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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舒道     不二朝txt下载     不二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嘉华

    面具后面的人一阵沉默,秦绍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着实失态。

    每每遇到征文先生,她便容易头脑一热,冲动行事,这对于秦绍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快走吧,小心你要救的那个女人跑了。”秦绍主动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容宿也不纠缠,体力恢复了便凑到架子前。

    外面已经没了声音,估计搜查的人已走,容宿又不在府中,书房连个当值的人都没有。故此,她们顺利出了容宿院子,趁着容闳带队搜查别的院落时走小路从后门出府,直奔任艺璇藏身的小院。

    另一边,容王听闻兵械库竟然被人闯入,急匆匆赶回。

    “父王,孩儿无能尚未抓住贼人。”容闳第一时间认错,容王大步不停,边走边问:“大公主府也遭了贼人?”

    “是,孩儿怀疑这是同一拨人所为,只是……”

    容王顿足:“只是什么?”

    “贼人对王府巡逻情况了如指掌,出入有如无人之境,父王,孩儿怀疑有内鬼作祟。”容闳道。

    “你是指谁?”容王眉头上扬。

    王府内巡逻班次都是由他亲自安排,每隔两月换一次规则,若真能达到了如指掌,除了容王本人,也就只有容闳和容宿两位主子爷能做到了

    “孩儿不敢妄加猜测,还是请父王先点清兵械库损失情况,再做定夺。”

    容王也正有此意,亲自带人清点一番后,发现只丢失了一瓶解药。

    “果然是他们,大公主府三名刺客中有一人被兵刃所伤中了锈毒,需要来府中取走解药。孩儿已经加紧放手,但还是……”容闳冷着脸道,而容宿却偏偏在当晚不见踪影,如此说来夜闯大公主府的事也跟容宿有关。

    “若真是了如指掌,偷解药往常备库去即可,何必冒险闯入兵械库?”容王反问。

    “这……”容闳也答不上来,况且容宿身为容家四子,手上本就有解药,根本不需要冒险偷。

    容王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浑身一震大步往兵械库里冲,还狠狠挥手:“你们都退下。”

    “父王?”容闳不解,但看容王脸色难看,只叫人退出兵械库。

    库内点了烛灯,容王自己手持火把大步往最后一排冲去,对着虎头墙上下检查,墙面严丝合缝,开门的机关藏在老虎腹部三寸处,他摸了摸上面久积的灰尘,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此人并非冲着墙后面的东西而来。

    容王松了口气,目光也柔和下来,轻轻拍了拍虎头凸起的部分,嘴边竟然带了一丝笑意。

    片刻后,容王走出兵械库。

    “的确没有丢失,不过此人倒是发现了一个秘密,为求万全,闳儿,你去替为父办一件事。”容闳附耳上前,连连应是。

    吩咐完容闳,容王扫了一眼,不满道:“宿儿还没回来?”

    “四弟醉了,已经歇在酒楼,儿子这就派人去寻。”

    容王瞟他一眼:“随你。”

    ……

    夜还没过,秦绍与容宿赶往安顿任艺璇的小巷,推门而入,床上却没有半个人影。

    “难道她醒来后自己走了?”秦绍背着手左右看去。

    “不会,她身上三处伤我只帮她简单包扎,如果挣动会流血不止,必死无疑。”容宿眼一眯,陡然甩出一颗银锭子。

    “当!”银锭子击在刀背上,他虽控制了力道,但还是连人带刀都击飞数步,任艺璇更是栽倒在地。

    她痛呼一声,恶狠狠地看向容宿:“为什么帮她!”

    秦绍喜滋滋地抿着笑,甚至连任艺璇藏身柜中偷袭她都不介意,“你忘恩负义要杀恩人,他当然要帮我。”

    容宿取出怀里一瓶解药:“这是解锈毒的药,能防止你伤口溃烂,我和这位姑娘一同去容王府偷药,她有恩于你。”

    “有恩?呵,你知道她是谁吗?”任艺璇冷笑一声,从地上挣扎两下,想要站起来。

    秦绍本想扶她,动作却猛然顿住。

    不可能吧,她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不会被她识破真身吧。

    更何况,秦绍现在可是女子打扮,再怎么厉害的人也不会猜她会和昭和郡王有什么联系。

    毕竟连征文先生都被她糊弄住了。

    容宿本想开口,可见秦绍动作僵硬,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个女贼身上另有隐情?

    “你说。”容宿哑着嗓子问,既没有扶起任艺璇的想法,也没有靠近秦绍。

    秦绍捏了捏手指,操着一口燕京话:“你说,我是谁?”

    “这该问你自己吧,不介绍一下你的名字吗?”任艺璇冷笑,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般。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容宿也开口。

    秦绍看向他,顿时生出两分委屈:“你也带着面具,我却没有疑你。”

    容宿心头一跳,下意识迈前,声音也缓和下来:“我叫征文,征文解命,是个天桥下摆摊解字的散人。”

    任艺璇眉头跳了跳,喃喃重复:“原来你叫征文。”

    秦绍仿佛被这两个字蒙住了眼,眉毛弯成一截新月,朱红美人痣浮出面罩只凑上去抓住容宿的手:“征文先生,我就知道你是征文先生!”

    容宿盯了二人交握的手一眼,没有抽开:“是,我是征文,先生不敢当。”

    “当得,当得!”秦绍贴上去。

    任艺璇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没来由地一股火气上涌:“你这个女人演什么戏呢!征文,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是害死我哥哥的那位尊使!”

    征文看向秦绍。

    秦绍心里松了口气:“什么尊使密使的,我是救你的神使,给她给她,快把解药给她,少在这儿鬼话连篇了。”

    任艺璇却不肯信:“你!征文,你想想,会夜里潜入大公主府找江泰的女人,箭法又如此超凡,除了那位尊使还能是谁?你说,你蒙面混入我们中间,到底想干什么?”

    秦绍抬头看向征文:“我不是,我不知道什么尊使。”

    征文捏捏她的手指,转而去看任艺璇:“她不是那位尊使,方才在容王府我已经试探过她了,倒是姑娘你,行踪诡秘,至今不肯透露姓名。”他取出怀中解药比划在任艺璇面前:“此刻我倒是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救你。”

    秦绍看向征文,忽然想到探秘地窖时,征文跟她说的那句话,还有密室之中,他忽然昏倒在舟舟面前。

    他八成没有中什么暗算,只不过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嘉华,会不会救舟舟罢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听云

    秦绍抿着嘴,从征文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

    征文先生怀疑她。

    这让秦绍一时难以接受,纵然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小女贼突然冒出来,征文先生一定不会轻易信她,可是真的被先生设计试探了,她又觉得难以接受。

    “你的伤也是假的?”秦绍问。

    征文回头看她,低头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垂下手:“伤不是,毒不是,但……昏倒是。”

    果然。

    “所以你是故意引我去那间密室,见到那个女人,你也早知道那里囚禁着一个女人,你不过是想看看我会不会救人,不,是那个女人会不会认出我来。”秦绍倒还没丧失理智,没有叫出舟舟的名字。

    征文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任艺璇却冷笑一声:“继续演,我倒不知堂堂尊使大人,还有这个爱好。”

    秦绍看见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她前世今生从来都是被人捧在高处,除了容宿那个狗贼,谁见到她不是恭恭敬敬?任艺璇这样的讥讽,她还真没经历过几次。再加上被征文先生试探的委屈,让她恨不得一声来人,杖毙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

    “那就不打扰两位了。”秦绍抱拳,绕开征文先生便走。

    容宿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却没有出言挽留。

    “你站住!”任艺璇捡起地上的宝剑,狠狠刺来:“你还我哥命来!”

    秦绍躲都不需要躲,任艺璇就自己摔在地上,屋里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她伤口崩裂了。

    “任姑娘,”征文大步上前,搀起任艺璇,人家却不领情,甩开征文的手还要去追,秦绍却已经走出房门。

    “征文,不能放她走!”任艺璇又痛又晕,急红了眼:“她害死我哥……”

    征文摇头:“她的确不是一点眉的人,”他望了门前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罢了,先帮你疗伤吧。”

    任艺璇脸颊染上一抹红晕:“不……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她去拿容宿手中的解药,可方才怒急攻心加上失血过多,眼前竟有三瓶解药,她手伸过去时扑了个空,便栽倒下去再难抬起来。

    “任姑娘!”容宿拍了拍她的脸,任艺璇已经昏死过去。

    容宿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板上。

    任艺璇的伤有三处,一个在左肩,一个在右边大腿,还有一个在背上,容宿去王府之前就帮她简单包扎止过血。

    但眼下却是要帮任艺璇涂上解药,化掉伤口上附着的锈毒就要撕掉伤口附近的衣物,这三处虽不“关键”,但也足够尴尬,所以任艺璇才要自己来。

    若她醒着,容宿必定不会代劳,可现在她失血过多昏过去了,容宿也无计可施。

    他拔出解药塞子,看了看床上昏倒的女子,呆坐片刻,忽然笑出声来。回望门前,却是一片寂静。

    女孩负气而走,哪里还会回头。

    容宿摇摇头,从靴里拔出匕首在任艺璇大腿上简单包扎的衣料上轻轻一划,又使力扯开衣料,那染着不少血迹的白大腿就暴露出来。

    他挪开视线,将药粉倒在掌心,正要敷上时,只听院子里响起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容宿腾地站起来拔出匕首。

    来人却不怕被发现,几乎是跑着冲过来,嘭地一脚踹开房门。

    容宿面具下的脸又惊又喜:“是你?”

    秦绍嗯了声,有些尴尬,但看到床上挺尸的任艺璇大腿白花花地露着,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我来我来!”

    幸亏她反应快又跑回来了。

    不然征文先生这一掌药粉敷下去,任艺璇的伤是没问题了,清白怎么办?

    醒来之后会不会玩话本子上以身相许那一套?

    秦绍越想越觉得危险,伸手就把容宿手里的解药抢过来,还很不客气地挤开容宿自己坐到床边:“男女授受不亲,我觉得先生你还是到外面等候为妙。”

    花脸面具的男人杵在那一动不动。

    秦绍抬眉看他,心里咯噔一声:“你不会是信她的话,觉得我是要支开你杀她吧?”

    “当然不是,”征文答得很快,还噗嗤笑了声:“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回来。”

    秦绍挑眉:“我坏你好事啦?”

    她伸出双手,解药和塞子都递过去:“那你来?”

    征文也伸出双手摆了摆:“不必不必,我去外面等,外面等。”

    秦绍哼了声。

    征文大长腿一迈就出了门,凉风吹来,他轻吁口气,面具下笑容更深。

    秦绍没好气地倒出些粉末在掌心,狠狠地按倒任艺璇腿上的伤上。

    “啊!”任艺璇痛得惨叫。

    门外征文先生则打了个寒战,女人,真是个可怕的动物。

    秦绍堂堂天子,极少受伤更没给人疗过伤,自然下手不知轻重。更何况,她烦着呢,能给任艺璇涂药就不错了,还说什么仔细包扎?

    做梦吧她。

    任艺璇在秦绍给她肩头上药时就醒过来,还心有余悸道:“我自己来,你出去!”

    “你够不着,还是我来吧。”秦绍笑眯眯地,趁她病要她命,狠狠一掌就敷上去,任艺璇疼得咬住手臂才没叫出声来,恶狠狠回头:“你要杀就杀何必折磨我?”

    “哟?刚才说自己来的不是你?怎么,这会儿又觉得我要杀你了?”秦绍冷笑,女人间的阴阳怪气她不屑做却不是不会做,这个女人让她很不痛快,她也得让这个女人尝尝被讥诮的味道。

    这就是容宿狗贼常说的,以牙还牙。

    “你!就算你现在不杀我,也不能证明你不是一点眉的人!”任艺璇还是怀疑秦绍,毕竟她出现的时间太敏感了。

    秦绍眉头一挑,一点眉,原来这个女人知道一点眉。

    联系任艺璇之前所说,要杀尊使替哥哥报仇,秦绍大概推断出征文救她的目的应该也是为了追查一点眉的事。

    先生心里果然想着她。

    秦绍柳眉一弯,包扎伤口的力道都小了两分,任艺璇看鬼一样地看着她,紧张兮兮地不知道她又抽什么风。

    “我叫谢听云,燕京人士,妙手空空为生。你说的那什么一点眉两点眉的,听都没听过。我只解释这一次,你要是再怀疑我,”秦绍冷笑着用力系好,“我也不在乎。”

    只要先生心里不怀疑她,管这个女人想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艺璇

    任艺璇冷笑一声:“你说你妙手空空为生,就是到大公主府偷东西去了?那你偷了什么?”

