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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舒道     不二朝txt下载     不二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越狱

    冰窖的守卫都被征文先生打晕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悄然脱身,消失在昏暗无人的街道上——穿着便装,未曾遮面。

    她本打算向先生摊牌,但先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秦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捋也捋不清。

    先生为什么要那么说?

    是气话,还是真心话?

    容宿对于先生来说就那么重要,比她还重要?

    秦绍冷笑一声。

    是她太高看自己了,一个见过几次面的小女贼,怎么比得上容宿和他多年的情分。

    “喵”地一声,瑞雪钻入她怀里,湿湿的小鼻尖在她掌心滑过,舔了又舔。

    秦绍用力抱住瑞雪,挤得白猫喵叫一声,顺着她的肩膀嗖地窜上去,又试探着从后背绕过来,转到另一边肩膀,再用毛茸茸的脸蛋蹭着秦绍的脸颊。

    她身上寒气渐渐消退,空余一声叹息。

    “既然你不信,我就证明给你看,”秦绍攥紧拳头,“他就是个谋朝篡位的狗贼!”

    “来人!”秦绍喊道,命人叫容宿过来。

    “禀殿下,容四爷不在王府。”

    秦绍皱眉,心里更气:“他去哪儿了?”

    “听……听人说,四爷方才率人出城了。”

    “出城了?带了多少人,可有容家铁甲军?”秦绍忽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郡王,容四爷托人送来口信!”有人禀报,来送口信的容宿身边新挑选的近侍大正,“四爷说郡王方才提醒的对,此事关系重大爷说要亲自前去主持。”

    秦绍心里呸了声,果然是个反复无常的狗贼。

    “他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吗?又不重要了?”

    大正摇摇头:“爷没说。”

    秦绍挥挥手撵走大正,瑞雪优雅地朝她走来正想蹭蹭她的裤腿,秦绍就已经凌空一翻越过摆案,铿锵一声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

    寒光一闪,剑如游龙。

    秦绍戾气四射,啪地一声摆案被她劈成两截,瓷瓶碎得满地。

    ……

    秋老虎格外烤人,任艺璇嘴唇干裂,哑着嗓子道:“差大哥,能给我口水喝吗?”

    差役瞄她一眼,借下自己的水囊递过去。

    任艺璇感激地接过,带着镣铐的手正想拔出塞子,就见一双手覆上来:“我帮你拧。”

    差役的色手盖着任艺璇的手使力一拔,塞子噗嗤一声出来,其他人纷纷大笑。

    任艺璇脸色又红又白,拳头泛起青筋,磨着牙喝下水囊里的水,而后啪地一声将它丢在脚下。

    “你!”差役怒声。

    “你捡起来呀,”任艺璇动了动脚尖,妖娆一笑。

    她生的白净漂亮,纵是折腾了这几天还是一朵沙漠玫瑰,自然惹得差役心痒痒地,色笑着趴在地上:“捡,我捡。”

    任艺璇微不可查地眯起眼,一脚踩在差役的背上。

    “呼哟哟!”四周几名差役纷纷起哄。

    那趴在地上的差役更是怪笑着抬头,看向任艺璇裙底,只觉得白衫一转,女人就骑在他背上。

    他还来不及体会温热的体温,就觉得脖颈一凉,任艺璇手上的铁链死死勒住他的脖颈。

    差役们纷纷拔刀:“你干什么?!”

    任艺璇手劲一松,无辜地眨眼:“差大哥不是喜欢么?”

    那个脸被勒得通红的差役怪笑着点头:“喜……喜欢,你们……你们别管!”

    “哈哈哈哈,老赵原来你好这口!”几个人怪笑起来,也有人呸了一口,纷纷回原处休息。

    被任艺璇制住的老赵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跨坐在他背上的任艺璇手上一使劲,笑容森冷:“你不是喜欢么,我让你下地府去喜欢!”她拔下老赵佩刀一击毙命,指尖一抖方才要挟老赵的那枚银针灵活地窜入腕上手铐锁中,咯哒一声,镣铐落地。

    “不对!”几人中的队长腾地站起来。

    “她脚上有镣铐,怎么坐在老赵身上的?”

    几人当时的注意力都在任艺璇风骚的姿势上,哪里想这么多,现在发现已经迟了。

    老赵的尸体在血泊里抽搐,手铐脚镣都拆解在地,任艺璇已经跑得不知所踪。

    “留下三人看管人犯,其余人跟我追!”队长指着一串被压倒的草丛大喝一声。

    流放这一条山路并不空旷,但三十多名差役明刀晃晃地冲出去还是十分吓人,其余的六名人犯也不断张望,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你们都老实点!越狱是重罪,抓住是要斩首的!”一名差役要挟。

    “我们不敢,我们不敢,”一个贼眉鼠眼的人瑟缩着,忽然指着逃窜方向:“你们看!”

    三名差役纷纷看向那边。

    “啊!”一名差役被人从背后捅了个透心凉,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竟然是任艺璇!

    她又回来了?

    剩下两人纷纷拔刀正对任艺璇,白衣囚服的女孩握紧短刀,显然也有些紧张。

    可不待她动手,一个囚服壮汉就站起来凶狠一脚踹掉差役半条命:“不给老子喝水,老子喝你的血!”

    他夺过差役的刀用力一插,血如涌泉,喷在他狰狞的脸上。

    另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则借机一铁链子勒在最后一名差役的脖子上,倒退着将人拖行半米,差役体力比他好几次都要翻身,记得他大喊:“快帮忙啊!”

    壮汉拔出行凶的刀奋力甩去,那拖行的差役手脚一摊,也死于非命。

    任艺璇松了口气,取出银针给两人解锁,又看了眼剩下的几人:“愿意跟我逃的站出来,我给你们开锁,不愿意的就坐在这儿,照实说就是了。”

    “女侠!我跟你逃!”

    “女侠,带我一个!”

    当即就有两人上前,任艺璇打开他们的枷锁,看向另外瑟瑟发抖的两人:“事是我们犯下的,不会加重你们的罪行,到了流地好好服刑,还是有机会回家的。”

    说罢,她一招手:“我们走。”

    “等等!”一个熬不住拖着镣铐追上来:“女侠,带我一个,我不想死在外面!”

    最后一人当时就慌了,只剩他一个会不会被暴怒的差役们活活打死啊!

    “我也逃,我也逃,不过就是一条命怎么死也比窝囊死强!”

    任艺璇点点头:“有骨气,我们一起逃,总能找到活命的办法!”

    她的话像是给这七人的逃命队伍一个理由,将所有人拧在一起:“走,能活命!”

    任艺璇捡起地上的兵器一人分了一把:“带上食物和水,我们走!”

第一百八十章:陷害

    “没想到她还这个本事。”大成坐在马背上,眯着眼道。

    褚英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本事?”想起任艺璇方才妩媚的样子她就恶心。

    大成拍拍她肩膀:“兄弟,还是个雏儿吧?”

    褚英没反应过来,随即瞪大眼拔刀相对,砍得大成满大道跑。

    “开个玩笑,怎么这么严肃……”大成捂着被踹了一脚的胸口,已经不敢得罪这位郡王近侍了。

    功夫高,脸皮薄,还真挺像那位主子的。

    “别把人跟丢了。”褚英埋怨道,又驱马远远跟着。

    任艺璇几人没走大路,而是往林子里钻。

    “距离此地最近的村子只需要半天路程,他们应该会去那儿避难。”大成猜得没错,任艺璇几人中有人认路,带到了就近的村子,而搜查的人也沿路追了过来。

    认路的人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叫刘十二,平日里就是偷鸡摸狗,因为抢东西时伤了人才被判流放,现下带路到村子是因为他老家就是这儿。

    “我们先换身衣服避避风头。”刘十二说。

    他们都是一身囚服,就算反过来穿遮住囚字,也不像好人。

    任艺璇一行七人走向那间远离村子的农家小院,刘十二还在热情介绍:“等咱们到了,先烧香拜个把子,以后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他说得似模似样,还建议大家以后就投了山上的匪窝得了。

    第一个开口的男人却不同意:“我不想一辈子当土匪!”

    “那你就一辈子当逃犯吧!”刘十二气鼓鼓道,跑上前踹开院门。

    两人赌气,壮汉就在中间调停:“都是过命的兄弟,别为了小事伤和气。”

    任艺璇一直不开口,却占据了主导地位,几个人吵归吵却不时用眼睛瞟她的神色。

    院门口,七个人进去了四个,只有壮汉和第一个开口的男人还待在任艺璇旁边。

    “怎么不进来?”刘十二皱眉。

    “我想知道,你家有房有地,为什么还有偷东西。”任艺璇问。

    刘十二:“我上面还有十一个兄弟,我没饭吃。”

    任艺璇微微一笑:“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刘十二脸一沉:“动手!”

    草垛里瞬间冲出十多名黑衣人,刀光一闪就把刘十二身边的三名逃犯砍死,围院子的篱笆底下也藏着机关,冲着任艺璇三人激射而来。

    任艺璇凌空后翻,轻松躲过三根暗器。

    与她一起后退的两人却没那么幸运,一个中箭到底,朝壮汉伸手:“大哥救救我!”

    壮汉神色一时迟疑,就被那人一枚飞刀射穿喉咙。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冷冷一笑:“你早就看出我和刘十二不和是为了分散你们的注意力?”

    “没有。”任艺璇警惕地后退,朝篱笆扬了扬下巴:“论木械,姑奶奶是你祖宗!”

    “好,不枉尊使费心抓你!”刘十二大笑着率人上前,“别挣扎了,后面就是官差,跟我们走吧。”

    任艺璇柳眉倒竖:“尊使?你们是那个女人的人!”

    “不错,”刘十二挥手命人上前绑了嘉华,“你哥哥是个好木匠,希望你也是。”

    任艺璇尖叫一声,举刀便砍。

    可她哪儿是这些人的对手,眼见着就要落入下风。

    “秦绍果然要杀人灭口,都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准逃了!”林子里传来江弋兴奋的声音,顿时有数十差役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其中足有八人是禁军内统领级别的高手。

    江弋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带她走!”刘十二大喝一声,亲自扑向任艺璇。

    任艺璇却懵了,江家和牡丹尊使反目成仇了?

    可不管怎么样,这两边都是害死她哥哥的凶手,任艺璇不想落入任何一方的手中。

    她目光决绝,拼着被刘十二砍伤手臂的机会脱身,长刀一横抵在脖子上:“江家,一点眉!你们一个个都会遭报应的!”

    “不要!”江弋极护,任艺璇若是死了,他江家的清白就永远洗不干净了!

    “当!”一只利箭冲天而降,巧妙地撞在任艺璇刀刃上,力道震得她手上一麻,大刀滚落。

    “统统拿下!”容宿威风凛凛地从林间出现,身后数十名红缨铁骑如山洪一般隆隆奔来,只这一股杀伐气势就将那群差役冲得想逃跑。

    刘十二等人眼见大势已去,竟然纷纷横刀自刎。

    远处容宿弯弓搭箭,震掉他手中长刀,手下人迅速上前抓住刘十二,还熟练地掰开他的嘴不让他服毒自尽。

    “小公爷不在府中禁足,却跑来此地追杀任艺璇?”容宿高坐马背之上,脸色阴沉,言辞足见戾气。

    江弋也脸色铁青:“容宿,你挡我捉拿贼子,分明是要掩盖证据!”

    容宿冷哼:“小公爷还是跟陛下解释去吧。”

    江弋做得宠的小公爷太久,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被皇帝怀疑时,应该用什么办法洗白。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凭着抓个人,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皇外孙呢。

    如今的他,只是个频频出现在错误地点,越描越黑,越解释越让皇帝怀疑的,意图夺储之人。

    “你陷害我!你故意让我母亲流放任艺璇,就是想陷害我!”江弋看他态度终于明白过来。

    “小公爷若不是心存陷害之意,我们如何陷害你?”容宿冷笑。

    “我只是为了吊你们上钩!”江弋始终认为自己是正义一方。

    容宿黑着脸:若是往常,他还有心情陪江弋解释一番,可今天江弋倒霉,只得到冷冷一句:“带走!”

    “谁敢!”小公爷怒喝:“容宿,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堂堂皇孙!”

    “愣着干什么?你们难道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侍卫?”容宿瞥了手下铁骑一眼。

    抓人不在他的职权内,却在五城兵马司的人手里。

    江弋立时被绑了起来。

    “爷!”大成匆匆赶来:“爷,褚侍卫不见了!”

