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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舒道     不二朝txt下载     不二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四章:赐死

    秦绍慢慢悠悠地摸着墙边磨蹭,很快就有小太监抬了软轿来接她。

    方向也很明确,还是之前的宣芳殿。

    皇帝说要留她在宫中暂住几日,幽禁是解了,但人没出宫,宫外的形式就乱作一团。

    加之大公主受伤的消息是实打实的,立刻就有墙头草摇摆不定,四下打听风声的同时,找借口断了与容宿的联系。

    刑部的刘侍郎连到大佛寺上香的借口都使出来了。

    容宿也不急着发作,只是转头就把宗遥送回山阳县主府。

    宗氏有些日子没见着孩子,这番是千般想万般念,容宿也不打扰,只低声提醒宗遥一句:“郡王出宫前还需县主守口如瓶。”

    宗遥点点头:“我明白,昨夜多谢你舍命帮郡王。”

    “是我该谢你,献上证物是大功一件,郡王原本让陛下想记在你的头上。”容宿道。

    宗遥笑笑:“我不成的,陛下一说不见,我就没了主意。”

    “真的吗?”容宿意味深长一笑,他昨夜见到的宗遥可不似没了主意,而是要搏命去面圣呢。

    “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郡王这次会信任你了。”宗遥微微颔首,“这也是我对你的承诺。”

    “多谢了,”容宿抱拳告退。

    宗母没听明白,拉了拉儿子袖子:“遥儿你做了什么?若真有大功为何让给别人?”

    “娘您听错了,我不过一介女儿身,在宫中又能做什么?当然是容四爷更为得力。”宗遥望着容宿背影,悠悠一叹:“我若是男身……”

    “休要胡说,”宗母慌乱地拍他一下,再也不想着什么争功的事。

    能保住女儿身要紧。

    宗遥点点头:“都听娘的。”安抚了宗氏,他才吩咐令人紧闭府门,三日内谁来都不得开门迎客。

    “山阳县主府封了?”陈家大老爷瞪大了眼,“看了昭和郡王这次,凶多吉少啊。”

    “去,派人给维世子补一份礼,就说是前几日维世子受伤时的探望。还有小公爷,这次江家的事我们陈家也很气愤,明日必要参秦绍跋扈。”

    “父亲,宫里还没有消息传来,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草率了?”陈时阻拦。

    “时儿,上次你抓住昭和郡王的手腕哪儿去了?”大老爷责问,“而且郡王倒了对你更加有力,”陈时眼光一亮,就听大老爷道:“维世子与赵家无冤无仇,你就可以去庄户接夫人回府了。”

    陈时目露犹豫,“不!父亲,郡王虽然擅使手段,但为人还算磊落,这长安城储位之争波澜诡谲,母亲如今没了母家护持,在庄户养着才是福气。”

    “你!”陈大老爷拂袖:“你不去,有人愿意去!”

    陈时梗着脖子告退,陈家孙子辈有的是人等着踩他一脚,甚至不少人觉得他是中了昭和郡王的邪,才会如此糊涂。

    冷落许久的维世子府又一遭热闹起来。

    秦维起初不愿接纳这些墙头草的礼物,“秦绍帮我拔除江家,为亦萱报仇,我如此落井下石岂是君子所为。”

    孔先生:“世子谬矣,您是指认江家的‘主谋’,若不振作起来,要是让江弋或是大公主掌权,整个瑞王府都要蒙难!”

    秦维攥了攥拳头:“好,替本世子谢过众位。”

    ……

    宫内,秦绍不知道外面正在重新洗牌,皇帝却有所耳闻。

    “让他吃吃亏也好。”皇帝摆手示意宫中严禁议论昭和郡王之事,还道今日罢朝,延缓草拟过继文书之事。

    立太子一事,更是玄而又玄。

    如此态度,令外朝更加急着寻找新的庇护,除却一些中立的,江家与大公主府和世子秦维都是大热。

    皇帝心里像是好受了点,坐在龙椅上长吁一口:“恺同,”他唤,容王闻声,动作微僵:“臣……我在。”

    “承安的事,朕该怎么办?”皇帝孤零零坐在龙椅上,微白的鬓角,眼神颓丧。

    容王上前一步,凑得近些才看出眼中情意颇深:“陛下若真想保大殿下,也不难。”

    “怎么保?”皇帝仰头对上他的目光,依稀见到年轻时的自己。

    下放上林苑的落难皇子与忠心伴读,仅有彼此可以互相出个主意。

    可如今,君臣从属大定,皇帝就再也没有用这样求助似得眼光看过容王。

    “她野心勃勃,朕保了她这次,也保不住下一次,更保不住百年之后!”皇帝瞳孔中烧起怒火,看向容王的眼神也警惕起来。

    “容卿,你越矩了。”皇帝冷冰冰道。

    容王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站到龙椅旁边来了,赶忙告罪退下。

    “陛下若真要保,臣有一个建议供陛下选用。”容王规行矩步地说道……

    “传太医。”皇帝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

    秦绍在宣芳殿养了两日的伤,好吃好喝,不问世事,快活得长出了三两小肚腩。

    但很快,她就接到了皇帝的旨意。

    让她去囚禁大公主的延馥殿中,送一盘糕点。

    秦绍看着糕点眉头紧皱:“陛下可有说这糕点是作何用途的?”

    “陛下没说,只说让郡王安心,可以一劳永逸。”

    “啪嗒”一声,糕点被秦绍手滑摔在地上,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这可是御赐之物啊!”

    “本王当面向陛下谢罪!”秦绍顶着压力,要到正殿求见皇帝。

    正殿之上,皇帝看了容王一眼:“他摔了糕点,还要求见朕。”

    容王点点头。

    “召他进来吧。”皇帝道。

    秦绍入内,跪地请罪:“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皇帝挑眉。

    秦绍身后的小太监们端着摔碎的糕饼上前,供皇帝检验。

    皇帝闭上眼,叹了口气:“朕说过,这盘糕饼能让你一劳永逸,你为何摔碎它,难道你想让承安再以嫡公主的身份与你争夺皇位?!”

    秦绍倒吸一口凉气,这次,陛下是真的把话说开了。

    “陛下明鉴,大秦嫡系血脉单薄,臣便有万难,也不想踏在亲族鲜血上赢得皇位。”秦绍叩头。

    “说得好听,”皇帝冷笑:“你真当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吗?”

    “臣惶恐,”秦绍叩头,额上渐渐冒出冷汗,“但臣还请陛下收回成命,饶大殿下一命,臣担保绝不会再给她机会。”

    皇帝拍案而起:“狂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你难成大器!”

    “陛下息怒。”容王等人跪倒。

    “拿给他,”皇帝忽然指将盘碎成一地的糕饼指给秦绍:“让他吃。”

    “陛下三思!”容王急急唤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宿命

    “郡王,陛下天恩,您何必辜负陛下好意?”容王劝道。

    秦绍面无表情地看着端到面前的糕饼碎块,“父王起初不肯让我来长安,”她捡起一块,看向皇帝:“但我觉得,若因一人贪图安逸,而置大秦千秋基业于不顾,是为不忠不孝。”

    她将糕点送入口中:“我不想做这样的不肖子孙,相信陛下也不会愿意看到我成为这样的人。”

    皇帝盯着她,一口一口吃个干净,颓然坐到了龙椅上。

    良久才道:“你这是在教训朕吗?”

    “臣不敢,陛下舐犊情深,人之常情。”秦绍跪倒在地,“恳请陛下相信,侄儿亦是顾念骨肉亲情之人。”

    皇帝呵笑一声,指着秦绍,又看了眼容王。

    容王低下头。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皇帝表情略带苦涩,桌子下面,龙袍都攥出褶子。

    “从陛下让我吃的那一刻开始。”秦绍道:“陛下舐犊情深,我亦是陛下的亲人,陛下怎忍心杀我。”

    “朕算是看出来了,你除了脑子好使,这张嘴也挺好使!”

    秦绍垂下头。

    皇帝站起身,负手在御阶上走来走去,几次抬起手又颓然落下。

    终于,他唤了声:“容卿,拿给他吧。”

    “是。”容王从袖中取出一只纸包,呈给秦绍:“郡王,这是太医院秘密配置的药粉,服之可令人丧失神志,根据用量短则半月长则半年。”

    秦绍瞳孔骤然紧缩,伸出的手指略微颤抖。

    “郡王早该料到是这种结果了吧。”容王将药粉塞入呆滞的秦绍手中,“大公主有了疯症就再也不会有人相信她,郡王就可以高枕无忧。”

    “是这样,没错。”秦绍闭上眼,“陛下是要我亲自去送吗?”

    皇帝点点头。

    秦绍抱拳告退,“秦绍!”皇帝忽然叫住她,秦绍转身,“你可知道,方才你若将这盘糕饼送给承安……”

    “吃这包药粉的人就是臣,秦绍清楚陛下的意思,请陛下放心。”

    皇帝闭上眼,挥挥手让她去吧。

    延馥殿。

    大公主的伤已经包扎好,养了两日,又起了勾心斗角的精神头,要求见皇帝皇后,还打听了江弋的伤势,但无人敢回话。

    看到大殿门打开,她热切地望来,秦绍的身影出现令她脸色转阴。

    “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大公主敛了敛袖子,高傲地抬起头:“本宫活得好好的,还会比你好,父皇不会杀我,你休想耀武扬威。”

    秦绍进殿,命人关上殿门。

    “我是来给大公主送解脱的,”秦绍取出袖中药粉。

    “你要干什么?”大公主变色:“我是大秦唯一的嫡公主,你敢暗害我,父皇饶不了你!”

    “大公主就别再自欺欺人了,没有陛下的命令,我岂能进来?”

    大公主摇头:“不,不可能,父皇不会杀我的!我要见父皇!”

    “秦承安!你还要丢人现眼吗?”秦绍断喝。

    大公主浑身一僵:“我是大秦唯一的嫡公主,弟弟们都死了,我继位有什么不妥?为什么要让给你这个外人?还要杀我……父皇啊,你糊涂!”她瘫倒在地,一声哭号。

    “为了皇位,你可以弑夫、害子,无所不用其极,”秦绍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大秦,绝对不能交到你这种人手里。”

    大公主仰头看她,喉头一滚,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骗得了父皇却骗不了我,从你搜到《本纪》那一刻起,你就想着要致我于死地!你知道我身份高贵,除非让父皇当面听到我的野心,否则父皇断不忍心杀我,所以你才跟容宿策划了这一切!秦绍,你好歹毒啊!”

    秦绍抿唇微笑,大公主猜得八九不离十,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安排的。

    可嘴上却是:“大公主倒是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承安气得磨牙:“卑鄙!”

    “我有一个活命的机会给你,就看殿下是否愿意抓住了。”秦绍道。

    “你会有这么好心?”秦承安冷笑。

    “嘉华是谁?”秦绍问。

    秦承安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你还没有查到嘉华,好,真好!”

    秦绍眯起眼:“大公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秦承安双目赤红,冲着秦绍吼道:“我倒要看你如何坐稳太子之位!”

    秦绍摇摇头:“大殿下,你还不明白吗?嘉华只是在利用你。”

    “笑话,”秦承安拂袖坐下,傲气十足。

    秦绍耐着性子道:“大公主就从没想过,为何《女帝本纪》这么重要的证据,却轻而易举地落到我的手里?”