    “不管我拿出什么,你都不会信,我干嘛要告诉你?”秦绍起身,也懒得多说,直接拉开房门:“可以进来了。”

    天色见亮,但征文带着花面具也看不清脸色。

    “人没问题了,再换药也用不着你了。”

    征文带着笑意拱手:“辛苦听云姑娘了。”

    秦绍抿了抿嘴,听云二字从先生口中说出,就格外动听,根本不计较他偷听墙角的事。

    “天快亮了,我要先走一步。”秦绍道。

    褚英现在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尤其父王还在府中,万一她不能在天亮前赶回去请安,只怕昭和郡王失踪的消息就要传遍长安,那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征文看了眼天色,点点头:“那就……后会有期。”

    秦绍抓心挠肝的,可她现在是女装,不能与先生相认,踟蹰着道:“我不喜欢什么后会有期,要不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你?我们……我们改天一起再去偷公主府?”

    征文笑了笑,比了三根手指,可不知为何又收了回去:“有缘自会相见。”

    秦绍的心忽上忽下,难免有些失望。

    先生不想再见到她了吗?

    征文面无表情地同她擦身而过,进到屋内去看任艺璇的伤势,“任姑娘,不知能否告知真名?”

    秦绍有些失落地走出房门,又喃喃自语:“至少认识了。”

    前世临死前,先生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今生虽然蒙着面,但至少能和征文先生真真正正地相识一场。

    已经不错了。

    秦绍喜滋滋地迈开腿,飞身跃上墙头准备离开。

    “我没有骗你,我姓任,闺名艺璇,胶州人士……”任艺璇话才说一半,就听到屋外哐当一声,征文脸色一变大步冲出去:“听云?”

    “我没事我没事,”秦绍拍了拍身上的土,“这土院墙不结实,我踩滑了。”

    征文松了口气,还有心思调笑她:“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秦绍哼了一声:“走了走了。”

    这次她是真的成功跃到墙上,翻身离开,消失在熹微的晨光中。

    征文回到房间内,任艺璇脸色很不好看:“你真的相信她?就算她与一点眉没有关系,但这女贼来路不明——”

    “不必说她了,还是说说你吧。”征文打断她的话,“我想知道一点眉的具体消息,你又是从何得知江泰和牡丹尊使有所勾结。”

    任艺璇捂住肩头伤口:“你以为你救了我,就能逼问我?”

    征文笑笑:“你昨夜行刺江泰暴露真容,没有我的帮忙,你出了这个院门就会被人抓走,大理寺七十二般酷刑走一遭,也一样要说。而且那时候你说的,很可能就是别人想让你说的话。”

    任艺璇皱眉:“你什么意思?”

    “一点眉是容王旧部,如今有刺客行刺江泰,还说是一点眉所为,闹到御前,你说陛下怀疑的人是谁?”

    当然是容王。

    任艺璇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人想让容王背锅?不可能,除了容王,没人有这么大的本事重组一点眉。”她又冷笑一声:“江泰不过是容家的走狗,我杀他,只不过是因为下令除掉所有参与制作短弩的人,是他!”

    “你果然知道内情,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容宿道。

    “你到底是谁?”任艺璇蹙眉。

    年纪轻轻,武艺高强,还想调查一点眉的事,她脑子一片浑沌,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是唯一一个能帮你报仇的人。”容宿甩出一个任艺璇最不可能拒绝的理由。

    “好,我告诉你。”任艺璇终于松口。

    ……

    秦绍回到昭和郡王府前先洗了朱砂痣和妆容,又把面罩摘下来,素颜朝天的模样虽然有些中性化,但褚英已经习惯,又急得快哭了,哪里顾得上这些。

    “郡王!郡王您可回来了!”

    褚英一颗心落了地,“郡王,您下次断不能再甩开属下一个人冒险了!”

    秦绍笑了,以后,恐怕次数多着呢。

    “好了,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吗?”

    “这是宗瑶小姐的庚帖,”褚英从怀里取出庚帖交给秦绍,酸溜溜道:“您对宗瑶小姐可真是上心了。”

    “那当然,她是要帮我掌管郡王府的女人。”交给别人,秦绍可不放心。

    褚英低着头不说话。

    秦绍晃晃两根手指:“想什么呢,快回去睡一会儿,我也要换衣服休息了。”

    “是,褚英告退。”

    秦绍挥挥手,现在舒涵被她禁足,褚英就是外间值夜的人,现在她下去休息,秦绍也方便换下夜行衣。

    庚帖被她放在窗前的匣子里收好,趁着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秦绍换好亵衣上了榻,可闭上眼睛,都是任艺璇那句:“姓任,闺名艺璇。”

    “任艺璇呐,”秦绍翻了个身,手指扣着枕头上的花纹:“难道真是那个任艺璇?”

    她的思绪回到前世。

    苏贵妃谏言说,必须要给容王也就是容宿足够的信任和恩典,麻痹容宿,这样才能不断地与他做交易,在重要的地方安插自己的人手。

    所以,她赐了不少姬妾给容宿,听说他年过三十未立正妃,就张罗着帮他娶妻。

    一场饮宴之上,她主动开口赐婚:“容卿乃国之栋梁,但膝下无子是为憾事,朕有意赐婚,为大秦肱骨掩面子嗣,让容王之位传以万代。”

    小太监将圣旨捧给席下容宿。

    “朕择了周老御使家的嫡孙女为正妃,谢氏,苏氏二女为侧妃,不知卿意下如何?”

    虽然明面上容周联姻会壮大容宿声望,但周老御史忠心耿耿,秦绍并不担心此人会与容宿同流合污,至于谢氏是她的母族,苏氏则是贵妃之家,都可以做她的耳目。

    谁成想容宿倨傲,全不肯受,还教训她道:“陛下如有时间,当多学习如何料理政务,而非臣下房中琐事。”

    秦绍忿忿又不敢表现出来,只道:“早问容卿心有所属,是一任姓女子出自长安小族,如卿有意,朕也可赐婚。”

    容宿拍案而起,秦绍瑟缩着弄撒了酒盏,一众內侍匆忙上前擦拭。

    秦绍主动提出更衣,小兔子似的撒腿要跑。

    “陛下,”容宿忽然开口,秦绍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她。

    容宿面色严肃:“臣的确心有所属,此女姓任,闺名艺璇,胶州人士。”

第一百三十七章:巧计

    “不是长安任家的?”秦绍眨眨眼,正想说也能赐婚呢,就听容宿木着脸开口:“她生性自然,喜欢浪迹江湖,不想入府拘束所以臣未曾娶妻。”

    秦绍愣住了,没想到容贼也有痴情的一面。

    “可你府中……”男男女女莺莺燕燕,一个都不少啊。

    容宿脸色十分危险:“臣府中有多少姬妾男侍,难道陛下很清楚?”

    “不清楚,我不知道的!”秦绍赶忙否认,落荒而逃。

    哪知道这几句话却传了出去,自此世人都知道,容宿心仪一位姓任的江湖女子,长安那个任姓小家族也就死了心。

    不过在秦绍当时看来,这个女子十有八九是容宿随口胡诌,他不想成亲身边放着她的眼线,就拿来个女人来搪塞她。

    但这一世,任艺璇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秦绍却开始信了。

    难道容宿前世真的跟这位任艺璇……有一腿?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秦绍想到征文先生,忽然就不怀疑了。

    先生要帮任艺璇查清一点眉的事,必然要接触容家,那任艺璇自然有机会遇见容宿,容宿对之生情,可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任艺璇怎可能跟容宿在一起?

    结果得不到的女人就是最好的女人,容宿对之念念不忘,三十岁不曾婚娶也情有可原。

    秦绍眼睛瞪得大大的,想到容宿这些轶事竟是一点也不困。

    不多时,鸡鸣传来,太阳已经爬上窗前,秦绍打了个哈欠揉掉眼中泪水却开始睡着了。

    睡眼迷蒙中,她好像听到了容宿的声音。

    这让她在梦中惊醒,周遭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秦绍狠狠揉了揉眼睛,黑雾逐渐稀薄,露出乳白色的世界。

    “昭和,昭和!”容宿急急地唤着。

    “她死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她解脱了,你也解脱了。”

    蓦地,一道乳白色的身影从迷雾中站起来,似乎向身后甩了一巴掌,两道身影同时从迷雾中散去。

    秦绍扑过去只抓了一手雾气,她有些慌乱,在雾中拼命挣扎,可当她终于让云雾散去,露出的却是容宿冰冷的笑:“陛下是在找微臣吗?”

    “没……没有,”秦绍蹬蹬倒退,左右手频频划拉,想用云雾把容宿盖住。

    可容宿一伸手就抓住了她,跟着她从云雾中走出,再一伸胳膊,任艺璇凭空出现依偎在他怀中:“你敢动我的女人?”

    秦绍跌坐在地疯狂摇头:“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腾地一下,秦绍坐了起来。

    真是个噩梦。

    “狗贼,梦里都这么跋扈,”秦绍冷哼一声,坐起身喊道:“奶娘,奶娘可以进来了。”

    陈氏侯在外面有一阵儿了,闻声端着水盆进门,服侍秦绍更衣。

    “父王起了吗?”

    “王爷鸡鸣时便起来练剑了。”

    秦绍吐了吐舌头,这段时间她上面没有长辈又称病不需练功,倒是把早起的习惯落下了。

    她收拾好,将宗瑶的庚帖塞到怀中,才坐到镜子前画了对英挺的剑眉,看到自己眼神犀利英武,才道:“走吧,去给父王请安。”

    秦绍本以为裕王还在生她的气,到院子前点个卯就能脱身,哪知褚成竟然传话让她进去。

    裕王并没有在房间内,而是在院子里练武,天气炎热他很快就一身是汗,但长枪舞得是虎虎生威。看到秦绍进门,裕王陡然一截枪头刺来。

    秦绍今日休息不佳,注意力有些难以集中,又被打个措手不及,竟然愣在那儿没动。

    裕王长枪指到她鼻尖才停,褚成惊得一身冷汗:“王爷……”

    秦绍缓过神来,裕王已经收枪,枪尾不轻不重地砸在地上:“贪睡偷懒,你到长安这些时日净学人家如何勾心斗角了吧。”

    “父王教训的是。”秦绍口上服软,脚却迈向一旁的宝剑架子,剑光锃亮,印出她上扬的眼角。

    “看来你并不服气。”裕王心里也提着这口气,“那就再来。”

    秦绍垂剑恭身抱拳一礼,才道:“请父王赐教。”

    裕王长枪一甩,宛如游龙出洞,枪头与宝剑交错火花四溅,父女二人目光相对谁也不肯退让,但秦绍显然处于弱势,不论蛮力或是武艺她都不可能是裕王的对手。

    这次比武完全是以卵击石。

    更何况一寸长一寸强,裕王的长枪舞如游龙,守得密不透风,一丝破绽都没有。反观秦绍的长剑,急于进攻,自己倒是处处破绽。

    裕王让她三次,仍不见变化,眉头一皱,便抓住机会枪头反挑,一击锁喉。

    哪知秦绍好似不要命了,长剑一横挡在喉头,却不肯倒退反而用剑别住裕王枪头顺势一滑,近身而来。

    这一招并不高明,只要裕王扭个枪花,秦绍不但宝剑要被击落,手臂也会重伤。

    但裕王哪舍得真伤了宝贝女儿!

    只一瞬的迟疑,秦绍眸光瞬间去了懒散,长剑借势一丢带着被别住的长枪插入地面,裕王还没反应过来女孩便如同苏醒的猎豹,敏捷一跃,靴中匕首便已脱壳而出,亮光一瞬即逝,杀气纵横地扑向裕王。

    这一刺,气势如虹!