    容宿蹙眉。

    被捆成粽子似的江弋却哈哈大笑:“容宿,我赢了你半子!”

    “是你抓了褚英,”容宿沉吸一口气,江弋得意万分:“等我拿到供词接传秦绍的真面目,让你们所有人不得好死!”

    容宿摇摇头:“小公爷,你这是在激怒郡王。”

    江弋满不在乎地冷哼:“他逼死我父亲,我还要让他偿命!”

    容宿冷笑一声:“带走。”

第一百八十一章:好冤

    褚英醒来时,在一间晦暗的屋子里,手脚都被严严实实地捆在椅子上,只剩下嘴可以出声,不过她没有立即开口,而是闭着眼动也不动地听着周围动静。

    风声,略带湿润和木头发霉味的空气,似乎天已经黑了,而木屋外只有两个焦躁的脚步声。

    两人似乎说了什么,但褚英听不清。

    很快,木门被推开,褚英还垂着头装昏。

    “去打盆水来。”男人道。

    其中一人离开,看守她的只剩一人,对褚英来说是个好机会。

    她鹰隼般忽然睁眼,用力撞向那个高个男人。

    谁知人家身手远在她之上,灵巧避开的同时一脚踹在她胸口,褚英整个人都砸向后墙,凳子在地上滑了半米才停,人也吐了口血。

    “小丫头,就是你爹来了也不敢这般轻视于我。”高个男人冷笑。

    褚英急咳的声音都是一滞。

    这些人不但知道她的女儿身,还知道她父亲是褚成!

    看来不止抓了她的人,还调查过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哑着嗓子问。

    “褚姑娘可真健忘,前些日子咱们还合作过,南郊密林那一场戏,我家尊使损失了那么多人,您就这样对待朋友?”高个男人笑眯眯道。

    褚英目露迷惑,可对上他的目光,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你们想要什么?”褚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绳子:“先给我解开。”

    对方的表情好似放晴的天一般,热切地解了绳子。

    “虽然事情没成,但郡王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现在该轮到我们提条件了。”

    褚英揉了揉手腕,“你们想要挟郡王?”

    “不敢,不敢,我们只想得到您一件信物,像山阳县主那样的信物,来日郡王殿下荣登大宝,我们也好有个靠山。”高个男人笑道。

    “好说,好说。”褚英笑着把手伸到怀中,英眉一挑,看向正对着的木板侧墙,似笑非笑:“你们觉得我会拿出什么东西?信物?”

    高个男人脸色微变,挡住她的视线:“褚姑娘想反悔?”

    褚英放声大笑:“你们怕我发觉,不敢搜我的身,却不知道,我身上什么信物都没有。”她停住笑意,依旧看向那扇木板侧墙:“江小公爷。”

    嘭地一声,江弋一脚踹开侧墙的活板木门走了出来。

    褚英捂住脸,有些尴尬地转个身。

    猜错方向了。

    江弋盯着她,晦暗的屋内看不出他的表情其实也有些尴尬。

    “掌灯。”

    烛火映出他微微泛红的面皮,那抹可疑的颜色正从耳尖消退:“你就是那晚的刺客,秦绍派你来偷取宗瑶庚帖。”

    褚英嘴角一抽,她岂能认不出这位。

    想到当时情景,褚英的脸腾地熏了起来,好像又一次被热腾腾的洗澡水扑面一般。

    “你在想什么?!”江弋恼羞成怒地逼问。

    褚英后退半步高举双手:“我什么都没想,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下轮到高个男人一头雾水,小公爷这一脸被逼良为娼似得羞恼表情是怎么回事?更可怕的是,褚英的表现好像她就是那个调戏良家妇女被抓包的公子哥。

    “把她给我绑了!”江弋大怒。

    褚英却在高个男人动手前,猎豹般地跃起,她没有逃,而是扑向江弋。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高个男人的对手,逃也逃不掉。

    那就抓住江弋!

    江弋发现自己成了软柿子,恼羞成怒地一拳砸过去,女孩的手出乎意料地有力,根本不像那晚看到他赤身裸体时惊叫连连的小丫头,反而死死扣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爷!”高个男人虎虎生风地一拳砸来。

    “滚!”江弋怒斥。

    那一拳堪堪停在褚英耳边,连她都愣住了。

    “我能搞定这女人!”江弋被激出火儿来,一个扫腿攻向褚英下盘。

    褚英可不是他想象中的弱质女流。

    就见她以江弋手腕为重心,凌空一转,非但避开扫腿,还乘机伸手要扼住江弋脖子!

    江弋连忙倒退,褚英却像一只发怒的雄狮,招式不带重样地攻了过来,嘭地一拳砸在江弋躲闪不及的脸上。

    “你!”江弋吐出半口血来,还从没有人敢这么打过他!

    褚英看天:“你自己要跟我打的。”

    江弋磨牙,连抓褚英来的目的都忘了,顺势拎起椅子砸来,褚英踩上侧墙避开,凌空落下时一双有力的大长腿剪向江弋的脑袋。

    她是饱受训练的死士,作战之时,从不想什么男女大防。

    此刻抓住江弋就是她逃生的机会。

    可江弋是养尊处优的小公爷,谁敢用腿剪他的头?对方还是个女人!

    脑子一懵,他几乎忘记了反抗就被褚英长腿一勾钳住,脆弱的脖颈就嵌在褚英膝窝之下随时可能被夹断。

    “小公爷!”高个男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他双臂一横直接扣住褚英的脖子。

    “呃……”江弋惨叫,拼命扒着褚英的裤腿布料被扯破,露出女孩光滑有力的小腿。

    褚英也无暇顾及江弋,双手死死扒着高个男人的手臂,有些缺氧但双腿没有半分松懈,态度很明显。

    让小公爷给她陪葬!

    高个男人不敢再使力,生怕伤了江弋。

    “当啷!”

    铜盆在地上滚了三滚,水洒了一地。

    方才去打水的人被屋里的情况震惊了,这都是什么姿势?

    “放开小公爷!”他反应过来,抽出宝剑上前,江弋顿时惨呼一声,连拍打褚英小腿的力气都快没了,那人赶忙后退。

    褚英也涨红了脸,嘶哑着嗓子:“放我走。”

    高个男人赶忙去看枕着褚英大腿马上断气儿了的江弋,对方有气无力地举起手,轻轻一挥。

    他松开制住褚英脖子的胳膊。

    褚英脑袋回血,迅速摇摇头冲散迷糊的感觉,再一翻身趁势坐在江弋背上,看到自己光裸出来的小腿顿时红了脸。

    “色胚!”她啪地给了江弋一巴掌。

    可怜江弋晕沉沉的脑袋还没回血就被这一巴掌打散了。

    好冤啊……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感受。

    “放开小公爷,否则你出不了这个门!”高个男人逼上前来。

    褚英提起江弋,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小公爷,你摆这么大的阵仗抓我,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识破你们的吗?”

    江弋意识恢复过来,紧盯着褚英。

    他的确想知道,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连五城兵马司的抓捕都反抗了,孤注一掷地等她的供词,却被褚英一眼看穿,什么都没捞到。

    到底是为什么?

    褚英盯着江弋,抿抿嘴:“小公爷,你虽然骄矜但人不坏,可你太糊涂。”

    “哼,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江弋磨牙。

    “你就从没想过,郡王真的是受害者,你的父亲江国公真的是刺客主谋吗?”褚英掐住江弋喉咙的手松了下来。

    “我今日可以束手就擒,任凭你们审问,因为郡王清清白白,和嘉华勾结的只有江泰一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自首

    “死到临头你还敢污蔑我父亲!”江弋一手钳住褚英喉咙。

    女孩垂手毫不反抗,江弋目露凶光,竟真要活活掐死她,可褚英闭上眼,说到做到。

    她愿意用一死证明秦绍清白。

    随着她涨红的脸,江弋额头也是青筋暴起,不是因为用力,而是因为愤怒。

    “你愿意为他去死,你如此忠贞怕不是爱上秦绍了吧!”他咬牙切齿,褚英渐渐翻着白眼双手却死死攥着胸口的布,既不答也不反抗。

    江弋心底的防线层层崩溃。

    这个女人既聪明,功夫又好,模样也不错,却甘心为秦绍那个奸贼赴死!

    “你想用一条贱命让我怀疑父亲,好替秦绍铲平太子之位的最后一个障碍,你以为自己是谁!”江弋手下一紧,几乎感受到掌心那颗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喉骨。

    褚英双手渐渐没了力气,下垂时,掌心的白布包垂落。

    江弋看了地上一眼,那是一颗发了霉的山楂球,滚了两滚躺在地上。

    ……

    昭和郡王府。

    秦绍大发雷霆:“你把江弋放了?你明知道江弋抓了褚英,你还把他放了?!”

    面对质问,容宿面色不改:“褚侍卫对郡王忠心耿耿,绝不会屈从。”

    “正因为她不会屈从!”

    秦绍太了解褚英了,她誓死都不会听从江弋的话冤枉她,可正因如此,褚英才危险!

    她几乎没有多想,摘下柱子上的宝剑就往外走。

    “郡王,机会只有一个,您要错过吗?”容宿从她身后缓缓开口,盯着秦绍的背影。

    这个的声音,这种感觉,都让秦绍脊背寒毛倒竖,脚步再也迈不开。

    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样的容宿阴冷、危险,图谋甚大。

    “江弋派人追杀任艺璇,拒捕,扣押郡王贴身侍卫要挟她给您下毒,或者随便什么一个理由,都足以置他于死地。”

    只要秦绍现在和他进宫告状,江弋,必死无疑。

    “我没想杀江弋。”

    “可他想杀您。”容宿眉头一挑,淡然地判了江弋死刑:“不能留。”

    秦绍觉得自己的喉咙火烧火燎地干燥。

    她甚至不敢转身。

    不敢看容宿。

    那个挟持她十一年之久的男人,算计她到死的男人,就站在她背后。

    像一只阴冷窥伺的血屠修罗,淡笑着拉起拴在她四肢上那些无形丝线,高高在上地动动手指,她就要牵线木偶般地,过完一生。

    “不!”秦绍大喝一声,震断灵魂深处那些蔓延的牵丝线。

    容宿平静地看着秦绍。

    “郡王说什么?”他上前一步。

    秦绍下颚不受控制地抖动着:“至……至少不能伤了褚英。”

    身后的寒意霍然退去。

    “听凭郡王安排。”容宿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郡王此去可以多带些人,在陛下面前还能不落刻意。”

    秦绍豁地瞪向他:“你根本没想让我进宫告状?”

    “取法其上,仅得其中,郡王心地仁厚,这个恶人只能容宿来做,还请郡王不要介怀。”容宿低头,拱手施礼。

    秦绍恨不得给这个狗贼一拳。

    她又被他算计了!!

    容宿一开始就没抱她能不顾褚英死活直接把江弋一竿子打死的希望,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拔高起点,让秦绍退而求其次,主动要求保褚英,但回过头来不能再对江弋心慈手软。

    “容先生深谋远虑,秦绍佩服,岂会怪罪。”秦绍露齿一笑,很快调整出那副贤君模样,简直训练有素。

    “郡王这样口是心非的笑足以骗过千百万人,属下这个年纪时绝难达到,令人佩服。”容宿面色平静道。

    秦绍气绝。

    这狗贼是在夸他自己呢吧!

    “哼,”秦绍此刻倒露出真性情,拎着宝剑率人浩浩荡荡地冲向江国公府。

    没错,大公主府有陛下的人在,江弋只能将褚英关押在防守严密的江国公府,而且也有线人禀报,说江国公府府门紧锁,神神秘秘。

    “给我砸!”秦绍手提宝剑,威风凛凛地喝令。

    此举显然是将矛盾摆在桌面上,皇帝很快就收到消息,秦绍带人强闯江国公府这是何等霸道的行径,明日御史台就能堆满参他的奏章。

    “陛下,裕王殿下已经回了渝州,您若是不出面,这郡王爷就是把天捅个窟窿,都没人敢管呐。”周福道。

    皇帝脸色阴沉,却不动声色。

    “让他砸。”

    周福脸皮微微一抽,“是。”

    宫中消息传得不满,皇后寝殿内的大公主得到消息时差点气昏过去:“母后!秦绍如此霸道,我方才丧夫他便敢砸我夫家的府门,日后您叫女儿怎么活呀!”

    冯皇后抱着女儿痛哭:“可恨你那两个弟弟各个死于非命,只留我们母女孤苦伶仃,注定要看人眼色过日子啊。”

    大公主推开冯后:“秦绍还没登基就这般辱我,您若叫他登基,我还不如随弟弟们去了干净!”