    秦承安眼波抖动,“你休想再诓我。”可心里已经存了疑虑。

    她明明提醒过江泰,江泰也早就承诺说已经将书焚毁,为何还会成了陪葬品,落在秦绍手里,莫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大公主想必也猜到了,正是嘉华。除了她,估计也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江泰手里保下这本书。”秦绍循循善诱,“大公主聪明绝顶,不逊色于女帝长宁,没想到最后却败在了自己人手中,到底是时也命也,还是有人想借我的手除掉你?”

    秦承安腾地站了起来,眸光晦暗难懂。

    秦绍:“大公主,把嘉华的身份告诉我吧,还有她背后的人。我以亡母的名义起誓,今后断不会亏待你们母子,承庆皇庄,颐养天年,我许你和小公爷一世顺遂,绝无违背。”

    前世今生的轨迹,竟然一味相同。

    秦承安却丝毫不知感恩:“你夺走了属于我的皇位,还想怎样不会亏待?”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药粉就往喉咙里倒:“秦绍,你记住了,这个太子,你做不安稳的!”

    “执迷不悟。”秦绍阖目长叹。

    这是她给大公主争取的最后的机会,可惜,秦承安毫不珍惜,宁死不肯说出嘉华的身份,也……死不回头。

    秦承安嘴边带着药粉,咯咯怪笑:“秦绍,我看着你,我看着你呢!”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她重活一世,能改变的是结局,但改变不了的,是野心。

    秦绍大步走出延馥殿,背过身:“关门。”

第一百九十六章:东宫

    秦绍在延馥殿的所作所为都有人密报给了皇帝。

    “绍儿的确心存仁善,是她太不争气了,”皇帝闭上眼,容王深知皇帝心里不舍,开口道:“陛下,张院正说药粉生效大概需要半个时辰,您……您要不要见见大殿下?”

    或许还有转机。

    皇帝看了容王一眼,算是被他说服,当真去了延馥殿。

    秦承安跌坐在殿中正有些不解,药效一分一秒地加强,她逐渐感觉到意识的模糊,这让她格外慌乱,看到皇帝就如同看到救星:“父皇!”

    她哀泣如乳鸽,令皇帝铁血的心都化了。

    “承安,你是朕第一个孩子,朕还是太子的时候你就是皇长孙女,朕如何能不疼你。”

    “父皇疼我……”秦承安眼神顿时热切起来:“父皇若真疼我,就像先楚帝一样传位于我,让我做名正言顺的女帝吧!”

    皇帝啪地给了她一巴掌:“混账!先楚帝借国运百年,下场惨不忍睹,你敢拿朕与他相比!”

    “父皇就不能为大秦江山牺牲吗?”秦承安摸着脸颊,双目赤红着质问。

    “你!你这糊涂东西!”皇帝气得脑袋发昏,往后靠了一下,还是容王一手托住他的背才没栽倒下去,指着秦承安恨铁不成钢道:“朕就是牺牲,也不为你这蠢货牺牲!”

    “父皇……父皇!”秦承安压住药效,恢复一些理智,赶忙道:“父皇,秦绍给我吃了奇怪的药,他要害我,他害我我才会说这些混账话的父皇!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再也不会肖想皇位了,您救救我,您救救我!”

    皇帝甩开她拽着龙袍的手:“绍儿给过你机会了,招出那个同党,朕,亲自下旨送你去承庆皇庄颐养天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秦承安跌坐在地:“父皇要我变成疯子,让秦绍看我一辈子的笑话?”

    “傻孩子,父皇是在救你!”

    皇帝摇头叹道:“秦绍足智多谋,来长安不过半年就已经羽翼丰满,而你呢?除了肖想先楚长宁女帝旧事,你还有哪件事办的漂亮?”

    容王眼神一凝,原来陛下真的动了心思。

    “你就是当了这大秦的皇帝,你也坐不住这江山!父皇岂忍心看你身首异处。”皇帝说出了真心话。

    秦绍若想谋反,凭秦承安这些手段,根本不是对手。

    与其如此,还不如皇帝亲自买个人情,还能保住自己唯一的血脉。

    “那是因为父皇你属意他!”秦承安还是不服输,加上药效冲得她脑子有些乱,此刻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父皇你看着吧,我留下一个嘉华就足以让秦绍死,让他死!”

    皇帝脸色铁青,拂袖出门,将大公主的哭求关在殿内。

    “封殿!封上!给朕封上!”皇帝连喊三声,气得大步离开,刚回寝殿就召了太医。

    容王奉旨封锁延馥殿,透过给食物的窗口朝里面冷冷望了一眼。

    秦承安与他目光一撞瞬间浑身颤抖:“我不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一串脚步声匆匆跑过。

    “王爷,郡王要见方大统领。”侍卫禀报。

    容王放下密封窗,背着手道:“郡王要见自然能见,方昭然也很快就要官复原职了。”

    暗房里,秦绍如愿见到关押三日之久的方昭然。

    “抱歉这么晚才来救你,只因——”

    “郡王言重了,”方昭然朝她施了个礼,“郡王恢复清白,我自然就清白了。”

    秦绍笑了笑:“表哥果然没令我失望。”

    容宿那狗贼还告你的状,但秦绍已经看过方昭然的供词,和大殿上所说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池。

    就算前世的许多事都变了,但表哥对她,依旧是忠心耿耿。

    “我们走吧。”秦绍道。

    “郡王,”方昭然停住脚步:“郡王也救了容宿吗?此人在郡王方才蒙难之时便想了脱身之策,还要我与他串供一起污蔑郡王,实在不能信任。”

    秦绍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表哥说的几乎和容宿一模一样……

    “这件事……”

    “这件事只是个误会,没想到方大统领对郡王也是如此忠心耿耿。”容宿从门外走进来,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郡王,此人巧舌如簧,诡辩之能无人可及,断不能轻信啊!”方昭然还不罢休。

    容宿冷笑一声:“大统领这就有失风度了吧?我都没有苦苦相逼,你却不肯罢休,是想为难郡王吗?”

    两人互相试探,如今各自都没有中计,谁揪着不放,便是胡搅蛮缠了。

    方昭然冷哼一声,不再开腔。

    秦绍站在中间长吁一口,这可真是两边都得罪不起的局面。

    “二位都是我的肱骨之臣,就不必再为小事离心离德了,”秦绍说着违心的和气话,率先出了暗房,刚好撞见来传旨的周福。

    “陛下特旨,请郡王在宫中小住,目前就暂且住在……东宫的左偏殿。”周福亲自传的谕旨,分量可见一斑。

    “东宫开了?”方昭然惊道。

    自从昭煦太子死后,陛下伤心欲绝,下令封宫已有数年之久,断不会因为留宿秦绍就开了东宫偏殿这么敏感的位置。

    周福点点头,朝秦绍拱了拱手:“恭喜郡王,贺喜郡王,礼部正在草诏,陛下的旨意就在这两日,您且在东宫侯着天恩吧。”

    “多谢公公提醒。”秦绍客客气气地回了个礼,算是对周福最大的打赏。

    “哎呦可不敢当,”周福果然是个人尖,当即就和秦绍攀谈起来,言语之间泄露了一些陛下不打紧的喜好作为投名状,博得秦绍不少好感。

    “容司直也在,陛下特旨,也允容司直与郡王殿下一起咱局东偏殿。”周福笑眯眯道。

    他对容宿可是十分看好。

    以庶子之身迅速扒上昭和郡王这根大腿,将嫡世子容闳踩到尘埃里去,容宿真是个好样的,加之前几日忠心救主之时博得陛下好感,日后东宫定有他一席之地。

    “谢陛下天恩。”容宿微微一笑,还耀武扬威地瞥了方昭然一眼。

    方昭然脸色难看,冷冰冰地抱拳道了声告辞,回禁军报道去了。

    “你用得着这么得意吗?”秦绍不满地瞥了容宿一眼。

    “郡王怪罪的是。”容宿老实认错。

    秦绍看怪物似的瞥他一眼,喉头一滚,不敢接茬,只道:“去东宫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贤惠

    宫中消息传得飞快,才一日的功夫,长安城的那些墙头草就做了鸟兽散,还纷纷埋怨自己沉不住气,秦绍这下都住进东宫了,当太子的事准没跑。

    “时儿,还是你沉得住气啊。”陈大老爷僵着表情道,陈时目光淡漠很快又父子情深地笑了笑:“父亲见外了,都是为了陈家。”

    “好,好。”陈大老爷心里叹了口气,但也只能跟儿子这样虚与委蛇下去。

    同样的事还在长安城各处上演,山阳县主府也在第一时间门庭若市。

    众人想着,求见不到秦绍,拉拢一下秦绍的枕边人也好啊,各府女眷纷纷登门,可宗遥一个没见,直到陈家大小姐递了帖子,她才勉强给了个面子。

    陈家上下受宠若惊,陈时兄妹更是被家中捧到天上去了。

    “我哥哥说了,他的荣光都是郡王给的,断不会学家中那些小人嘴脸,还请县主帮我哥哥解释一下。”

    宗遥:“这些事我也不甚明白,但若真的忠心,郡王自然明鉴。”他一心想帮秦绍分忧,如今,也算是尽力了。

    “多谢瑶姐姐了,”陈大小姐热切地挽住宗遥手臂,惹得宗遥浑身一僵是推开也不是,不推更不行。

    “县主,玉成先生有请。”有人来报,可算解了宗遥燃眉之急。

    陈大小姐撇了撇嘴,暂且回府。

    “县主见谅,此事实在难为我不好插手,这才叨扰县主。”玉成先生一见面就解释,宗遥有些疑惑:“郡王信任先生,还有什么事是先生不好插手的?”

    玉成先生苦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宗遥跟着来到郡王府一处清静别致的院落,瞬间明白过来:“舒涵?”

    “是,舒涵从小伺候郡王,情谊非同一般,如今她闹起来老朽实在难为。”玉成先生可是个人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会做。

    “奶娘呢?”宗遥也觉得棘手,舒涵自从被禁足一直是奶娘在照顾。

    亲母女,自然没有什么说法,可若换成他来处置,只怕要传得很难听了。

    玉成先生有些心虚:“郡王在宫中无人照顾,奶娘已经入宫了。”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对外宣称秦绍依赖奶娘虽难听了些,但总比让其他人服侍秦绍妥帖得多。

    宗遥表情有些古怪,但到底没说什么。

    “郡王将王府交给我,这件事我就替郡王料理了。”他下令打开院门。

    “县主仔细着,郡王似乎想在开府之日认舒涵姑娘为义妹。”玉成提醒道,舒涵不是肖想秦绍的一般的女孩,她是奶娘的亲女,一个不小心可能连秦绍也一起得罪了。

    所以才棘手。

    宗遥点点头:“多谢先生,宗遥明白了。”

    他刚一进门,就听见里面撕扯喧闹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放开她,”宗遥按了按脖子上的围巾,令丫鬟们都退下。

    “县主……”舒涵连日来清瘦许多,眼眶微微凹陷已不复大丫头时的容光焕发,凄苦发问:“我对郡王忠心耿耿,到底为什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因为你贪心,”宗遥做到桌前。

    舒涵摇头:“不,不对,”她噗通一下跪在宗遥身前:“是县主,郡王深爱县主,奴婢已经看明白了,只求县主给我一个容身之处,不需要什么名分,能继续在郡王身边服侍就好了!”

    宗遥攥紧茶杯,没来由地想一杯水泼到舒涵脸上。

    “你凭什么服侍郡王?就凭你那些算计人的小伎俩?”宗遥冷笑:“郡王不容你,你以为我就会容你?”

