡淡道:“这几日晚上,你辛苦一些,再做根木桥。”

    老仆人答应了。

    曹盖文走到众人中间,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眼,只在瞧见王韫秀时,微微愣了一下。

    “茗玉,昨夜有几人胜了?”曹盖文朝双环髻婢女问。

    “回老爷,本来有六人,不过只有五人留了下来。”

    曹盖文点了点头:“五个人加上我、孙员外、李将军,一共八人,刚好可以再进行三场围棋比赛。胜者,我将以血纹金刀相赠!”

    众人各自与同伴打着眼色,皆无异议。

    李光弼忽然道:“姓曹的,我就浪费一天时间陪你胡闹,不过……”

    曹盖文接口道:“只要棋局结束,我必给李将军一个答案。”

    李羽心中暗暗诧异。

    李光弼是王忠嗣的老部下,定是为王忠嗣而来,所问的,当然是王忠嗣是否说过那句话!

    曹盖文为何非要让他下完棋后,才予以回复?

    此人就像裹在一团迷雾,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意图!

    曹盖文也不啰嗦,直接抽签开始了第一轮棋赛。

    李羽的对手是那名美貌少女。

    “公子有礼了,我叫艾琳,等会还盼着公子能手下留情!”艾琳朝李羽甜甜一笑。

    李羽满脑子都是曹盖文的事,随口应了一声,下棋自然是向教授来。

    这老头年纪一大把,自然不能对一个小姑娘下狠手,一局下来,以半子取胜。

    郭公子站在艾琳身后,安慰道:“艾琳,你别伤心,这家伙只是运气比你好点!”

    艾琳却不这么想。

    她和当初的广平王一样,察觉出李羽保留实力,心想:“曼莎绝不是他对手,果然只能盗取金刀了。”

    王韫秀站在斗篷男身后,后者的对手恰好是孙让,她不得不防着斗篷男暴起伤人。

    两人棋艺都不怎么高明,不过下着下着,局势不知不觉,朝着斗篷男有利的方向发展。

    局终,斗篷男取胜。

    此时,另两局也分出了胜负,李光弼战胜曼莎,曹盖文战胜芥川守助。

    木桥断了后,输了的人无法离开,只能留在石堡。午后,众人用了饭,开始第二轮比赛。

    李羽第二轮的对手是李光弼,下了没几手,他便感觉向教授遇到了对手。

    之前的棋局向教授下的很快,几乎没有思考,这次才刚开局,便经常陷入长思。

    李羽不需要动脑,也不在乎胜负,每当李光弼落子时,目光四顾,观察着大厅中人情况。

    艾琳、郭公子、高华、芥川守助站在他们一桌观战,曼莎、马康和婢女茗玉围在曹盖文和斗篷男那一桌。

    除了守在三楼的老仆人,只有孙让回房休息去了,王韫秀为了保护她,也跟了过去。

    未时初,曹盖文战胜了斗篷男,来到李羽一桌观战。

    李羽和李光弼的棋局陷入胶着,因棋局未设时间限制,向教授和李光弼都下的很慢。

    未时末,孙让和王韫秀先后下来了,孙让本来颇为畏惧她,见她进堡后没有胡来,逐渐放下戒心。

    临近酉时,芥川守助忽然朝着斗篷男喊道:“兄台,你去哪?”后者正向大门外走去。

    “我出去走一下!”斗篷男头也不回道。

    王韫秀忽然伸了个懒腰,道:“这里太闷了,我也出去透透气。”跟着斗篷男出去了。

    马康向艾琳打了个询问的眼色,后者点了点头。

    马康大声道:“我昨晚没睡好,上去休息一下。”

    孙让笑眯眯道:“我也去休息一下。”跟着朝楼梯口走去。

    芥川守助打了个哈欠:“那我也去歇一下吧,吃晚膳时再叫我。”

    眨眼之间,大厅内只剩下曹盖文、高华、茗玉、艾琳、郭公子和下棋的李羽二人。

    郭公子心思根本不在棋局上,只一心一意说俏皮话讨好艾琳。

    李羽向高华打了个眼色,高华点了点头,朝楼梯口跟了过去。

    收回目光时,李羽突然注意到曹盖文的眼睛盯在郭公子身上。

    那绝不是看一个后辈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向教授:“十四、十一!小李?小李?”

    李羽回过神来,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再向曹盖文看去,他已经没有再看郭公子了。

    便在这时,一阵钟声响起,是暮鼓之声,随即没多久,古堡三楼传来一阵惊呼声。

    “来人,快来人啊!有人死在藏刀室里啦!”是老仆人老陈的声音。

    李羽霍然起身,一路朝楼梯口直奔。

    然而别人速度比他更快,当他来到楼梯口时,曹盖文、茗玉、艾琳、曼莎都已经抢先上楼了。

第五十三章 大食公主

    石堡的客房都在二楼,那婢女只给获胜的每个人安排了一间客房。

    故而,李羽只能和高华、王韫秀同住一间房。

    屋内环境简陋,家具要么石制,要么木制。

    窗户倒是有两面,一面朝外,能看到古堡外面的景况,一面朝内,与屋外的环廊相连。

    李羽二人将斗篷男准备刺杀孙让和曹盖文的事告知了王韫秀,后者惊道:“是谁在背后指使?”

    李羽沉吟了一会,道:“很可能是安禄山。”

    王韫秀一拍桌子,咬牙道:“又是这个胖贼!既然如此,我们先把此人擒下,以免让他得手!”

    李羽沉吟了一会,道:“我倒觉得,这个斗篷男可以利用一番。”

    王韫秀愣了愣:“利用?”

    “你们想,就算我们见到孙让和曹盖文,他们会老老实实配合我们吗?”

    王韫秀道:“抓起来逼供一番,曹盖文也许不会开口,孙让是个软骨头,定能让他老实交代!”

    李羽缓缓道:“王姑娘是希望他招出令尊是在酒醉情况下,说出那番言论的,可对?”

    “不错!”

    “仅凭如此,根本救不了令尊!”

    王韫秀咬着樱唇道:“那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李羽目光轻闪,道:“魏林早不弹劾,晚不弹劾,偏要这时候对王将军动手,显然是因为王将军近来受圣人冷落,有人觉得是除掉他的时机了!”

    高华抱着手臂,咕囔道:“你又想说李林甫吗?”

    王韫秀瞪了高华一眼,道:“李公子分析的有理有据,你莫要插嘴!”朝李羽道:“李公子请继续说!”

    李羽接着道:“王将军说出此番言论,是在几年前,对方却忍到现在才动手!你们说,他们会随便就让人破坏他们阴谋吗?”

    王韫秀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李羽道:“我若是没有猜错,这四个人都已经被李林甫控制,用寻常办法去问询,休想有任何收获!”

    高华点头道:“说的也是,他们暗中布置这么久,我们会采取的行动他们应该都猜的着!”

    王韫秀若有所思道:“李公子的意思是,咱们须得出其不意?”

    李羽点了点头,道:“我们先不管曹盖文和孙让与李林甫有什么交易,我们只用做一件事,就能破坏他们的关系!”

    王韫秀忙问:“甚么事?”

    李羽微笑道:“让他们以为李林甫要杀他们灭口!”

    高华目光一亮:“让他们以为斗篷男是李林甫派来的?”

    王韫秀眼眸中异彩涟涟,欣喜道:“对啊,只要让他们知道李林甫要杀他们,就只能跟我们合作了!”

    李羽笑道:“所以我们接下来只需盯着斗篷男,在他要下杀手时,救下两人。”

    “我去盯着他!”王韫秀自告奋勇。

    李羽道:“另外,还需要想法子制造一个原因。”

    “甚么原因?”

    “当然是李林甫杀他们的原因!好端端的,李林甫为何突然翻脸?总需要一个原因吧?”

    高华听了,想了一阵,道:“除非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泄密了,不然李林甫不会杀他们吧?”

    李羽笑道:“这不就是很好的理由吗?”