    “承安!”冯后呵斥,匆匆看了左右一眼:“不得胡言!立储是你父皇的大事,你我女子断不能干预。”

    冯后心中戚戚,她身为大秦皇后,膝下两子一女,却要认人为嗣,将后半生托付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着实可悲。

    大公主扑入母亲怀中:“只恨我非男儿身!”

    ……

    江国公府,秦绍破开大门率人冲进去。

    她是既定太子,又是武王之后,手下精兵悍将,江国公府的侍卫即便人数两倍于秦绍,也不敢真的跟她动手。

    何况,也不是对手。

    “褚英在哪儿?”秦绍长剑一指,管事瑟瑟发抖:“小的,小的不知啊。”

    秦绍一脚踹过去:“搜!”

    “慢着!”江家老国公夫人颤巍巍走了出来。

    “郡王要抄家灭门,可有陛下的旨意?”老夫人是江弋的亲祖母,双目已忙,平时不问世事,但今日秦绍打上门来,她不得不露面。

    “老夫人别见怪,都是小辈间的打闹,不会惊扰到您。”秦绍话还留有余地,手下人却一步不停地蹿了进去。

    国公府的人要拦,打了几下便被人冲了过去,根本拦不住。

    老夫人气得往后栽倒险些要晕。

    “老夫人且慢!您若是晕了,稍后陛下面前可没人能保得住江弋。”秦绍笑眯眯道。

    老夫人伸出手去,“郡王……郡王,我那糊涂孙子是惹了什么滔天大祸了吗?”

    “不算太大,不过是……夺储而已。”秦绍慢悠悠开口。

    老夫人果然一口气上不来,栽倒下去。

    秦绍身后,玉成先生速速上前塞了一粒保命的药丸,并在老夫人耳边道:“别忘了郡王的话,江国公府这根独苗也只有您老人家能保了。”

    老夫人悠悠醒转,有一搭没一搭地喘着气。

    另外那边,有人高呼:“郡王!找到褚侍卫了!”

    秦绍大步赶过去。

    江弋横抱着昏迷过去的褚英,步步朝她走来。

    “褚英!”秦绍看到褚英脖子上的淤痕眼睛都红了,直冲上前,宝剑横在江弋脖子上:“你找死!”

    “郡王息怒!”有人挡剑:“褚侍卫没事,我家小公爷是来自首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舍命

    “自首?”秦绍挑眉,江弋脸色果然不太好看:“可否单独谈谈?”

    表叔也不叫了。

    秦绍倒也不揪着不放,命人接过褚英,只道:“客随主便。”

    江国公府大堂空了出来,老夫人都被搀扶到后堂去。

    “我只想问郡王一件事。”江弋道,秦绍示意他说。

    “你在大殿所言,都是真的吗?”江弋盯着秦绍的眼睛:“我要你以亡母的名义起誓,所言非虚。”

    秦绍看向他,既没有起誓也没有解释,而是捧腹大笑几乎止不住。

    “秦绍!”江弋怒不可遏:“若不是褚英以命相搏,你以为我会在这儿问你吗?”

    “我笑,是因为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

    秦绍正色,踱步绕过小公爷坐到上首的圈椅中,翘起二郎腿。

    “江弋,你输就输在太骄傲了。”秦绍手指漫不经心地抖动着:“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还是那个圣眷正浓的嫡皇孙?你是我阶下之囚!”

    秦绍脸色阴冷:“还要我用亡母名义起誓,凭你那谋朝篡位的父亲,也配!”

    “秦绍!”江弋一拳砸向秦绍面门。

    秦绍也不客气,当即就和他过起招来,她正一肚子气没处撒呢!

    砰砰几下砸烂两截桌子,门外侍卫哄地冲了进来,国公府和昭和郡王府的人分立两边剑拔弩张。

    “滚出去!”

    “都下去!”

    两个人齐齐喝道。

    江弋擦了擦唇边的血,秦绍也揉了揉捏痛的手腕,是相看两厌。

    “这么说是真的?”江弋嗓音有些哑。

    秦绍哼了声:“我该如何相信你是真不知情,而不是见势不妙想自保?”

    江弋瞟她一眼:“你休想诓我。”

    “我诓你,秦维也诓你?李兆信也诓你,宗遥也诓你,褚英也诓你。江弋,你不是个孩子了,你应该知道没有一场骗局能做的如此精密。”

    “那今日埋伏任艺璇的那些人……”

    秦绍已经听容宿说过事情来龙去脉,江弋带人围堵任艺璇时,喊得可是她秦绍要杀人灭口,这是证据确凿地要把屎盆子往她头上叩。

    可是褚英……

    “你说褚英以命相搏,要你接受真相,我就姑且相信她的判断,全当你是无辜的。所以,你可以亲自去审容宿抓到的那几个刺客,也可以去问任艺璇,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被我收买了。”

    “不必了,”江弋僵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真相抽干了他。

    秦绍盯着他,就见江弋缓缓压低上身,抱住头近乎啜泣:“我从没想过要当太子啊……”

    秦绍叹了口气,身手要拉开房门。

    第一缕阳光射出来时,一缕银丝反射出绚烂的光泽。秦绍动作顿时僵硬,她太熟悉不过了。

    须臾之间,秦绍嘭地关上门,腰身一扭凌空旋转衣袖翻转兜住所有射来银针。

    “江弋!”秦绍怒容而视,江弋腾地站起来,一脸不知所措。

    “杀!”一声低啸从后堂传来,噼里啪啦地用处四名刺客,两人用短弩,半跪在地尽数瞄准秦绍。

    江弋瞪大了眼,拎起一只圈椅砸向秦绍,秦绍借势后退。

    当当两声弩箭射在圈椅之上。

    两名原本提刀杀向秦绍的刺客顿时看向他,左侧用弩箭的人顿时转向瞄准江弋嗖地一箭射去。

    江弋慌乱躲避,一名提刀刺客却当地一声荡开弩箭低斥:“杀秦绍!”

    四人矛头齐齐对准秦绍,江弋慌张看去。

    秦绍竟是大笑一声:“看到了吗!”

    她抽出宝剑铛铛抵过两只弩箭,借两名弩手上弦时便想从后门逃出,可两名提刀刺客逼近根本不给她分神机会。

    江弋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愣愣地站在原地。

    门外侍卫倒是听见动静,却不敢再次闯入,也令秦绍险象环生。

    “啊!”江弋忽然大喝一声,使尽力气将一椅子砸昏一名刺客:“我杀了你们!”

    门外侍卫终于觉得不妙,当即踹门而入。

    “嗖嗖嗖”无数银针从上方射出,现场惨叫连连。

    “郡王!”这下连玉成先生都慌了神。

    两名提刀刺客见状不妙,对视一眼目光决绝,竟连剑也不惧齐齐扑向秦绍,近身半寸,火光乍现。

    “火药?”秦绍脸色刷地白了下来,左肩胎记忽然剧痛令她几乎抬不起手臂。

    又来了!

    上次舟舟行刺她时也是这般剧痛,仿佛利箭穿透了她的肩骨。

    “秦绍!”江弋大喝一声,奋力举起被她砸晕的那人丢向两名刺客,又自己扑过来压在秦绍身上。

    “轰!”地一声,大堂炸开一片,两扇门板都被掀飞出去。

    “郡王!”褚英被爆炸声震醒,见到玉成先生和众人疯了似得往里冲,差点儿没再度晕过去,大叫一声凌空跃起就要扑过去。

    奈何她刚刚苏醒脚下一软,还没跳起来就软绵绵地摔了下去。

    她刚爬起来,就听到里面惊呼:“传太医!”

    是郡王的声音。

    褚英放下心来,被人搀扶过去才发现秦绍身上脸上都被碎片刮出不少伤痕,而怀里半抱着的却是奄奄一息的江弋。

    “小公爷……”褚英神色复杂地唤了声,随即扭头就跑:“我去请太医!”

    “封锁江国公府!”秦绍咳了两声,立即道:“刺客能混进来,府内必有内应。”

    玉成先生那里听不出秦绍弦外之音,当即命人射出信号弹,召集外围的昭和郡王府府兵入内相助,方才半蹲下检查秦绍伤势。

    秦绍推开他:“先看江弋。”

    玉成先生喂了一记药丸给江弋,“郡王擦伤严重,左腿压在了重物下需要好生疗养。”

    “江弋呢?”

    “五城兵马司的人听到爆炸声很快就会过来,您确定要救小公爷吗?”玉成压低声音问。

    郡王是个心有大计的人,既然之前能算计江弋,现在一样能发现,这次在江国公府遇刺是个绝佳的机会。

    斩草除根啊。

    秦绍看向江弋:“要是他在这儿,一定不会这么问。”

    “谁?”玉成先生皱眉:“容四爷?”

    秦绍点头。

    容贼一定不会给她选择,而是直接替她决定,送江弋归西。

    “但我不是他。”秦绍把江弋放在一旁,自己试图站起来,玉成先生赶忙扶起她。

    如果我落井下石,又和容宿有什么分别。

    “救,如实禀报陛下,不得有半句隐瞒!”

第一百八十四章:摸腿

    江国公府被封了个严实,所有人上到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下至烧火小厮统统查了个遍,也包括外面的那些护卫。

    能在正堂房檐上装暗器还不被人发现,必是内鬼,而那银线牵动毒针的暗器必然是第一次破门而入时的人所为,有嫌疑的就是江国公府的冲进来护主的侍卫。

    有了这些推断,人并不难抓。

    秦绍一边让玉成先生处理腿伤,一边吩咐外面处理这些琐碎。

    容宿很快就带了人来,脸黑如炭:“郡王怎能在此逗留,来人,送郡王回府!”

    秦绍撇撇嘴,江国公府的人抓得差不多,她的确没有再逗留的必要。

    但回府是不能的。

    “送我入宫!”她喊道,一只手按在她肩头,是容宿,“郡王想去替江弋求情?”

    “的确是他救了我,怎么不能求情。”

    容宿身边气压更低,按得秦绍肩膀生疼:“郡王可知,你这腿若是瘸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没事,我这就是皮外……”秦绍试图蹬腿,却见容宿脸色一晃匆匆伸手按在她大腿上:“郡王!”

    秦绍试图扭动,却觉得自己像只肥美可口的兔子,被猎犬牢牢按在爪下丝毫动弹不得。

    一阵热浪不知打哪儿袭来,秦绍腾地红了脸,征文先生作为知情者,看着容宿按在秦绍大腿上的爪子恨不得给他剁了!

    “容四爷,”玉成先生伸手挡了一下,容宿也注意到自己的手放得位置有些过于亲密,“冒犯了。”

    秦绍气得别过头。

    对方要不是容宿,她就拔剑削了他的狗爪子!

    不对。

    秦绍忿忿地想,就因为摸她大腿的人是容宿,她才会格外的生气,格外的火大!

    狗贼安敢!

    “进宫!进宫!”秦绍敲着宝剑。

    容宿摸摸手心,还残余着郡王大腿那温热结实的手感。

    蓦地,容宿惊恐地瞪大眼,赶忙拍拍手忘掉,他胡思乱想什么呢,真是被郡王和宗遥的事搞糊涂了。

    那是他的主君。

    “先生?”容宿眼见着秦绍被抬出去,自己拦住玉成先生。

    “容四爷放心,郡王的腿看着厉害但的确只是皮肉伤,小公爷用身体当着郡王,您真要担心,倒是可以担心一下小公爷的腿。”玉成先生意有所指道。

    容宿神色一变,甚至比听到江弋用身体保护秦绍还要震惊:“您是说?”

    玉成先生点了点头。

    容宿表情松了两分,“如此,郡王入宫倒是能博个美名。”

    “容四爷处处为郡王着想,玉成这厢替王爷谢谢您了。”玉成先生拱手,容宿还礼:“先生这是替哪位王爷说话?”

    玉成先生微怔,随即哈哈一笑,压低声音道:“很快就不是王爷的那个王爷。”

    ……

    陈府。

    林大老爷带了不少礼物登门拜访,却吃了个软钉子。陈时抬出秦绍,连见一面林大夫人都不行,别提接人走了。

    “荒唐,你区区一个小辈也敢拦我,陈家还有没有规矩了?!”林大老爷在堂上大骂,“我接我夫人回府,普天下焉有不从的道理,你们陈家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陈大老爷露面,也气不打一处来:“林信鸿,你可真是憋得没主意了,竟然到我陈家撒泼,你看看你还像个朝廷大员吗?!”