    褚成被杀机惊动,差点就拔剑来援,稍不稳重些的褚英已经惊呼出声。

    秦绍却如一只游狐,在裕王身边擦身而过,凌空一翻稳稳落地,旋即双手高捧匕首跪倒在地:“孩儿冒犯,请父王恕罪。”

    裕王虎躯僵硬,半晌才回头,摸了摸冰凉的脖颈。

    他纵横沙场,什么伤没受过,什么危机没经历过,但方才秦绍匕首背部与他擦颈而过,凉意犹在,用力与距离之巧妙精准让他都是一惊。

    “你这是取巧。”裕王勃然大怒,并非在意输赢,而是秦绍料定他不忍伤她,使计逼脱兵器偷袭,胜之不武。

    秦绍仰头看去,“父王,这是人心。”

    “荒唐!”裕王嗤之以鼻,可看到女孩高捧的匕首,又神情复杂。

    他一世英雄且身份尊贵,处事一贯公正无私,却也并非当真迂腐,秦绍这次冒着断掉手臂的危险如此行事,为的显然也不是一场输赢。

    还是人心。

    裕王从秦绍身边走过,“你起来吧。”

    “多谢父王。”秦绍起身,裕王却大步回房,秦绍摸了摸胸前庚帖,朝房间方向拱了拱手便命人备马车。

    玉成先生入内:“王爷,郡王去了山阳县主府。”

    裕王叹了口气,好像终于放弃了什么:“随她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谣诼

    秦绍坐在马车上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没有听到裕王派人寻她的消息,脸上露出两分笑意:“走吧。”

    她取出怀中的庚帖,摸着上面宗瑶的名字。

    明日她的昭和郡王妃就要开府,届时会宴请长安众贵,趁着今天,就该把这件事了了。

    马车吱呦呦地行驶在大街上,就听到许多风言风语。

    “爷,昨儿夜里大公主府遭贼了,”褚英一本正经的禀报,好像偷东西的人不是她一样。

    “那可不得了,江公爷还在病重怕是要受惊,你派人去送一些补品聊表心意。”秦绍当街下令,马车后的小厮匆匆跑开,到的每家糕饼铺子都要说是昭和郡王买给大驸马的礼物,一时传了贤名。

    “咦?那儿贴了画像,”褚英透过帘子看到告示板上的画像,心里咯噔一声,主动叫停马车下去扯掉两张拿回来。

    秦绍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大盗共有三人,任艺璇的模样画得已是七八分像,毕竟当日那么多大公主府侍卫看到了她,至于征文先生则带着花脸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一横截看不太清楚的唇。到她这儿就更模糊了,连个眼角的朱砂痣都没画出来,只有两只眼睛柳眉浅浅。

    “这群蠢货,竟然把您当成女子来画!”褚英拿着画像,是又气又笑。

    秦绍笑着摆摆手,只道:“夜里太黑看不清,这样岂不正好?”

    这倒是,褚英点点头,如此一来,断不会有人怀疑昭和郡王与此事有什么干系。

    “可是,蒙少将军怎么会救这个女子?”褚英不解。

    她是帮秦绍去天桥查验的人,自然和秦绍一般,认为花脸面具下的人是蒙世征。

    “自然是因为一点眉的案子。”褚英不是外人,秦绍说起内情还十分骄傲:“这个女子姓任,名艺璇,其兄是一点眉负责制作短弩之人而后被杀,一心想要报仇,你若见到可别冲动之下伤了人家。”

    秦绍想到梦中容宿揽着任艺璇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眼珠一滚忽然计上心来。

    前世今生,她最失败的就是没能在容宿身边安插一个自己人。

    如果能施恩于任艺璇,来日容宿看上她时,自己就多个容宿的把柄在手,岂不妙哉。

    而且,这样还能让任艺璇离先生远一些,越远越好。

    “爷,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褚英纳闷道,自从在天桥下见到蒙少将军后,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尤其是昨夜回来后。

    “爷您最近格外开心,是因为……蒙少将军?”褚英试探道,没成想,秦绍脱口而出:“不然呢?”

    褚英心里咯噔一声。

    李兆信的事犹然在目,褚英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道:“爷,长安城有一些关于您和李世子的传闻……”

    “提这做什么?”秦绍掀开车帘,声音平静下来,巷子那头的山阳县主府已经露出些眉目。

    “这长安和咱们渝州不一样,”褚英说得有些艰难,但她觉得身为秦绍近卫,她若不谏言,就没有人再敢谏言了。

    秦绍挑眉:“你想说什么?”

    “属下说了,您可别动怒。”褚英斟酌一阵儿,马车都停了,才道:“长安城那些长舌之人谣诼您与李世子和容四爷三人,关系不清白。”

    秦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和容宿??”

    褚英赶忙道:“属下们当然对此嗤之以鼻,但您来长安这半年确与……与这二位关系极好,信任有加,尤其是容四爷,您连容世子都不肯重用只肯信他,自然有瞎了眼的人胡言乱语。”

    “我信容宿?”秦绍简直像听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可她冷静下来,终于明白褚英的意思了。

    “蒙世佂在南郊救我性命,我对他已不算懵懂信任,至于容宿,他的确能力过人,连父王也默许他辅佐我,旁人如何谣传我却不放在心上。”

    “是。”褚英颔首,逃也似的跳下马车。

    就算知道秦绍与那些公子哥都是清清白白,可说这个话题还是让她面红心跳,只忙着帮秦绍掀开车帘下车。

    可身后县主府的小厮却上前禀报:“郡王见谅,郡主不在府中。”

    “这倒是新鲜,她在长安还有什么能走动的朋友不成?”秦绍挑眉,宗瑶什么情况她还不清楚,有的那些亲戚比没有还惨,更别提朋友了,能去哪儿?

    “是周家太夫人做寿,早大半个月前就给各家府上递了帖子,咱们县主虽是后封,但周家知礼数,前儿就给补了帖子。”

    秦绍看向褚英:“是有这么回事,当时爷在‘病’中,按着您的吩咐全婉拒了,不过容四爷应该会去。”

    这些往来朝中重臣的事,一直都是容宿去做。

    秦绍的心思却不在容宿身上,而是宗瑶的决定,“她竟然去了,去得好,去得妙啊。”

    褚英还没反应过来,秦绍就已经缩回马车。

    “走,我们也去老御史府上。”

    长安世家摆宴向来会多留出席面以免有客突然造访而尴尬,何况秦绍本就在受邀之列,即便此时突然登门,也不算唐突。

    周老御史府。

    周家世代为言官,为大秦鞠躬尽瘁,但起起伏伏多年,家底并不算丰厚,这片大宅还是先帝所赐。

    进了门便能看出,府中几无装饰,石板路通往正堂,两侧花园也是简单地栽种了两片竹林了事,据说这片竹林还得周家人亲自打理。

    过了正堂便是宴请男宾的雅言堂,堂后是一片不高的假山与竹木,由月洞门隔开两节,再后便是女宾所在的不音厅。

    周家子嗣在正堂迎宾,几个儿媳则在不音厅中招待来访的各府女眷。

    因开席还在午后,所以此刻众女眷都在大厅坐着闲磕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不过这里面也能看出些门道来。

    有些夫人带着自家女儿来,是为了找婆家的。

    有些夫人看着别人家的女儿,是为了找儿媳妇的。

    至于那些小姐,原本也是各怀心思,但此刻,无一例外地,都想看一看应邀而来的宗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间绝色。

    救下昭和郡王或许是幸运使然,但有本事让昭和郡王非她不娶,还要求圣旨赐婚,可就是人家的本事了。

    贵女们消息灵通,早就知道宗瑶是林家的庶女,还在长女的事上跟林若瑷有了争执,顿时瞄上了席间林家的方向。

    “你们说,这山阳县主答应前来,是不是为了……”有人瞥了脸色一直难看的林若瑷一眼,“为了羞辱林家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毓灵

    贵女们没人接话,但都觉得十有八九是了。

    林若瑷仗着家世显赫,平日里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今日落魄少不得看她笑话的,如此机会,众人当然不能错过,都巴不得山阳县主赶快登门,让好戏开罗。

    说着,宗瑶人就已经到了。

    她还是那身月黄色罗裙素装,围着鲛纱纱巾,只是为表尊重脸上画了淡妆,模样更加柔美,腰上也多加两条玉带,腕上一只镶宝石银手钏。

    “原来是山阳县主到了,失礼失礼,”周大夫人亲自前迎。

    宗瑶显而易见地有些紧张,但还是学得似模似样地俯身一礼:“大夫人有礼。”

    大夫人点点头:“县主请入座吧。”

    宗瑶纵使庶女出身,但现在有了封号,还跟秦绍有了将定未定的婚约,不论地位声望都足以匹敌大多数贵女,所以周大夫人自然将她往上座安排。

    不过碍于宗瑶终归年轻,便放在小辈一桌的首席,而且大夫人非常聪明的将宗瑶和林若瑷隔在两桌,一桌是宗瑶这边长安数得上号的贵女,另一桌则是亲近林若瑷的长安贵女。

    如此,应该不会出事了。

    周大夫人想着,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宗瑶面带微笑,只是她落座时就让席面一静,又不善言辞,所幸不打算开口,至于林若瑷?她压根没打算理会。

    “原来这位就是山阳县主,”一位着紫衫的贵女主动开口,“听闻你勇救昭和郡王,是巾帼的英雄呢。”

    宗瑶抿抿唇,声音柔和:“姐姐过奖了,我不通规矩,若是有不妥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紫衫贵女眉头挑了挑,银铃似得一笑:“刚还道县主会是个母夜叉,如今看来,却是个女娇娥,性子柔和的紧,我们可不用小心翼翼了。”

    席上响起一串笑声,宗瑶也轻松许多,不由给紫衫贵女一个感激的目光。

    “这陈家的小贱蹄子,竟上赶着给人献媚,真不知羞耻!”林若瑷旁边的女孩低声为她鸣不平,林若瑷幽幽一叹:“陈家表妹素来瞧我不惯,如今我的笑话,她自然巴不得看呢。”

    “周大小姐就快来了,若瑷你且等着吧,看大小姐知道后如何羞辱那起子贱人。”

    林若瑷唇角微扬,抿了一口茶水。

    回廊下,一个年纪不大却梳着庄重盘头的女孩款款走来,规矩仪态都是一顶一的好。

    周大小姐先朝老夫人行礼,送上贺礼便往席面上走,但看到并排的两桌时脸色微微一变,规矩就是规矩,哪有并排而行的事儿?

    她身边的大丫鬟立刻附耳道:“这是大夫人的安排,怕林家小姐和新晋的山阳县主起了口舌,坏了老夫人的寿宴。”

    周大小姐望向林若瑷,就见平日里言笑晏晏的女孩今日脸色一片凄苦活像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但碍着周家颜面,不得离席。

    “母亲糊涂了,嫡庶尊卑总要有个规矩,哪有庶妹与嫡姐平起平坐的道理?”周大小姐大步上前,直接道:“哪个是林宗瑶?”

    霎时安静,一桌人全部看向宗瑶。

    周大小姐当然是多此一问,她岂会认不出这席上唯一一张生面孔?

    “县主虽然得了封赏,但我大秦一贯嫡庶有别,卑不可欺尊,你一个庶女当去下首入席,怎敢同嫡姐平起平坐,难道连这些道理都不懂?”周大小姐言之凿凿,颇有乃父之风。

    林若瑷朝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周大小姐更加自傲:“我周家世代言官,不畏权贵,县主若是不服大可以告我的状,如何罪过我自会承担。”

    宗瑶眉头动了动,放下手中筷子,微微挪目:“想必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周大小姐了。”

    宗瑶了悟,这便是嬷嬷提醒她小心的周大小姐。

    这位大小姐因和蒙家大爷过了文定,而蒙大爷却在边关意外身亡,蒙家不好耽误人家女儿便提出解除婚约,哪知周大小姐一身白衣登门,自行束发为亡夫守孝三年再不肯嫁。

    因此颇受世人吹捧,就连皇后听说后都亲自召见赏赐了她。

    如今这周家有三分是听她做主,而此人偏生守礼得紧,所以在赴宴前,就有嬷嬷提醒过宗瑶小心行事。

    “方才周家姐姐的话我没怎么听清,谁是嫡姐,谁是庶妹?”宗瑶笑眯眯道,她没有起身,因为问过规矩,自己有敕封在身无需太过客气。

    “自然是——”

    “周家姐姐,”紫衣陈家小姐笑盈盈开口:“陛下前几日亲口赐封了林家长女,宗瑶姑娘为山阳县主,与我们同席,大家都是与有荣焉,哪里算得上是卑以欺尊。”

    周大小姐脸色一凝,忽然想到林宗瑶似乎才是林家大小姐,她刚才的话已经不是同宗瑶乃至昭和郡王作对,而是跟陛下作对!

    “陈家姐姐善言,宗瑶敬你一杯。”宗瑶也看得出陈小姐对她示好,从善如流地结交,连周大小姐的脸都没看。

    周大小姐曾受皇后嘉奖,即便是她亲娘也敬着宠着,哪里受过这等蔑视:“好个跋扈女子!便是不说长幼尊卑,你又可曾拜见过嫡母尊长?”

    林大夫人是宗瑶嫡母,按理,不论是什么身份的女儿,就是宗瑶当了皇后,也得认她这个亲娘!