    三人的屋子在最左边,与倭国人芥川守助的屋子相连。

    芥川守助如同壁虎一样,趴在屋中右墙上。

    他手上握着一根钻头模样的铁钉,正在缓缓凿着墙壁。

    过了好半晌,墙壁终于被他钻出一个孔洞。

    芥川守助笑了笑,将眼睛贴在孔洞上,立时便看到隔壁屋子的景况。

    此间屋子,正是那名少女的客房。

    眼睛刚对上孔洞,芥川守助的瞳孔瞬间睁大了一倍。

    那名少女竟然在屋中跳舞!

    除少女之外,屋中还有三人,两人是大食男女,另一人是郭公子。

    看到郭公子时,芥川守助眼中充满了杀机,不过很快又将目光转到大食女子身上。

    那女子将面纱取了下来,面容还不错,勉强算得上美人。

    她正在弹奏一种椭圆形的胡琴,看起来像吉他。

    旁边的大食男子马康腰间束着铃鼓,双手灵活的拍打着。

    在两人乐声相伴下,艾琳如同一个精灵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音乐圆润动听,舞蹈光彩动人!

    芥川守助来到唐朝后,最喜欢看唐朝女子跳舞,与她们一比,自己国家的女人跳的简直是鬼舞!

    然而,艾琳跳的并不是唐舞,却也并不比唐舞逊色。

    跳唐舞的女子,往往全身都在舞动,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

    艾琳的舞蹈只有手脚有节奏的舞动,身子却挺得笔直。

    脚步踩着奇异的韵律,双手行云流水的顺着节奏滑动,糅合出一种高雅之姿。

    芥川守助痴迷的望着艾琳,眼珠子恨不得从眼眶中飞出去。

    这一舞持续了两刻钟,艾琳酥胸已微微颤动着,曲乐逐渐高亢。

    到了最后,艾琳以一个天女散花的动作,完成了最后一个舞姿。

    音乐也同时停止。

    屋内,三人并不知有人在偷窥,郭公子用力的鼓着掌,口中不住称赞。

    马康将铃鼓放在桌上,望着关闭的窗户,说:“阿维叶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很快就会追来,也不知我们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一起舞乐了。”

    郭公子一挺胸,道:“你们别怕,那些白衣大食再张狂,也不敢闯入曹世伯石堡杀人,你们就安心住下吧!”

    艾琳幽幽道:“我们一路被追杀了半年,也获得过别国庇护,可最后还是只能逃跑!”

    马康跟着道:“郭公子是不知道他们厉害!东逃过程中,有两个小国将我们奉为座上客,结果被阿维叶手下的白卫灭了国!”

    郭公子吃了一惊:“灭国?他手下白卫有多少?”

    “最开始是三千,经过一路消耗,目下只有一千,已被贵国安西都护军扣住。”

    回答的是大食女子曼莎,她说话时永远都带着轻柔舒缓的韵律。

    郭公子咋舌道:“三千人就能灭国,那还真是厉害呢!”

    马康昂首道:“白卫是伍麦叶最精锐的部队,战力居所有国家之首,只有我们呼罗珊勇士,方能与他们一战!”

    “听你这么说,我们唐军也打不过大食国的白卫了?”郭公子不悦道。

    “郭公子,你别听马康胡说。”

    曼莎瞪了同伴一眼,急忙解释:“你们唐朝和伍麦叶王朝一样强大,不然,我们也不会来寻求你们的庇护!”

    郭公子面色稍霁,忽然注意到大食少女愁眉不展,忙问:“艾琳,怎么了,还在担心白衣大食吗?”

    艾琳双手合十,朝虚空祷告了几声,缓缓道:“郭公子,有你的帮助,我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我只是……有些想念母国了!”

    郭公子犹豫了一会,说:“你放心,我会尽快再找些商人筹钱,帮你在朔州建成那座清真寺!”

    “不会太为难吧?”

    郭公子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爹是朔州刺史,朔州的商人没有人敢不给我面子!”

    “那太好了,只要有清真寺,我就能组织信徒,让他们护我回大食。等我哥哥击败篡夺者后,我就派人来接你,让你成为大食亲王!”

    芥川守助又惊又喜。

    这少女原来不仅长的美,竟然还是大食国公主,果然是最适合做自己妻子的人选!

第五十五章 藏刀室命案

    李羽上楼时回头看了一眼。

    李光弼依然坐在棋盘前,一丝不苟的盯着棋局,毫不受外界打扰。

    三楼楼梯口左边第二间屋子,便是藏刀室。

    李羽刚到门口,便听到曼莎惊叫声。

    放眼看去,一名男子躺在地上,面色乌青,赫然是大食人马康。

    男子躺在一个刀架前,刀架上摆着柄金光灿灿的金刀,上面隐有血色纹路流转。

    高华已蹲在尸体前,沉声道:“人已经死了,尸体还是热的,刚死没一会。脖子上有支弩矢,中毒而亡!”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昨晚在大厅时,老仆人用手弩杀人的事。

    艾琳盯着老仆人,厉声道:“是你杀了马康?”

    老仆人急道:“别胡说,我干嘛要杀他?”

    李羽心想:“如果是谋杀,只有上楼的几人有嫌疑,老陈嫌疑最大,孙让和芥川守助也值得怀疑!”

    向后两人看去。

    这两人表情都有些古怪,怔怔望着地上的尸体,眼中似乎带着后怕之色。

    “定是……”艾琳咬着银牙道:“定是你发现他闯入藏刀室,以为他想盗取血纹金刀,所以杀了他!”

    李羽来到尸体前,眉头皱了起来。

    从尸体死前倒下的位置来看,弩矢射来的方向,是外窗方向。不可能是堡内之人所为!

    向外窗看去。

    高华已先一步来到那里,正在仔细观察。

    见李羽看来,朝他点了点头,说:“窗纸上有个孔,凶手应该就是从窗外射死了死者。”

    艾琳一个箭步来到窗边,先看了一眼窗上小孔,旋尔推开窗户,伸头朝外面望了一会。

    “外面根本没有立足点,凶手怎么在外面杀人?!”

    郭公子面色发白,道:“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这荒山野岭的,最容易出现这种东西!”

    高华没好气道:“如果真是鬼怪,怎会用毒矢杀人?”

    曼莎在尸体旁蹲了一会,语气低沉道:

    “不一定是外面人杀的,也可能是凶手杀人后,将尸体挪动,让伤口朝着外面。然后故意在窗户上留个孔!”

    郭公子拍手道:“对啊!这么说来,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老陈最有嫌疑!”

    曹盖文蹲在尸体前,皱眉道:“看起来是见血封喉的毒,老陈,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仆人急道:“我敲完鼓一回来,就看到他死了,根本没进过屋子!”

    郭公子冷笑:“你这话谁信?”

    老陈急忙看向高华三人,道:“你们上来时,我就在门外,你们都看到了,是不是?”

    芥川守助笑道:“不错,你当时确实在外面,但不代表你没有进去过!也不代表你没有杀人!”

    孙让脸色发白,没有做声。

    高华瞪眼道:

    “鼓声与陈老丈的叫声,只隔了十几息时间。就算他能赶回屋外杀人,也不可能挪动尸体、又在窗户上弄一个小孔吧!”

    李羽托着下巴道:“小孔还能提前留下,挪动尸体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而且,尸体也没有挪动痕迹!”

    艾琳怔怔望着窗外:“难道凶手真是从窗外射出弩矢?”

    突然,李羽注意到刀座右边地面上,有一块灰布。看外形,似乎是盖在刀座上、防灰所用的布。

    灰布旁边,竟有四根木头,每根一米多长,碗口粗细,遂问道:“这几根棍子是做甚么用的?”

    曹盖文捡起一根看了一下,皱眉道:“老陈,这东西哪来的?”

    陈老头连连摇头,道:“我也不知,之前室内没有这东西啊?”

    芥川守助哼道:“定是马康带过来,用来揭开防灰布的,他兴许担心布下有机关。”

    郭公子疑惑道:“那怎么有四根?”

    “那谁知道。”

    曹盖文沉默了一会,缓缓道:“至少确定凶手不是堡中人所为。现在的问题是,这位马康朋友为何要来藏刀室了……”

    艾琳脸一红,没有吭声。

    “你只有一支手弩吗?”高华忽然向陈老头问。

    陈老头忙道:“还有一支备用,就放在屋子里!”