    “您已经是陛下钦点的郡王妃了,日后少不得要给郡王纳妾,与其选那些出身尊贵的侯爵之女,不如选奴婢啊,奴婢一定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舒涵抓着裙角,咚咚磕了两个头。

    宗遥没好气地拨开她的手。

    “我终于知道郡王为何要将你禁足了。”

    舒涵茫然抬头。

    “有几分小聪明就自视甚高,心中只有自己,你这样的人进了王府,绝不是郡王之福。”宗遥此刻十分佩服秦绍的手腕,若非早将舒涵关起来,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乱子。

    如今大局已定,他就替郡王做这个恶人,料理了舒涵吧。

    “你想干什么?”舒涵惊恐后退,宗遥已经叫人进来:“给舒涵小姐更衣,今夜就送她回渝州。”

    进门的玉成先生一脸笑意,十分随便地劝了句:“县主,这样不太好吧。”身后却冲进来两个婆子将舒涵硬请了出去。

    宗遥苦笑,看来玉成先生早就想这么做了。

    “县主为郡王牺牲名声,郡王定会感念您的情谊。”玉成先生也不尴尬,还给宗遥吃了颗定心丸。

    虽然宗遥还不知道郡王是女儿身,但郡王和他的婚事已经定下来,来日郡王不论是入主东宫,还是荣登大宝,这位都是她名正言顺的正妻……

    伴侣吧,玉成先生想了想,还是在心里悄悄换了个词,但他这番复杂脸色还是让宗遥生出几分误会:“先生放心,来日郡王不论郡王是要休妻还是纳妾我都不会反对,但舒涵这样心存叵测之人,决不能进我家门。”

    玉成先生饶是人老成精,也被他这句话酸到了:“县主贤惠,是郡王之福。”

    宗遥竟对贤惠二字比较受用,屈膝福礼,“那就拜托先生了。”

    玉成先生目送他离开,无声叹气。

    也不知郡王选了宗遥这样贤惠的男人,是福是祸啊。

    舒涵被两个婆子粗鲁地按进马车,玉成先生点了二十几名侍卫一路护送,本想再多吩咐几句,就得到消息。

    “江氏没了?”玉成先生大惊,赶忙回去找宗遥商议。

    马车里舒涵瞪大了眼正想说什么,却被婆子堵住嘴,马车就这样驶离王府。

    东宫,秦绍也略微惊讶。

    “怎么没的?”

    “说是火毒攻心,而且……而且世子妃有了身孕身体太弱,这才没熬过去。”

    “你说什么?”这次轮到容宿坐不住了。

    江氏有了身孕?

    他匆忙看向秦绍,就见秦绍微微抿唇,惶然坐回去:“是我害了她们。”

    江氏是无辜的。

    是她明知如此还咄咄相逼,利用江氏做引子钓出大公主,甚至置江氏于险地,只为揪住大公主的把柄。

    没想到不但害了容闳的妻子,还害了他未出世的孩子。

    秦绍懊悔地抱住头:“怎么会这样……”

第一百九十八章:狗头

    容王府缟素一片。

    还怀着身孕的世子妃就这么没了,对于容闳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便是容王也脸色阴沉,容王妃更是昏过去数次,伤心欲绝。

    如今江家虽然败落,但江氏肚子里可是他容王府实打实的嫡长孙。

    秦绍特意请旨出宫,来到容王府悼念。

    容闳一身是素,仿佛失了魂,见到秦绍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还礼。

    “我一定抓住嘉华,为世子妃报仇。”秦绍道。

    容闳的眼神刹那间有了生气,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郡王!但请郡王务必将此事交给我!”容闳眼中戾气大盛:“我要一根一根敲断她的骨头,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好,此事就交给你。”秦绍按住他的拳头,身后容宿眉头皱起,轻声:“郡王?”

    秦绍偏头看容宿,容闳却急着道谢:“多谢郡王信任!”

    容宿面色沉重,抱拳一礼:“大哥掌管五城兵马司,想必很快就能追查到凶手线索,为大嫂报仇。”

    秦绍皱眉瞪他一眼,狗贼就知道弄权。

    容闳递给容宿一个可笑的眼神:“四弟放心吧,我无心争什么,只想为娘子报仇。”

    “大嫂在天有灵,一定会十分高兴。”容宿拱了拱手,秦绍不满地瞪他一眼,低呵一句:“容宿!”

    她觉得好丢人啊。

    人家容闳丧妻丧子悲痛欲绝,根本无心权利争斗,可她身后这狗贼还跟人耍心眼排挤人家,拉都拉不住,跟小孩子耍无赖似得。

    容闳心如止水,转身招呼其他人。

    秦绍扯着容宿袖子出门,气呼呼地:“你干什么呀?”她仰头瞪着容宿:“我一定要揪出嘉华,让容闳放手调查自然是有利的,你为什么要限制他?”

    还用问?狗贼肯定是怕容闳抢了他在东宫的位置。

    秦绍磨牙,容宿则拱了拱手尽职尽责地提醒:“郡王明鉴,我大哥这个人只爱他自己,对大嫂的深情,只恐是半真半假。”

    “你!你这是偏见!”

    “郡王才是偏见。”容宿寸步不让,“郡王被他的深情迷惑了,世上哪有如此深情之人。”

    “哼!”秦绍拂袖,翻身上马还小声嘀咕:“自己不是还编排别人……”

    容宿摸了摸鼻子,怎么郡王这次如此不冷静。

    莫非郡王相信世上真有如此深情?容宿猛地打了个寒颤,他想到了宗遥……

    秦绍从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容宿没追上来。

    她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缓和一些。

    “先生怎么会跟他这种人交情过命……”还为了他拒绝自己,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

    想到征文先生在冰窖那句话,秦绍的心就像被人钻了个窟窿一样疼,她理所当然地全怪罪到狗贼身上。

    可这并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反而让她更伤心。

    “褚英呢?这些天跑哪儿去了?”秦绍催问,她还等着褚英给她送来先生联系她的消息呢。

    “褚侍卫……褚侍卫还在宫里。”身边人禀报。

    秦绍皱眉:“我都出宫了,她还在宫里干什么呢?”

    “褚侍卫最近跑太医院比较勤,大约是病了?”小厮禀报,秦绍翻了个白眼:“我看是心病。”

    她一回宫,就派人把褚英叫来。

    “江弋还没醒呢?”

    “醒了。”褚英快速答道,又脸色一变:“我……我是为郡王打听的。”

    “好好好,都打听到什么了?”秦绍问。

    褚英结结巴巴道:“他醒了,但是心情不是很好,大殿下的事太医们也没敢告诉他。”

    “江弋很聪明,他只需要听说我暂住东宫,就能猜个大概。”秦绍摇摇头,“那他的腿?”

    褚英叹了口气:“太医说,如果好好调理还是有希望站起来的。”

    “有希望?”秦绍叹了口气,就算有希望,陛下也会狠心将它变成没希望的。

    因为只有这样,江弋才能安安分分的活着,不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你下去吧,”秦绍挥挥手,又忽然喊道:“等等!那个……”她舔了舔唇,“那个糕点铺子……”

    “黄了,属下派去盯着的人说老板卖了铺子,举家搬出长安投奔亲戚去了。”

    秦绍腾地站起来,手指都在哆嗦。

    “你怎么不早说!”她少见地冲褚英发火。

    褚英噗通跪倒:“是属下失职。”

    秦绍却连叫她起来的心思都没有,背着手在殿内走来走去,越走步子越急。

    “抓!把人给我抓回来!”她吼道,又扑上去拽住要执行命令的褚英:“不能抓人。”

    抓了,征文先生恐怕也不敢猜听云就是她秦绍。

    说不定还会误会听云是她派出去的人,觉得自己这准太子怀疑他,或者别的什么可能,容宿那狗贼也会顺藤摸瓜,万一被他查出自己是女儿身可就糟了。

    秦绍虽然不知道前世的容贼是什么时候得知她是女儿身的,但这一世她自问隐藏的很好,决不能一朝失算,满盘皆输。

    “郡王……”褚英低声喃喃,秦绍一低头,发现自己正拉着人家的手冥思苦想呢。

    “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把铺子的人撤回来吧。”秦绍松了手。

    先生卖掉铺子打发了人,就是要和听云永远断掉联系的意思,她岂能不知……

    “容宿!”秦绍咬牙切齿,这绝对是狗贼的原因!

    先生在意和狗贼十多年的交情,远胜于同听云这短短几日的感情。

    秦绍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瞬间竟然有些嫉妒容宿。

    “郡王要召四爷吗?”褚英听她念叨,误会了秦绍的意思。

    “我召他个狗头!”秦绍瞪大眼睛骂道,长长吁了口气,胸闷才舒服一些。

    大殿外,蒙世佂闻声苦笑,容四啊容四,你又怎么得罪郡王爷了?

    “郡王,蒙少将军求见。”小太监姗姗来迟的禀报,让秦绍喜出望外,先生竟然亲自来了?!

    对。

    先生还不知道,听云就是她呢!

    “快召……”秦绍一回头,就看到蒙世佂颀长身影立在殿外,顿时笑逐颜开:“蒙少将军快请。”

    蒙世佂进殿:“叨扰郡王了。”他取出一册谱子递过去:“郡王那日一曲,令世征日夜回味,又参详几篇孤本写下如此一段,请郡王品评。”

    他将秦绍引为知音,闭门写成琴谱,自然要邀秦绍一同修改。

    她的先生果然大才。秦绍看到曲子,早就把怨念抛诸脑后。

第一百九十九章:请战

    秦绍没有命人拿琴箫,她暂住东宫,不宜喧嚣歌舞,免得落人话柄。

    但精通音律之人,只需以指叩案就能流过旋律。

    她徜徉期间只觉此曲激昂慷慨尤甚前世,旌旗招摇,还比前世多了许多杀伐之气,丝丝缕缕的欲望和执念不可避免地夹杂进去。

    我和容宿一样,有不可收拾的欲望。

    秦绍手指戛然而止。

    “有何不妥吗?”蒙世佂紧张道。

    “蒙少将军心中,可有什么未解的欲望?”秦绍问。

    蒙世佂一僵,略微迟疑后,起身道:“郡王对我推心置腹,世征也不愿言谎。这清平盛世之下危机暗藏,只可很空有报国志,身无三尺剑。”

    秦绍盯着他:“你想回雁秋关了?”

    蒙世佂苦笑:“雁秋关?郡王可知雁秋关从前只是我大秦的内关,如今却成了大秦抗敌的外门,我等武将,羞于启齿!”

    “我明白了,少将军此来并非为了品鉴琴谱,而是为了请战。”秦绍道。

    蒙世佂抱拳一礼:“臣闭门苦读郡王的《策马论》,深以为然,既如此,我大秦为何连年苦守冬日里的鏖战?不如乘这夏末秋初的好时机,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秦绍摇头:“此计不妥,还请世征兄再多做考虑?”

    “郡王……”蒙世佂还想再谏。

    秦绍已经竖起一只手掌,略显失望:“世征兄大才,当知大秦朝内未定,尚不宜攘外开战?”

    蒙世佂脸色一僵:“是我为难郡王了。”

    他抱拳告辞,秦绍回头唤住:“蒙兄急着回雁秋关,可是在逃避什么?”