    “你们陈家扣留我娘子,我还不能问了?”林信鸿憋了这么久,是女儿也没了下落,夫人也不见了,江家的两门亲事也要告吹,已经气得头都要炸了。

    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跟林大夫人问个清楚,见不到人,他就不走了!

    陈老大人受不住他胡搅蛮缠,亲自露面:“也罢,你留一封休书,我陈氏女自行领回家来!”

    林大老爷愣在当场。

    “父亲不可啊!”

    “祖父……”陈时也有些急,姑姑再不好也是他的亲姑姑,如果被休且不说林家的表弟前途尽毁,就是陈家那些待嫁的女儿都要丢尽颜面。

    林信鸿也有点熄火,拾掇拾掇袖子作了个揖:“老泰山您别动怒,小婿也只是急着想见海棠一面,我与她数十年的夫妻情分——”

    “你不怨她跋扈霸道,仗着我陈家的威势欺压妾侍,让你子嗣稀薄,与山阳县主反目成仇?”陈老大人不愧是执掌吏部多年的人精,一语中的,戳得林信鸿心窝子都疼。

    “哪儿能啊,一夜夫妻百夜恩……”林信鸿扯出笑脸。

    陈老大人却摆摆手不裕听他废话。

    “海棠是我骄纵坏了,如今她疯癫不休,已犯七出之条,我陈家随时可以接她回来。”老大人说罢便转身回去。

    林信鸿舔舔嘴唇,已是无话可说。

    他撒泼,人家就让他休妻,半点不怕,可他这边却怕啊。

    陈家是何等大的一个助力,他当年能攀上这门亲,还是因为妹妹嫁了容王这门高亲,陈家素来老练,四通八达,想和容王府攀上些关系,这才结了他这门亲。

    如今岂能会所放弃就放弃。

    “大舅哥,您说我可怎么办呐,如今这府里没人管乱成一团,我是半点不想回去。”林信鸿卖起可怜。

    陈大老爷实在不堪其扰,低声提醒:“若瑷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五城兵马司办事不利,可你碍着与容闳的表亲关系不得施展,那不妨想想另一个女儿。”

    林信鸿眼前一亮,拨云见雾。

    “多谢大舅哥提醒,宗瑶这个逆女竟然无名无分地在郡王府住着,实在不成体统!”林信鸿总算要走。

    陈大老爷长出口气。

    “父亲,您这样祸水东引若被郡王知道了,咱们恐要难办。”陈时皱眉,他好不容易才赢得郡王几分信任。

    陈大老爷拍拍陈时肩膀:“好孩子,郡王这步棋你赌得非常不错,有魄力!但看事情还需再透彻一些,”他睨了林信鸿背影一眼:“这位虽然糊涂,但面子里子还是得顾及一些,至于郡王那边……谁会去跟郡王说?”

    他陈家一族能在朝屹立不倒多年,自是有些圆滑本事。

    陈时拱手:“儿子受教。”

    ……

    林信鸿车马来到昭和郡王府门前。

    郡王府尚未开府,按理未有邀请不会有人登门,但林信鸿自恃身份不同。

    “郡王不在府中?我不是来求见郡王的,我是来接我女儿的。”

    林信鸿冷笑。

    如今连玉成先生都不在府中,当真是每个主事的。

    门房寻思来寻思去,把事情报给了宗遥和陈氏。

    “他来做什么?”宗遥脸色瞬间晴转阴:“就说我伤势未愈,不见。”

第一百八十五章:证据

    “慢着,”宗遥迟疑一瞬,捏着手指磨牙切齿:“我去见他。”

    陈氏拉了宗遥一把:“县主慢着些,我去通知郡王。”

    “不必了,郡王有大事要忙岂能因我分神。”宗遥一心要为秦绍分忧怎么肯让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扰她。

    大堂,林大老爷如愿见到宗遥,果然摆起父亲的架子,颐指气使地让人都退下。

    宗遥点点头,府内管事退了出去。

    林信鸿眼睛都亮了。

    看来宗遥的确得宠,没名没分地住在郡王府里,竟然已经有了不小的脸面。

    他不知道的是,宗遥已经接手了郡王府的内账,正儿八经地成了王府的半个主子,秦绍放心大胆地将后方交给了他。

    “你说说,劫持的事是怎么回事。”林信鸿坐到上座,一副审问的架势。

    宗遥冷面以对:“这番话我对陛下说过一次,没有圣谕之前,我不能再次开口,林大人到底是想让我违抗圣命,还是自己想违抗圣命?”

    “你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林信鸿忍了一口气,只道:“你别忘了,你还没和郡王成亲呢,住在王府成何体统,速速随我回去。”

    宗遥坐到侧首,缓缓开口:“数日不见,大老爷又荣升御史台了?”

    言外之意便是御史台都没人敢管这件事,他来管个屁。

    “你少给我阴阳怪气,便是说破了天,你也是我林信鸿的女儿,来日飞黄腾达,你也要踩着我的肩膀才能够得着!”林大老爷说得当然不错。

    宗遥若是没了林家的出身,断断配不上昭和郡王,来日,也要依仗娘家的助力。

    宗遥拍案而起,身上伤口丝丝缕缕磨人地疼。

    “别忘了的人是你,你若还想有好日子过,就少折腾这些乱七八糟,免得大树没抱着自己也摔得难堪。”宗遥眯着眼警告。

    林信鸿没想到女儿如此强硬,敢比他先拍桌子,脸上登时挂不住。

    “混账!大秦以孝治天下,你敢不孝,便是郡王也护不住你!”

    “我不敢不孝,但我敢让你做不了这个岳父。”宗遥早知道林大老爷的软肋在哪儿,“郡王当日救我一命,我就敢还他一命。林信鸿,你若再敢登门,无理取闹,我便于你玉石俱焚!”

    宗遥啪地一声摔了茶盏,拂袖便走。

    “逆女!”林信鸿气得拽住他,扬手就是一巴掌。

    “县主!”侍卫们轰然而入,明刀明枪地亮了出来,吓得林信鸿倒退好几步,差点举起手来。

    宗遥脸色阴沉,逼近林信鸿:“打完了?”

    林信鸿喉结滚动:“逆女,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宗遥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白净脸皮上的红痕衬得他神色狰狞:“这是最后一次,送林大老爷回府!”

    侍卫们明晃晃的刀尖分裂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林信鸿心惊胆战地走过去,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宗遥则一拳砸在桌上目光黏在林信鸿背上简直能吃人。

    “嗖!”地一声。

    林信鸿还没反应过来呢,一把锃亮宝剑从天而降狠狠钉在地上,距离他的脚尖距离只有半寸。

    这可把林大老爷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容宿从房顶跃下,慢悠悠地拍拍手:“不好意思,奉郡王之命送宝剑给林大人瞧瞧,手却滑了。”

    “容宿!”林信鸿脸色惨白,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你竟敢如此羞辱我!你!”他回头去看宗遥,鹅黄裙摆慢悠悠地摇晃出来,压根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

    他拔出宝剑,可宝剑还挺沉,他被压得蹲了蹲,气势顿时弱了下来,还有些搞笑。

    容宿微笑着拿回剑:“林大人,有些东西非要揽到自己怀里,是会砸了脚的。”

    “这是郡王的意思?”林信鸿摇摇欲坠。

    “是县主的意思,自然也会是郡王的意思。”容宿将宝剑放回剑鞘,绕过林大老爷走向宗遥。

    林信鸿摇晃两下,僵着身子走出大门。

    “县主放心,有了这次,相信几个月内他都不会再来烦您。”容宿把宝剑递给宗遥:“这是郡王的剑,郡王让我转告县主,随您心意处置,凡事他兜着。”

    宗遥试探着上前,抓住剑的那一刻浑身充满了力气。

    “多谢容兄。”他低声道谢,真心实意,容宿抿了抿唇:“或许日后,我该谢你才是。”这话说来有些诡异,尤其是容宿明知宗遥是男儿身之后。

    “我明白,只要无碍于郡王,我自会帮你。”后半句宗遥说得竟些几分面红耳赤,抓这剑扭头跑开。

    容宿当然也是浑身别扭,但没办法,这是郡王的选择。与其来日送一些郡王不喜欢的女人,不如就此认定宗遥。

    秦绍还不知道,她的狗贼在不经意间,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取悦君主“枕边人”了。

    她只在宫里忙着汇报情况。

    江弋半死不活地抬进宫,大公主当即哭昏过去,救醒后便抓着秦绍质问,是谁要害她儿子性命。

    皇帝哪能由着她胡闹:“江国公府埋伏的刺客,你该去问你那好丈夫!”

    大公主从未想过皇帝会如此待她,话都说不利索,只会哭着抹眼泪。

    “江郎不会的,弋儿也不会的,父皇,这一定是误会。”

    她干哭,却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

    皇帝指着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怕也不知道什么内情,行了行了,先回皇后宫中等消息吧。”

    “父皇!”大公主还想再求,倒是一旁秦绍瘸着腿劝住:“大殿下不若同我说说你那妹妹?”

    “妹妹?”大公主楞了一下:“又干毓灵什么事?”

    “自然不是毓灵公主,而是大殿下夫家的小姑子,江氏。”

    大公主擦干眼泪,本不想给秦绍好脸色,可皇帝盯着她,她不得不说:“本宫在公主府,她在容王府,本宫怎知她的事。”

    秦绍笑笑:“怎么,江氏每晚高来高去,与你夫君谋算着大秦江山,难道不干大殿下的事?”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大公主瞪着眼睛道:“小姑她根本不会……她绝不是那种人!”

    “大殿下是想说,江氏根本不会武功吧,可怎么又停住了?莫非殿下是有什么证据?”

    “秦绍,你在审问本宫吗?!”大公主翻脸,显然不肯将证据交出。

第一百八十六章:好戏

    “承安,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皇帝自然是站在秦绍这边。

    “父皇,儿臣什么也不知道,”大公主眼神忽闪忽闪地,显然不是一个善于掩藏的人。

    “让我替大殿下说吧,”秦绍负手道:“大殿下一定是意外发现过江氏的秘密,发现她轻功箭法都是一流,甚至巾帼不让须眉。”

    大公主摇头:“不是,那只是意外。”

    “什么意外?”秦绍立刻逼问。

    皇帝皱眉,但没有替大公主辩白。

    大公主额上冒出些许冷汗:“有一次本宫的不小心弄掉玉簪,江氏正巧接住了,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江氏分明武功高强却掩藏至今,只因为她就是嘉华,她要暗中帮助江泰谋朝篡位。”秦绍断言。

    皇帝拍案而起:“混账!来人,传容闳之妻江氏!”

    秦绍睨了大公主一眼,公主神色慌张欲言又止。

    容闳携妻子一同入殿,江氏柔柔弱弱脸色苍白,她虽贵为容王世子妃但面见皇帝的次数也不多,更何况江氏一族如今岌岌可危的今日。

    “江氏,你是否会武艺?”皇帝略过容闳直接发问。

    江氏惶恐摇头:“臣妇不……臣妇只略涉皮毛,并不精通。”

    “这么说是会了?”皇帝绷起脸。

    “陛下,大秦贵族女子多要学一些骑射六艺,昔年尚有巾帼征战,贱内粗通此道不足为奇。”

    秦绍摇摇头,容闳对江氏着实是一往情深。

    “不必多说,朕已经派人去你府中搜查,是非对错很快分白。”

    江氏目光迷茫,畏惧的缩在容闳背后,又看向大公主:“嫂嫂……”

    “父皇,儿臣相信江氏是清白的。”大公主拉住江氏的手。

    秦绍冷笑一声。

    容闳脸色难堪:“郡王,您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容闳,你且看清楚了,你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模样吧。”秦绍指摘。

    “启禀陛下!世子妃房中藏有一个暗格,格内搜出一套夜行衣,一把短弩和一张面具。”侍卫统领呈上,竟然是许久未曾露面的方昭然!

    秦绍略显惊讶,自从边关事了后,方昭然就不见了踪影,没想到今日会突然出现,替陛下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

    “不可能,这些都是什么,我从没见过!”江氏尖叫,抓着容闳衣襟梨花带雨:“夫君,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房中哪里会有暗格,一定是有人冤枉我!”

    江氏明眸圆睁,瞪向秦绍:“昭和郡王!妾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害我!”

    “住口!”容闳率先呵斥。

    江氏颓然松开手,连夫君也不肯信她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是什么东西?”大公主指着面具质问江氏,“难道真如郡王所说,你是南郊行刺案的真凶?你炸死了泰郎?”