    曹盖文道:“还不快去检查一下!”

    陈老头应了一声,急忙离开了屋子。

    这时,李光弼方从门外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怎么回事?”

    芥川守助忙道:“这人被手弩射死了,不过弩矢是从外窗方向射在死者身上,窗外又没有立足之地,大家正谈论呢!”

    李光弼默默走到窗边,仰头看了一眼上方,说:

    “只需有根绳子,一端固定在石堡顶端,就可以顺着爬下来,并非难事!”

    郭公子左右看了一眼,道:“可大家都在堡内……”

    “不对!”艾琳打断道:“你忘记了吗?有两个人出去散步了!”

    郭公子皱眉道:“你是说那名穿斗篷的男子和穿绿衣的姑娘?可他们为何要杀死马康呢?”

    芥川守助背倚在墙上,瞥了一眼血纹金刀,道:“也许凶手也打算进来偷刀,所以把马康给杀了!”

    曼莎目光也看向了金刀,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带走金刀?”

    芥川守助哼道:“兴许是打算带走时,听到陈老头脚步声,只能落荒而逃了!”

    高华斜了他一眼,道:“落荒而逃的人,还会记得把窗户关上吗?”

    曹盖文沉声道:“凶手为何不带走金刀暂且不管,有一点可以肯定,凶手必定是堡外之人。”

    郭公子哼了一声,道:“那肯定是出去散步的两人之一,我建议将两人都绑起来,好好审问!”

    “你要绑谁?”

    门外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却是王韫秀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斗篷男。

    王韫秀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我说你们怎么都不见了!这人是谁杀死的?”

    郭公子哼道:“我们已经分析过了,凶手是从窗外出手杀人,必是石堡外的人,只有你们俩有嫌疑!”

    斗篷男冷笑道:“人死在石堡里面,你们却想把责任推给我们?”

    李羽向王韫秀打了探询眼色,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人不是斗篷男杀的。

    他思索了一会,提醒道:“诸位,你们是不是忘了木桥被砍断的事了?”

    艾琳秀眉一紧,道:“此事与马康的死有什么关联吗?”

    李羽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一眼,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昨夜另有一人经过木桥来到石堡这边的山崖,然后把木桥砍断?”

    众人脸色都变了。

    郭公子急道:“那人疯了不成,砍断木桥,他自己也走不了呀!”

    艾琳脸色惨白,与曼莎对视一眼。

    两人都想到了白衣大食,如果是他们,为了防止艾琳逃跑,极有可能做下此事!

    那么他们杀死马康、又不取走血纹金刀也顺理成章了。

    因为他们的目的只有杀人。

    便在这时,陈老头跑了回来,焦急地说道:“我备用的手弩不见了!”

    曹盖文道:“看来真有人混进来了!此处小峰只有后面小树林能藏人,此人一定躲在林子中!我这就去抓他!”

    取了血纹金刀,率先离开屋子,朝楼下奔去。

    其他人纷纷跟了上去,只有李羽、高华、王韫秀和李光弼留在屋中。

    李光弼在门口看了一眼,见众人都走远,朝王韫秀道:“世侄女,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是王大哥派你来的吗?”

    “是我自己来的。”王韫秀低头回答。

    “那这两位是?”

    高华上前一步,朗声道:“我们都是朝廷派来调查此案的飞龙兵,我叫高华,他叫李羽!”

    李光弼摸了摸颔下胡须,道:“我当来的只有边令城,想不到你们一明一暗,竟来了两拨人,来的还是高都护的千金!”

    李羽问道:“李将军来这里,也是为了王将军吧?”

    李光弼坦然道:“不错!我就是来找曹盖文问个清楚的,郭海、裴晃和孙让的话我都信不过!”

    “那曹盖文是怎么回答的?”

    李光弼脸一沉,道:“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非要让我参加这狗屁棋会,才肯开口!”

    李羽心中一动,道:“曹盖文应该知道李将军的棋艺水平吧?”

    “那当然,他的棋就是跟我学的!”

    高华忽然道:“曹盖文和王将军关系怎么样?”

    李光弼道:“他总说一生只佩服两个人,除了盖嘉运外,就属王大哥了!”

    高华露出困惑的表情,道:“那他后来有没有和王将军生出甚么龃龉?”

    “没有,至少我不知道。”

    高华沉吟道:“如此说来,曹盖文没有理由陷害王将军了?”

    “这也正是我来找他的原因!”李光弼瞥了王韫秀一眼:“说实话,目前我对此事也有些摸不准,所以才找老曹问个清楚!”

    王韫秀并不想多解释,走到门口,道:“我不放心孙让和曹盖文,先过去了。”

    说完离开了屋子。

第五十六章 奇怪的铜镜

    王韫秀离去后,三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李光弼问道:“她说不放心那两人是什么意思?”

    李羽当即将斗篷男要杀两人的事说了。

    李光弼虎目一瞪:“好大的胆子,我这就去擒了他,问问他是谁派来的!”

    高华道:“此事我们已有计划,李将军就别多管闲事了吧。”

    李光弼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倒是有件事,需要李将军帮忙。”李羽出声解围。

    “说吧,只要能帮到王大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羽当即向他嘱咐几句,李光弼点了点头去了。

    待李光弼足音消失,李羽朝高华道:“刚才你一直在楼上,有没有什么发现?”

    高华微笑道:“幸亏我跟了上去,不然孙让已经让人给杀了!”

    李羽讶道:“谁要杀他?”

    “那个倭国人!”

    “怎么是他!他为何要杀孙让?”

    高华皱眉道:“我追上去的时候,听到他们正在口角,好像是芥川守助在跟踪马康,孙让又在跟踪芥川守助,被后者发现了!”

    李羽沉吟道:“这三个人看起来都不认识,为何会跟踪对方?”

    “那我就不知道了。”高华一摊手道:“当时芥川守助眼中已露杀机,若非我出现,他很可能就动手了!”

    “这不正常!跟踪被发现,就要杀人,芥川守助疯了不成?”

    高华不悦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怎么会,我是觉得芥川守助的行为不对劲,他绝不可能因为被孙让跟踪就要杀他,除非……”

    “除非甚么?”

    李羽沉默了一会,道:“除非孙让坏了他好事!”

    高华是个很机灵的人,一听李羽这么说,立时省悟:“芥川守助也打算去偷血纹金刀!”

    李羽点了点头:“说不定孙让也是如此,他们三人离开的时间点太巧合了。”

    高华摸着下巴分析:“陈老丈一直守在三楼,只有敲暮鼓的时候才会离开,所以这三人都是打算趁机去偷刀!”

    “你还记得芥川守助和孙让刚才的表情吗?”

    高华双眼发亮:“他们有些害怕!是了,他们俩如果不是因为口角,很可能也会进入藏刀室,到时死的就不止马康一人了!”

    李羽点了点头,开始在屋子里搜索。

    高华跟在后头问:“你觉得凶手真是堡外的人吗?”

    “从目前情况来看,确系如此,不过究竟如何,还要再检查一下现场再说。”

    高华见李羽忙着搜索线索,也就不问了,和他一样开始搜索屋子。

    小可爱就是我:“播主播主!你觉不觉得柜子上那面铜镜有些奇怪呀!这种屋子又没人住,怎会放着一面镜子?”

    李羽愣了愣,走到柜前,那铜镜恰好和他视线平齐。

    透过镜子,能够看到身后放着血纹金刀的刀座。

    拿起铜镜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无特别痕迹。

    八戒哥哥:“播主,去刀座旁边看一下吧。”

    李羽答应一声,来到刀座前。

    血纹金刀已被曹盖文取走,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刀座,放在一张矮几上,大约一米高,周围并无任何痕迹。

    小可爱就是我:“刀座右边地面上,那块布是干什么的呀?”

    小明爱大明:“应该是盖住刀座,防灰用的吧!”

    听两人这么说,李羽走到旁边,将防灰布又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

    眠晓不深:“咦,播主!布角好像有什么东西!”