    蒙世佂攥紧拳头:“郡王此言何意,世征不懂。”

    “本王曾在坊市天桥下见过一个戴花脸面具的解字先生,”秦绍的声音从他背后靠近,越发逼人:“后来方知,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到大公主府行窃,还是任艺璇的同伙——”

    蒙世佂知道秦绍是误把自己当容宿了,但此情此景,他只能硬着头皮认下:“或许此人也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

    “本王明白了,”秦绍面无表情,心里却笑得甜滋滋的:“这曲谱就送我吧。”

    蒙世佂哪敢说不。

    “是,下官告退。”他走出偏殿,是一脑门的汗,“这个容小四简直害苦我了。”

    他一拂袖,就去找容宿算账。

    容宿闻之大惊,狠狠捶他一拳:“蒙世佂你研究曲谱研究坏脑子了吧!你竟敢让郡王支持你出征?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蒙世佂撇撇嘴,无力地辩解道:“我没有……”

    “你还没有?”

    “郡王问我是否有未解欲望,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他无辜道。

    容宿恨不得一茶碗砸死他。

    “我警告你,在郡王没当上太子前你给我老实点,不,即便郡王当了太子,出征的事也不许再提。”

    “容宿,你还是人吗!”蒙世佂狠狠推了他一把:“你不是不清楚,突厥人狼子野心,今夏试探不成,他朝一定会卷土重来,难道要我大秦坐以待毙吗?”

    容宿黑着脸陷入沉默。

    “要我说,待郡王入主东宫,这件事就该第一时间提上来。”蒙世佂道。

    “不成!”容宿拍案拒绝,“这样只会让朝臣们觉得郡王天性好战,那些老东西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一个个比兔子还胆小,只会给郡王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容宿,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了?富贵险中求!只要我们能一战定乾坤,这就是郡王的万世之功!”

    容宿冷哼:“你能保证一战定乾坤吗?”

    蒙世佂沉默。

    “若是不能,就是一战跌落九霄,郡王也罢,你我也罢,都是万劫不复。”

    蒙世佂脸色一黑,拂袖而去。

    容宿摇摇头,坐在椅子上挤按眉心。

    “对了,”蒙世佂去而复返,让容宿头更大:“又怎么了,蒙二哥?”

    蒙世佂脸色好了些:“郡王今日可问我那假身份的事了,你好人做到底,不能只让我背锅,也得给我点甜头吧。”

    容宿一怔。

    “你认了?”

    “认了。”蒙世佂点头:“不然怎么办?你让我实话实说,我把面具给了你,也是你去天桥下摆摊,骗郡王信任你自己的?那可够难堪的啊。”

    容宿朝他比划一拳头,吼道:“知道了!”

    “好了好了,四哥能者多劳!”蒙世佂占了大便宜,笑嘻嘻地回去,总算不再提请战的事。

    容宿捏了捏拳头,找到卧房里收藏起来的面具。

    他带上面具,面具红白相间的色块遮盖住他所有脸色,只有沉沉一声叹息。

    “四爷!”大成快步冲进来,容宿匆忙藏起面具:“慌慌张张做什么?”

    大成没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只是急急上前:“四爷,您看。”他呈上一只点翠钗,这又不是太稀罕的东西,容宿本不以为意,可神色突然一凝:“她不是被宗遥送回渝州了吗?”

    舒涵从前是他的心头大患,但自从秦绍将舒涵禁足小院后,他就知道郡王不在乎她,注意力自然挪到别的事上,昨日得知宗遥做主将舒涵送回渝州,他更是把这个名字抛到脑后。

    谁知今日,竟然有人拿他送给舒涵的点翠钗上门。

    “是绑架,还是她自己想办法回来了?”

    容宿微一眯目,若是后者,这个女人可就不能留了。

    “目前还不清楚,送钗的是个小乞丐,应该是人使了银子。”

    “没有别的话?”

    “没有。”大成也是一头雾水,这才有些急。

    容宿敲了敲桌子。

    “知道这钗是王爷您送的人肯定不多,除了舒涵自己说的,只能是郡王府里的人。”大成道。

    “还有一种可能,”容宿站起身:“是王府里的人。”

    大成领命:“属下这就派人在府里清查,一定找到舒涵姑娘下落。”

    哪知道,他脚还没迈出去,就见正院的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四爷,王妃请您过去。”

    容宿眉头一挑:“母亲要见我?”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就去,”容宿将钗收到袖中,应召而去,他和容王妃到底都还守着这张脸没撕破。

    可一进正院,容宿那种落入陷阱的感觉就被印证了。

    因为舒涵。

    就跪在王妃面前瑟瑟发抖。

    “母亲这是做什么?”容宿见礼,看着舒涵一笑:“这位可是郡王身边的大丫鬟。”

    “知道你还敢胆大妄为!”

    容王妃端出母亲的架子呵斥:“还不跪下!”

第二百章:纳妾

    容宿撩袍跪倒:“母亲息怒,儿子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他看了舒涵一眼,意味不明。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明鉴,奴婢和四爷……和四爷没有关系的。”舒涵磕磕巴巴地辩白,显得格外无力。

    “你不必忌惮,只要你说出来,我定会替你做主。”容王妃循循善诱,一脸和气地劝道:“你是郡王身边的人,身份不落几分,便是指给我这不争气的四子也是使得的。”

    舒涵瞪大双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母亲打得这个主意,”容宿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放肆!”容王妃呵斥,她身边的心腹婆子也呵斥:“不是老婆子倚老卖老,四爷您如今是攀了高枝儿,但也不该如此狂悖,王妃到底还是您的母亲,王妃训话您怎敢起身。”

    容宿微微一笑:“我素来行事荒唐,母亲一贯贤德,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容王妃冷哼:“你少拿这些话来哄我,有人看到你曾和舒涵姑娘数次幽会,如今她又悄来寻你,有翠钗为证,你要怎么解释?”

    “母亲这是人证物证俱在了?”容宿好笑地看着上前作证的小厮,微微摇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母亲这般沉得住气,要给我一击必杀啊。”

    容王妃藏住眼底得意,只呵斥:“胡说八道什么,再不解释清楚,你父王就回府了。”

    “王爷回来了!”小厮们匆匆禀报。

    容宿无所谓地耸肩:“不就是一顿鞭子,我还挨得住,不过母亲您搞这么一出,只怕在父王心中多年的贤名就要功亏一篑了。”

    “不知所谓,”容王妃意味深长地一笑,忽然上前扶起舒涵:“快,先送舒涵姑娘下去休息。”她一本正经地站在中庭呵斥:“谁敢在王爷面前多说一个字,我决不轻饶!”

    “夫人!”容王虎啸一声,震得众人一抖,连容宿都是后颈皮一麻。

    “你还要为这逆子遮掩?”容王大刀阔斧地冲进来,朝着容宿就是一脚:“谁的人你都敢动,简直是活腻了!”

    容宿跪得笔直:“父王容禀。”

    容王妃替容王摸着胸口劝道:“王爷,还是听听四郎的解释再做处置吧。”

    “说。”容王瞪了容宿一眼,坐到上首。

    容王妃意味深长地递了容宿一个眼神,手就在背后比划,立刻有人将那个作证的小厮往下拖。

    容王何等眼力,当即喝止:“这是什么人?”

    “父亲,这是母亲找来的证人。”容宿抢答道,容王妃脸色一僵,随即笑道:“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这就是寻常犯错的小厮,我已经发买处置了,你不必忧心。”

    容宿却抱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心,笑眯眯道:“母亲可别,您这样做,父王又要骂您为了护着我遮遮掩掩了。”

    “四郎,”容王妃嗔怪一句,背对着容王的目光却是森寒可怖。

    容宿低声一笑,唇边溢出一句:“母亲要我身败名裂,还不许我拖个垫背的?”

    “逆子,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敢这么和你母亲说话!”容王一茶盏丢来,砸在容宿额头上,瞬间一抹血红,茶水滚烫弄得他狼狈不堪。

    容王妃冷笑一声,走着瞧吧,小贱种。

    “王爷息怒,如何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容王妃上前安抚容王,抹着眼泪:“也是我不好,无端端地查这件事做什么,惹得四郎误会我。”

    “到底什么事,你说。”容王一指,作证的小厮立刻被人放开扑跪在地:“王爷明鉴,王爷明鉴,不要赶小的出府,小的没有犯错,小的只是看到……只是看到……”

    “看到什么?”容王眯起眼,心里却已经有了些谱。

    小厮一个头磕在地上:“看到四爷和舒涵姑娘在朝熙别苑后面的小路幽会!”

    “我没有!”舒涵尖叫,终于在容王面前成功刷起了存在感。

    “父王还是听听舒涵怎么说吧。”容宿摸开额头上血迹,“儿子也很好奇。”

    容王冷哼一声:“少给我玩这些小伎俩。”

    容宿乖巧点头:“儿子不敢。”

    “舒涵,你是郡王身边的人,按理本王不该审你,但你今日出现在我容王府,是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舒涵镇定一些心神,跪倒在地。

    “王爷明鉴,奴婢和四爷绝无私情!”舒涵一锤定音,容王眉头一挑看向容王妃。

    容王妃立刻收敛神色:“我就说这件事是误会,王爷您还不信。”

    “接着说,”容王收回目光,盯着舒涵。

    “奴婢本是在回渝州的马车上,不知为何,马车被贼人劫持,奴婢昏迷过去,醒来时就已经在王府门前,还……”舒涵声音渐弱,“还丢了头上的翠钗。”

    容王看向容王妃:“什么翠钗?”

    王妃欲言又止,身边嬷嬷正要开口就被容宿抢白:“嬷嬷不用迫不得已,我自己招。”

    嬷嬷暗自磨牙:“四爷说笑了,老奴可不敢信口胡说。”

    “你却敢背地里查主子的账目,”容宿反将一军,才从袖子里拿出那根点翠钗:“父王,这是儿子买的点翠钗,共有两根,一根损毁,一根……赠予了舒涵。”

    容王脸色大变,上前又是一脚,踹得容宿心窝生疼,撑了两次才撑起上身恢复跪姿。

    王妃忍不住勾起一抹痛快的冷笑。

    “王爷!”她嗔怪,容王却拂开她指着容宿斥骂:“混账东西,你有几个胆子送郡王身边的人发钗?”

    容宿辩无可辩,“儿子知错。”

    舒涵却急道:“王爷不要怪罪四爷!四爷并非别的意思,只是想补偿我,不不不,是是因为……是因为四爷在王府时曾误伤了舒涵,这只是四爷的赔礼。”

    容宿脸色沉了下来。

    舒涵这笨拙的解释,只会让局面越搅越乱。

    “王府?裕王府吗?”容王脸色更沉,恨不得再给容宿一脚,“你们在渝州就认识了?”

    “认识谈不上——”容宿话说一半,就被那小厮打断:“小的明明听到四爷您说要纳舒涵姑娘做妾,您怎么能反口?这对舒涵姑娘太不公平了!”

    舒涵浑身僵硬,红着眼摇头:“没有,没有这回事,王爷不要听信小人胡言乱语!”

    “姑娘,我是为您着想啊!”

    “你是在坏我名声!”舒涵怒斥,近乎绝望:“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第二百零一章:心上

    舒涵的模样看起来不似作假,但容宿对此不置一词。

    容王又不是傻子。

    “真如你所说,是有人想让本王发现这件事了?”

    “王爷明鉴!”舒涵磕了个头,“父王明鉴,”容宿也道,只有容王妃面无表情。

    “你这逆子若不做这些荒唐事,人家又岂会找上门来?”容王拍案怒斥,容宿垂头,这是事实,他无从辩驳。

    甚至最初的时候,他是真想纳舒涵为妾,把这个危险的女人收入囊中捂住。

    可现在……

    “不论对方是谁,事情已经摊到本王面前,就要有个结果,否则传出去容王府的脸都得给你丢光了!”容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径直站起来:“明日你就去求郡王吧。”

    “父王!”