    宗瑶嗤笑一声:“周大小姐好道理,长幼可以不论,嫡母尊长又为何要论?你若有心,先叫我那妹妹拜我一拜,我自会去给大夫人请安。”

    她挑衅的目光瞥向宗瑶。

    周大小姐无端来找她的麻烦,宗瑶可不相信这里面没有林若瑷半点干系。

    众人目光顿时落在看戏的林若瑷身上。

    “若瑷,”周大小姐开口,她觉得宗瑶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林若瑷哪里肯拜宗瑶?

    可众人目光如炬,陈小姐笑得跟要受这一拜的人是她自己一样,林若瑷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场捂住嘴哭着跑了出去。

    宗瑶微微抬起下巴,还幽幽道:“如今,总不算同席了。”

    “你!”周大小姐咬牙切齿:“好个嚣张跋扈,我周家断断——”

    “毓灵公主到!”门前传来一阵高唱。

    周家席面顿时沸腾起来,毓灵公主虽不是冯皇后嫡出,却是自小养在皇后名下,沾得嫡字,还是陛下最小的女儿。自两位嫡皇子过世,冯皇后便染了头风之疾,每每有什么要出面的事,便多让毓灵公主代劳。

    今次,应该是为了周老夫人的寿礼。

    果然,毓灵公主亲宣懿旨,赐下皇后赏的玉如意和书画卷轴,方才入座。

    她年已十八,出落的端庄娴静,一颦一笑都十分温婉,只因皇后舍不得女儿才未曾许人,如今刚一就坐就听周大小姐告状:“就请殿下您来评一评这个理。”

    毓灵公主将来龙去脉听过,特意将宗瑶上下打量一番。

    “原来你便是宗瑶姑娘,”毓灵公主声音十分柔美,令人闻之犹浸温水,格外舒缓,连周大小姐这般燥急之人都放平了心情。

第一百四十章:撑腰

    “今日是老夫人大喜,何故要论这些长短,本宫权以这串镯子告谢周家姐姐的直率之言。”毓灵公主接下自己的手钏递给大宫女。

    宫女立刻给周大小姐送去。

    周大小姐不好推拒,但是收了这手钏便是接了毓灵公主劝和的话,不能做声。

    “多谢殿下恩赏,”周大夫人赶忙圆场,替轴性子的长女接了赏,拉着她入座,周大小姐狠狠瞪了宗瑶一眼,坐到林若瑷那桌席面上去。

    宗瑶端着规矩,朝毓灵公主福身一礼。

    这件事还多谢公主从中权衡,否则林大夫人终究顶着嫡母名分,真要在场与她为难,也不好善了。

    宗瑶坐到席面上,眼底余光都是贵女们的百转心思,不由叹了口气。

    这条路,难啊。

    再上首,毓灵公主身边忽地蹿出一个红衣劲装的少女:“殿下赠来了周大姐姐手钏,可有为我准备礼物?”

    “这小皮猴子,”几位夫人看到少女都是哈哈一笑,显然是宠爱有加。

    陈小姐端着酒盏挪到宗瑶身旁,热心为她解释:“殿下边上的便是蒙家六姑娘,二人一动一静最是要好,再一旁还有宁远侯府的七姑娘、八姑娘,这一桌则是……”

    宗瑶一一点头记下,场上又是一片言笑晏晏,除了心急女儿下落的林大夫人外,至少面上都很好看。

    距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人是基本到得差不多,大厅里稍显拥挤,倒也没有先前那般拘束。

    宗瑶听着陈家小姐的介绍用心理解,本已经脱离了众人视线,哪知一个小厮从前院快步跑进来,再由老夫人的大丫鬟传话,一段耳语便叫老夫人面色一凝。

    这一静如浪潮般波澜而来,迅速掠过大堂。

    周老夫人站了起来,目光第一次落在宗瑶身上,朝她点头,微微一笑。

    宗瑶有些茫然,不知为何竟有此殊荣,能得一贯端正严肃的周老夫人美意,陈小姐推了推她,宗瑶赶忙起身朝老夫人福了个礼,动作还是很生疏。

    “郡王殿下到了,老妇人先失陪,各位且慢坐。”周老夫人端庄持重地朝众人道谢,扬着头走出大堂。

    这次就连周大小姐都目光复杂地看了宗瑶一眼。

    昭和郡王身份特殊,入长安大半年来,除了秦维世子的开府之宴,未尝接受过任何人家的宴请,臣属之中,周家是第一号。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虽然周家从不结党谋权,但未来太子殿下的示好,难道还会抗拒不成?

    而带来这一切的人,恐怕不是周家老御史,甚至不是周家任何一个人,而是宗瑶。

    这位未来的昭和郡王妃深得郡王宠爱,据说郡王还因为她挨了裕王的家法,却还是坚持要娶宗瑶为妻。

    这次登门,恐怕也是为了给宗瑶撑腰。

    林大夫人颤悠悠地坐下,脸色灰败,郡王能为那贱种做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让人恼火!

    贵女中间也弥漫开淡淡的酸意,可这次,没人敢明显地表现出来。

    有昭和郡王做靠山,谁还敢不长眼地为难宗瑶?

    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

    “宗瑶姐姐可真是好福气,连妹妹我都酸得很呐。”陈小姐推搡宗瑶一下,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宗瑶心里千百滋味,只推回陈小姐的手坐下:“休要胡言。”

    “害羞了?”陈小姐调皮地指着宗瑶泛红的面颊,笑嘻嘻地说。

    众人视线又落到宗瑶脸上,让她更加紧张,面上却只能端着得体的笑。

    秦绍如此待她,她自然不能丢秦绍的脸。

    “快别拿她打趣了,”还是毓灵公主柔声解围,看向宗瑶的眼神是止不住的羡慕,一旁蒙六扯了扯她的袖子,毓灵公主眼光闪烁两下,起身随她离席。

    正堂之上,秦绍的到来也让宴会厅一阵安静。

    有人看向端酒欲饮的容宿,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却见容宿举着酒盏顺势就去敬周老大人的酒。

    周老大人人虽端正持重,但这点嗅觉还是有的,当场客客气气地受了这盅。

    昭和郡王到访的第一家,可见郡王对周家的重视。

    老夫人在众人拱卫下来到正堂,接受一阵贺喜后,秦绍也来到当场,客客气气地抱拳行礼:“贺老夫人大寿!”

    “多谢郡王殿下,”老夫人还礼,就见秦绍很自然地看向容宿。

    “这是殿下的礼单。”容宿上前一步,递出一贴红纸交给小厮,做足了样子。

    礼是容宿早就备好的也交给了前厅管事,如今不过是再给一次,圆上秦绍的面子。

    秦绍微微一笑,忽而从袖中取出一只匕首放到礼单之上。

    “周老大人忠言直谏,针砭时弊,乃国之利器,此刃随我数年,便做添礼,唯望周氏一族都能成为我大秦之利器,国之肱骨。”

    “谢殿下美言!”周老大人感激涕零。

    这番话由昭和郡王口中说出,便是预证他周家还能再度兴旺百年!

    那只匕首更是贵重无匹,说句不恭敬的话,如若秦绍龙腾九天,它就是御赐之物,价值非凡。

    周家上下无不与有荣焉,但也有不少人明白,郡王这番作为恐怕不止为了周家,还为了周家后院的那个女人。

    容宿心里暗自摇头,郡王哪里都好,偏是个多情种子。

    这次哪里是既为了周家又为了宗瑶,这分明就是宗瑶,为了让周家人念着宗瑶的好,也提醒在场的贵人们都别忘了,宗瑶的身份。

    “请郡王上坐。”周老大人亲自礼让,场上勋贵不少,也没谁有这个荣誉。

    当然,也没人敢吃秦绍的醋。

    秦绍吃了半盏茶,一旁林大人蠢蠢欲动。他还不知道宗瑶庚帖失窃的消息,只以为自己的小算计还未露陷,便想着到秦绍面前讨一些威风。

    说到底,他也是快做郡王岳父的人,到时候,即便容王也要让他三分。

    林大老爷越想越觉得威风八面,当即端起酒杯走向秦绍。

    哪知他刚靠近,秦绍就像没见着一样站了起来,“烦请引我更衣。”

    林大老爷嘴角抽了抽,尴尬地站在中间,不知该继续走还是该回去,让人看了好笑。

    “殿下,请。”周府小厮上前引路,秦绍离开大堂便四下张望,周大夫人见状上前见礼:“郡王在寻人吗?”

    秦绍像不谙人事的少年初会姑娘一般羞涩一笑,抱拳行礼:“大夫人见笑了。”

    “也不知哪家的姑娘如此好福气,且请郡王在廊下稍后,”周大夫人自然要卖秦绍这个好儿。

    “多谢夫人成全,”秦绍躬身道谢,便依言做在廊下。

    不消多时,便听到身后一串脚步声,她笑弯眉眼回头:“你来了?”

    蒙六姑娘浑身一僵,但看这英眉星眸的绝色少年郎,比那戏文演得还要俊俏三分,一开口便诉深情,直叫她脸色羞红,差点落荒而逃。

    “我……我不是宗瑶,”蒙六直捏身旁那丫头打扮的女孩衣角。

第一百四十一章:醋意

    丫鬟打扮的少女也瞠目结舌,呐呐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看人看气质,此丫鬟绝非彼丫鬟。

    秦绍则苦笑不已,她酝酿好的情绪都被这突然冒出的两位姑娘破坏了,可碍于风度不好发作,客气地抱拳一礼:“敢问两位姑娘是?”

    “两位?本……我本是小姐的丫鬟。”毓灵公主低着头,往蒙六身后躲了躲。

    秦绍对她身份又不好奇,只看向蒙六。

    “我姓蒙,在家行六,蒙世佂是我二哥,郡王该见过他的。”

    “当然见过,”秦绍笑出花来,原来是蒙六小姐,也对,这一身劲装也只有将门虎女蒙六喜欢了。

    “你笑得真好看,和话本子里的痴情公子特别像。”蒙六脱口而出,毓灵公主在后面推了推她,这都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蒙六也尴尬地笑了笑,她手里没有团扇遮脸,只能看向一旁,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偷瞟秦绍。

    二哥哥不带她来看郡王,她自己也能看到!

    “姑娘过奖了。”秦绍一时拿不准这六姑娘要说点什么,想躲开又怕宗瑶来此寻不到她,两厢为难,眼光也往月洞门处瞥。

    蒙六却忽而笑如弯月,抱拳道:“我祖父成日跟我夸耀,说郡王功夫如何好,如何勤奋,蒙六多有不服,今日能否讨教一番?”

    “姑娘,这样不妥吧?”毓灵柔声提醒,又戳了戳蒙六的腰。

    这像什么话。

    蒙六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且她知道,过了今日只怕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

    若当着旁人的面,难道秦绍还会跟她一个姑娘动手。

    所以只有今日这空僻无人的地方,才有可能。

    “确实不妥,蒙六姑娘何必强人所难。”秦绍客客气气地回绝。

    这是蒙世佂的亲妹妹,且不说功夫如何,她也不肯跟蒙六动手,但蒙六却架起拳来,虎虎生风地扑上来:“看拳!”

    秦绍背着手向后一仰,避开一击:“六姑娘,请自重!”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蒙六俏脸微红,略带恼意。

    “六姑娘,”秦绍左滑又避开一条扫堂腿,一时哭笑不得:“六姑娘是女儿身,我与你非亲非故,实不便切磋武艺。”

    “休要装什么正人君子,”六姑娘唾了口,漂亮的架子一亮,再度攻来。

    秦绍茫然,她怎么就不是正人君子了?

    “六姑娘可不要信口胡言,快些住手!”秦绍让她数招,但蒙六功夫当真不弱,再让下去,她也要吃亏。

    “我偏不!”蒙六冲上前去:“我今日就要打你这登徒子。”

    “我??”秦绍一脑门子的汗,这怎么就成登徒子了?

    宗瑶说说也就罢了,她对人家是真有企图,这蒙六说个什么劲儿啊。

    “我与姑娘初次见面,”秦绍被粉拳扫过耳边,眉头一皱,还得寸进尺了?

    她当即不再让步,寻到蒙六一招漏洞便扫腿过去,女孩下盘不稳却也机智,就地翻了个漂亮的跟头落地站稳:“再来!”

    秦绍来了兴致,挽起袖子便冲上去。

    毓灵在旁看得是心惊胆战,这丫头真是太莽撞了,竟然真跟昭和郡王动起手来。

    秦绍前世今生吃过的盐比蒙六的饭还多,三下两下就占了上风,蒙六双臂被震得生疼却咬着牙不肯服输,屡屡冲上来,秦绍气她胡搅蛮缠也不客气,当即双臂一挽就从背后擒住少女,还使力一押让蒙六痛得弯下腰:“你服是不服?”