    李羽听了,立刻拿起布角检查,在其中一块布角上,发现一根像钓鱼线的白色细丝,将布角缠住。

    细线一头绑在布角,另一头约莫手指长,线头被人弄断了。

    小可爱就是我:“这是什么呀?”

    眠晓不深:“好像是蚕丝!”

    朝花夕拾:“布角上怎会有蚕丝呢?”

    社会大哥:“会不会是平日不用的时候,用来挂起来的?”

    众人猜测了一阵,想法千奇百怪,只不过都跟案情很难有所关联。

    李羽放下防灰布,走到窗边,发现高华正盯着窗纸,看那个孔洞。

    “有什么发现吗?”

    高华道:“从孔洞大小来看,与马康脖子上的箭一模一样,我只是有些奇怪,凶手隔着窗户,为何能射这么准!”

    李羽沉默不语。

    奇怪的镜子、绑着蚕丝的防灰布、布旁边的木棍。

    这些奇怪的痕迹,让李羽不禁怀疑,马康的死并非看起来那样简单。

    正想着,石堡外忽然响起一阵呼喊声。

    二人急忙离开石堡,顺着声音,绕到石堡后方。

    在一片小树林入口,发现众人将一名黑衣人围住了。

    王韫秀正在与黑衣人激斗,场边,曹盖文捂住右手臂,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似乎受了伤。

    二人急忙上前问情况。

    郭公子面色苍白地说:

    “刚才我们正要进树林时,这名黑衣人从一棵树上跳下,一刀砍向艾琳。情急下,我上前去挡,险些被黑衣人杀死,幸亏曹世伯救了我!”

    李羽心中大感惊异,曹盖文之前明明用那种眼神望着郭公子,为何还要拼着受伤去救他?

    便在这时,王韫秀娇叱一声,一脚踢在黑衣人肩膀上,黑衣人连退几步。

    芥川守助大叫一声“洗内”,抢步上前偷袭,一刀砍在黑衣人后背。

    刀锋转了一圈,正要下杀手时,李羽喝道:“住手!”

    芥川守助充耳不闻,一刀斩向黑衣人脑门,王韫秀和高华齐齐上前制止。

    不过还有一人更快,后发先至,手指随意向前一伸,便轻松捏住了芥川守助长刀的刀背。

    倭国人顿觉刀被铁钳夹住,丝毫不能动弹。

    转头一看,出手的是李光弼,忙解释道:“李将军,这人就是昨晚我们碰到的大食人,死不足惜!”

    说着将黑衣人手中武器夺下,又将他脸上面巾扯掉。

    果然是白衣大食首领阿维叶!

    曼莎大声道:“这人杀了马康,你们为何不杀了他?”

    郭公子怒火上涌,道:“他还差点杀了本公子,你们动手砍了他,衙门那里自有本公子说话。”

    阿维叶愣了愣,忽然哈哈笑道:“马康死了吗?那太好了!”

    艾琳冷着脸道:“马康不是你杀的吗?你装什么傻?”

    阿维叶狞笑道:“对啊,他就是我杀的,我迟早也会把你们都杀死!”

    郭公子厉声道:“大家都听到了吧!这样的贼子死有余辜,直接砍了了事!”

    孙让忽然上前一步,朝阿维叶问:“是你将纸条放在我屋子里的吗?”

    阿维叶冷笑不答。

    一旁的郭公子问:“甚么纸条?”

    孙让深吸一口气,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条。

    “这是我下午回房休息时,在屋中发现的。上面写着‘血纹金刀’放在三楼左边第二间房,陈老头守在门外,只有酉时敲暮鼓时,会离开片刻。”

    李羽脸色大变。

    这分明是有人想将孙让引到藏刀室内杀死!

    而且此人并不是斗篷男,王韫秀可一直跟着他呢!

    莫非,还有人想要孙让的命?

    郭公子将信仔细看了一眼,又放回孙让手中,狐疑道:“这信是谁放你屋的?”

    孙让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就敢过去?就没想过是有人想害你吗?真是愚蠢!”芥川守助一副鄙夷。

    孙让脸色胀红,无法反驳。

    像他这样的商人,只要诱惑超过风险,胆子可以瞬间变得比谁都大!

    李羽沉吟了一会,道:“从早上棋局开始后,只有王姑娘和孙员外离开过一楼,然而王姑娘比孙员外晚上楼,所以不可能是她。”

    郭公子皱眉道:“那此人是何时将纸条放入孙让屋中的?”

    高华抱着手臂,道:“这还不简单吗?自然是早上孙让下楼之后了!”

    婢女茗玉道:“孙员外是第一个下楼的!”

    芥川守助自嘲一笑,道:“这么说来,大家都有机会了?”

    艾琳瞥了阿维叶一眼,沉声道:“也可能是他趁着我们下棋时,潜入石堡,将纸条留在孙员外屋子里!”

    孙让道:“可纸条上写着唐文,他一个大食人,怎会写唐文?”

    李羽心道:“纸条一定是另有人放入孙让屋子里,想引他进藏刀室,趁机将他杀死!”

    会是斗篷男吗?

    他离开石堡,也许就是打算从外面潜入藏刀室,只因被王韫秀跟踪,所以才无法出手!

    芥川守助幸灾乐祸道:“看来咱们之中,有人想杀孙员外呢?”

    李羽望着树林的方向,忽然眉头一皱,道:“我好像听到水声!”

    陈老头道:“树林后面有个瀑布。”

    李羽道:“我去看一下。”说着朝森林小径去了,高华担心他一人不安全,也跟过去了。

    两人穿过小树林,哗哗水声顿时响彻耳膜。

    这座山峰背面,竟然还有一座更高的山峰,瀑布就是从上面流淌而下。

第五十七章 替罪羊就是你了

    峰檐处,延伸出一个一米长的石台,像是一个天然的观瀑台,弯曲流淌的瀑布,几乎快挨到了石台。

    高华脸上流露出些许小儿女之态,伸足便要踏上石台。

    身后传来陈老头的呼喊声:“别上去!”

    高华疑惑的转过头。

    陈老头抢步上前,挡在二人身前,忙道:“这石台被水打滑了,以前就有人失足掉下去过!”

    高华望着瀑布,奇道:“水流不是没打在石台上吗?”

    陈老头道:“瀑布时大时小,现在虽打不着,有时却能将石台整个盖住呢!以前这座石台有一丈宽,如今被瀑布越打越小了!”

    高华听了,也就不坚持了。

    三人一同回到树林外,只见众人还在议论孙让那张纸条的事。

    曹盖文见三人回来,便道:“无论如何,杀马康的人已经抓到,咱们回石堡吧。用过晚膳,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棋会!”

    孙让急道:“还没找出在我屋中留纸条的人,就这样算了不成?”

    芥川守助幸灾乐祸道:“谁知道纸条是真是假,说不定是你自己留下的呢?”

    孙让怒道:“我不是开玩笑,真的有人要杀我!”

    其他人都没理他,各怀着心事朝石堡返回。

    孙让走在最后,脸上充满怨恨。

    回到石堡后,众人将阿维叶关在一楼一间库房中,从外面锁上,然后在大厅用晚膳。

    饭后,曹盖文吩咐陈老头连夜制作木桥,然后让众人休息一晚,棋会明日继续。

    夜幕降临,明月初升。

    亥末子初,斗篷男悄悄溜出屋子,在回廊看了一眼。

    见外面一个人没有,轻手轻脚的来到孙让的屋外。

    “噗”的一声轻响。

    内窗被戳了一个洞,向屋内看去,屋中却并无孙让身影。

    正皱眉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在看什么?”

    斗篷男大吃一惊,转头一看,身后站着王韫秀,顿时恼道:“你干嘛总跟着我?”

    王韫秀哼了一声,道:“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窥伺,还怪别人?”

    斗篷男森然一笑,右手握住了腰间刀柄,道:“既然你要多管闲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韫秀一言不发,默默盯着他的右手。

    过了好半晌,忽听脚步声响,只见孙让和李光弼从楼梯口现身。

    “喂,你们在我屋外干什么?”孙让惊问。

    斗篷男哼了一声,松开了握刀的手,返回了自己屋子。

    王韫秀也不搭理孙让,径自离去。

    孙让咬着牙道:“李将军,你看到了吧,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站在我屋外,一定不怀好意!你可要保护我!”