    “王爷!”

    容宿和舒涵同时惊呼。

    容王呵笑一声,先看向舒涵:“怎么,我容王府四子还配不上你?”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奴婢高攀不起王府,奴婢从没想过要嫁入王府,奴婢不敢。”舒涵急急辩解。

    容王妃身边的嬷嬷则打了圆场:“姑娘糊涂了,您与其送返渝州,一辈子做个乡下妇,不如留在长安,嫁给我们四爷。您是郡王府出身,定是了解郡王脾性的,以后还能帮衬着四爷许多,您说是吗?四爷。”

    道理上来说,自然如此。

    舒涵是奶娘陈氏唯一的女儿,容宿纳了舒涵,就是跟郡王府搭上边。

    “既然这么好,母亲为何不替大哥留好了,怎么舍得给我?”容宿话锋如刀,割得容王妃脸皮疼,按着太阳穴就要晕过去,只喊着:“可不敢再管了!”

    容王又是砸了一杯茶碗在他身前:“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容宿收回视线:“儿子无意与母亲作对,但母亲这个想法是陷我于不义,要我和郡王互生猜疑,至于受益之人,或许是正跟儿子争夺郡王信任的方大统领吧。”他面带笑容,把话说得只剩一层窗户纸,可谁都看见纸后面是容闳了。

    容王脸色果然难看起来,但见到舒涵又觉得棘手。

    “那你说,该怎么办?”

    “如实处置,舒涵姑娘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渝州是个好地界,姑娘当配良婿做一家大妇,何必委身为妾,一辈子看人眼色行事?”容宿已经点得明明白白,剩下的就看舒涵自己了。

    “我不回渝州!”舒涵根本没听进去,“王爷,您送我回郡王府就行,郡王还不知道我被送出来,他一定会找我的。”

    容宿摇摇头:“舒涵,你还在自欺欺人。”

    容王眉头紧皱,看出了一些端倪但碍着人多无法开口,只是在舒涵接话前道:“天色已晚,你们先带舒涵去偏厅休息,本王要再考虑一下如何处置。”

    众人散去,容王和周斌研究了大半个时辰,又召了容宿。

    “你——”

    “儿子的确不喜欢那个攀龙附凤的女人。”容宿撩袍跪倒,一言结束容王的问题。

    容王点头:“你之前做得对,现在也该为郡王分忧。”

    容宿抬头望着容王:“父王是说我要帮郡王捂住这个女人对?”容王点头,容宿脸色一变:“父王恕罪,儿子不能纳舒涵为妾。”

    “不过是在房里收个女人,难道你还捂不住?”容王皱眉:“这个舒涵不简单,她背后的人也不简单,你要是不把她按在容王府,明日天一亮,满朝文武都会知道郡王家宅不宁!私德有亏,对郡王如今是多大的伤害,你不是不懂。”

    容宿攥紧拳头:“儿子明白,可……可我……”

    “吞吞吐吐!”容王不耐烦,容宿一咬牙秃噜一句:“儿子已经有心上人了。”

    他说太快,容王没怎么听清,站起来道:“你说什么?”

    容宿耳尖微红:“父王,我……我有喜欢的人了,在她之前,我不想娶别的女人,纳妾也不行。”

    容王沉默一阵,没有诘问是谁,只道:“为了郡王也不行?”

    瞬间,容宿脸上血色尽褪。

    “父王,郡王不是您想得那样,”他咬着牙,“郡王有自己的办法,不需要我用纳妾来助他,也瞧不上我用这种办法辅佐他。”

    容王冷笑:“糊涂,你这是跟谁学的荒唐念头?”

    容宿喉结上下滚动,没吭声。

    “为人臣者,为君上分忧,不计代价,不论名声,不惑生死,这才是人臣之道。”容王仰起头教训。

    “父王也是这么辅佐陛下的?”容宿抬头,竟带了几分质问:“所以父王擅专弄权,声名狼藉,连陛下都怀疑您——”容宿的话被容王一脚踹断,“混账东西!你敢教训你老子?”

    容宿爬起来,也没说什么儿子不敢的老一套。

    容王指着他冷笑连连:“好,好好,我是教不了你了,但我还能决定你的婚事。”

    “父王!”容宿腾地站起来,“您这是在害我!”

    “我是在帮你!”容王不由分说,“拿下!偏门挂红,给四爷纳妾!”

    容宿双目赤红,拳头一攥就放倒了上前按住他的小厮,容王亲卫冲上来他也不憷,竟要打出门去。

    “逆子,”容王脸上皮肉一抽,背着手上前,横在一名亲卫身前,容宿拳头朝他脸上招呼,急得亲卫大喊:“王爷!”

    容王神色不改,容宿的拳头果然停在他面前三寸:“父王……”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她,”容王话锋直转,容宿有些反应不及:“我……”

    “哪家的姑娘?”容王走上主坐,竟然松了口:“一并迎进门吧。”

    容物脸色一喜,很快又懊恼地闭上眼。

    可听云不喜欢他。

    不喜欢容家。

    容王府擅权跋扈这么多年,不喜欢他的人多如牛毛,只有这一次,扎进他心上最软的地方,刺得他昼夜难安。

    “父王,或许我们真的错了,我们既要做忠臣就不该——”

    “混账!”容王一掌震断半截椅把,怒火中烧地一脚将容宿踹得滑行半米:“老子与好说好商量你不听,还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荒唐话!”

    容王霸道惯了,即使是朝堂上也没人敢给他脸色瞧,今儿一晚容宿就顶撞他数次,已经到了他的底线。

    “什么心上人不心上人,忠君为国,才是你该做的。”容王负手,为此事一锤定音。

第二百零二章:敬茶

    容宿被关在院中,连大成都被一并关起来,只待天亮吃了舒涵的敬酒,亲事也就成了。

    “父王这是在害我,”容宿急得满院子走。

    大成坐在阶前杵着腮帮子:“王爷那脾气,您这么顶撞都没抽您已经是天大的恩了。”

    “我倒巴不得他抽我,”容宿没好气道,眼睛顿时一亮,大步朝屋里走去,翻出一根马鞭塞进大成手里:“来,你来。”

    “我的四爷您糊涂啦?您就是去了半条命,明天王爷该给您纳妾还是给您纳妾,这就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儿,您再怎么折腾又有什么用。”大成道。

    自古娶妻纳妾,都是父母之命,做子女的如何能违抗。

    容宿焦躁到了顶峰,倒是大成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会儿一瞟容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总看我干什么,”容宿不轻不重地踹他一脚。

    大成回神:“小的是在猜您的心上人是谁呢。”他日夜跟着容宿,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怎么就突然有了心上人呢?

    容宿瞪眼:“猜个屁,我这院子空荡荡的,明天舒涵要是进来了,有你的苦头吃。”

    “那您就再娶个正妻镇着啊,我看蒙六姑娘那泼辣劲儿,舒涵可招架不住。”

    “关蒙六什么事?”容宿面色古怪。

    “不是六姑娘啊……”大成挠挠头:“那是陈家小姐,也不对您都没见过陈小姐几次面,难道……难道是县主?!这可不行啊!”

    容宿狠狠打了个激灵,啪地给他后脑勺一巴掌:“放什么屁呢!赶紧给老子想主意!”

    “哎呦!”大成揉着生疼的脑袋,啥也想不出来。

    “要你何用!”容宿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也坐到阶前,抬头盯着透着几分亮意的浩渺夜空,不耐烦地长啸一声,头枕着手仰躺下去。

    这下连大成也不好意思开他玩笑了。

    “大丈夫三妻四妾,何况这也不是您的意思,那蒙二爷房里还有两个贴心人儿呢,想来您那位心上人不会介意的,大不了,大不了您不碰舒涵姑娘不就得了?”

    容宿瞟他一眼,头转向一旁。

    听云不会介意吗?

    听云如果知道征文是他,只怕也不会关心他房里有几个妾侍,他还争个什么劲儿。

    容宿长叹一声坐起来。

    “可郡王不会同意,对,郡王不会同意我娶舒涵做妾的。”容宿又找了个绝妙理由,“我不能让郡王怀疑我,蒙老二说的,为人臣者恪尽职守才最要紧。”

    大成嘴角一抽:“我看王爷说的没错,您是真喜欢那位姑娘。”

    “怎么又扯到她身上去了,”容宿不耐烦地踹他一脚。

    人家提到他都是咬牙切齿,一口一个野心家,有膨胀的欲望,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都是注定不会再见的。

    容宿只觉得胸口针刺了一下地疼,但疼着疼着,也就麻木了……

    王府偏院,舒涵得到消息拼死反抗。

    “我母亲尚在,王爷岂能一人做主!”舒涵据理力争,她又不是王府家奴,听凭处置。

    “姑娘若是真为郡王着想,就不该声张,以全郡王名声。”

    舒涵咬唇:“你们什么意思?”

    “姑娘是郡王身边的人,不论是和我们家四爷有纠缠还是和郡王或县主有纠缠,对郡王来说都不是好事,轻则是个治家不严,重便是私德有亏。”容王派来的管教嬷嬷可是能言善辩,唬得舒涵嘴都张不开,最后哭着从了,但希望阖府上下能为她保密,暂时不要声张。

    “您放心,在郡王大事定下之前,您就是想声张也是不能的。”嬷嬷冷笑。

    舒涵心里咯噔一声。

    她这哪里是嫁人,分明是被容王变相囚禁起来!

    只不过为了日后解释起来方便,才挂了个红意思意思,毕竟王府里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在这。

    舒涵眉头紧皱,她当然不想这么不声不响地嫁了容宿,“可我还是要知会母亲。”

    “陈嬷嬷现在东宫大内,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管教嬷嬷直言不讳:“做了四爷妾侍后您还需安守本分,咱们王爷治家如治军,姑娘可别再像今日这般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对方根本不给舒涵辩解的机会,径直锁了门。

    夜深人静,舒涵焦躁地在房中走来走去。

    咯哒一声,后窗被一颗石子击中。

    舒涵推开窗,繁重的树影下一道黑衣身影站在树下。

    “你答应过我的,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要嫁容宿!”舒涵急道。

    “舒涵姑娘真是糊涂,四爷是郡王宠臣,您嫁给他来日就是封诰可期——”

    “郡王是人中之龙,我嫁给郡王来日就是宫中的娘娘!”舒涵冷笑,“哪个糊涂?”

    阴影哈哈大笑:“姑娘既然如此聪明,又怎会沦落到要我出手相助的地步?”对方身形微微一动,月光照出一张垂露的牡丹面具。

    舒涵指甲刮着窗框:“是你想劫持我,你还想利用我离间郡王和容宿。”她微微眯起眼:“既然如此,你不觉得让我成为郡王的女人会更有利。”

    嘉华无声无息地靠过来:“你喜欢秦绍,会为了我出卖他吗?”

    舒涵面无表情:“我还有得选吗?”