    “我没有!嫂嫂你听我说,”江氏膝行过去拽住大公主的衣裙。

    大公主狠狠甩开她:“你简直丧心病狂!”她扬手扇了江氏一耳光,容闳赶忙上前护住妻子:“大殿下!”

    江氏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全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皇帝勃然大怒:“一家子反骨,逆臣贼子!”

    “陛下息怒!”容闳跪倒在地:“陛下,求您再给臣一些时间,臣一定能证明她的清白。”

    江氏神色一怔,感激涕零:“夫君,我就知道你会信我,只有你会信我。”

    容闳跪向秦绍:“郡王,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她虽然会些骑射但绝不是嘉华!她怎么敢行刺您!”

    “怎么不敢!”大公主什么的老嬷嬷抢先开口,大公主急忙拉扯她。

    可她却指着江氏骂道:“你带着这个面具害死驸马爷,还要今日还差点害死小公爷,老奴断断不能替你瞒着了!”

    江氏茫然看着她,就听那老嬷嬷义正言辞道:“江氏每每回门都在替容大爷抱怨,说郡王只知亲近容宿却置堂堂嫡世子于不顾,简直可恨!还说郡王在容王府作威作福,设计陷害容三爷,迫害三爷子嗣,请我们公主做主!”

    “嬷嬷,我……我只是一时不忿。”

    “你承认了?”秦绍站出来,逼得江氏喘不过气:“我承认什么,郡王我真的只是一时失言。”

    容闳二话没说,咚咚叩了两个头给秦绍。

    “殿下开恩,容我三日,我一定查清娘子清白,殿下开恩。”

    秦绍闭上眼,有些于心不忍。

    皇帝更是怒上心头:“混账东西,糊涂东西!你父王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证据确凿,还敢为了一个女人忤逆朕!”

    “臣不敢!”容闳急急叩头。

    江氏哀泣一声,哪里忍心见他为了自己如此委屈。

    “容郎!”她扑抱住容闳的脖子,“妾身此身清白难证,更不敢牵连夫君前途,就让妾身一死,以证清白吧!”

    说罢,她决绝地扑向朱漆红柱!

    “娘子!”容闳好大一声惨呼,伸手却只捞到一截扯断的袖子,他跪着不及起身,江氏单薄的身体已经义无反顾地冲向大殿上的雕龙红柱。

    眼见惨剧上演,大公主一脸目瞪口呆,秦绍却动了。

    她伸出胳膊一捞死死拽住江氏手臂,可江氏力道还挺大,拉扯着她也拖行两步,但到底是没撞上,反而被秦绍使力一丢摔回容闳怀中。

    “少来这套。”秦绍冷冰冰道:“嘉华,你以为你能一死了之吗?”

    江氏恨得牙痒:“郡王何以逼我至此!你设计诬陷我,我有口难辩,可我连死都不行吗!”

    “那你也回家死去,不,你若回家了,我还不确定死的是不是你呢。”秦绍冷哼一声,容闳脸色格外难看:“郡王何必咄咄逼人!”

    “陛下,就给他三日吧。”秦绍已经转对陛下道:“容闳世子是个痴情种子,我想让他亲自查清真相。”

    皇帝眯起眼:“好。”秦绍有这份驯兽的心思,他很满意,比听到秦绍为江弋开脱时还要欣慰。

    “我一定会证明的给殿下看的。”容闳搀扶着江氏离开。

    秦绍朝方昭然点点头:“劳方统领看着点。”

    方昭然看向陛下,方才领命追上。

    大公主更像是被今天的事打击得失了魂儿,在嬷嬷的搀扶下才能离开。

    秦绍得胜归来,没出宫门就见到褚英忧心忡忡地守在马车前。

    她一瘸一拐地上了马车,撩开车帘,看到大公主蹒跚离开的模样,似笑非笑地撂下帘子:“有好戏看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面目

    皇后宫中偏殿,毓灵公主正在读着话本子。

    “殿下!殿下,奴婢听说容世子今日为了爱妻公然顶撞陛下呢!”

    毓灵公主书一滑掉在地上:“竟有此事?”

    因为大公主在大殿上,所以殿外有不少内宫的奴婢,这风声自然传的飞快。毓灵很快就听了个大概,待到容闳为了江氏给秦绍叩头时,她脸色潮红,仿佛在场的是她自己一般。

    “从前只道郡王是最深情的男儿,却不曾想到,容世子才是世间少有的痴心郎君。”

    “可不是吗!”大宫女最清楚毓灵心里想什么,有些惋惜道:“可惜绍郡王这次做了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毓灵瞪她一眼:“可不许乱说。”

    大宫女吐吐舌头,毓灵也叹了口气:“我若能帮到他就好了。”

    “帮谁呀,郡王吗?”大宫女凑近了:“还是容世子呀!”

    毓灵推开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殿下脸红了,难道方才是奴婢听错了,不是帮……是嫁?!”

    毓灵腾地站起来,好像有火炉在烤她一样:“叫你胡说八道,来人,把她给本宫拖出去,杖责二十!”

    “哎哟,殿下饶命呀。”大宫女软软撒娇,可把毓灵羞得不行:“叫母后知道了,饶不了你。”

    大宫女匆忙站得笔直。

    可毓灵的心却又一次活了起来。

    她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容闳那般的夫君啊。

    ……

    容闳回到王府,就亲自到江氏房中验看,果然在绣橱之下又一个暗格。

    他半蹲下去,摸了摸,漆面光滑:“这是新打的,有人在府内动了手脚,娘子若真是时常换装,漆面也该有摩擦痕迹才对。”

    江氏频频点头,她的容郎果然最能干。

    “但这还不足以证明娘子的清白。”容闳咬着牙道。

    江氏垂下眉,神色黯然。

    容闳捏了捏她的手:“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证据。”

    “夫君就没怀疑过,我真的是那个什么……什么华吗?”江氏落泪。

    “你瞧瞧你,连名字都没记住,怎么可能是嘉华。”容闳擦了她的眼泪,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

    江氏抓住他的手放在脸上摩擦:“夫君深恩,妾身感激不尽,但若不成还请夫君万万不要以我为念,更不要为了报仇就和郡王作对,他……他……”江氏实在找不到词,只能实话实说:“他虽然陷害我,但到底是未来的太子,你断不能毁了自己的前途。”

    “休要胡说!”容闳话没说完,就有人来禀,拍拍江氏的脸:“等我回来。”

    容闳一出去,门就被侍卫关得严丝合缝。

    江氏已经被囚禁起来了。

    “小姐,小姐!”春楠在外面哭着敲门,拼着撞死前门的要挟才得以进来服侍。

    “奴婢这就告诉世子和王爷王妃,您怀了容家的嫡长孙,他们不能这么对您!”春楠激动不已。

    “不可!”江氏死死拉住她,自己已是泪流满面:“答应我,绝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有了身孕。”

    春楠不解。

    江氏摸着肚子道:“是我福薄,但容郎一心为我,若知道我们有了孩子,只怕更不肯由着郡王杀我了。”

    “那昭和郡王为何这般坏!”春楠忍不住骂道:“他陷害忠良,他会遭报应的!”

    “住口。”江氏呵斥,面容凄苦:“成王败寇,连我哥哥侄儿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又能怎样。更何况,郡王显然是要重用容郎的,断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容郎的前途。”

    “小姐,您要干什么?”春楠害怕极了。

    江氏笑笑:“你放心,我不会再寻短见了。今日郡王救我一命,也让我明白过来,我若这么死了,容郎这辈子一定不会原谅郡王,更别提什么前途了。”

    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秦绍已经是要当太子的人了。

    “所以我会好好活着,活过三天,”江氏闭目,已是无泪可流:“认罪伏法。”

    春楠与她抱头痛哭。

    容闳的手下听说南郊有一点眉活动的痕迹,立刻亲自去追。

    没有什么比抓到真正的嘉华更有力的证据。

    可追到最后才只抓住了几个小毛贼,跟一点眉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容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要求连夜提审任艺璇。

    可任艺璇暂时关押在郡王府了,他只能登门,褚英却没给他好脸色:“你如此糊涂,守着个恶人当宝贝,以后也休想进郡王府的大门。”

    “我是奉旨查案,还请褚侍卫性格方便。”容闳说。

    身后有人来传秦绍的令,褚英只能不情不愿地将搜集到的证据都交给他:“你以为我家郡王是凭空污蔑吗,这些证据都指向江氏。”

    除了搜到了衣衫面具,还有当日周家宴饮,只有江氏一人借故离席不知所踪,甚至有两个在江国公府抓到的奴才供出世子妃江氏轻功极好的事,而容闳再逼问,他们便熬刑不过咬了舌头。

    任艺璇对嘉华是恨到骨子里,一听说秦绍查出了嘉华身份恨不得活吃了容闳,哪儿会开口同他说话。

    容闳铩羽而归心中万分绝望,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轰”地一声,夜幕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世子爷,是王府!”大庆急忙喊道,“王府走水了!”

    “娘子……娘子!”容闳腾空而起,飞也似的往回赶去,心里一万个焦急。

    褚英摇摇头:“可真是个痴情人。”

    猎猎火光之中,房门紧锁,江氏花容失色:“你是谁!”

    “小姐,小姐!”春楠在屋外疾呼,她只是端盏茶水的功夫,为何小姐还是要寻短见啊!

    “你行刺郡王,还想活命?”刺客一身黑衣,一手掐住江氏脖子。

    “告诉容郎!我……我愿用一死,咳……证我清白!”火光中传来这样的话,春楠更加相信小姐是想不开寻了短见。

    江氏则瞪大了眼盯着她:“你……”

    刺客得意地挑眉:“我学得像吧。”

    “你才是……嘉华……”江氏瞪大了眼想到了这个令她绝望的可能。

    可惜,她再也不能出这个秘密了。

    嘉华冷笑,一掌击晕江氏,把人往火堆里一扔:“你不死,容闳怎肯帮我杀秦绍。”

    “那你可把郡王想得太简单了!”一声大喝,房顶噼里啪啦砸出两个窟窿。

    容宿和秦绍齐齐跳入屋内。

    “嘉华,今日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验身

    容宿把江氏从火场中救出,放到柱子底下的安全位置,随即和秦绍两相对峙,将嘉华困在中间。

    猎猎火场作响,外面的王府侍从疯狂扑水救火。

    嘉华冷笑:“凭你们二位,怕是还留不住我。”

    “再加上我呢?”房顶第三次砸出一个窟窿,方昭然一跃而入,还带着一身水汽朝秦绍一拱手:“郡王,火场危险,您还是快些出去吧,这里有我二人就足够。”

    “没有我,你们两个敢抓她吗?”秦绍背着手往前走半步。

    方昭然脸色一沉看向容宿。

    如非必要,容宿也绝不会让郡王以身犯险,难道……

    “你到底是谁?”方昭然率先出手。

    嘉华闪身后退将燃着的椅子砸向他,蹬上桌案就要顺着窟窿飞身离开。

    哪知容宿一伸手,拽着她的脚腕把人摔了回来。

    秦绍趁势一脚踩在她胸前:“大公主,束手就擒吧。”

    “哼,蠢货!”嘉华眯起眼,掌心银丝一闪,胸口顿时射出密密麻麻数十枚银针。

    秦绍早防她这一手,当即下腰避开,嘉华乘机起身,再度想走。

    这次换方昭然抓住她的右腿。

    “放肆!”她断喝一声,威势十足,方昭然手一软,竟叫她挣脱,飞身跃上窟窿。

    “追!今晚绝不能让她逃了!”秦绍怒喝。

    她今夜就要一个结果。

    容宿二话没说,也翻身上去狂追不舍,方昭然紧随其后。

    秦绍看了一眼江氏。

    前世的她,只怕就是这么死的吧。

    容闳不知刺客存在,便会误会是容宿逼死他的爱妻,以至兄弟反目成仇。

    只不过今生因为她走出了容宿的金丝笼,成了站在前头的人,所以这次江氏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容闳恨得就是她了。

    “虽然江泰该死,但你,罪不至死。”秦绍朝江氏走过去,打算抱她出去。

    “嘭”地一声,有人使蛮力撞开了窗框。

    “郡王!”容闳惊怒交加,差点对着秦绍拔刀。

    秦绍示意他不要紧张:“你来得正好,江氏就交给你了,本王去追刺客。”

    容闳抬头,这才发现自家不但被烧得乌烟瘴气,房顶还塌了大半,浓烟直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容闳半抱起昏迷不醒的江氏,秦绍已经借力从房顶跃出,紧追嘉华而去。