    “不服,我们再来!”蒙六挣扎。

    “郡王!”毓灵赶忙开口:“手下留情!”

    秦绍笑笑撒开了手,她未尝注意胸前的庚帖因为活动过筋骨而露出一角,蒙六眼疾手快,脱身的瞬间就抽出庚帖,“这是什么?”

    “还给我!”秦绍怒声。

    “我偏不!”蒙六瞪着大眼睛,晃了晃手中的庚帖:“你有本事来抢啊!”

    秦绍脸色一沉,毓灵也劝:“快还给郡王吧。”

    “我就不,他拳脚赢了我不算,我还要比剑,除非他答应我,我就还他!”蒙六躲在毓灵身后,秦绍抓了两回都没抓到,还兴致勃勃地玩起了捉迷藏。

    “姑娘,您去哪儿啊?”月洞门前蓦地响起丫鬟的呼声。

    秦绍三人看去,只见一抹鹅黄裙角消失在门后。

    “是宗瑶吗?”秦绍急急问道。

    丫鬟见她衣着贵气,赶忙跪倒回话:“是县主。”

    “怕是误会了,”秦绍一阵头大,狠狠瞪了蒙六一眼,蒙六自知理亏,吐着舌头把东西送回来:“我……我哪知道你们约在这里见面啊。”

    “难道我是为了见你吗?”秦绍没好气地夺回庚帖,跑着去追宗瑶。

    “哎你!”蒙六望着她的背影磨了磨牙,却不知怎地,一点也不生气,还抿嘴笑了笑:“这登徒子,倒是有趣。”

    毓灵狠狠点了她额头一下:“你也不嫌害臊。”

    “我害臊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是那个昭和郡王该害臊,殿下是不知道,他对人家县主早有企图的。”蒙六吐吐舌头道。

    “此话怎讲?”毓灵公主问。

    蒙六:“大佛寺那次,我见到郡王为县主出头,还要送银子,这登徒子必是那个时候就瞧上了姑娘,这才有了后面许许多多的事。”

    “如此说来,也是情深。”毓灵幽幽叹了一口气。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宗瑶姑娘何其幸运啊,我若能得……”毓灵望着秦绍跑开的方向,目光垂在地上,若能得一痴情种子,她愿以帝王家之尊贵来换。

    蒙六拉了拉毓灵的袖子:“殿下别心急,总能等到的。”

    毓灵神色灰败,摇摇头:“等不到的,就算等到了,我也……”

    “谁?!”蒙六突然喝道,一张俏脸肃穆犀利,顺手丢出一颗玉珠子在右侧竹林,人也一杆箭似得射出。

    “谁在哪儿?”毓灵焦急问道。

    “没人。”蒙六皱眉不解,捡起地上的玉珠子,“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殿下咱们快回去吧,仔细错过了时间。”

    两位姑娘消失在月洞门后,一截身影才从暗处走出。

    “殿下?”他声音玩味,很快又消失在暗处。

    ……

    在说秦绍总算追上宗瑶,拉着人家胳膊不撒手:“可感激皇爷爷当年没赐周家个大宅,若不然我追你还要非大力气了。”

    “休要花言巧语,”宗瑶甩开她的手,还板着脸。

    “恼了?”秦绍蓦地笑了:“恼得好,恼得妙,你若不恼不吃醋,我便要恼要吃醋了。”

    宗瑶狠狠推开她:“登徒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荒唐

    秦绍笑笑:“那你还要为了我这登徒子,登周家的门?”

    “呸,”宗瑶啐了口,背过身:“不要脸,谁是为你?”

    “哦,那你是为了受辱才来周家的?”秦绍追上去看着她,还是笑眯眯的。

    宗瑶眼神飘忽:“我哪里受辱,陈家妹妹和公主殿下都有护持,我来此不也是为了与长安贵女们结交么。”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秦绍宠溺地笑说,不再争辩却还是惹来宗瑶白眼。

    秦绍眼睛往上一瞟,便说:“我来此呢,也不是为了见你,更不是为了给你撑腰,而是为了约蒙六戏耍,送她礼物。”她晃了晃手里折了两折的庚帖。

    宗瑶狠狠剜她一眼,拳头不自觉地攥紧:“郡王果真多情。”

    秦绍哈哈笑着把庚帖塞她怀里:“喏,先给你掌掌眼。”

    “我不看,”宗瑶别过头,塞还到秦绍手里。

    秦绍哭笑不得:“你这脾气,可真不像个女孩家。”

    宗瑶眼神一抖,竟鬼使神差地抢过庚帖展开,顿时瞪大了眼:“我的庚帖怎么会……”

    定不是娘给秦绍的,否则娘早就同她说了,也不会是秦绍偷抢的,郡王爷没这必要。

    “是林信鸿!”她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讨要了她的庚帖!

    “郡王将庚帖还给我,可是……可是要悔婚?”不知为何,宗瑶悔婚二字说得略微抖动。

    “你可千万别误会,林大老爷现在手里握着的可不是我的庚帖,而是另一位谋算着要娶林家长女的贵公子。”秦绍解释。

    宗瑶一向聪明,三两下就想透关窍,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林信鸿知道我不会听他摆布,就想李代桃僵?”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秦绍笑道。

    宗瑶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哼了声道:“郡王对女孩心思如此熟稔,三两日便能收服林若瑷,让她反戈不过几日功夫,何须在我身上费心思。”

    “那样满心算计的女子,我才瞧不上,”秦绍握住宗瑶的手,宗瑶未曾躲开,两人的影子便在小竹林里连成一片。

    秦绍搂住她的腰,虽不似姑娘般不盈一握,却也算得上纤细。

    宗瑶脸皮腾地红了起来,发现秦绍靠得这般近,瞬息使力推开她,这水到渠成的动作顿时化为乌有。

    秦绍懊恼,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若在前世,女孩们此刻巴不得她得寸进尺,再进一步,为何在宗瑶这儿屡屡碰壁。

    她这幅样子看在宗瑶眼里,就像是情,欲熏心的男人,顿时让宗瑶逃开半米:“郡王,请自重。”

    我哪里不自重,是你太自重了好吗?秦绍心里苦笑。

    宗瑶见她不说话,倒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攥了攥衣角,欲言又止。

    “宗瑶,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秦绍放平心态坐到竹林间的小石凳上,示意她坐在一旁。

    “你的身份不是阻碍,我已经为你求得县主和林家长女的双重荣耀,便是不算与我势均力敌,也足以与我相配,至于品性情意,你也不要当我是傻子——”

    “我岂敢当郡王是傻子,”宗瑶抢着道,踟蹰着坐到秦绍对面,心里柔肠百转。

    秦绍微微一笑:“承认了就好,今日左右无人你倒是说说,到底为何不愿嫁我。”

    宗瑶的手按在纱巾之上,指尖发抖。

    秦绍眯起眼,伸出手去停在她纱巾面前,又看了宗瑶一眼。

    女孩闭上眼,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这下轮到秦绍有些紧张,她脑海中许多场景串联在一起,眸中光泽变化莫测,猛地伸手掐住宗瑶脖子。

    那一瞬间,她掌心仿佛触了电。

    滚烫的一颗凸起不甚明显,但着实存在,甚至随着宗瑶吞咽上下一滚。

    秦绍烫了手似得缩回,瞳孔骤然紧缩:“混账!”

    她拍案而起,宗瑶应声滑跪在地,却发不出一声来。

    “混账,荒唐!”秦绍气得手都在抖。

    男人!

    容宿竟敢给她娶了个男人做老婆,简直是丧心病狂,大逆不道!

    万幸他此刻不在,否则秦绍真要拿刀砍人了。

    但她眼底眉间的每一寸怒火都将宗瑶心底的一点希冀浇灭,但见他起身冷笑:“郡王何必动怒,您与我清清白白,今日是,今后也是!”

    秦绍还没反应过来,宗瑶扭头便跑。

    她想追,可腿上就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开。

    宗瑶是男人。

    这个事实她一时半晌的,还真是难以接受。

    “狗贼!全怪那个狗贼!”秦绍怒道。

    若非容宿前世给她娶了宗瑶做老婆,她怎么会陷在前世的旧印象中,一心认为宗瑶是可以辅佐她,替她平定后宫的人。

    所以秦绍觉得,前世容宿能给宗瑶的,今生她也能给,所以宗瑶嫁给她不算吃亏。哪知……哪知吃亏的敢情是她自个儿!

    即便是她娶宗瑶嫁,但事实就是事实,整件事里不知情的,只有她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秦绍断定,前世她女儿身的事,容宿第一个知道,宗瑶就得是第二个知情人,否则以宗瑶的脾气,打死也不会嫁给一个男人。

    “嘭!”秦绍越想越气,一拳砸在桌子上,气势汹汹地往大堂走去。

    狗贼!她非要容宿这狗贼好看!

    大堂之上,秦绍刚一露面就被人敬了三杯酒,都是朝中重臣,她不好推辞,便饮了三杯。

    “郡王好酒量!”有年轻一辈的人夸耀,当即就要再敬。

    秦绍有些吃不消,正要婉拒,便见容宿端着酒杯上前,“郡王不便饮酒,全由容宿代劳可好?”

    “容兄,那你今日可要醉倒在这儿了!”有人大笑,容宿来者不拒先饮三杯。

    秦绍正看他来气,又不知该如何出气,可不就由着他喝。

    狗贼,喝死了才好!

    秦绍坐在原处看着容宿一时一饮,周身气压越来越低。

    许多想来敬酒的便有了退却之意。

    容四爷与郡王的轶事可不少,万一是真,他们这样灌容宿酒,只怕要被郡王埋怨。

    秦绍急了,差点要站起来。

    别走啊!

    走什么呀!!

    容宿一身酒气坐到她身旁,微醺的面颊泛着浅红衬得脸皮更白,颇是俊朗,低低一声:“多谢郡王。”惹得秦绍肝火直冒。

    她是这个意思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失踪

    宗瑶沿着小路闷头跑开,脱离秦绍视线后便站在月洞门的墙后等着,可他只听到秦绍捶桌之声,心里一片冰凉。

    是他错了。

    郡王便是跟容宿、李兆信传过流言蜚语,那也当不得真。

    他一个男儿身,非但不能替秦家繁衍后嗣,还很可能成为秦绍的把柄,秦绍便是真心喜欢他也要再三斟酌,何况郡王喜欢的,还是那个女儿身的宗瑶,而非他宗遥。

    宗遥靠着墙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半晌不能起身。

    “这不是宗瑶姑娘么?”蒙六耐不住寂寞又跑出来闲逛,鬼使神差地回到此地,就见宗遥如此,赶忙上前询问:“我道宴上未曾见你,你是身上不舒服?”

    宗遥擦了擦眼,抬起头:“不妨事。”可认出来人是蒙六,他脸色瞬间难看两分。

    “姐姐先起来吧,地上凉。”蒙六热心搀扶,宗遥却径直避开:“不敢劳烦六姑娘。”

    蒙六嘟嘟嘴:“姐姐方才都看见了?”

    宗遥干笑:“六姑娘见笑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宗瑶姐姐不要误会,我……我确实觉得郡王人不错,但他是姐姐的,他若不喜欢姐姐了,我也不会喜欢他了。”蒙六性子率直,可这话一出口,也耐不住有些脸红。

    “你……你当真喜欢郡王?”宗遥却只抓住了后半句。

    蒙六点头又摇头:“姐姐可不要误会,郡王和话本子里的痴情郎君很像,却不是对我,我才不要。”

    宗遥笑容苦涩:“你,你今后便有机会了。”

    蒙六茫然:“姐姐和郡王吵架了?该不是因为我方才胡闹吧?”她懊恼急了:“姐姐可万万不要误会,我……我就是贪玩一些,郡王也是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让着我,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二哥,是啊,蒙少将军也会成为郡王的左膀右臂……”宗遥自惭形秽。

    想他红妆十几载,文不成武不就,如何能帮他。

    “我……我真不是这个意思!”蒙六急了,第一次为着自己的莽撞后悔。

    “姐姐明鉴,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去挑衅郡王,你们,你们万万不要吵架啊。”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话本子里的事在世上出现,若是因她一时兴趣,变成了痴男怨女的戏码,她可要心疼死。

    “六姑娘,你是个好姑娘,心思赤诚,郡王会喜欢你的。”宗遥嗓音艰涩,“你也要好好辅佐郡王才是。”

    蒙六听得云里雾里,想说话时,才发现宗瑶已经走远。

    “怎么像托付后事似得?”蒙六挠挠头,“哎呀,不是要寻短见吧!”