    “啧啧,希望你之后也能这么聪明。”嘉华笑着消失在树下。

    “!”舒涵想叫又不敢大声,只能抿唇抠得红木窗框一条一条的划痕。

    天缓缓放亮。

    舒涵身披嫁衣,从小院的软轿悄无声息地抬到了容宿院中。

    容王手段够狠,就在门前挂了两只红灯笼示意容宿房里进了新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丫鬟开了脸呢。

    院子里有丫鬟小厮低语:“便是个大丫鬟,主子也要赏脸摆两桌酒,这正堂空荡荡的,也忒丢人了。”

    舒涵手捏红绸,白净的拳头上青筋绷起。

    “敬茶,”管教嬷嬷可不管那么多,反正也没人知道这新姨娘是谁,就只牵着舒涵的手进门,正堂上容宿背对众人坐着,竟连个正脸都不肯露。

    舒涵不肯举盏,管教嬷嬷低语:“姑娘可别做糊涂事,您要是现在闹起来耽误了郡王立储的大事,您日后可就连这个靠山都没了。”

    她就真要任人拿捏了。

    舒涵闭上眼举接过茶盏举起,容宿头也没回,就伸出一只手。

    管教嬷嬷赶忙拉着舒涵调整个方向喊道:“新姨娘给爷请安。”

    容宿喝了茶,起身就走,倒像是在逃命。

    “四爷!”管教嬷嬷喊了声:“新姨娘住哪儿啊!”

    “随便!”容宿顺口喊道,却又赶忙捂住嘴,一路小跑着溜进后堂,狂拍胸口。

    舒涵心里觉得奇怪,仗着堂中没人,半掀起红盖头推开管教嬷嬷往后堂追去,就和一身锦袍的大成大眼瞪小眼地对上了。

    “容宿,你辱我太甚!”舒涵气得摔掉红盖头,扭头就跑。

    管教嬷嬷急着捡起红盖头跑去遮舒涵的脸,一边跺脚:“四爷这是要逼死人呐!”

第二百零三章:太子

    “她不会寻死的,”容宿从后堂出来,若无其事道。

    舒涵不论是被有心人绑架还是自己想办法逃脱郡王府侍卫的控制,都是为了留在长安,怎么可能轻易寻死。

    大成想的则是:“我可是把新姨娘得罪惨了。”

    容宿“啪”地一巴掌砸他后脑勺上,“什么新姨娘,爷可没娶她,你爱收你领走。”

    大成惶恐摇头。

    “给我看住了,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容宿眯起眼,这种女人就像菟丝草沾上了就别想甩开,不过挂在自己身上,总比挂在郡王身上来得好。

    “礼部的宝册金印都准备好了,冕服也在做,这几天断不能出岔子。”

    大秦德正帝一共册封过两个太子。

    冯皇后的嫡长子是追封太子,所以没有什么太繁琐的礼节,而娴妃娘娘的六皇子受封时尚在襁褓,也用不着什么,可秦绍不同。

    她是过继宗子,如今陛下令之暂居东宫也是为了熟悉加冕日的种种礼节,此刻忙得脚不沾地,绝不能因这些琐事耽搁。

    “而且我也想看看,这件事的背后,到底还有谁。”容宿危险地眯起眼。

    他可不能白白叫人算计了。

    ……

    东宫。

    与容宿意料中的相反,秦绍非但没有手忙脚乱,甚至还很悠闲。

    托前世的福,对于册封太子的种种礼节秦绍背的滚瓜烂熟,甚至许多礼部小太监们弄不明白的地方,都是她在指导。

    不过秦绍也没显露的太过火,每句话都是引经据典,免得有心人抓她的把柄,说她早有野心。

    “郡王,周御使求见。”褚英禀报。

    秦绍刚试过冕服,陈氏为她整理好腰带,她便招手传召,周御使入殿拜倒,脸色难看:“郡王可知容司直昨日纳妾的事?”

    “??”秦绍瞪着大眼睛眨了眨,“他在江氏丧期纳妾?”

    “正是!”周御使虎着脸,“郡王东宫未立,只有他一个属臣,竟然在小功之期纳妾,简直荒唐至极!”

    秦绍朝周御使颔首:“多谢周御使提醒我。”

    “郡王不必言谢,明日早朝,我必参他一本,还请郡王不要怪罪。”周家以清名著称,今次能提前禀报,已经是给了秦绍这个未来太子爷面子。

    “这是自然,”秦绍也不急,甚至还有些高兴:终于抓住容宿的小辫子了。

    “不过周御使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秦绍问,“容王府丧宗妇,挂白未解,容宿纳妾应该只在自己院子里挂了红,御使不是在容王府也安插了人吧?”

    周御使连连摆手:“当然不是,”他脸色有些为难,想必消息来源不便透露。

    “御使不必为难,本王并非要保容宿,而是觉得有些奇怪。”秦绍神色平静道:“一来容王府内宅的事,御使何以如此清楚?二来,未知容王爷可有首肯此事。三嘛,还是觉得容宿一向稳重,不知道御使可打听到是何方女子有这个本事能让他在小功期间急着纳妾进门。”

    这一连三问让周御使脸色一变再变。

    郡王这还不是在保容宿?

    “微臣并不知道那女子是谁,似乎就是府里的人,至于容王爷……”周御使眼中蒙上一层阴霾,“多谢郡王提醒,这件事我必回去斟酌,还请殿下斥责容宿,莫要再生事端。”

    秦绍有些惋惜:“那本王就替容宿多谢周御使宽宏。”

    送走御使,秦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狗贼竟然偷偷摸摸纳了妾!”

    虽然前世容宿姬妾成群据说还有几个漂亮**,可那是前世,今生……今生他的一切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中才对。

    秦绍捏起拳头,这狗贼已经开始脱离她的控制了吗!

    褚英不以为意:“您不也有燕侧妃和宗遥姑娘吗?属下听说四爷院子里一直空着,抬了个姨娘也无可厚非。”

    “那怎么偏挑这个时候?江氏再怎么说也是他嫂子,”秦绍眉一皱:“容宿昨日没来,今日也没来?”

    整件事都透着古怪。

    “任艺璇呢?郡王府囚着的那个女人。”秦绍忽然想到这个容宿前世喜欢的女人。

    莫不是今生她改了运数,让容宿救了任艺璇,成全了狗贼的心意?

    “属下正要禀报此事,府上今早来信说,任艺璇在屋里做了个机关每天拿走送来的饭菜,人早就逃了不知几日。玉成先生因此向您告罪,请郡王恕罪。”

    秦绍脸色一变。

    莫不是真的娶了任艺璇?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里像堆了盆火药,一点就炸。

    “召他来!你去,把他召来!”秦绍让褚英亲自去,又拉住褚英的手:“不不,我不能亲自骂他,你去替我申饬,这简直是罔顾伦常!”

    “是。”褚英少见秦绍如此动怒,也不敢多劝。

    容王府。

    容宿可算等来了褚英,“郡王为何不叫我进宫,当面申饬?”

    “你还笑?要不是郡王给你兜着,周御使明天早朝就要参你个丧期纳妾,罔顾伦常了。”褚英道。

    “原来是周御使,”容宿微一眯目,套出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褚英倒也不介意,这件事容宿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不过郡王这次是动了真火儿,还请四爷行事收敛一些,免得毁了这番好局面。”她对容宿一直都算客气。

    “褚侍卫放心,这些事我心里一直有谱,只是目前不宜禀报郡王罢了。”

    事已至此,容宿也只能按着容王的意思,先按下舒涵,一切等秦绍加冕后再做处置。

    褚英回宫,礼部那边已经准备就绪。

    两日后的大朝会,七品以上朝臣尽列大殿内外,铺红毯。

    皇帝当朝颁下圣谕,通传朝野九州。

    过继昭和郡王秦绍为嫡子,奉冯皇后为母,序齿在六皇子之后,称七皇子,又封昭和太子,即日加冕。

    秦绍头顶宝冠着五爪金龙黄袍,踏红毯拾玉阶而上,登临九极,俯瞰众臣。

    群臣俯首,文以周老御史、陈老大人为首,武将有容王及蒙老将军在前,共同朝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绍抬头,骄阳刺目,疏阔天空中流云如絮。

    她长舒一口,双手微抬,终于说出那句熟悉的:“众卿平身。”

第二百零四章:自尽

    册封太子的盛典足足持续三日。

    除了当日册封外,秦绍还要随皇帝到皇陵祭拜,将玉牒正式更在皇帝名下,还要开立东宫,皇帝一口气封了十二个东宫属臣,都是他早就精心挑选好的能臣。

    第三日则是接受各方属国的朝贺,其中高丽的礼格外隆重,也是因为秦绍不曾追究李兆信行刺之事的答谢,只有西南诸边国的礼物有些奇怪。

    他们不知道听了什么风声,贺礼都送到渝州裕王府去了。

    秦绍做了太子,倒好像裕王登基做了皇帝似得。

    其心可诛。

    不过皇帝没有表态,秦绍也按兵不动,裕王则派人将所有贺礼送抵长安,还添了自己的一份朝贺,折子上已自称为臣,尊秦绍为太子殿下。

    一朝登极,便是国之储君,父父子子当在其后。

    “父王从来都是明白人。”秦绍合上折子叹了口气,前世的父王应也如此,所以才对他的处境不好插手,只能派褚英以女官楚莹的身份接近她照顾她。

    可惜自己前世太窝囊,连褚英都对她失望,父王想必更失望。

    秦绍抖了抖明黄的太子金龙袍,高坐上东宫正殿。

    今朝,不会再让他们失望了。

    “褚英,你近些日子多去天桥、西坊市三街逛一逛,找到那个解字的蒙面先生。”秦绍吩咐道。

    褚英微微有些走神,反应过来后问:“您为何不直接联系蒙二爷?”

    “有些话,蒙世佂和秦绍之间不便开口,”听云和征文更是说不得,但征文和秦绍却是可以的。

    秦绍如今已是太子。

    她相信征文纵然可以抛却和听云间的儿女情长,也断不会抛去对自己忠君之心。

    “是,殿下。”褚英领命,随着她告退,玉成先生递了牌子匆匆进宫:“郡王,刑部的人贴榜抓捕任艺璇了。”

    秦绍挥挥手:“让容宿头疼去吧。”谁让容宿色迷心窍娶了人家。

    “太子怕是误会了,老朽刚得到了些风声,那容四爷新纳的妾室并不姓任,而是……而是唤作涵姨娘。”

    秦绍半截身子一僵,“怕是个误会吧?”

    能叫涵姨娘的人多了。

    陈氏一路小跑冲到殿内,见到秦绍匆匆行了个礼便追问玉成先生:“我那不争气的丫头,可有平安到了渝州?”

    玉成先生与秦绍面面相觑:“不过七八日,如今还联系不上护送的人,想来……”

    “想来怎样?”陈氏急急问道。

    “奶娘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秦绍替玉成先生解围。

    陈氏捏着手指道:“我,我路过容妃娘娘的承贤宫,听容妃娘娘宫女说四爷纳了个涵姨娘,姓……姓舒。”她目光颤抖地望向玉成先生,显然是想在先生那儿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纸包不住火。

    “殿下!”陈氏惶恐地看向秦绍,“殿下,怎么会这样?”

    秦绍赶忙扶起陈氏:“奶娘您先别急,我去容王府给您问清楚。”

    “殿下!”玉成先生拦了一下却没拦住。

    秦绍已经大步出宫。

    他懊恼地看了奶娘一眼:“陈嬷嬷,您怕是被人利用了!”

    “这……这话怎么说?”

    “不管这个人是如何达到目的的,但他一定是想利用舒涵的事让郡王和容司直反目!”玉成先生拂袖嗨了声:“只希望郡王素来冷静,不要因此翻脸才好。”

    容王府。

    秦绍没摆什么太子的排场,便装登门,但也足够气势。

    连一身素服的容闳都要亲自到大堂相迎。

    秦绍看到容闳消瘦不少,心里愧疚猛增:“嘉华的案子你只管去查,孤定会为你作保。”

    这简直是天降喜事。

    容闳灰败的眼神中有了光泽,当即跪倒叩谢:“多谢太子殿下,臣,定不负所托!”