    李光弼冷笑一声,道:“我不杀你就算好了,还想让我保护你?”

    孙让强笑道:“李将军说笑了。”

    “说笑?你敢参与陷害王大哥,光这一点,就足够我将你千刀万剐了!”

    孙让急道:“我没有陷害王将军,当年他确实说过那句大逆之言,不信你可以问曹兄!”

    李光弼笑了笑:“我不必问。”

    “为……甚么?”

    李光弼淡淡道:“你们的阴谋已经有人告诉我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装装样子,迷惑李林甫。”

    孙让瞪大了眼睛,道:“甚么阴谋?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李光弼平静道:“你是不是太小看王大哥和太子殿下的实力了,你真以为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这、可是……”

    “你在奇怪李林甫为何没有派人将此事告诉你?很简单,我们废了很大功夫,让他以为是你泄了密。要不然,李林甫为何派杀手对付你?”

    孙让浑身巨颤:“要、要杀我的人是右相派来的杀手?是不是那个穿斗篷的?”

    李光弼摸了摸颔下胡须,笑眯眯道:

    “当然了!你只是我们的一颗棋子,韫秀故意把你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那杀手跟过来,看到你我在这里碰头!”

    “不,不可能,郭海和裴晃不可能泄密,曹盖文更不可能!”

    李光弼大喜,孙让说他们不可能泄密,那便说明,此事确实藏着甚么隐秘!

    “哼!你一个将死之人,不需知道这么多。你只需知道,你的下场只有一个,为我们做替罪羊、被李林甫灭口!”

    “你说什么我也不会信!”孙让大声道。

    李光弼忽然朝下面大厅方向努了努嘴。

    “看到没有,那一男一女都是朝廷派来的飞龙兵。他们已经知道真相,所以配合我们计划,特意来这里跟你碰面!”

    只见一楼大厅,李羽和高华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聊天。

    孙让错愕道:“跟我碰面?”

    “对啊,到时候李林甫的杀手会这么向上面汇报,说你在这里与我还有飞龙兵密谈一番,准备卖了右相!”

    孙让嘶声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了,你的死会让李林甫安心,我们就能暗渡陈仓,将那个人带到圣人面前,告发李林甫的阴谋了!”

    “那人是谁?”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孙让咬了咬牙:“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

    “这也算是我们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吧,如果你肯答应为王将军作证,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孙让怔了半晌,忽然阴阴一笑:“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说那么大一套,就是想骗我反水!”

    李光弼淡淡道:“就知道你是这个德性,那你就等着被灭口吧!”转身便走。

    孙让急道:“你不怕我将这些话告诉那杀手吗?”

    李光弼头也不回道:“李林甫派的当然是顶级杀手。你若是不怕死,就去找他吧,兴许他会在你死前陪你聊两句!”

    孙让死死盯着李光弼的背影,冷哼道:“想吓唬我?没那么容易!”

    待李光弼走远,急忙下到一楼,在李羽和高华旁边坐下,赔笑道:“两位上差从长安远道而来,辛苦了!”

    高华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职责所在罢了。”

    孙让忍不住问:“你们不想听我的口供吗?”

    李羽正眼也不看他一眼,道:“你如果还是魏林奏章中的老说辞的话,我们没那功夫听!”

    孙让急道:“事实就是如此,王忠嗣确实说了大逆不道的话,我们四个都听到了!你们可不要被李光弼给骗了!”

    高华淡淡道:“是吗!可你说的四人之中,有一人的说法不一样哦!”

    孙让气急道:“是谁?我愿和他当面对质!”

    高华随口道:“好吧,等离开这里,我们会让你们俩对质的!”

    孙让瞧出对方话中的敷衍态度,暗自心惊:“难道真有人背叛右相?不然他们怎会这般相信王忠嗣?”

    不对!

    郭海他们三人都不可能反水,一定是他们联合起来在骗我!

    想到此处,孙让哼了一声,站起身道:“既然两位不相信鄙人,咱们就走着瞧吧!”

    眼瞧着孙让离去,高华将茶杯放下,皱眉道:“这小子没上钩,怎么办?”

    李羽摸了摸眉梢,道:“毕竟目前只有一张纸条而已,还不足以让他方寸大乱。再等等吧,只要斗篷男继续下手,总能逼他来找我们。”

    顿了一下,皱眉道:“你觉得杀死马康的人,真是阿维叶吗?”

    “只能是他吧?”高华不假思索道,见李羽一脸郑重,皱眉道:“你怀疑是别人干的?”

    李羽沉默了一会,道:“你不觉得现场有很多疑点吗,而且……”

    “而且什么,怎么不说了?”

    李羽望着高华的腰囊,道:“你的小老鼠跑出来了!”

    高华低头一看,只见老鼠将头伸出腰囊,四顾张望。

    于是将老鼠脑袋按了回去。

    谁知老鼠将头又钻了出来,而且一副颇为烦躁的表情。

    高华将老鼠放在桌上,皱眉道:“灰球,怎么了?”

    小老鼠“吱吱”两声,沿着甬道离开了石堡,朝着后林跑去。

第五十八章 陈老丈的故事

    李羽二人跟着老鼠来到树林入口,顿时皱起眉头。

    林中传出一道夜枭般的哭声,令人浑身直发毛。

    高华将老鼠收回腰囊,皱眉道:“定是这声音让灰球不舒服,听起来像是陈老丈的声音!”

    李羽道:“进去瞧瞧吧!”

    进了树林,月光洒下,只见一棵大树前,陈老头一边砍着树,一边唱着歌,泪水从昏黄的老眼不住流淌着。

    听到二人的脚步声,他擦了擦眼睛,笑道:“两位还没歇息吗?是老汉的声音吵到你们了吧?”

    高华慢慢走了过去,柔声道:“老丈,您是有什么伤心事吗,不妨说给我们两个听听吧?”

    李羽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温柔的表情。

    陈老头也愣了一下,苦笑道:“好姑娘,老头的事听了只会让你们不自在,歇息去吧!”

    高华不知触动了什么往事,低下头道:“伤心的事憋在心里,自会越加难受,说出来就好了!”

    陈老头怔怔凝视了高华一会,忽然靠着树坐下,说道:“我非哭自己,而是哭我那可怜的兄弟。”

    高华走到陈老头身边,就着草地坐下,也不避脏。李羽则伫立在她身后。

    陈老头接着道:“我是个没作为的人,沉溺于奇淫技巧之事,三十多岁,依然一事无成。婆姨带着孩子跟人跑了,幸得兄弟收留,方能度日。”

    “我那兄弟是个天生的善人,平日与人红脸都少,急危救困,着实帮了不少人。不想老天没眼,我那侄子半点没继承到他品性,脾气乖张,还好龙阳男风。”

    高华脸颊微红,暗啐了一口。

    陈老头又道:“这也是前世冤孽,有一日,我那侄子突然开了窍,撞见个青楼女子,一眼便看上那女子,决意买来作妾!”

    “我那兄弟只盼能传宗接代,也顾不得女方身份,满口应承下来。谁晓那女子在青楼牌头颇响,鸨子不肯放人,开出天价。”

    “我兄弟唯恐此事成不了,侄子又转头与男人厮混。于是四处借钱,还将二十年心血守出来的店子给卖了,总算凑足了钱!”

    “鸨子收了钱,原定三日后偷偷接过府。谁料那鸨子贪财,故意漏出风声。那女子颇有几个熟客,平日都转过为她赎身的脑筋,只是顾着家里人。”

    “得知女子要被赎身,都开始争抢为那女子赎身,鸨子抬出规矩,价高者得。其中一个姓钱的公子,最是挥金如土之人,用数倍于我侄子的钱,奋退了其他对手,当日便将那女子拖走了!”

    “我侄子得知后,便跑去找钱公子理论。钱公子岂是肯让人的,命手下人将我侄子好打一顿,抬回家后顺不过这口气,怄死了。”

    高华怒道:“好没王法的事!后来呢?你们报官没有?官府有没有秉公处置?”