    那她可是造孽了!

    “宗瑶姐姐!”蒙六喊着就要追去,却听身后一声:“六姑娘!”

    蒙六回头,皱眉问:“林若瑷?你藏这儿做什么?”

    “六姑娘说笑了,我堂堂正正走来与六姑娘打招呼,怎能叫藏?”林若瑷笑得很是自然。

    蒙六上下打量她,指着林若瑷衣角的泥土:“你还说没藏?”

    林若瑷看了眼,掸了掸衣服:“让六姑娘见笑了,若瑷方才在席上受了些委屈,心中难过跌了一跤,这才想寻周大夫人借身衣裳换。”

    “那你去找大夫人,喊我做什么?”蒙六一向对林若瑷假模假式的样子不满,尤其那日在大佛寺看到她欺辱宗瑶,若非秦绍出手英雄救美,她就要出面了。

    林若瑷干笑两声:“既然六姑娘不喜,若瑷就告辞了。”

    “哼,”蒙六翻了个白眼,扭身就去宗瑶方向追去,可追了很远也不见宗瑶影子,“莫不是回宴上了?”

    蒙六嘀咕两声,可巧毓灵公主派丫鬟来找她,便跟着回了宴上。

    公主拉着她的手拽人过来,耳语道:“你看江氏。”

    蒙六自然认得江氏,一眼望去才发现江氏面色红润,格外美丽。

    “容大爷也是个好儿郎,江氏多年未有所出,房中却连一个姬妾都不肯容。”毓灵公主羡慕地看着江氏,这满长安城也少有女子有这福分,能得一心人呐。

    “殿下快别说了,我好像闯祸了。”蒙六推搡毓灵,有些纠结地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宗瑶当真这么说?”公主也慌了,“一个女子该是如何绝望,才会把痴心郎君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啊。”她幽幽叹道,忽而狠狠拍了蒙六一下:“都怨你胡闹。”

    蒙六哎呦一声:“我该死我该死,可现在怎么办呐!”

    公主张望四下,当真没看到宗瑶的影子,“别是回了府?”

    “对对,来人,快拿着我的镯子去山阳县主府,就说是我的赔罪。”蒙六脱下自己的镯子,又觉得不够,瞄了眼毓灵公主,眼疾手快地拔下公主的红宝石簪子:“还有殿下赏的,一并送去。”

    毓灵苦笑:“拿我的东西抵罪,你可得赔。”

    “好姐姐,你也不愿瞧他们有情人各奔东西吧。”蒙六撒娇。

    “我当然不愿。”毓灵声音柔柔的,主动卸了块玉佩:“就说本宫说的,六姑娘年幼不懂事,一切都是误会,请宗瑶姑娘万万不要介怀。”

    “是。”底下人遵命下去,蒙六才能安心吃些东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酒席也快扯掉,老夫人寿宴上的歌舞也将近结束,却还是没有宗瑶的消息。

    蒙六终于熬不过心里的坎儿:“我去,我亲自去赔罪。”

    毓灵拉住她:“你又冲动了,她若真的躲在府里任我们如此示好也不肯原谅,可见此人小肚鸡肠至极,若不在府中,怕你去了也无用。”

    “殿下什么意思?”

    “我派人去请林大夫人来了,宗瑶到底是她的庶女,由她出面寻找再合适不过,别无伤大雅的事却要闹得天下皆知。”毓灵公主温温柔柔道。

    “林大夫人?”蒙六怀疑。

    毓灵点点头:“有本宫镇着,谅她也不敢做什么手脚,总比你我出面得体些。”

    “就听殿下的。”

    林大夫人被请来时一脸茫然:“宗瑶失踪了?这怎么可能,她如今风光无限的,谁敢不给她面子?”

    蒙六欲上前却被毓灵公主按住:“大夫人言重了,山阳县主毕竟是您家中女儿,若是出了事,林大老爷和郡王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大夫人说是吗?”

    林大夫人脑子突然转过这个弯了。

    对啊,她的宝贝女儿若瑷想偷龙转凤,首先需要宗瑶好生生地嫁出门去。

    “瞧殿下说的,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我岂能不关心。”林大夫人这便去寻周大夫人帮忙。

    前院,容宿先一步得到消息:“宗瑶失踪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绑架

    他酒劲未过反应有些迟钝“找了吗?哦应该是没找着,是周大夫人发现的?”

    “是林大夫人,”大成皱着眉道。

    容宿撑起身,笑了声“贼喊捉贼。”

    “那咱是管还是不管?”大成有些拿不准,他看得出容宿当初就不希望郡王娶宗瑶,大佛寺一行,本是想要撮合蒙六姑娘与郡王,谁知被宗瑶横插一杠。

    可眼下郡王认定了宗瑶姑娘,他们若是不帮忙,恐会落埋怨。

    容宿拉着大成先去了趟茅厕,大成又陪着他净手净面,喝了些醒酒汤精神许多。

    “这个宗瑶,肯定有问题。”容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帮,怎么能不帮,但先不要惊动世子。”他将醒酒汤放下,又叫住大成“等等,你去大佛寺问问慧宁,那帝星之侧如何。”

    “是。”大成退下,容宿也亲自加入寻找大军。

    秦绍还被蒙在鼓里,坐在席前食不下咽,拼命消化宗瑶男儿身的事实,试图捋清前世今生的种种线索。

    ……

    宗遥是被一盆冰水泼醒的。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剧痛的后脖颈提醒他是被人偷袭后,打晕带来的。

    这让他瞬间清醒,动了动脖子,还好纱巾还在。

    宗遥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难以动弹,哑着嗓子问“你们是什么人?”

    黑暗中没有一丝回答。

    难道只是为了囚禁他?

    宗遥拼命去想,此前自己让秦绍发现他的男儿身后分道扬镳,难道是郡王发觉受骗,恼羞成怒?

    不,一丁不识。

    宗遥第一个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甚至觉得自己产生这个想法,都是对秦绍的侮辱。

    能在大佛寺救助他这样无权无势的孤女,面临追杀不改容色,指挥有度的翩翩君子,岂会做这样下作的事。

    那……是蒙六姑娘?

    宗遥依稀记得,自己最后见到的人是那个红衣劲装,朝气蓬勃的女孩。

    光明自在得如同一颗小太阳,让他自惭形秽。

    可若真是六姑娘,就当他看走了眼,这样会使阴险手段的女人,绝不是郡王的良配。

    “出声吧,我知道你在看。”宗遥低声问。

    吱……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十分刺耳,有人从黑暗中站起来了。

    但那人没说话,而是挥了挥手,就见身边的人走向宗瑶。

    宗遥警惕地绷紧肩头,来人却是目的直接,就想扯他的纱巾!

    “住手!”宗遥叫停不及,脖子上的纱巾被扯得生疼,“缝上的?”那人低声道,听声音是个中年婆子。

    婆子的主子显然不耐烦了,敲敲桌子催促。

    “是!”婆子双手齐上,咔嚓一声扯碎了纱巾,宗遥只觉得灵魂深处滑过一流冰寒,绝望地闭上眼。

    黑暗中,婆子举起一支火折子映去,“哎呀!”婆子粗声粗气地叫了声。

    “怎么了?”对面的主子急促催问,尽管压低着嗓子,宗遥也能听出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还真是宴上哪家的小姐!

    “这……这是个男人!”婆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特意拿火折子到宗遥脸上晃了晃,确定自己没绑错人“小姐,真是个男人,宗瑶小……县主是个男人!”

    这话说的婆子自己都怕闪了舌头。

    她有些不安心,手又往宗遥胸前摸去,宗瑶反抗不得,被她摸得一清二楚“就是,就是男人!”

    有喉结,胸前平坦,婆子几乎不用再往下摸都能确定性别。

    “哈!哈哈哈哈!”那位小姐放声大笑,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出了眼泪。

    “男人,堂堂山阳县主,昭和郡王的未婚妻,竟然是个男人!”

    那位小姐缓步走上前“你说,是你犯了欺君之罪,还是昭和郡王有龙阳之好,喜欢你这贱人的服侍,嗯?”

    “林若瑷。”宗瑶从她笑的第一声起,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对,是我。”林若瑷这次可以大方承认,手下婆子会意点亮烛火。

    宗瑶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她手里,这辈子就算完了,她也不需要藏藏掖掖的,浪费时间。

    “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郡王毫不知情,他一直以为我是……”宗瑶苦笑,眸光渐冷“你若想以此要挟郡王,就是痴心妄想。”

    林若瑷哼笑一声“我痴心妄想?”她手一抽,从宗瑶怀里取出那张庚帖“父亲已经将庚帖送到大公主府上,你是怎么得来的?”

    宗遥眼里闪过一丝慌张,随即冷静下来“是我,我偷回来的。”

    “哦?你是承认昨夜大公主府失窃是你所为了?”林若瑷抖了抖庚帖,冷笑道。

    她还不知道宗瑶有几斤几两,想盗帖子,做梦吧。

    必定是郡王所为。

    “记下来,”林若瑷看向一旁,她的大丫鬟晴方正认认真真地做着笔录“山阳县主承认昨晚夜闯公主府要刺杀江国公的女刺客就是她。”

    “什么女刺客?”宗遥蹙眉,她只知道昨夜大公主府遭窃,却不知江国公遇刺之事。

    这事不好听,大公主府便用失窃掩盖,但今日女眷一汇集,哪儿还有秘密可言。

    只不过宗瑶没什么人脉,所以不知情罢了。

    “你欺君犯上,还记恨江国公要坏你好事,所以纠集贼人夜闯公主府偷取庚帖,还行刺国公,人证物证俱在,宗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林若瑷好生得意。

    这接连大罪扣下来,就是秦绍也保不了他!

    更何况,秦绍现在厌他还来不及,怎会保他?林若瑷差点要放声大笑。

    “没有。”宗遥面无表情,“拿来吧,我画押。”

    林若瑷若有所思地挑起眉“这可不像你啊,从前我怎么踩你,你都像臭虫一样,总不服输总想着爬起来,怎么这次心灰意冷了?”

    她捂着嘴哈哈笑了起来“我的宗瑶大哥哥,你别是真的动了情,爱上昭和郡王了吧?”

    宗遥没吭声。

    林若瑷脸色一变,啪地给了他一巴掌“下贱!打你都脏了我的手。”她用帕子擦拭掌心。

    宗瑶嘴角渗血,却露出一丝笑意“你这样满心算计的女人,不会懂的。”

    “我满心算计?”林若瑷猛地瞪大了眼,揪起宗瑶的领子“我满心算计?嫁给郡王一飞冲天的机会,你让给蒙六那个小贱人却不让给我,还说我满心算计?!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你配不上他。”

    林若瑷嘭地一拳砸在宗瑶脸上,她不会使力,手指被咯哒一声也痛叫一声“晴方!让他画押,我要让这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四十五章:欺君

    晴方割破宗遥手指,按在了供状上。

    林若瑷将供词拿到手,笑容逐渐疯狂:“蠢货,父亲原本想着要偷龙转凤,我还要费尽心思去讨郡王欢心,这下,该轮到郡王求我帮他圆场了。”

    堂堂昭和郡王,断不能有一个男子做未婚妻。

    所以办法只有一个。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看着郡王如何向陛下求娶我,林家长女林若瑷的。”

    现在只有秦绍转而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晴方乘机贺喜,让林若瑷更加高兴,她几乎想到了自己风光大嫁的场面。

    先是昭和郡王妃,不日便会是太子妃,待到陛下御龙归西,她就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正应了那句,林家长女的神凰命格。

    “你娘那个贱人,想抢在我娘前头生下长女,却生了个带把的,哈哈,”林若瑷笑声若狂:“长女的神凰命格,只有我林若瑷一个人能拥有!谁也抢不走!”