    容王妃听到消息喜形于色。

    “舒涵这招棋真是管用,太子果然更信任咱家大爷,也不枉您费尽心思,还让大小姐在宫中助益。”她身边的徐嬷嬷笑道。

    容王妃得意冷笑:“容宿那个贱种以为有贵妃在宫里撑腰就能压我的闳儿一头?这简直是笑话。”

    姑侄之间,怎么比得上亲兄妹。

    “还是您英明,当初拼着得罪贵妃娘娘,也把大小姐送进宫中,说句不恭敬的,来日咱家世子承了王位——”嬷嬷的话被容王妃打断,就见容闳脸色苍白地进门叩头:“给母亲请安。”

    王妃心疼地拉起儿子:“我可怜的儿。”

    “母亲若真可怜儿子就把那些不必要的心思收一收,”容闳神色淡漠,“儿子与四弟同样为太子效力,拼的是本事,我若技不如人当服输。”

    “输什么输?你不能输!”王妃拍案而起:“你是嫡世子,你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是,儿子不会输,但儿子更不希望母亲走在绝路上。”容闳心痛道:“孩儿已经没了妻儿,万不能再没了母亲!”

    容王妃抱住儿子的头:“傻孩子……”你不能没的,是嫡子的地位。

    容闳这番动情,非但没有让容王妃放弃,反而加深了她为自己醇厚朴实的儿子谋划后路的决心。

    “去,帮帮那个舒涵。”容王妃给嬷嬷使了个眼色。

    容宿院中,舒涵被看管得严严实实,甚至连伺候的丫头都是个小哑巴,只会端茶递水,惹得舒涵连日上火嘴上起了三个泡。

    终于逮到机会。

    太子驾临,容宿不巧正在外头,大成也拦不住,就安排秦绍在正堂稍候。

    秦绍身为外男不好开口直接提见人家姨娘,但却敢问:“大成,你予我说实话,舒涵是不是在这儿?”她低声问。

    大成浑身一个激灵,表情不自然起来:“殿下,我们家四爷真是被逼的。”

    秦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舒涵人呢?”

    “四爷回来之前,请您在大堂慢坐,”大成道,秦绍拳头捏得咯吱响,绕开他就往外走,大成急了,道:“四爷说他一定给您个合理的解释!”

    秦绍磨牙:“好,我就信他一次。”

    她坐下来,大成的心堪堪放回肚子,就听院外呼抢起来,小哑巴记得啊啊直叫。

    “不好啦,涵姨娘自尽啦!”徐嬷嬷从角落里喊了一嗓子,扭头就溜了,只留下院中一片混乱。

    秦绍急得差点叫太医。

    “舒涵要是出了什么事,孤就斩你的头去向奶娘交代!”她怒斥大成。

    “绍哥哥……”舒涵脖子都快勒断了,昏迷中喃喃着。

第二百零五章:期待

    舒涵眼泪汪汪,脖子上的淤青吓人,看起来就要勒断她的脖子似得。

    “绍哥哥……”她喃喃着想爬向秦绍,到底是从小长大的情分,秦绍待舒涵总是真心实意,见她如此也十分心疼:“你快躺下。”

    “我无颜见你啊!”舒涵忽然哭道:“他们逼我成亲,我实在没有办法……”

    大成脸色一变:“涵姨娘您可要慎言。”

    舒涵委屈极了,脸色灰败而绝望:“我……我不曾委屈,绍……您快回去吧,只求您照顾好我娘,就是对奴婢最大的恩赐了。”她这般平静,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就连大成都能看得出,秦绍前脚走,她后脚就得再寻死。

    “殿下,”大成急着安抚:“四爷马上就回来了,殿下您再等……”

    “等什么等,等你们把人折腾死么?”秦绍黑着脸道,上前拉住舒涵的手腕:“我说过,你与我都是喝奶娘的奶长大,就是我的义妹,谁也不得给你委屈受。”

    容王派来的管教嬷嬷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谁说太子殿下不在意舒涵的?

    舒涵却看向管教嬷嬷一眼,后怕地摇摇头,抽出手:“不,郡王不要管奴婢了,奴婢不能耽误了郡王的大事。”

    “你还不知道吗?我已经是太子了。”秦绍道。

    “太子……”舒涵望向秦绍,果然发现这锦袍之下藏着一抹明黄亮眼的衬布,这绝不是秦绍做郡王时能穿的衣裳,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就笑起来:“好,好事,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你先收拾一下,跟我走吧。”秦绍道。

    管教嬷嬷赶忙上前跪倒:“太子殿下三思,这位姑娘已经是四爷的妾侍,您若将之带走,传出去恐怕难听得紧。”

    君臣争一女人,简直可笑至极。

    “舒涵,是谁逼你嫁的?”秦绍指着管教嬷嬷:“是她,还是容王?”

    舒涵不敢说话。

    秦绍冷笑:“她是我东宫的丫头,容王不由分说就把她指了人,可是觉得能做了孤的主?”

    “殿下息怒!”管教嬷嬷瑟瑟发抖,大成也跪倒:“殿下,请您冷静点,四爷马上就回来了!”大成急着往后望,心里念叨着四爷怎么还不出现。

    再不解释,可就来不及了。

    秦绍的耐心在一寸寸的沉默中消磨殆尽。

    “还用得着解释吗?容宿一心揽权,如今连孤身边的丫鬟都要纳入房里,下一步就是要监视孤的行动了吧?”

    “郡王息怒,四爷绝对不敢的!”大成急道,忍不住瞪向舒涵。

    对方瑟缩成一团,不敢应答。

    分明是她自己出现在王府,也是她自愿为了留在长安嫁进容王府做妾,现在当着郡王的面竟然摆出这么一副受害者的嘴脸。

    莫不是……

    大成一个激灵,膝行着攥住秦绍袍角:“殿下!四爷也是被逼的,为着这事四爷挨了王爷好几脚,咳了两天呢!”

    “这么说,都是容王爷要算计孤了?”秦绍冷笑。

    大成摇头:“不,当然不是,您……您此前有大计,舒涵姑娘不安分,王爷唯恐她乱了您的计划,这才……”

    “这才擅专越权?大成,你当孤是三岁小孩吗?你们握住舒涵还把消息故意透露给孤的奶娘,分明就是要借此刺探孤的消息!”秦绍断言。

    幸好前世舒涵一直在渝州,否则只怕也难逃容王府毒手。

    容王这条野心勃勃的猛虎,从来都不知道安分两个字怎么写!

    秦绍赫然拂袖。

    她今天就要给容王一个教训,她可不再是前世那个唯唯诺诺的金丝雀了!

    “舒涵,孤今天就是要带走,至于什么名声,你们容王府自己处置吧!”秦绍拂袖,拽过舒涵便走,一路多少奴婢小厮瞧见,舒涵的脖子就扬得有多高。

    容王府。

    等着瞧吧,这还只是个开始!

    “四爷到底去哪儿了?”大成按着太阳穴叫苦连天,管教嬷嬷则急着往容王那儿报信。

    “这个舒涵果然不简单,”容王眯起了眼,“看来她是早就准备好了这套说辞,请等着本王跳这个坑呢。”

    周斌脸色凝重:“此人拿捏了王爷的脾气,知道您定会顾全大局替四爷收了舒涵,而太子殿下的脾气恰恰如四爷所说,不肯忍受别人替他做主……”

    “怎么,连你也认为是本王的错?”

    “属下不敢,不过四爷今天只要及时出现原本能劝住郡王的。”周斌挑起眉头,问题就在于,容宿没出现。

    “这个逆子,现在都敢给本王脸色看了。”容王冷哼一声,“就让他闹,本王倒要看看,就算秦绍做了太子,又能耐我何!”

    还真叫容王给说对了。

    秦绍除了耍耍威风出出恶气,今时今日,还真不能拿容王怎样。

    她坐在马背上脸色阴沉。

    舒涵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心里止不住地笑意。

    郡王今次将她从容王府强抢出来,闹得事情绝对不小,即便是不回宫,只将她安顿在郡王府,那宗遥也绝不敢再把她如何。

    毕竟从前她只是个大丫鬟,现在,却是郡王和容四爷争抢的大丫鬟。

    除非县主真不要那贤德的名声了。

    “狗贼!”秦绍在马背上气得直磨牙,她慢吞吞地走,结果容宿到现在都没追上来解释这件事!他是真打算将容王那套擅专的法子学个彻底是不是?

    亏她还以为他变了!

    犹记得容宿靠在宫墙上说为臣之道时似模似样,结果几天不到,就露出了狐狸尾巴,装不下去了。

    “驾!”她气鼓鼓地催马,不再等待。

    秦绍途径西坊市的一家书铺时忽然勒马,直勾勾盯着书铺招牌上的征文书铺四个字,再一扭头,扎进店内:“先送舒涵回郡王府!”

    书铺内只有一个小二打理,秦绍直道:“找你们先生,征文先生。”

    小二打量她一眼:“原来是贵客。”

    秦绍眉头一挑,就见小二从书架上抽出一册诗集递来:“先生说香书赠知己,请您收好,阅毕归还即可。”

    书册很薄,秦绍微一翻动就知道里面夹了东西。

    先生的信!

    蒙世佂果然听懂了她的意思,答应与她书信联系了。

    这个她做梦都在想的事,终于实现了!

    秦绍止不住笑意,从袖子里取出两粒碎银子似模似样地打赏给小二,转身离开。

    书铺帷幔后,容宿唇边勾起一丝笑意:“臣期待您得知真相的那一天。”

第二百零六章:婚事

    秦绍先回了郡王府,交代舒涵的事“我不便将她带入宫中,还得难为你一阵。”

    宗遥扯出一抹笑来“殿下何必与我见外,送走舒涵,我本就有私心,殿下不怪罪我心里已经感激不尽。”

    “你也是为我着想,”秦绍拉着他的袖子示意宗遥坐下,“舒涵的心思我也知晓几分,这件事她也未必全然干净——”

    “那您还……”宗遥目露迷惑,“您这样公然抢人,只怕外面诽谤您的,恶意揣测的不会少了,而且四爷那边可能也会误会,与您离心离德。”

    “他误会?”秦绍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他若真误会了,早就登门解释,至于离心离德更是个笑话。”

    容宿与她,何曾同心同德过。

    秦绍拍拍宗遥的手背“我知道你感激他就救过你,但也该到此为止了。”

    宗遥腾地站起来“殿下,我——”

    “你别紧张,我知道你心里定是向着我的,”秦绍笑眯眯地拉他过来来坐下,“《本纪》那件事你交给他也不算错,但这份功劳我本想记在你的头上,如此陛下赐婚的旨意也就该随着立储之时一道颁下来。”

    宗遥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心里一股热流翻涌滚烫。

    他何尝不知秦绍的意思。

    当初若是他拼了命力证秦绍清白,便会传为宫中佳话,皇帝也会感念他深情,两人的婚事自然近了。

    可他……

    “殿下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我……”宗遥心里乱得很。

    这次轮到秦绍愣住了“考虑什么?”她盯着宗遥,忽然一攥他的手“你不是反悔了吧?陛下可都答应赐婚了,你就是我的女人!”

    “殿下!”宗遥又羞又恼,抽出手没好气道“殿下明知道……还要故意羞辱我?”