    陈老头冷笑:“我兄弟自然不肯罢休,跑去衙门里告状,开始还算顺利,把钱小儿下了狱。没过几天,黑白颠倒,钱小儿被放,我兄弟死在狱中,家产也被抄了!”

    李羽暗叹一口气,看到陈老头在这里哭泣,就猜到结果不会太好。

    高华怒道:“判官司的官员是谁?你把他名字告诉我?”

    陈老头默然半晌,叹道:“老汉已经看清了,这都是命!世道就是如此,活一天算一天吧!”

    高华急道:“你不想为你兄弟报仇吗?让钱家还有那狗官逍遥法外,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陈老头站起身,把地上的斧头捡了起来,淡淡道:“报了仇我兄弟也回不来,再说,我也马上要下去陪他了,还讲究那些做甚么?”

    高华再向他说话,老头彻底不搭理人了,只顾默默砍树。

    两人回到大厅,各自陷入自己的心事中,好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许久后,高华抬起头道:“这件事只要去朔州城打听就清楚了,我想替陈老丈讨回公道!”

    李羽迟疑了一下,道:“你觉不觉得……”

    “什么?”

    “如果杀死马康的不是阿维叶,那就只有一个人有嫌疑。”

    高华万没料他要说的是这个,面带怒色道:“你怀疑陈老丈?”

    李羽承认:“是的,之前我就隐有怀疑,只是想不到他动机。刚才听了他的故事后,动机也充足了!”

    高华急道:“你忘了马康受箭的方向了吗?只可能是从外窗射的呀!”

    “你还记不记得,那名突厥人被他射死之前,做了什么?”

    高华怔了怔,道:“不就留了面旗子吗?”

    “他射出旗子时,是不是转了个身?”

    “你怀疑马康被杀时,也转了身,所以中箭部位朝向了外面?”

    李羽点了点头:“你不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高华咬牙道:“那他为何转身?陈老丈怎么让他转身的?”

    “这一点我也有了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李羽一摊手,道:“我现在缺乏证据支持这个猜想,等我找到证据后,再告诉你吧。”

    高华转开头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陈老丈与马康无冤无仇,怎会杀他?”

    李羽叹了口气,道:“你忘了孙让收到的纸条吗?”

    高华吃惊道:“你是说,他想杀的是孙让?这更不可能了,他为何要杀孙让?”

    “正是因为陈老丈没有杀孙让的动机,所以我一开始没朝这个方向想。但听了刚才的故事,你不觉得孙让很可能就是陈老丈的仇人吗!”

    “怎么会!害死他兄弟一家人的是钱家人啊!”

    “你忘了孙让是做甚么的了?”

    “商人啊!”

    “商人最大的特点不就是钱吗?陈老丈怕我们联想到孙让,当然要用一个假名!”

    高华默然半晌,道:“这都只是你的猜测!”

    李羽点了点头:“是的,我目前没有任何证据。”

    高华站起身道:“夜了,我要去替王韫秀的班了。”默默朝楼梯口走去。

    ……

    次日清晨,李羽迷迷糊糊的从桌子上坐起身,向床边看去。

    床上只躺着王韫秀一人,高华昨晚接替王韫秀的班,整晚监视着斗篷男。

    他起身的动作吵醒了王韫秀,后者起了身,与他一起出了屋子,在环廊拐角找到了高华。

    “你要不要去休息下?”李羽歉然道,自己一个大男人让两个女子盯夜哨,实在过意不去。

    高华摇了摇头,一脸郑重的对李羽道:“昨夜,我想了一晚上,也许你的猜测是对的!”

    王韫秀奇道:“甚么猜测?”

    高华遂将李羽昨晚猜测的情况说了。

    王韫秀点了点头,道:“案子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不过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顿了顿,望着斗篷男的屋子,道:“昨夜有动静没?”

    高华道:“我每隔一刻钟就会去两人屋外检查一次。孙让没甚么动静,不过穿斗篷的家伙,子时左右,出来过一次,到一楼去了!”

    “你没跟过去吗?他有可能通过孙让窗户潜进去呀!孙让没出事吧?”王韫秀十分焦急,连连发问。

    高华笑道:“孙让用木柜堵住窗户,那小子进不去!我怕他用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没动。他离开后,我一直守在孙让窗边!半小时后,那家伙就回屋了。”

    就在几人说话时,孙让推门而出,经过三人时重重“哼”了一声,朝一楼大厅去了。

    王韫秀道:“我去保护他。”跟着离开了。

    高华朝李羽道:“你准备怎么解决陈老丈的事?他如果要杀孙让,肯定还会出手!”

    李羽道:“我等会再去藏刀室检查一下吧,看能不能找到证据!”

    高华道:“我等会和你一起去。咱们先下去吃早膳,我快饿死了!”

    来到一层,除了李光弼和芥川守助外,众人都在用早膳。用饭时,李光弼和芥川守助也相继下来。

    饭后,茗玉给每人上了茶。

    别人都直接拿着吃,孙让却叫道:“我说茗玉,我都来几次了,你怎么还不知道我口味?赶紧拿糖过来!”

    艾琳惊奇道:“你们唐人喝茶还要给糖吗?”

    郭公子没好气道:“一般人谁会给糖?别理这怪胎!”

    茗玉去厨屋拿糖过来,孙让舀了半勺,搅匀。

    就在这时,斗篷男惊呼一声,道:“你们快看,库房的锁被人劈开了!”

    众人齐齐看去,锁果真断开了。

    艾琳快步来到门前,将门推开,脸色微变,道:“阿维叶被人杀死了!”

    李羽来到门前,只见阿维叶胸口多了道致命伤口,地上鲜血已干,人已经死透了。

    对于阿维叶的死,众人反应都很平静。

    毕竟堡中想杀他的人很多,甚至没人多问一句是谁杀了他。

    曹盖文和陈老丈一起将阿维叶抬出去,直接扔到峰底,然后回到大厅,向众人道:“继续开始棋会吧!”

    孙让正喝着茶,忽然叫道:“老曹,你们家的糖放坏了,怎么一点甜味都没有!”

    李羽微微一愣。

    便在这时,王韫秀走了过来,附耳道:“刚才穿斗篷的趁你们注意力被库房吸引时,和孙让换了杯茶。我又趁他不注意,用我的茶和孙让换了。”

    李羽点了点头,暗暗琢磨:“昨夜斗篷男下楼,应该就是为了杀阿维叶!再利用他的死吸引众人注意,趁机毒杀孙让。”

    向斗篷男看去,他虽然自顾喝着茶,却时不时向孙让瞟一眼,显然在期待着对方被毒死。

    曹盖文道:“李公子,李将军,你们可以继续那局棋了。”

    李羽眉头一皱,他只想再去藏刀室、或者陈老丈的屋子里寻找线索,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棋局上。

    正要拒绝时,向教授忽然发了一句话。

    “小李,此人费尽心思促成这场棋会,定有目的,只有将棋会进行到底,才能知道他的图谋。”

    小明爱大明:“我看您老就是想下棋吧!”

    八戒哥哥:“我同意向老的意见,这个曹盖文不简单,他一定在盘算着甚么。”

    李羽见二人都这么说,便答应下来,走到棋局旁,准备继续和李光弼对弈。

    就在这时,斗篷男猛地站起身,朝大门方向走去。

    郭公子问:“你去哪?”

    “茅房!”斗篷男头也不回道。

    王韫秀立刻跟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失踪的斗篷男

    棋局再次开始,众人虽然都围在棋局旁边,却无心看棋,相互间低声说着话。

    曹盖文见陈老丈直打哈欠,道:“老陈,你去歇息一下吧。”

    陈老丈笑道:“那老汉去歇息两个时辰。”说着朝一楼房间去了。

    郭公子抱怨道:“干嘛让他去歇息呢?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觉?让他赶紧把木桥做好不好吗!”

    曹盖文冷冷道:“你若急着离开,可以自己去做一根木桥!”

    郭公子哼了一声,不吭声了。

    一刻钟后,王韫秀猛地冲入大厅,急道:“不好了,穿斗篷的家伙失踪了!”