    自画押后,宗遥便再不去看林若瑷。

    她是疯是狂,都与他无关。

    “我真是讨厌你这幅与世无争的样子,分明报仇的心比谁都重,却非要装出清高傲岸的模样给谁瞧?郡王就是这么被你吸引的吧?”林若瑷咬牙切齿地拍着宗遥的脸,对于她来说败给一个男人,更耻辱。

    宗遥像在看一条可怜虫:“把我交给官府吧,你既能解了心头之恨,也能如愿以偿。”

    “你怕了?”林若瑷打量他。

    没等宗遥说话,门外陡然响起脚步声。

    “小姐,”晴方紧张地拽了拽林若瑷的袖子,“别急,应该是娘来了。”

    这么大的事,虽然事出紧急,但林若瑷也不敢擅自做主,还是在事后通知了林大夫人。

    林大夫人本来还纳闷宗瑶跑哪儿去了,一听人是被自己的宝贝女儿抓了,当时脸就绿了,上赶着帮忙搜寻的同时就引着众人的视线在周府内盘桓。

    后来听蒙六说宗瑶心情不好,似有轻声之念,还大张旗鼓地叫人来翻周家的池塘。

    周大夫人脸色格外难看,可她帮着宗遥见秦绍,心里到底有鬼,也不敢拦着林大夫人这位“苦主”,还主动挑起大梁帮着找寻。

    林大夫人这才得空脱身,打着去山阳县主府的旗号离开周家,几经辗转到了这间院子。

    “若瑷!你怎能如此冲动,若是被郡王知道了,咱们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大夫人气急败坏地,差点给林若瑷一巴掌。

    “母亲您别急啊,您看看哪儿绑着的到底是谁。”林若瑷献宝一样地拉着林大夫人近前。

    “宗瑶这小贱人,我还能认错……这这怎么回事?”大夫人一眼就看到了宗瑶的喉结,手指都在哆嗦:“她……她!”

    林若瑷冷笑:“娘,您没看错,她就是男人。”

    “不,宗晚这个贱人!”林大夫人猛扑过去,揪住宗遥的领子,狠狠给了他两巴掌:“贱人!她竟敢背着我生下长子!”

    “娘,您不必动怒,长子不是好事吗,再也没有人跟我争神凰命格了。”林若瑷笑得好生得意:“江家和大公主这次,都要求着我嫁过去。”

    “嫁什么嫁!”林大夫人没好气地呵斥,倒把林若瑷骂愣住了:“娘,您怎么了?”

    林大夫人盯着宗遥,眼里简直要喷火了。

    “你个糊涂东西,预言里说的明明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

    林大夫人气得手都在抖,“你和他同是女儿身,我还能帮你做这个长女,他现在变成长子了,你弟弟却不到十岁,拿什么跟他争!”

    “娘是说……”林若瑷大眼瞪得溜圆,神凰命格从头到尾只有宗瑶一人?

    “所以郡王才会看上他……才会为他神魂颠倒?”林若瑷喃喃自语,不是宗瑶抢了她的神凰命格,而是她一直在抢宗瑶的富贵天命!

    宗遥也是第一次听到预言的全部。

    当初他娘亲只是在窗外偷听了一句神凰命格,就误认为第一个女儿会是皇后命,所以在意外怀孕时就想着保住孩儿的性命,哪成想生了个儿子!

    她搏了前途生下的,竟然不是皇后命!

    这让宗母无法接受,尤其是在大夫人咄咄逼人的情况下,宗母只能上报产女,也只敢说产******差阳错,竟也保了自己母子一条性命。

    但现在……

    “杀了他!”林若瑷狠声说出林大夫人的心声。

    “在我之前,娘不是杀过很多父亲的孩子吗,那也不差这一个。只要他死了,我就是光明正大的林家长女,林家也只会有我这一个长女。什么神凰命格,就都是我的了。”林若瑷眯起眼,像是木已成舟。

    林大夫人勾起冷笑:“好孩子,你这才是母仪天下的样子,娘为你骄傲。”

    “宗瑶,外面都在疑心你跳河自尽,若是发现你淹死在河渠中,也不足为奇。”林大夫人招招手,有婆子上前就要将他塞进袋子中。

    宗遥脸色终于变了:“不!林若瑷你不想嫁给郡王了吗!你杀了我就唔唔!”

    他的嘴被婆子堵住,只能瞪着眼,随即又被布袋蒙头罩住,只能在里面挣扎。

    林若瑷拉着林氏的胳膊摇了摇:“母亲,他一死,郡王一定会解除婚约,到时候女儿就只能嫁到江国公府去了。”

    她要神凰命格,可不是为了做个国公夫人了事的。

    “不行,不除掉这个贱种后患无穷。”林大夫人哪里肯松口。

    “母亲!他一个男人,难道还能做皇后不成?郡王就算真宠爱他也不会立他为后的,做皇后的只能是我。而且方才我也见到郡王跟他翻脸,还掐了他的脖子,可见郡王对他并非真情。”林若瑷心意一变,还试图说动林大夫人。

    她见林大夫人动摇,便把供词拿给她:“我们人证物证俱在,他活不过明天的。”

    林大夫人犹豫着:“好,那便先留他一条小命。”

    袋子里的宗遥似乎都松了口气。

    就在林家母女准备商量如何揭发宗遥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笑声:“你们两个蠢货!”

    “谁!”母女吓得浑身一颤。

    一个带着牡丹花面具的女人推门而入:“你们以为他为什么不想死?是怕死吗?不,”那女人踱步进来,瞄了眼地上的麻布袋:“他是怕你们两个蠢货不死,你们林家不死!”

    “你好大的胆子!”林若瑷下意识呵斥。

    还是林大夫人拦住女儿:“你什么意思?”

    牡丹尊使嗤笑一声,踢了踢麻布袋:“我竟不知你是这般聪明的人儿,怎么,等着御前攀咬一口,让林氏一族都蒙上欺君之罪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喜欢

    林大夫人蹬蹬后退半步,“你,你说什么?”她无比震惊地盯着那一动不动的麻布袋。

    “贱人!你想诬陷老爷,你想陷害生父!”林大夫人忿忿踹了两脚,人差点站不稳,还是林若瑷搀扶住了她:“娘,您别气坏了身子。”

    宗遥被堵住了嘴,也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只能闷哼两声。

    “你们母女如此算计,要害人家性命,还要害他的心上人儿,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要你们林家身败名裂也是应该的。”嘉华直言不讳,让林家母女脸色骤变。

    “你到底是什么人,敢这么跟我娘说话!”林若瑷呵斥。

    嘉华冷笑,俯身解开麻布袋。

    “你!”林若瑷想动却被林大夫人拦住,大夫人摇摇头:“不得无礼,这位姑娘出言提醒,可见是有意相助。”

    “姜还是老的辣,林小姐,您这毛躁性子,可要跟令堂多学学。”说话间,嘉华已经取下宗遥口中堵物:“你可认得我是谁?”

    宗遥盯着那牡丹面具上滴血般的露珠,眼珠频频转动,忽地瞥到嘉华腰间的短弩把,顿时惊呼:“你是南郊的刺客首领!”

    “是我,”嘉华笑着承认。

    林家母女下意识退得更远,畏惧地看了嘉华一眼,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是南郊密林的刺客首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大夫人颤抖着问。

    嘉华顺着瞄过去,“宗瑶,你想杀了她们母女吗?我可以帮你做到,否则,你今晚只能死在她们手中。”

    林家母女缩成一团,躲到几个婆子和丫鬟身后:“你疯了!”

    “宗瑶,回答我。”嘉华声音充满着蛊惑的力量,手掌也伸过去,摸着他的脸蛋,最后用力一抬,逼着宗瑶与她对视。

    透过牡丹面具,宗遥看到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珠。

    “我想,我当然想。”这次是宗瑶原本的声音,十分低沉,如果不是当着面,谁也不敢说这个人是宗瑶!

    “好,你可真让人惊喜,连声音都能惟妙惟肖地改变。”嘉华称赞。

    可见宗遥为了维持这个女装付出了不少。

    “你敢害嫡母,逆子,你这是大逆不道!”林大夫人急急吼道,可这句话显然是个笑话。

    宗遥冷冷看她们一眼,“但我不愿做你的走狗。”

    忽如其来的转机,让林家母女一怔。

    “哈哈,你太天真了,我只要你帮我做三件事,你就可以活下去,和你的郡王长相厮守。”嘉华逼近了,盯着他:“秦绍是喜欢你的,他正在外面找你,急得都要拔剑杀人了。”

    宗遥浑身一抖,眼眶竟红了起来。

    “你舍得就这么死了吗?你舍不得。那边的母女,只要你点头,我可以全都帮你解决掉,这次是山贼绑架了她们二人,而你可以装作心情不好躲在家中没有出门罢了。”嘉华描绘出了一个可能的结局。

    只要宗遥点头,答应帮她做三件事,这次的劫非但烟消云散,还能一举除掉林家母女这对心头之患。

    “真是笔划算的买卖啊。”宗遥笑说。

    “点头吧,”嘉华抽出了腰上短弩:“你该知道我的本事,这几个废物,一个都逃不掉。”

    林若瑷尖叫一声躲到母亲身后,她们想逃,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嘉华当然不是孤身一人来的。

    “不要,不要杀我!”林大夫人也慌了,“女侠你要做什么事我都能帮你办到,我是林家的大夫人,我是陈家的大小姐,我——”

    “闭嘴,”嘉华不耐烦地呵斥一声:“你连自家的侄子都管不好,让他把消息出卖给了秦绍,还跟我谈交易?”

    林大夫人咬牙切齿,陈时那个小畜生,心里压根没有她这个姑母!

    “我是说你真划算,”宗遥突然开口,冷笑着睨向嘉华:“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接近郡王,甚至是嫁给郡王吧?”

    嘉华平静地点头,手指轻挑地滑过宗遥的脸:“不愧是秦绍看上的人,就连我,也越来越喜欢你了。”

    宗遥甩开她的手,冷笑:“你既知道我待郡王情意不浅,就不该有这种愚蠢的念头。”

    “愚蠢?我是要跟你赌。你活着还有资格跟我赌,跟我拼,看着秦绍是输是赢,你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嘉华继续她的蛊惑,不得不说当真诱人。

    宗遥的生长环境决定了他生就不服输的性格。

    只要还有一点机会,他就要赌。

    嘉华正是看准了他的性格,才以此做要挟。

    “不!我们不杀你,宗瑶,我们是一家人,我不会杀你的!”生死关头,倒是林若瑷第一个豁出脸面。

    宗遥冷冰冰地看她一眼。

    “我会杀你,你若不答应,我便将你剥光了,丢到大街上。”嘉华的指甲顺着宗瑶的脖颈往下,勾起他的衣领:“让长安人都看到,昭和郡王,原来喜欢男人。”

    “你!”宗遥火气果然被勾起来,随即冷笑:“郡王不会任你摆布。”

    “当然不会,他身边的容宿会第一时间帮他求娶,林若瑷。”

    嘉华不是在说假话,那是为了挽救郡王声誉,当然是娶林家长女林若瑷了,以此证明秦绍只是想跟林家联姻,并非独宠宗遥。

    宗遥咬紧牙关。

    “你不答应我的条件,你猜林若瑷会不会答应?她做了郡王妃,来日再做太子妃,乃至皇后,她会为我办千百件事,远远不止这三件。”嘉华真可以说是谈判高手,一字一句都直戳宗遥心底。

    林若瑷恍惚间听明白了,这个牡丹面具的刺客首领就是要在秦绍身边安插一个卧底。

    优先选择的,是宗瑶。

    “女侠!”她噗通一声竟跪倒在地,“女侠,我愿意!只要你能扶持我当上皇后,我什么都愿帮您做!我是女人,只有我才能当皇后!”

    “若瑷,你……”连林大夫人都被林若瑷惊到了。

    她从没想过骄傲的女儿竟然能干出下跪这种事来,但林若瑷好似已经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了。

    “我是林家长女,我是神凰命格,只有我才会全心全意帮你!宗瑶他自甘下贱喜欢男人,他不会帮你的女侠,你要看清楚啊!”

    “林大小姐,你也让我刮目相看呐。”嘉华放声大笑:“宗瑶,你妹妹可比你识时务。”

    宗遥闭上眼,淡淡道:“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自尽

    “喜欢他,才要陪着他,否则你那个妹妹指不定要怎么害你的心上人呢。”嘉华乘机诱惑,宗遥的表情松动下来:“好,我答应你。”

    “不要信他!”林若瑷尖叫着爬过来,被嘉华一脚踹开。

    “秦绍他们也快找来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嘉华解开麻袋,搀扶起宗遥,拍拍手门外冲进两个蒙面人挥刀便砍死一个婆子。

    林大夫人惨叫一声,疯了一样四下逃窜,可屋子就这么大,能逃到哪儿去。

    “等等!”宗遥陡然开口,嘉华挑眉看他,“我自己来。”

    嘉华使了个眼色,一个黑衣人将手中染血的刀递给他。

    “林大夫人,你害死过那么多人命,有想过今日吗?”宗遥提刀走过去,鹅黄的罗裙柔柔弱弱,但大夫人却觉得今日的他如杀神般高大。

    “你这逆子竟敢弑母,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林大夫人一生不肯低头,就连此刻也仍在出言威胁:“我只恨当时没有将你们母子斩尽杀绝,才有今日之祸!”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宗遥大刀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线。

    嘉华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宗遥敢想敢做,的确是个可造之材,若非已经心属秦绍,倒是值得她费心收服。

    林大夫人下意识尖叫一声,却发现只有手上灼热得烧痛,性命并无大碍。

    再看去,原来宗遥这一刀竟是照着她头上的烛灯劈去,烛火断成两截,掉落的烛液溅在手上才如此烧痛,而且火苗已经在她旁边引燃。

    林大夫人连滚带爬地躲开,宗遥毫不迟疑地一脚踩在她背上,凌空一跃,又踹翻桌上的油灯。

    灯油瞬间燃成一片,众女子尖叫,嘉华气急败坏的声音格外突兀:“抓住他!”