    嘉华纵然武功高强,但被两个高手围攻也是险象环生。

    三人你追我逃,也在王府惹起不小风波,侍卫们看到追赶刺客的人是容宿,当即将弓箭对准嘉华,但她显然不是一个人冒险,又有不少黑衣人跃进王府接应。

    “不要恋战!”嘉华低喝一声,立刻有黑衣人护送她离开。

    “想走?”秦绍追来,一把夺过一名侍卫弓箭,唰唰两箭射落一人。她不疾不徐,边走边抽出箭壶里的羽箭,每一箭的准星都极好,压得嘉华喘不过气。

    容宿站在墙上看着秦绍一步一箭,气势如虹,瞬间有些分神。

    “听云……”他微不可查的喃喃没有任何人听到,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眼中郡王的英姿立即同高扎马尾的女孩分离开来。

    他想什么呢,听云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怎么比也不能跟郡王去比啊。

    “容宿!”秦绍大喝一声,一箭射向容宿面前。

    容宿回神,伸手一抓握住羽箭,脚下用力一蹬墙皮都被他蹬掉三寸,跃高三尺,奋力一投。

    他天生蛮力过人,这一箭穿透三人胸膛,只见嘉华惊恐回头,已然暴露在视线之中。

    “你敢!”她万分惊恐,秦绍已经连搭两箭,第一箭射空,第二箭却直插入嘉华左肩三寸,让她惨叫着跌下院墙。

    “追!”秦绍喝令。

    可当容宿和方昭然追去时,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们布局周密,若非郡王今夜出现,只怕此人不会在府内弄出任何动静,就能逼杀世子妃。”方昭然道。

    他也看出江氏会成为是容闳和秦绍之间的导火索。

    “她逃不了了。”秦绍淡淡一笑,看了眼二人:“随我入宫吧。”

    今夜,她定要了结此事。

    容王院内,老王爷坐在树下摇椅乘凉,悠哉悠哉地喝了碗茶。

    他没露面,身边周斌汇报说秦绍已经带着容宿和方昭然入宫面圣,而长子容闳却急着为江氏请大夫。

    他摇摇头,略有些失望。

    “王爷,昭和郡王如今党羽已成,您再不有所行动,只怕会后悔啊!”周斌劝说。

    容王还是摇头:“再等等,本王也很想知道秦绍和大公主这番斗法,到底是输是赢。”

    周斌迟疑一下。

    坐山观虎斗是好事,但若错失良机只怕会后悔莫及。

    “周先生还是把心思放在一点眉的身上吧,本王可不想再看到王府乌烟瘴气的一片。”容王坐起来,慢悠悠地走回房中,好似个悠闲垂钓的老翁。

    皇宫大内,皇帝一日都在头疼,听说秦绍又在容王府放了把火,脑袋都大了。

    “秦绍!你放火都放到容王府去了,朕真是太纵着你了。”

    秦绍心里撇了撇嘴。

    陛下还是念着和容王那多年的患难之情,她炸了江家,陛下就没什么火气呢。

    “陛下息怒,火不是臣放的,是另有其人。”

    皇帝挥挥手:“少给朕打哑谜。”

    “是,陛下,臣请您召见大公主,再请太医为殿下诊脉。”

    “你什么意思?”

    “殿下此时受了伤,却不敢找太医,臣出于好心才会如此。”

    皇帝看向容宿和方昭然,目光定在表侄儿身上:“方卿,你说。”

    方昭然点头:“臣奉命看守江氏,夜里却来了一名女刺客纵火要烧死江氏制造自尽假象,意图挑拨郡王与容世子关系。我等追凶之时,臣……臣不慎握住刺客脚踝,刺客威仪赫赫地骂臣放肆,实是出身贵族不假。”

    皇帝脸色难看起来:“你们的意思是,那刺客是……是朕的承安?”

    “是或不是,一验便知。”

    “荒唐!”皇帝拍案而起,“堂堂嫡公主,岂能是你们说验身就验身的,你让朕的脸往哪儿放!让大秦的脸往哪儿放!”

    三人齐齐跪倒:“陛下息怒。”

    “陛下放心,验身之事唯有陛下与臣等知晓,不论结果如何,断不会泄露出去。”秦绍道。

    皇帝盯着她:“你这么确定?”

    秦绍点头。

    “可你今天白日里在大殿之上咄咄相逼,口口声声喊着江氏才是嘉华。”

    “陛下恕罪,臣在做戏。”

    “你倒是爽快。”皇帝白她一眼:“到底为何怀疑朕的承安?”

第一百八十九章:绝境

    “陛下亦为人父母,舐犊情深,可为何大公主在得知小公爷命在旦夕的时候,还有心在朝堂上与我辩驳,还言语间泄露江氏的‘秘密’?”秦绍轻笑一声:“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皇帝周身僵硬。

    是啊,太奇怪了。

    “秦绍,你可知此言诛心。”皇帝道。

    秦绍跪地抱拳:“陛下恕罪,臣从未想过只是如实禀报。陛下身为天子,自当知晓一切。”她垂下眼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没有事情可以瞒过您的眼睛。”

    皇帝沉着脸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方昭然额头滑过一滴冷汗。

    秦绍此言可谓是胆大包天,这分明是在教陛下怎么当皇帝。

    就连容宿心里都捏了把冷汗。

    虽然他觉得秦绍此言道出为君者之真谛,刺耳得精准,令他心中叹服,但……秦绍到底还不是太子呢,即便是太子,也没资格评述陛下的事。

    这一招,太过险恶。

    皇帝缓缓起身走下御台,站到秦绍身前:“若承安肩上没有伤,朕就治你个欺君之罪。”

    秦绍伏低叩头。

    皇帝从她身旁走过,大步离开大殿。

    “郡王,这一招太险了。”容宿没有起身,但好像猜到了结局。

    秦绍背对着他道:“你若怕了,就回去吧。”

    容宿眉头动了动,身体却没动。

    方昭然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殿下,我们是不是太冲动了?”

    秦绍跪在大殿上没有说话,容宿也只是看他一眼。

    “万一那个人不是大公主,郡王可就万劫不复了!”方昭然压低声音道。

    “表哥,起起伏伏乃人生常事,何必记挂于心。”秦绍淡淡道,好像吃斋念佛的和尚,无欲无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在考验三个人的耐心。

    夜越来越深,明晃晃的大殿外终于有了人声,小太监扑呛进门:“陛下召郡王去坤德宫!请郡王速去!”

    方昭然和容宿一道起身,是喜事?

    秦绍揉了揉发麻的腿站起来,神色并不轻松:“大殿下可在坤德宫中?”

    小太监根本不敢多说:“请郡王速去。”

    方昭然和容宿脸色沉了下来,若是大公主露陷,陛下何必急召郡王?应该忙着压下此事才对。

    秦绍没有迟疑,跟着出了大殿,她才走不过半刻钟,就有许多禁军冲进大殿奉旨擒拿方昭然和容宿。

    方昭然闭上眼,他虽身为禁军大统领,但陛下特旨,谁敢违背?

    他交出令牌,束手就擒。

    容宿同他一样,两人被一队宫人押送至暗房的路上,容宿忽然笑了:“方兄,你可后悔?”

    方昭然抿唇不语。

    “容司直,”身旁侍卫冷喝,显然是不许二人交谈。

    容宿笑了笑:“怎么,墙倒众人推了?方兄你这大统领做得可不怎么样啊。”

    侍卫们面面相觑,眼睛都默契地瞟向一旁。

    容宿和方昭然挨得近了些,低声道:“方兄可有信得过的人,帮我递个口信出去?”

    “容宿,你不要命了?!”方昭然低喝。

    陛下只说关押他二人,并没有说如何处置,想来也是有转圜的余地。

    但容宿若肆意妄为,只怕二人都没有好下场。

    “方兄别忘了,指认大公主的人可是你,我只是个旁观者,而且我身后好歹还有个容家,方兄你虽是陛下表侄但这个关系可从没被承认过。”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方昭然脸色一沉,显然不喜欢别提起他的出身。

    容宿露出淡漠的笑:“方兄走到今日不容易,难道要陪着郡王一起跌入尘埃?”

    “呵,我当你是如何忠心耿耿,没想到也是树倒猢狲散之辈。”方昭然冷笑。

    “郡王败了,陛下显然没有在大公主身上发现箭伤,郡王即便不被治上欺君之罪,这次也绝难翻身,你我何不另谋出路?”容宿低声道。

    方昭然目光流转。

    大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嫡公主,是心头肉,秦绍如今矛头直指,皇帝焉能不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唯一的嫡女会受人欺凌?

    如今江家也败落了,还是败在秦绍手里,里里外外加起来,皇帝就是怀疑秦绍有心绝他这一脉都有可能。

    再跟着秦绍,只怕没有好下场。

    “统领!”侧门里蹿出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侍卫们朝他见礼,他却朝方昭然拱手:“统领,郡王被陛下幽禁在宣芳殿了!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钱,你这是听谁说的?”方昭然脸色阴郁。

    “还用听说吗,郡王是什么身份一被幽禁,阖宫上下都传遍了,这会儿估计都传到宫外去了,我就是担心统领你!”老钱道。

    方昭然看了容宿一眼,沉沉叹了口气:“让你说对了。”

    容宿苦笑:“我也不想,但现在方统领愿意配合我了吗?”

    “你有什么计划?”

    容宿看向老钱:“麻烦这位大人帮我递个东西给宫里的贵妃娘娘。”

    他伸手出去,是一枚银铃铛。

    “容贵妃?老钱到不了后宫。”方昭然皱眉。

    “不需要进后宫,只用递给贵妃宫外负责巡逻的殷统领就行。”容宿道。

    老钱看向方昭然,方昭然点点头。

    “方统领放心,作为报答,如有人询问,你只需一切往我和郡王身上推就可以脱身。”容宿低声道。

    方昭然眯起眼看着他:“你就这么相信贵妃会救你?”

    容宿点点头。

    “有人说你在容家能立得住脚是因为贵妃青眼,从前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容宿笑而不语。

    “统领,陛下有令要将二位分别关押。”侍卫为难地打断二人谈话。

    果然,面前是两间暗房。

    “别忘了我说的话。”容宿提醒:“这是我们唯一的脱身之法。”

    方昭然眯起眼,点点头。

    二人各自走入对应的暗房,看守的侍卫嗑哒一声落了锁。

    老钱手心捏着银铃铛,特意调班跟着经过容贵妃宫墙外的巡逻队巡逻,没出息的出了一身冷汗。

    容贵妃的嘉祥宫品阶仅次于皇后宫中,主殿立于高台之上,华贵非常,巡逻护卫也是十足的精锐。

    老钱从前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不过这次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没想到殷统领似乎也在想办法联系容宿,格外好找。

    “有劳。”乌漆嘛黑的宫墙脚下,老钱连殷统领的脸都没看清就被撵了出来。

    他也没心思计较。

    “希望大统领能绝境逢生啊。”

第一百九十章:容岚

    宣芳殿。

    秦绍坐在空旷的大殿内,自己倒了杯茶。

    凉的。

    她凑合着喝了一口,往大殿右侧的床榻走去。

    一整晚了,她腰酸背痛,跪得膝盖也疼,当然要睡一会儿。

    “难为郡王还睡得着。”门前守卫暗自摇头。

    陛下是动了多大的怒啊。

    大公主迷迷茫茫,当知道秦绍污蔑她就是嘉华,哭得昏天黑地,只叫人觉得秦绍是要把江家置于死地,把她置于死地。

    皇帝也是人,如何能不疼爱唯一的亲生嫡女。

    此消彼长,更觉得是秦绍不能容人,此前为江弋求情什么的都是虚伪做作的假象,真正目的就是毁了江家,毁了他唯一的嫡系。

    如此,秦绍就可以彻底的高枕无忧了。

    “心机深沉,图谋不轨!”皇帝骂出这八个字,几乎就是给秦绍打上了与太子无缘的标签。

    如此一番天上地下,不可谓不惊天动地。

    这一夜,是长安多少贵族的不夜天。

    第一个得知消息的是容王府,因为宫中有两位皇妃,其中小容妃还是容闳的嫡亲妹妹,所以昭和郡王和容宿方才被囚她就派人递了消息出宫。

    容闳彼时正忙着给爱妻请大夫医治,这才得知江氏有了身孕。

    “已经快三个月了,恭喜世子,恭喜世子妃。”大夫贺喜,让容闳愣在当场,只是他脸上竟然没有几分喜色,而是意外和恼怒:“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跟我说!”