    ……

    茅房位于石堡西北角,只有四面一米多高的矮墙,没有屋顶。

    高华站在一面矮墙外侧,皱眉道:“上面有绳子拖拽的痕迹!还有血迹!李兄,里面什么情况?”

    李羽正蹲在茅房地面上,回道:“地上有很多土,还被翻过,看起来像土下压着甚么东西,被人扯了出来!”

    高华转过身,朝身边的王韫秀问:“当时到底什么情况?”

    “我一直守在茅房附近,忽然听到穿斗篷的闷哼声,接着又有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等我到茅房一看,斗篷汉已经不见了。”

    郭公子站在茅房五米外,问道:“你守在茅房附近干什么?”

    王韫秀道:“当然是如厕了,他在里面,我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李羽这时从茅房走了出来,沉声道:“从现场痕迹和王姑娘描述来看,斗篷男在上茅厕时,被人用绳子套住,拖了出去!”

    芥川守助狐疑道:“我瞧那家伙武艺应该不会差,怎会这么容易被人偷袭?”

    李羽道:“应该是有人在茅房地面上下了绳套,再用土填住,然后趁他如厕时,在外面用力一拉,套住斗篷男双脚,将他拖走!”

    曹盖文皱眉道:“刚才大家都在屋子里,还能有谁暗算他?”

    芥川守助阴阴一笑,盯着王韫秀道:“她不就在外面吗?”

    高华冷冷道:“若是她杀了人,怎会过来向我们报信?”

    芥川守助一摊手:“别冲我发火啊,我只是实话实话嘛,当时除了王姑娘,大伙可都在厅中呢!”

    李光弼瞥了陈老丈一眼,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厅中。”

    陈老丈急忙道:“李将军,老汉当时在屋中休息,怎可能出去杀人?”

    李光弼道:“谁知道你有没有翻窗出去过?”

    曹盖文道:“这不可能,老陈的屋子是库房改的,只有一个小天窗,连小孩都穿不过去!”

    李羽心中一动,道:“还是过去检查一下吧!”

    芥川守助笑道:“说得对,就算窗户出不去,也许还有暗道!”

    陈老丈苦笑道:“那诸位随我来吧!”带着众人来到他的屋子。

    曹盖文说的没错,这屋子只有一个极小的天窗,根本出不去人。

    众人分头寻找,高华甚至放出小老鼠灰球,这老鼠除了鼻子灵,最擅长找机关暗道。

    然而一圈找下来,却没有任何发现。

    李羽蹲在一个废篓前,从里面翻出一团断掉的蚕丝线,眸光一亮,悄悄将蚕丝藏入袖中。

    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是陈老丈杀了马康,也有线索证明。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陈老丈是如何杀死斗篷男的呢?

    还有,他又为何要杀死斗篷男?

    这时,芥川守助将陈老头的床翻了一遍,冷哼道:“屋中并无暗门密道,如此看来,只有王姑娘有机会下手了!”

    李光弼喝道:“守助,你若是不想滚回倭国,就给我闭嘴!”

    芥川守助脸色一白,低头不吭声了。

    茗玉小声道:“如果不是王姑娘,那还能有谁?”

    孙让叫道:“不会真是突厥人变成鬼来报仇吧?”

    曹盖文淡淡道:“要是突厥人有这能耐,就不会被我们灭国了。”

    艾琳忽然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地方也许还藏着一人,马康是他杀的,这个斗篷男也是他掳走的?!”

    曼莎惊道:“艾琳,马康不是阿维叶杀的吗?”

    艾琳道:“我总觉得他听到马康被杀的反应很奇怪,也许马康并不是他杀的!”

    郭公子浑身打了个激灵,叫道:“这地方就这么小一点,我们也搜索过,怎么可能藏着人?”

    高华忽然有些心烦意乱,转头一看,发现李羽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子。

    她走到门口,才发现李羽正在大厅,手中拿着一个茶杯。

    “李兄,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李羽招手道:“你们都过来一下,我有发现!”

    待众人回到大厅,李羽说道:“我手中这杯茶是斗篷男喝过的,你们过来看一下,这杯茶下面有些糖沫子。”

    孙让惊奇道:“他的茶又没给糖,怎会有糖沫子?”

    “因为这原本是你的茶!”李羽盯着他。

    李光弼心中一动,道:“李兄弟是说,斗篷男和孙让的茶调换了?”

    李羽点头道:“是的,阿维叶就是斗篷男杀死的,他利用阿维叶的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趁机和孙让换了杯茶!”

    孙让摸着脖子,惊惧道:“他、他给我下毒了?那我……”

    王韫秀举着另一杯茶,道:“你不会有事,我已经把你那杯茶换过来了。”

    取出一根银针,在茶水里搅了搅,取出来时,银针变成了黑色。

    孙让脸色阵青阵白,顿了半晌,嘟囔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王韫秀将头转向一边,没有答话。

    李羽忽然道:“其实你的救命恩人不止王姑娘一人,斗篷男也救了你的命!”

    孙让惊愕道:“他、他怎么救我了?”

    李羽道:“茅房的陷阱显然是事先就布置好了的,谁进茅房,谁就会遇害!”

    郭公子失声道:“那不是看运气的吗?他不会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吧?”

    艾琳轻轻道:“那斗篷汉子喝了茶就去了茅房,定是他喝的茶下了泻药!”

    李羽沉声道:“一点不错,斗篷男喝的刚好是孙员外的茶,这才去了茅房,代替孙员外遇害!”

    孙让呆若木鸡:“也、也就是说,除了斗篷男,还有人要杀我?”

    芥川守助嗤笑道:“你运气真好啊,要不是穿斗篷的刚好也想杀你,现在失踪的就是你了!”

    艾琳指着茗玉,道:“茶是她倒的,能下药的人只有她!”

    茗玉急忙道:“不,我没有下毒!”

    李羽道:“不是茗玉姑娘下的泻药,茶都是大家随便拿的,如果药在茶里,根本无法保证让孙员外拿到有泻药的茶!”

    曼莎奇怪道:“那药是怎么下到茶水里的?”

    李光弼抱着双手,道:“应该是糖吧!”

    李羽颔首道:“是的,凶手知道孙员外的习惯,所以泻药被提前下到糖盒里了!”

    艾琳皱眉道:“那凶手到底怎么杀死斗篷汉的呢?”

    李羽默然不答。

    他虽然可以肯定凶手就是陈老丈布置的手段,却不明白他是如何在石堡里面,将外面的斗篷男杀死!

    郭公子忽然叫道:“我受不了了,这地方太诡异了,我要离开这里!”

    曹盖文皱眉道:“那棋会……”

    芥川守助冷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棋会?我们现在应该立刻把木桥做出来,然后离开这里!”

    艾琳瞥了曹盖文手中的血纹金刀,道:“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曹盖文叹了口气,道:“也罢,那大伙都去小树林,一起把木桥做起来吧!”

    没一会,众人都跟着曹盖文离开了古堡。

    只有李羽、高华留了下来,王韫秀和李光弼跟着保护孙让去了。

    李羽在原地思考了一会,也出了古堡,朝茅房走去。

    高华跟在身后,皱着眉道:“李兄,你说对斗篷男下手的人到底是不是陈老丈啊?”

    李羽答道:“一定是他。”

    “可他当时明明在石堡里面呀?”

    李羽沉默了一会,道:“他应该是利用了某种机关,只是我们还摸不清罢了。”

    ……

    后面是解谜环节,凌晨两章一起更,让你们一口气看完。

第六十章 林中的血路

    悬崖附近,众人将一根十几米长的榆树树干抬了过来,正在齐心合力削树皮。

    动手的只有曹盖文、陈老丈、芥川守助和李光弼,其余几人都坐在一旁看着。

    孙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脸色苍白如纸,显然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刚才两只脚都踏到奈何桥上了,又让人给拽了回来。

    他当然能看出王韫秀、李光弼等人都在暗护他,也知李林甫确系要杀他,而且派了不止一拨人。

    他本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又贪生怕死,这时候自然不打算硬顶了。

    但商人心性作祟,又不想轻易就答应李光弼、王韫秀,图着趁机提点条件、要点好处。

    正琢磨着向二人提甚么条件好时,李光弼忽然站起身,道:“这棵树不行,里面被虫蛀的厉害,容易断!”