    黑衣人瞬间扑了上去,林家几人见火起势乱,赶忙往门外逃去,嘉华亲自出手一脚踹翻一个守在门前,不许任何人逃出屋内。

    她眼中,宗遥弱不禁风必不等火起就会被制服,到时一切都在她计划之中。

    哪知宗遥竟有几分功夫!

    两名黑衣人虽是左右夹攻,但因为嘉华有令不得伤他而束手束脚,竟一时片刻拿不下他。

    夏日炎热,这偏僻的宅院又多是干燥木制,火势一起就无法控制。

    而且宗遥且战且退,竟躲进火海深处,两名黑衣人被一截噼里啪啦燃烧的木凳挡在外面,回头轻视嘉华:“尊使,他要自尽!”

    嘉华的面具被火苗染的波光粼粼,一把提起林若瑷咬牙切齿道:“宗遥!你就算刚烈自尽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会把她送上皇后的宝座,你什么也得不到!”

    宗遥站在火焰背后,炽热灼烧之下他也熏得咳了一声。

    “我死在火场,你们便无法证明我的身份,也就不能再诽谤郡王,”宗遥笑了声,“林若瑷想做皇后?她做梦。”

    嘉华气得甩开林若瑷,她哪里想到宗遥如此刚烈聪明,被烟呛得咳了声不由骂道:“蠢货!”

    “蠢的是你!”

    宗遥在火场中大笑:“我是神凰命格,郡王便是天定之主,你与郡王为敌,注定死路一条!”

    嘉华目露凶光:“天真。”

    她架起短弩瞄准火场内已经有些模糊却挺拔而立的身影:“暗卫准备!给我把尸体抢出来!”

    “嗖!”连环短弩激射而出。

    宗遥挥刀,当地一声他竟在烟气之中成功挡掉一枚短箭。

    嘉华脸色更差,几乎没有停息的功夫便将短箭上膛,这次她要三箭连发,取宗遥性命!

    “汪汪!”院外突然响起狗叫,火场内的宗遥略稍有分神,嘉华的箭便夺命而出。

    宗遥来不及挥刀只能侧身避开,肩头中箭,痛呼一声跪倒在地。

    “呜汪!”老二在门外疯狂挠门,又循着味从窗口扑入,一口咬向嘉华。

    嘉华这第二支箭被老二耽搁射空,身旁黑衣人匆匆提醒:“尊使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宗遥你记得,你今日不死,我必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昭和郡王爱上的是个男人!”嘉华留下狠话,一把提起林若瑷往外冲去。

    “若瑷!”林大夫人尖叫着想拉住女儿,却被黑衣人一脚踹开,手臂按在火中衣料瞬间燃烧起来。

    “夫人!”晴方和仅剩的一个婆子一左一右扶起惨叫的林大夫人,跟在黑衣人后面往外冲去。

    除了宗瑶,谁会想死在这场大火里!

    可她们刚冲出火场又进狼窝,迎接她们三个的是大业明晃晃的大刀,还有刀光剑影的混战。

    容宿带着五名心腹将嘉华团团围住,林若瑷在当中扑来荡去是尖叫连连。

    “擒拿此贼,生死不论!”

    秦绍及时赶到,指着嘉华一声令下,身后褚英便持刀冲入战局,容宿等人也不再想抓活的,嘉华身侧顿时险象环生。

    “秦绍!”嘉华果断拎起林若瑷,腾跃而起,陡然将人丢向秦绍:“接好你的皇后!”

    秦绍混战中还没看清,林若瑷就被丢入她怀中。

    “宗瑶!”秦绍误以为是宗瑶,主动飞身迎上,将林若瑷搂在怀中旋转落下。

    四目相对,林若瑷是小兔子般的慌乱瑟缩对上秦绍冷若冰霜的瞳孔,“宗瑶在哪儿?!”秦绍落地后便将人甩开,径直逼问嘉华。

    林若瑷摔在地上,屈辱又忿恨。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眼里只有对宗遥刻骨的恨意,却不怨秦绍。

    身前,郡王英挺的背影正好替她挡住了炽热的火浪。

    或许,郡王心里还是有她的。

    “去阴曹地府寻吧!”嘉华哈哈大笑,飞檐而去。

    “哪里走!”容宿大喝一声,一脚踏碎高墙,急急追去。

    他找了这女人这么久,岂能轻易放她离开?

    嘉华显然不想与他纠缠,急于脱身,只道:“再不拦着你家主子,他就要殉情去了!”

    容宿慌忙回头。

    院内,秦绍听到屋内老二呜咽哀鸣,顿时知道宗遥下落。

    他在火场里!

    “宗遥!”秦绍大呼一声,向猎猎燃烧的火场内扑去。

    “郡王不要!”褚英一声尖叫扑上来抱住秦绍手臂,不许她去火场内救人。

    容宿也舍了嘉华飞身下来挡在秦绍身前:“郡王不可!”

    “容宿你滚开!”秦绍急红了眼倒是能跟容宿说一句狠话:“你已经害死燕妙,你还要害死宗瑶?”

    秦绍一把拔出褚英的宝剑架在容宿脖子上:“滚开!”

第一百四十八章:杀伐【加更】

    容宿眸光冷了下来:“郡王要为了一个女人,杀我?”

    秦绍眼中火气消了一半,手也有点软,目光躲闪,嘴上却十足的硬气:“你让开!我要救他,他是我妻子!”

    “郡王!”火场内传来宗遥的声音,他嗓音被烟火呛得沙哑,此刻倒也辨不出雌雄,只剩下浓浓的鼻音:“郡王深情厚谊,让宗遥来世再报。”

    “混账!”秦绍怒了:“我只信今生,讲什么来世!”

    她重生一次,不敢信自己还有来世,只想要今生无憾。更何况,宗遥不但是她选定的可以帮她稳固后宫之人,南郊一场加上数次追逐,更在秦绍心中种下情分,哪里肯让他就这么死了。

    而且这场火来得诡异,不论嘉华还是林家都没有必要放这把火。

    秦绍目光骤然阴冷:“宗遥!你在什么位置?你是不是能动?你快出来!”

    容宿挑眉回望火场,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郡王……”火场内,宗瑶跌坐在地呛得不断咳着,火舌舔舐着他,燃着了鹅黄的裙摆。

    他想到牡丹尊使临走前的警告,艰难地笑了笑。

    想他一辈子拼命地想活着,被林家仆役欺辱他想活,不得不男扮女装,他想活着,就算林若瑷将他踩在脚底,他也想活。却没想到,最后,竟死于自尽。

    宗瑶颤抖着从怀里掏出秦绍的玉佩,顺着窗户狠狠一丢。

    “郡王,替我报仇!”他不甘地吼道。

    老二在燃烧的快看不出形状的凳子外汪汪地叫,呜咽不止,被火焰烧着了毛发还不肯走,最后竟拼命一跃,扑到宗遥怀里。

    “好,我们一起死……”宗遥抱着老二,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地与他抢夺空气,让他逐渐陷入昏迷,只剩老二不断地舔着他的脸。

    秦绍看到窗口飞出的玉佩,跃出接住。

    这是宗遥向她许的愿望。

    “哗哗啦!”房檐倒塌一部分,隐约露出倒在地上的人影和奄奄一息的老二。

    还有机会!

    秦绍推开容宿就要往前冲。

    “我来,”容宿拦住秦绍迅速扯掉多余衣料,还用一截衣袖捂住鼻子,透过窗沿跳入火场,身后将林大夫人等人捆好的大成也和他做了同样的事。

    秦绍愣在那里。

    容贼……竟然愿意为了宗瑶冒险。

    “郡王小心!”褚英拉着秦绍往后退去,“容四爷不会有事的!”

    秦绍看她,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我关心的是他吗?”

    褚英不知道秦绍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就见火场内噼啪一声,再坠下一根大梁。

    “容宿!”秦绍下意识喊道,丢了剑往前冲两步,玉佩被她捏得咯吱响。

    褚英控制不住地偷笑一声,秦绍却压根没注意到,只紧紧盯着火场。

    “卡啦!”烈焰附着的木窗被人一脚踹开,只见容宿打横抱着宗遥大步冲出,他身后大成则抱着老二紧随其后。

    三人一狗身上都有着不小的火花,秦绍和褚英赶忙上前用碎布扑打。

    容宿站在当中,染了两块炭黑的俊脸露出笑意:“有劳郡王。”

    秦绍没好气的瞪他:“快把人放下!”

    “是,”容宿反应过来,赶忙把人交到秦绍怀里,这可是殿下的老婆。

    可就在宗瑶偏头栽在秦绍怀里的那一刻,容宿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看见了什么?

    喉结!

    宗瑶被火焰烧伤的脖颈上,竟然有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凸起,和他一模一样的……喉结!

    秦绍注意到容宿目瞪口呆的模样,瞬间反应过来,在其他人没发现之前赶忙用布条盖住宗瑶的脖子,还以身相护:“看什么看?”她呵斥。

    容宿蹬地倒退半步,有半块烧伤的手背剧烈抖了抖。

    郡王他……竟早知道!

    “我去给县主请大夫!”大成不知情由,只以为郡王是因为容宿抱了宗瑶才恼火,赶忙圆场。

    “慢着!”秦绍突然开口,大成顿住。

    秦绍比了宗瑶的口鼻发现他只是呛晕过去,肩头的伤也不会危及性命便不急着请大夫,而是想着还有更急的事需要处理。

    “周林两家的寻人队没有老二,估计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这儿来,这场火引来五城兵马司的水龙也需要一刻钟,既然如此,本王觉得应该处理一些其他事了。”

    她将宗遥交给褚英照料,自己扫视着林家的四人,冷哼一声:“容宿,你说。”

    容宿方才还在宗瑶是男人的震惊中没缓过神,现在被秦绍点名,脑子里更是念头急转,想了千百种可能。

    宗瑶是男人。

    郡王知道,并且要保此人,还要……还要以他为妻。

    容宿喉结上下一滚,恨不得根本没有冲进火场救过宗瑶。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那个君主能娶一男子为妻的?大秦的宗氏怎么办?皇族血脉如何延绵?!

    所幸,宗遥似乎是个理智的。

    方才在火场他一心求死,应也是为了全秦绍的颜面,不肯屈从牡丹尊使和林家的要挟,可见对郡王也是用情至深。

    如此看来,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容宿长在长安,对于贵族之间的男风倒也不甚排斥,只是这个人是他要效忠的秦绍,就要多思虑一阵。

    “今日此地有山贼作祟,山阳县主受人挟持,林大夫人及小姐舍命相救,实属难得。”容宿思虑过后,给出了一个让秦绍满意的答案。

    秦绍眼中寒光一闪,“既然是舍命,那就舍了吧。”

    “是。”容宿点头,阴沉着脸靠近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婆子,提溜起人也不顾反抗就往火场里一丢!

    “唔唔!”婆子赤红着眼,淹没在火焰之中。

    这些人必定都知道宗遥的男儿身,所以,一个都不能留。

    “不唔!”下一个是林若瑷的大丫鬟晴方,只见她鞋都蹬掉了,容宿却冷心冷面,同样是伸手一丢,大成则配合地将绣花鞋也丢入火场。

    烧死就要有个烧死的样子,不能留下证据,落人话柄。

    场上只剩林家母女了。

    “不!”林若瑷眼看着晴方被丢尽火堆,既怕又惊,在容宿将手伸向她娘亲林大夫人的那一刻,秦绍在她眼里的所有幻想都破灭了,剩下的唯有杀神的恐怖。

    “不要杀我娘!求求你了,郡王,不要杀我娘!”林若瑷扑跪在秦绍脚下,拽着她的袍子凄声哀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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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介绍:
女扮男装的世子秦绍重生后,想当太子做皇帝,且招蜂引蝶,迷妹一片。
秦绍:“娶哪个当太子妃呢?”
一代权奸容宿:“殿下,夺嫡呢,认真点!”
秦绍:“我不……不敢不听!”不二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二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二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