    春楠赶忙跪倒:“世子恕罪,是小姐是世子妃说,说暂时不能告诉您。尤其是出了这档子事,世子妃担心您会因为小世子而记恨郡王,影响您的前途。”

    容闳绷着脸,半晌也没有缓和。

    江氏堪堪醒转,捏了捏容闳的手指:“我我竟没死?”

    容闳脸色忽然转晴:“我快被你气死了,有了身孕怎么不早说。”他语气斥责,声音却越来越温柔:“万幸没有伤到胎儿,这些日子让大夫多给你开些安胎的药,不能再惊到了。”

    江氏看了看春楠,“不是奴婢说的,是世子请了大夫来,奴婢就说瞒不住的。”

    “夫君莫要怪我,江家出了这些事,妾身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她摸着肚子,落泪不止。

    “世子妃万万不能再伤心动情,您身上有些烧伤本就有火毒,若在伤心脉恐对腹中胎儿发育不利。”大夫劝说,江氏才收了心思,容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宽心,这是父王的嫡长孙,不管江家出了什么事,容家一定会保你完全。”

    容闳露出几分笑容:“而且你的冤屈洗清了,郡王埋伏在府中救了你,还去追捕歹人,只要抓住那个真正的嘉华,你就安全了。”

    江氏目露几分茫然,不过容闳拍了拍她的肩,已经让她快点休息。

    “完事有我。”容闳的安慰是最好的催眠药。

    江氏入眠,容闳才见了小容妃送口信的大丫鬟莲衣,说罢来龙去脉莲衣急道:“宫中出了如此大的变动,奴婢也不好多留,请世子爷早做打算。”

    “且慢,”容闳叫住人,“你说容宿也被囚了,父王可知道?”

    “咱们家那四爷惯会使手段,肯定要找贵妃娘娘求救,这时候王爷应该也知道了。”提到贵妃,莲衣有些不忿,显然这姑侄二人共侍一夫的情况并不和美。

    她道:“贵妃还记恨娘娘入宫的事,对世子您也是屡次打压,还抬举一个庶子,娘娘派奴婢来就是想跟您通个气。”莲衣手指摸了摸脖子:“请世子您务必一击即中,容妃娘娘在宫里等您的好消息。”

    容闳眉头紧皱,随即呵斥:“荒唐!你告诉容岚,一笔写不出两个容字,她若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父王也饶不了她!”

    莲衣吓了一跳,慌忙应是。

    容闳却逼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班奴才在我妹妹跟前都说了什么,她如此骄纵除了母亲的溺爱,少不了你们的撺掇。”

    “奴婢不敢。”莲衣跪倒。

    “别以为你们在宫里,我就收拾不到你,若是容妃娘娘有半点行差踏错,我就剥了你们的皮!”容闳黑着脸道。

    “是,奴婢一定劝阻娘娘。”莲衣逃也似的回去。

    待她回宫已是后半夜,容岚还没睡,听了这些话更是气得脑仁嗡嗡叫:“我怎么有他这么个没出息的哥!”

    “娘娘,您还是听世子的吧,您要是这个时候插手,事情成了,王爷和世子不会放过您,事情若是不成,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啊。”莲衣想到容闳吃人的脸色,是真怕了。

    “姑姑有父王撑腰,又和陛下这么多年情分,事事压我一头,我要不借着她给容宿求情这次,怎么翻身?”容岚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在桌上划过。

    小太监鬼鬼祟祟地钻进来:“娘娘您猜得没错,贵妃娘娘真的带着斗篷悄悄去了暗房那边。”

    “不能再等了!”容岚站起身:“只要让陛下知道,姑姑偷偷见容宿,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到底都姓容,您要是害了二位性命——”

    “陛下怎么可能杀我姑姑?”容岚翻了个白眼,“至于容宿,他一个庶子就算死了能怎样?何况他这次只是从犯,陛下不会真处死父王儿子的。”

    容腾当初天大的罪过,不也就判了个流放。

    “那昭和郡王那边”可就得罪死了。

    “他?”容岚更不放在心上:“别废话了,快点给我更衣,我要求见陛下。”她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来:“求陛下让我见见那可怜的四弟,在偏殿见一面就好。”

    皇帝当然一宿未眠,更不想见什么小容妃。

    但他刚传见了容王,不好回小容妃的面子也就允了。

    哪知道派去提审容宿的人慌里慌张地回来:“陛下,容容司直不在暗房!”

    “混账!”皇帝拍案而起,指着容王鼻子骂:“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竟然敢越狱!”

    “陛下息怒。”容王眉头微皱。

    他现在也搞不懂秦绍和容宿到底是黔驴技穷,还是另有谋算。

    “陛下,还请先提审方昭然,这个逆子,臣亲自去抓。”

    皇帝冷哼一声:“你当真能抓到。”

    “臣——”容王刚开口就被皇帝打断:“你去提审方昭然吧,朕亲自去抓。”

    皇帝拂袖而走。

    容王脸色阴沉,陛下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分明就是怀疑他。

    “王爷,容妃娘娘还在偏殿,您要不要见一眼?”周福的小徒弟偷偷报信,容王塞了锭金子给他,“烦请公公带路。”

第一百九十一章:招供

    小太监当然不敢公然把容王带到偏殿去,没有皇帝旨意,即便是容王也不能私见女儿,但是偶遇一次还是可以的。

    容岚早就收到消息,从偏殿出来在宫道上等候,与容王有了短暂的罩面。

    “是你求陛下见容宿的?”容王问。

    “父王为何这般问,女儿只是——”

    容王不轻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不顾大局,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女儿。”

    呵斥倒还是次要的,只是这一巴掌却是打掉了容岚所有脸面,尽管奴婢们跪了一地,她依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臊得慌。

    容王拂袖而去,奉旨提审方昭然,只留容岚哭着跑开。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洒在宣芳殿的房顶,秦绍睡得正香,殿外却一片混乱。

    容宿一个大活人,在宫里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岂能不令陛下震怒,阖宫戒严审查的同时,皇帝还特旨封锁宣芳殿,以防容宿去救秦绍。

    而宣芳殿是坤德宫的一个偏殿,与大公主所住的延馥殿正对,这一番动作自然全落在大公主眼中。

    “秦绍这厮便是自作自受!”冯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得到消息只当是给女儿出了口恶气,大早晨的,连份茶水糕点都不肯命人供给。

    承安大公主听闻倒是心软起来:“到底是同宗同族,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至少父皇下旨处置之前,他就还是大秦的郡王。”

    “我的儿如此良善,那秦绍简直是狼心狗肺,竟要害你!”冯皇后感叹,也就由着女儿处置。

    承安屈膝一礼,命人备了糕点果品,她要亲自送去。

    看守的侍卫本不敢放人,但碍着大公主拿着皇后令牌,又是送食物,便放行。

    秦绍着实是饿了,闻到糕点香甜的味道就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劳驾大公主亲自送来,秦绍何德何能。”她嘴上说得好,手脚却不慢,拉出圆凳坐下,就去拿糕点吃。

    大公主身边的嬷嬷没好气地把茶壶放到秦绍旁边。

    秦绍哈哈一笑:“总算有口热茶了,满上满上。”嬷嬷看了大公主一眼,只能硬着头皮给秦绍满上,还道:“您要是不存了坏心害我家殿下,也不会落到这——”

    “嬷嬷!”大公主嗔怪一声。

    嬷嬷叹了口气:“殿下就是心软,”她放下茶壶,在大公主示意下了出去。

    屋里只有秦绍吃东西的声音。

    “郡王就不怕我下毒?”

    “不怕,大殿下心思缜密,如今胜券在握哪会急于一时。”秦绍塞下最后一口糕点,喝茶润了润,“不愧是嫡公主,小膳房的手艺就是好。”

    “你要是能再沉得住气一点,这些就都是你的了。”大公主摊摊手。

    秦绍端茶碗的手一顿。

    “看来大公主是准备充分了?你就不怕隔墙有耳?”她玩味一笑。

    大公主哈哈大笑:“秦绍,你以为我这嫡公主是白做的吗?现在,整个坤德宫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她张开双臂,妆容精致的脸上演绎着猖狂二字:“要不了多久,你手里的那些臣僚,也要尽归我手,整个大秦,都会在我的掌握之中。”

    秦绍看着大公主虚握的拳头,精致的指甲上涂得血红花蕊和她如藤蔓般膨胀的野心一模一样。

    “怎么不说话了?”大公主维持着笑容,她为向失败者耀武扬威而来,若是秦绍不肯配合着恼羞成怒,又有何乐趣?

    “你的确很聪明,弋儿不是你的对手,可你太骄傲了。”

    “所以是你撺掇江弋必须要娶宗瑶的?”

    大公主面带微笑:“我只是牵了林家的线,是江泰自己‘查出’了预言的事,非要弋儿娶林家大小姐。”

    秦绍站起身,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也是你告诉江弋有人偷了江泰的画,让江弋以为是我在陷害江泰。”

    这让大公主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多长时间了,她站在背后看着秦绍风头无量,受尽赞美。看着江弋屡屡受挫,最后甚至伤了自己,性命垂危。

    “郡王很聪明,但明白得有些晚了。”大公主耸肩,显然,秦绍身在牢笼,难以脱身,再多的明白,也只是马后炮。

    秦绍摇摇头:“大殿下,虎毒不食子,你为人父母竟然拿儿子当刀使。”

    “他若自己不争气,就是坐上了皇位,也守不住大秦江山,我堂堂一国嫡公主,岂能置江山于不顾!”大公主恢弘霸气地拂袖。

    “你只是为了保你自己。”秦绍冷着脸。

    “随你怎么说。”大公主不为所动。

    秦绍叹了口气:“你不敢与我相争,因为你很清楚陛下不会传位于女帝,但你不甘心。所以你诱惑江泰激发他的野心,让他以为自己是在为江弋铲平障碍,其实,只是为了成全你自己的野心,你想效法先楚女帝,做大秦的女皇帝!”

    “是又如何!”大公主拂袖,冷笑道:“真不容易,连这都被你发现了。”

    秦绍笑笑:“简单,你根本不在意江弋死活,只想着来看我,肯定不是因为骨肉血亲之情。”她戳了戳糕点:“这吃食没毒,可你这一行却是要致我于死地,我若再猜不到,岂不是要做个糊涂鬼?”

    大公主点点头:“不枉我费这么大的心力来杀你了。”

    她丢掉自己的钗鬟,面无表情地扎向自己手臂,“慢着!”秦绍呼停,“我还有个问题。”

    大公主脸色一沉:“这是你能选的吗?”

    秦绍微微一笑,捡起茶杯盖:“我知道大公主要做什么戏,你要污蔑我恩将仇报行刺于你,我也可以。你看,”秦绍将杯盖抵在自己手腕上:“这个位置怎么样?”

    大公主似乎没想到秦绍会使这种下作手段:“秦绍!你还是个男人吗?”

    “哎呦,大公主仗着女儿身就可以无毒不丈夫,难道我就要守着条条框框等死吗?”秦绍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的是,她也是女儿身,使这种手段一点儿也没有压力呢。

    “你想问什么?”大公主顿住动作。

    幸好此时没人,连房门前的侍卫都被支开,否则两位大秦最尊贵的人对峙着寻死的场面,肯定十分滑稽。

    “你不是嘉华,那嘉华到底是谁?”秦绍问出心里最大的疑惑。

    她此前是真的怀疑过江氏,后来因为大公主漏了马脚,她才有了埋伏江家看看事情真相的打算。

    没想到真的如此破局,不但救了江氏,不必和容闳反目,还意外伤了嘉华。

    但结果却不容乐观。

第一百九十二章:女帝

    就听大公主冷笑一声:“本宫天潢贵胄,岂会当真以身犯险?嘉华,自然是……”她眯了眯眼,忽然动手在右臂上扎了个通透:“救驾!来人呐!”

    “嘭!”地一声,大门被人推开。

    秦绍好整以暇地看去,就见门前冲进来一道让她牙根一软的身影。

    容宿电光一样地冲向她:“郡王不要!”

    秦绍还没反应过来,容宿已经扑过来牢牢攥住她的手腕,目光则和他关切声音成反比,极其危险地瞪了她一眼,才夺过茶碗盖。

    “……”秦绍缩了缩脖子,被眼前的容宿搞得脑子一团浆糊,这不是她安排的戏码吧?

    “咔”地一声,茶碗盖在容宿掌心捏碎,扎得他满手是血,他却恍若未觉只是跪倒在地:“郡王恕罪,臣不能帮您欺瞒陛下,更不能看着郡王蒙冤受屈!”