    曹盖文朝李光弼负责的那段看了一眼,眉头一皱,道:“老陈,怎么挑的树?”

    陈老丈苦着脸道:“昨夜太晚,没看清楚,我再去砍一棵吧!”

    郭公子跺脚怒道:“重砍一棵?这又要耽搁多久工夫?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

    李光弼眼皮一抬,道:“你甚么活都不干,哪来那么多废话!”

    郭公子唯一怕的就是李光弼,不敢吱声了。

    曹盖文道:“我和老陈再去砍一棵树,你们在这等一会。茗玉,去堡里取点饮水过来备着!”

    茗玉答应一声,朝石堡去了。

    艾琳道:“我在这也帮不上忙,还是回石堡等着吧。”和曼莎一起跟了上去。

    郭公子如影随形。

    芥川守助瞥了孙让一眼,笑道:“孙兄打算在这待着呢?还是回石堡?”

    孙让道:“我在这等着。”

    芥川守助道:“那我就不奉陪了。”一副把孙让当做灾星的样子,转身走了。

    原地只剩孙让、李光弼和王韫秀三人。

    孙让心中已决定反水,面上却不动声色,翘着二郎腿,一副悠哉悠哉的表情。

    王韫秀毕竟年轻气盛,忍不住,开口道:“姓孙的,你也看出李林甫要杀你了吧?难道真不怕死?”

    孙让暗暗得意:“小丫头,终究还是嫩了点吧!”笑眯眯道:“反正有你们给我当保镖,我有什么好怕的?”

    王韫秀咬牙道:“你该知道,我们护你性命是为我爹爹!倘若再不配合,姑奶奶先宰了你!”

    孙让摊开手,一副光棍模样,道:“既然如此,你就动手吧!”

    “你……”

    李光弼忽然站起身,像拎小鸡一样拎住孙让,走到悬崖边,将他伸到崖外。

    孙让望着下方万丈深渊,顿时骇得魂不附体,大声道:“有话好说……好说……”

    李光弼面无表情道:“我最后再问一遍,王大哥到底说了那句话没有?”

    孙让惶急道:“他老人家真的说了呀!不然我向天借胆子,也不敢冒犯他呀!”

    “那当年的事到底还隐藏了甚么秘密?李林甫和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孙让咬了咬牙,道:“告诉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王韫秀道:“你说!”

    “你们只要能把朔州长史裴晃打为白身,我就告诉你们!”

    李光弼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你先告诉我们当年事情的真相,我保证帮你扳倒裴晃!”

    “那不行……裴晃不倒,我、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孙让牙齿打着颤道。

    李光弼陡然将手放低了些,孙让尖叫一声,却还是没有开口退让。

    李光弼默然半晌,将他拉了回来,扔在地上。

    孙让紧紧按着发抖的双腿,浑身尽是冷汗,道:“只、只要你们帮我扳倒裴晃,我、我保证兑现承诺!”

    李光弼握起一只拳头,冷冷道:“你若是敢耍花枪,我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当然,当然!”

    王韫秀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时刻跟着我,不准离开我十步以上!”

    孙让笑道:“有王姑娘保护,孙某人求之不得。”

    李光弼向王韫秀道:“去石堡吧,李兄弟和高丫头一直没过来,我有些不放心。”

    ……

    李羽和高华站在小树林左侧边缘,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里离正面入口十来丈远,本没有入森林的路,尽是杂乱的花丛草木。

    然而此刻,浓密的花丛之间,被拖出一条等人宽的血路。

    两人从茅房开始,根据地上细小的线索,一路追到了这里。

    这一路上,从开始的零星血迹,到后来的大片血水,再但现在的血路……

    斗篷男在地上拖行过程中,所受到的创伤,令人为之侧目。

    高华望着森林方向,脸色有些发白,道:“拖斗篷汉的绝不是人,力气太大了,简直像好几匹战马,同时在拖拽他!”

    李羽深吸好几口气,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沿着血路前行,沿途花草上,不仅能看到鲜血,还有斗篷男破碎的衣服。

    又走了一阵,前方传来水声,却是穿过了树林,来到瀑布前。

    高华“咦”了一声,道:“石台上怎么有根树桩?”

    那是根一米左右的树桩,大半都在石台上,只有小部分在内崖,也不知甚么人推上去的。

    木桩上还绑着根绳子。

    瀑布比上次见到的大,最外层水流,已经拍打在木桩上。

    李羽目光盯在绳子上,忽然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

    临近午时,石堡内众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个个无精打采的坐着,没一个人说话。

    每人桌前都放着杯茶,还在冒着热气。

    但经历早上下毒事件,没有人敢轻易喝东西了。

    一片沉寂之中,李光弼忽然站起身,朝王韫秀道:“李兄弟和高丫头还没回来,我去找他们一下。”

    王韫秀道:“您小心一些。”

    李光弼刚走两步,甬道口传来脚步声,却是陈老丈走了进来。

    郭公子问:“老陈,是不是又砍好一棵树了?”

    陈老丈笑道:“是的,已经弄好了。”

    芥川守助站起身,道:“那我们一起过去,把树干抬过去!”

    陈老丈摆手道:“不必着急,老爷说用过午膳再继续。”

    茗玉问:“老爷人呢?”

    陈老丈道:“他正在东圊,马上就过来了。你赶紧准备午膳吧!”

    茗玉答应一声,朝厨室去了。

    王韫秀道:“你看到李公子和王姑娘没?”

    陈老丈摇头道:“并未看到他们俩。”

    李光弼心中担心更甚,道:“我还是去找一下吧。”

    从陈老丈身边经过时,忽然眉头皱起,道:“老陈,你手中怎么拿着一根绳子?”

    陈老丈忙解释道:“绳子另一端握在老爷手上,毕竟还不知是谁掳走那位斗篷壮士,老爷一人如厕,总得小心些。”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朝大厅中心走去。

    郭公子哼道:“我还当曹世伯一点都不怕呢。”

    李光弼隐隐觉得不对,站在原地没有动。

    陈老丈走到孙让身边,向屋角的漏刻看了一眼,忽然喃喃道:“嗯,时间到了。”

    将手中套成圈的绳子朝孙让脖子套去!

    王韫秀早在暗中戒备,上前一步,将手伸入绳圈中握住。

    正要质问,忽听陈老丈急喊道:“小姑娘,快松开!”

    异变陡生。

    王韫秀还来不及反应,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从绳子上传来。

    那绳套是个活口,受力下圈紧,将王韫秀手臂紧紧套住。

    霎时间,她全身被带的凌空飞起,仿佛另一头有艘巨船在拖着她。

    陈老丈反应最快,伸手抓住她一条腿,随即也被拖着朝甬道而去。

    芥川守助反应不慢,下意识伸出手,然而伸到一半就收回来了。

    艾琳和曼莎伸手去抓,却已经够不着了。

    忽听李光弼一声爆喝,上前一步,扯住套在王韫秀手上的绳头。

    绳子似乎停住了一瞬间,随即将李光弼拖在地上滑行。

    到了甬道口,李光弼怒吼一声,一只脚蹬在门洞侧面的墙上。

    绳子又缓了一下,随即骨折声响起。

    李光弼额间冷汗直冒,心知再坚持,这条腿就废了。急忙收了右腿,和王韫秀、陈老丈一起被拖进甬道。

    其他人都呆呆看着这一幕,吓傻住了。

    三人像乒乓球一样,在甬道中撞了几下,随即被拖出门口。

    王韫秀身上多处撞伤,一咬银牙,将陈老丈和李光弼推开。

    随即,被拖出大门,在地上飞速滑行!

    “世侄女!”

    李光弼大吼一声,快步奔出大门。

    忽然面色一喜,原来王韫秀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竟停了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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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羽点开一个诡异的直播软件,穿越为唐朝一名金吾卫右街骑卒!随行的还有一部能直播的手机!在直播间网友的热心帮助下,他发现不用自己动脑筋,就能轻松破获大案!我在唐朝直播破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唐朝直播破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唐朝直播破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