    “父皇?”大公主这才注意到门前站得,不正是一脸阴沉的皇帝吗?

    她捂着胳膊软倒在地。

    父皇到底听到多少?还是全都听到了?

    而秦绍更惊悚的是,容宿为什么会在这儿?

    “秦绍?!”大公主不等她反应,就猛地回头瞪向她,“你算计我!你好歹毒的心思!”

    秦绍眉头一挑,这才是她想听的话。正要开口,容宿却悄无声息地拦住她的路:“郡王恕罪,您顾念骨肉亲情不肯如实禀报,臣只好越狱面圣,以证清白。”

    “你越狱了?”秦绍这次是真的惊到了,容宿真不愧是敢造反的人,胆大包天,竟敢越狱,而陛下还跟他站在一处,莫非……

    “你!”秦绍脸色铁青:“你好大的胆子!”

    “郡王息怒,您身陷囹圄,臣不得已只能将《女帝本纪》交给陛下。”容宿充满歉意,到好似真做错了什么,秦绍暗自磨牙:“好,好个容司直,你可真是……”无孔不入!

    秦绍垂下手,什么都不肯再说。

    容宿却像出了一口恶气似得,转身朝皇帝叩头:“容宿越狱,窥伺陛下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

    皇帝抿唇不语。

    大公主瞳孔紧缩:“什……什么《本纪》?本宫从未听说过什么本纪!父皇,您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她情绪过于激动,手臂上鲜血浸湿襦裙。

    “那你说的那些呢?”皇帝嗓音沙哑,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却抬起来指向秦绍:“绍儿分明在江家搜出了《女帝本纪》,他早就知道你心存不轨,想要效法先楚女帝,做大秦的女主人,但她却没有当面揭穿你,你可知为何?”

    秦绍捏了捏拳头,别过头去。

    “为何?”大公主苦笑一声,“您不是看到了吗,她就是要骗您过来,亲自拆穿我!”

    “执迷不悟!”皇帝怒骂一声,一脚踹开大公主走进偏殿。

    秦绍有些理亏地摸了摸鼻子。

    她的确是这么安排的,而且她还是特意吩咐褚英把《本纪》交给宗瑶,让宗瑶面圣,引皇帝过来。

    谁知道《本纪》竟然会落在容宿手中。

    现在的局势就连她也搞不明白了,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个美名,还得感谢容宿这狗贼的相助……

    她忿忿瞪向容宿。

    容宿转了个身继续面向皇帝跪着,仿佛这一切都不是他主导的一样。

    “绍儿是在救你!他屡次三番给你机会,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皇帝声声质问:“朕怎么有你这样混账的女儿,还想效仿先楚女帝,大秦江山交到你的手里只怕半年就得亡国灭种!”

    大公主瘫倒在地。

    看来,父皇是什么都听到了。

    “父皇,你真的相信秦绍全不知情?相信他宽宏大量到这个地步,甚至愿意以身犯险?”大公主冷笑:“他以身犯险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揭穿我啊父皇!”

    秦绍表情迅速心痛起来,别过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皇帝拍案而起:“你简直不可救药!给她看!”皇帝指着容宿。

    容宿依言起身,取出怀里的一册书卷奉上:“《女帝本纪》,大公主,这是在江府搜到的。国公爷临终前特意吩咐江家的奴才,把这本书放到棺材里陪葬,可惜头七没过,来不及放进去就被搜了出来。”

    大公主颤抖着手指接过那薄薄的册子,在书面上留下一掌血手印。

    “是我的又怎么样!这不过是一册书罢了,江泰愿意用它陪葬是他的事,与本宫何干?”大公主死鸭子嘴硬。

    就算皇帝听到了又能怎样,难道父皇真能杀了她不成。

    “大殿下怕是忘了,国公爷生前看书最大的习惯是什么?”容宿轻声提醒,“这书上处处都是国公爷的墨宝,野心昭然若揭!他想效法女帝王夫,让江弋继承帝位,而殿下您,想效法长宁女帝,一统大秦!”

    大公主咬着唇,情绪激动加之大量失血让她头晕眼花,此刻又被容宿一个七品小吏逼到这个份上,更是气急败坏。

    就是死,她也要拉着秦绍陪葬!

    “父皇!秦绍昨日搜到这所谓的证据,就一直存了攀诬儿臣的用心,您如何惩罚女儿都可以,但决计不能相信秦绍这个奸佞小人啊!”

    “混账!”皇帝拍案而起,“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污蔑绍儿?”

    大公主牙根都在颤:“好啊,好啊,秦绍,你可真是本事,你……”她情绪过于激动,终于熬不住晕了过去。

    “大殿下!”秦绍做出一副焦急之态,上前捏着大公主人中:“快传太医!”

    皇帝叹了口气。

    “好孩子,朕的儿女各个不成器,疯的疯死的死,还有这等野心勃勃的东西!唯有你忠厚老实,大秦先祖有灵啊!”皇帝蹒跚着走下来,仿佛苍老了十岁。

    “陛下息怒,臣……臣心中有愧。”秦绍跪在皇帝面前。

    容宿虽然帮她做了个宽宏大度的样子,但她此前的确要对大公主动手,陛下不是傻子,她必须自己来圆这个谎。

    “臣并非全不计较,昨夜确实想让您治罪大殿下,以防殿下再做什么糊涂事——”

    “不必说了,不必说了……”皇帝打断他,太医匆匆进殿给大公主止血,他心痛地望了一眼,摇着头走过秦绍:“即便朕不清楚,你也别再说了。”

    秦绍一阵揪心。

第一百九十三章:不用【加更】

    皇帝此时好似垂垂老矣的家翁,看着子女个个因为争夺家产而勾心斗角,甚至不惜搏命,心里滋味难明。

    秦绍目送皇帝,只见容王匆匆跑来看到皇帝脸色难看,他的表情也十分阴冷:“陛下!您还好吗?臣给您传太医吧。”容王焦急唤道。

    “不必了,”皇帝摇摇手,顺势搭在容王肩上:“你陪朕走走。”

    容王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没有应答,还是容宿反应过来疑惑地唤了声:“父王?”

    “是,臣遵旨。”容王恭恭敬敬地低头应道。

    皇帝了无趣味地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召了御辇过来。

    秦绍目送他们离开,就听大公主殿中又传来急呼:“皇后娘娘晕过去了,快传太医,快!”

    她摇摇头:“难为皇后娘娘了。”

    前世,冯皇后虽是她名义上的嫡母,但碍着中间的容宿,母子二人也没见过几次面,但她隐约记得这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可怜女人。

    尤其在后宫之中,处处被容贵妃压一头不说,前后两个儿子还都死于非命,现在唯一的女儿也惹上滔天大祸,她的余生可见凄惨。

    “郡王还是担心一下方昭然吧。”身后传来容宿阴测测的声音。

    秦绍猛地回头:“他怎么了?”

    “我看此人并非什么忠心之辈,郡王方才蒙难,他便与我另谋出路。”

    “另谋出路?与你?”秦绍皱眉。

    这不可能。

    “现在暗房那边应该已经审过了,您去要他的供词,一看便知。”容宿布好了局,让秦绍亲自揭开幕布。

    秦绍磨牙:“你还是解释一下《女帝本纪》的事吧。”

    “难道不该是郡王跟属下解释一下?”容宿欺身上前,压低嗓音道。

    秦绍瞪大了眼,后退半步:“你,你放肆!”

    “此处并非说话之地,郡王有火气还是等回了王府再撒吧。”容宿朝他点了点头,径直出了大殿门,有內侍立刻领着他离开。

    宣芳殿是内宫重地,他当然不能久留。

    就是秦绍此刻结了幽禁,也得尽快离开,只是容宿这态度。

    “跟谁发脾气呢……”秦绍嘟嘟囔囔,心里骂了句狗贼,但这件事她自问理亏。

    因为这整件事,她将容宿瞒得严严实实。

    从发现《女帝本纪》这册书开始,她就有了猜想,但没有跟容宿提半个字,而是秘密交给玉成先生,让他转交宗遥说是救命之用。

    再后来,便是重重险情,她私心里其实是盼着容宿能露个怯,她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叩给他一顶不忠的帽子,甩开容宿。

    哪知这狗贼如此机警,竟发现了《本纪》的秘密,还从宗遥手里得到本纪……

    秦绍瞳孔紧缩:“宗遥,来人!山阳县主是不是在宫中?”

    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哪儿知道这些。

    “我被幽禁,他肯定要进宫求情,”秦绍嗨哟一声,拔腿就去追:“容宿!”

    容宿好似没听到,还让带路的小太监快走。

    秦绍追出宫门,看到远处宫道上容宿的背影又厚着脸皮喊了声:“容先生留步!”

    小太监回头望了一眼。

    “本官以为,在宫里当差的人都知道不该听的听不见的道理。”容宿慢悠悠道。

    “是,”小太监溜溜回头,差点小跑起来。

    容宿大步流星,秦绍恨得牙根痒痒,狗贼简直胆大包天竟敢给她脸色看!

    简直大逆不道!

    她瘸着腿,心里把容宿骂了个狗血喷头,距离却越拉越远。

    容宿心里憋着一口气,直到听不到秦绍追来的脚步声才停住,脸色阴沉地回望一眼。

    他以为,郡王已经不再疑心他。

    没想到秦绍反手就在他心窝里狠狠戳了一刀,就像听云一样。

    容宿靠在朱红的宫墙上,沉沉喘了口气。

    “容司直,现在已经出了内宫范围。”小太监提醒,容宿自己大约也认识路了:“有劳公公了。”

    小太监走了回头路,容宿的目光就一直粘在他身上,恋恋不舍地……也往回走去。

    秦绍坐在墙边,悄悄掀了掀开衣料,追了两步路让她的伤口又渗出血丝,细细密密地疼。

    “县主在郡王心中就如此重要?”一道声音从她头顶响起,秦绍抬头就看到容宿的冰块脸,一肚子的骂声化作一句:“容先生误会了,本王是想跟你解释《本纪》的事并非是我不信任你,而是……”

    “郡王还是别说了,”容宿沿着墙边也坐下来:“我不想听郡王的谎话。”

    秦绍声音憋在喉咙里,只得清了清嗓子:“容先生误会了——”

    “郡王是君,我是臣,郡王想怎么做当然是由郡王决定。”

    秦绍浑身僵硬,都不知该怎么答话,前世的容宿可从没说过这种话啊。

    容宿却盯着对面的宫墙,叹了口气道:“这是我一个朋友说的,从前我不觉得如何,因为我自恃忠心可鉴,但今日我懂了。”

    忠心可鉴?

    秦绍的脑袋里就回响着这四个字,一时忍不住转头盯着他:“容宿,你一夜没睡烧坏脑子了?”

    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离得这么近,别再被狗贼听到了。

    秦绍做贼心虚地想往旁边挪一挪,跟容宿并肩而坐压力实在太大,哪知容宿直接站起来了:“郡王恕罪,我逃出暗房后的确先见了县主,并且说服县主将证据交给我,此时县主应该还在等候陛下召见。”

    “好,好。”秦绍心里松了口气,抬头就见到容宿伸手的动作,她有些迟疑地把手递出去,容宿使力拉她起身。

    这是第一次,容宿惊觉郡王竟然这么轻。

    秦绍电光火石地抽回手:“容先生不必多虑,你的心思本王都明白。”她神情怪异扭捏,让容宿不自觉地出了一头冷汗。

    他选的这位主子爷,可是喜欢男人的。

    容宿下意识把手在袍子上擦了擦:“我去叫软轿送您出宫。”

    “我不急着出宫,你先去安顿宗遥,”秦绍还不知道容宿别扭在哪儿,只忙着支开他,又忽然想到些什么吩咐一句:“你赶紧出宫,外面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必客气。”

    “郡王是说?”容宿神情一改。

    秦绍冷笑一声:“我好不容易演了这场落难大戏,不抓几根墙头草出来哪儿行。这些事都是你负责,也就由你甄别。”

    容宿点点头,心中苦笑。

    蒙世佂说得没错,这位主子胸有丘壑,他只要做好自己臣属该做的事就行。

    也免得恶名在外,惹人讨厌。

    容宿闭上眼,将脑海里女孩的声音赶走,决定再也不用征文这个身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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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介绍:
女扮男装的世子秦绍重生后,想当太子做皇帝,且招蜂引蝶,迷妹一片。
秦绍:“娶哪个当太子妃呢?”
一代权奸容宿:“殿下,夺嫡呢,认真点!”
秦绍:“我不……不敢不听!”不二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二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二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