    “我怎么舍得……”秦绍讪讪,“这不是说顺口了吗。”

    玉成先生在门口听得是面无表情。

    他本意是求见秦绍,不过眼下瞧着,殿下还要跟县主腻歪一会儿,他还是懂点儿事,在院子里看看花花草草吧。

    屋内。

    宗遥坐回原处,手不自觉地摸上纱巾“殿下信任我,托以大事,宗遥感激不尽,可我实在是心里发慌。”

    他每每想到要嫁给秦绍,除却那丝喜色便是无边无际的心慌。

    “我……我并非殿下良配,而且那嘉华已经知我身份,来日只怕后患无穷。”宗遥闭上眼,这才是最致命的。

    嘉华按兵不动这么久,甚至连大公主都不知情,显然是留有后手。

    宗遥只怕自己会成为秦绍的拖累,成为他在至高峰上狠狠摔下来的推手。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秦绍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要信我,我有法子让嘉华一辈子不敢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事有万一,”宗遥叹了口气,“从前我不怕拼,大不了一死,但现在,我怕……”

    秦绍心中最柔软处被戳了一下。

    “这句话我也说过,”她道,从前她什么都没有所以无所畏惧,现在她什么都有了父王,储位,一切的一切都尽在掌中,所以她更怕输。

    “但我现在不怕了,因为不会有比一无所有更坏的结果了,对吗?”

    秦绍握住宗遥的手“我如今只怕你不肯帮我,东宫并不比郡王府平静,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把背后托付给谁。”

    她这绝不是恭维。

    宗遥虽然是个男人,危险程度远比普通世家贵女高得多,但秦绍必须承认容宿眼光毒辣,前世选了宗遥帮她稳住后宫是最正确的事。

    秦绍也不是没考虑过别人,蒙六、陈家小姐,甚至是褚英、舒涵,但这些人都各有各的缺点,唯有宗遥忠诚可靠且心智过人,是绝佳人选。

    所以今生,她还要延续这个选择。

    但她没想到的是,宗遥越是心意真挚,做事就越是畏首畏尾,甚至都不打算过门了!这可令秦绍好生头疼。

    一番说辞后,她终于劝好了宗遥。

    看来成亲的事迫在眉睫。

    秦绍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跟陛下提赐婚的事,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省得宗遥再顾虑来顾虑去的。

    “玉成先生?”她出了屋门,就看见玉成先生站在花花草草之间,要不是太阳太毒,老爷子拎着袖子遮阳,倒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老朽是来像殿下请罪的,任艺璇的事。”

    “怪不得先生,如今江家的案子是陛下的心头刺,没人敢碰,想来刑部也不会派人到王府提人,先生可以慢慢派人去抓。”秦绍想了想又道“不过不要伤了她,若是可以先生可以试着聘任她做府里的匠人。还有,尽量避开容宿的人,别叫他知道。”

    任艺璇是容宿前世的心上人这事就是秦绍的心头刺。

    所以对待任艺璇,她总是有些拿不起又放不下的感觉,但这个女人认识征文和听云,她也不打算放任艺璇四处乱窜,当然,若是能用上她木工的手艺最好不过。

    “是,老朽这就去办。”

    将郡王府的事料理妥当,秦绍心里就开始长草。

    是回宫再看先生的信,还是现在就看?

    秦绍抬头看了眼天色“早着呢,不急不急。”

    她抬脚出了院子,闷头就往书房走去。

    “殿下,回宫的轿子在这边,”有小厮提醒,秦绍恍然道“哦,嗯……都走到这儿了,孤去书房读一会儿书。”她加快步子。

    小厮挠挠头“这儿离书房还远着呢吧……”

    秦绍面无表情地跨进书房,还把人都撵走,亲自关上房门,做贼似的心脏咚咚乱跳,手却迅速地抽出薄薄的书册。

    “《诗经》,也不知先生选这本书是否有什么深意……”她翻开第一页,读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忽然心思神往,嘴边也挂起了笑。

    “啪”地一声,秦绍合上书骂道“胡思乱想什么呢!”

    先生是给太子殿下写信,就算选了《诗经》,也绝不会是那个意思!

    秦绍撇撇嘴,也说不上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兀自翻开书页,当中夹着一页薄薄信纸,上面只有规行矩步的八个字

    嘉章宝卷,君子神交。

    “这一天终于到了。”秦绍喃喃,提笔写了第一封回信。

第二百零七章:便宜

    容宿没想到,这才不过半日,他就收到了秦绍的回信。

    不过寥寥数语,问他西征之事,可有良策。

    他不知道的是,秦绍洋洋洒洒,满满当当地写过多少字又尽数焚毁,只留这只言片语,都藏着她最隐忍的心思。

    “原来殿下也会试探蒙世佂。”容宿笑了,心里平衡许多。

    提笔写下回信。

    容宿故意模糊了蒙世佂与自己的边界,既强调了西政的重要性,又承认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蒙世佂说得也不算错,大秦迟早有一日要收复失地,让雁秋关再度成为大秦半途的内关,但绝不是这几年。

    容宿不由心潮澎湃。

    这些事一定会发生在他的手中,他和太子殿下的手中。

    又是几日过去,秦绍和容宿竟然通了四封信,从家国大事,谈到先生饭否。

    秦绍越来越放得开,容宿的脸色也好看许多,虽然殿下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想到日日勤快往来的书信竟难得的包容许多。

    期待殿下得知真相的那一日。

    秦绍少不得要觉得容宿脑子病了,不再对她咄咄相逼也就罢了,还总是露出一副老父亲般包容的笑容是怎回事?

    他在冒什么坏水呢?

    秦绍提笔写道:今日诸事平顺,唯一人行事古怪,唯望先生予之侧目。

    容宿接信苦笑不已:“真该让蒙世佂亲自看看,教我的什么狗屁主意。”太子殿下已经第三次在信中说他行事古怪了。

    他提起笔来,微一迟疑,写道:

    萧君心中,宿应何为?

    秦绍擅萧,自称萧君,往来通信中也不便直言殿下,所以容宿常以萧君称之。

    这下轮到秦绍咬着笔杆子犹豫了。

    照实写?

    不行不行,她可是吃过苦头的。

    先生心里把容宿看得极重,听云就是如此才断了和先生的联系,她若直言不讳,只恐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写道:

    容宿此人,长于志而擅于营,故称之为野望,行止固如豺狼……

    秦绍扯吧扯吧,换了张纸。

    容宿此人,长于志而擅于营,故称之为野望,行止固如鹰隼,当犀利而谋……

    这下不会生气了吧。

    秦绍满意地点点头,挑了册琴谱夹着信送了过去。

    容宿如愿以偿地听到了秦绍对他的评价,虽然是加工过的但他却当了真,只以为殿下如今也不那么讨厌他了。

    这法子可行。

    容宿心满意足,不枉他冒这么大的风险维持这个身份。

    “四爷,您还写着呢?”大成急着进门,就差拍大腿撒泼了:“您到底什么时候去郡王府接涵姨娘回来?王妃那边可又催了,今儿个还派了徐嬷嬷来。”

    “你是才跟着爷的?”容宿不耐烦地斥道,“主院那边打着什么主意,你看不懂?”

    “小的知道,那边是生怕这件事过去,您又重得郡王信任,但您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大成嘟着嘴,“您是不知道这些日子长安城都传出多少个模样来,有说您和殿下抢女人的,也有说殿下抢了您的女人,还有不长眼的说您和郡王不过是在做戏,遮掩……你们的丑事。”

    容宿脸一黑:“你现在什么鬼话都敢说了?”

    大成赔笑:“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提醒您,再这么下去您这好不容易熬出头的地位又要被人抢去了。”他意有所指道。

    容宿终于放下笔:“怎么,世子那边跑东宫跑得勤快?”

    “嗨哟,巴不得长在东宫。”大成怪笑,“现在人人都在传,咱们世子爷长情深情,是难得的好郎君,忠肝义胆为亡妻报仇不分昼夜,却看不见背后的那些好处都落在谁手里了。”

    容宿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就搞不明白,殿下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到大爷的野心?”大成叉着腰道。

    容宿瞪他一眼:“谁在你嘴上开了口子,竟然什么话都敢说了。”

    大成吐吐舌头但他是真着急。

    “我的爷,东宫新立,机会只有一次,您再这么不紧不慢的,好处都被别人捞走了!”

    “正院那边打得不就是这个主意么。”

    借着舒涵离间他和秦绍的感情,乘机让容闳打着为妻报仇的理由冲到最前面,东宫的好处自然一个不漏地全都捞到他怀里。

    “那您还在这儿写写写?”大成眼睛一转,忽然亮起来,在爷心中能比效忠太子更重要的人,还能有谁?“这难道是写给您那位心上人的?”他忍不住往信上瞄。

    容宿啪地一巴掌盖住自己信的内容:“放屁!”

    听云和郡王,哪能混为一谈!

    想到那个名字,容宿心里好像被谁扎了一针,手一攥把写好的信团成一团丢到一旁。

    大成这下可不敢放肆了。

    容宿脸上阴云密布,想来想去,提笔写道:

    某之在野,尚听满朝非议。东宫与容府不和实乃大忌,唯望萧君三思。

    这是他第一次在信中劝进,容宿心里也打着鼓。

    殿下心思难测,只恐自己操之过急让秦绍生疑,但秦绍和他之间这根刺不拔,只怕会越沤越烂,尤其是有个虎视眈眈的容闳。

    “把信送去老地方。”

    ……

    秦绍撇了撇嘴:“容闳一天三次往东宫跑,我哪里和容王府不和了,先生这分明是意有所指。”他还是记挂容宿。

    真可恨!

    也不知道狗贼给先生施了什么迷魂术,让先生这般信他。

    更可恨的是,狗贼这些日子的确无可挑剔。

    连容闳都可以说是借着查嘉华的事到东宫揽权,但容宿却没有半点动作,来东宫也不过是因为差事使然,到好似与她因为舒涵的事生分许多。

    “呸呸呸,谁和狗贼亲近过似得,”秦绍心里连吐三声口水。

    但先生开了口,秦绍不想驳他的面子。

    “便宜那个狗贼了。”

    秦绍起身再奏折堆里翻了翻,找出吏部送来的一个折子放到一摞里的最上头:“跟我求见陛下。”

    皇帝正忙着批折子,看到秦绍面露笑意:“绍儿来了,赐坐,折子看得如何?”他既立了太子,自然要把秦绍当继承人培养。

    “父皇,”秦绍起身入座,皇帝问道:“江淮河堤之事,你有何看法?”

    “儿臣认为此策可行,但所需钱粮徭力巨大,应该让所属官员详细拟了章程递上,再行定夺。”

    皇帝又问了几个事,当中有两个甚至是前世容宿教她背过的内容,秦绍自然对答如流。

    “至于,吏部的折子,儿臣倒有一个提议。”

    皇帝挑眉:“说来听听。”

第二百零八章:谢恩

    “儿臣以为,吏部所请外放官员的事多数妥当,唯有刑部、御使台及盐曹三处的人选需要再议。”秦绍道。

    皇帝面带笑意,示意她继续说。

    毕竟秦绍故意把吏部的折子放在最上头,他也看得出来。

    “此三个缺处皆是位卑权重之地,吏部着选的三人皆是名门子弟,虽然背景足够深厚,但到底根深叶茂得牵连甚广。”秦绍微一停顿,等候皇帝旨意。

    皇帝手指在桌上敲打,视线从折子上滑到秦绍肩头,道:“太子是怕这三人不敢有所作为?这三个缺口不过五六品,除了御史台的谏议大夫之职,其余位置想有作为也难。太子为何专挑这三个人?”

    当然是因为……这三个人都是前世容宿造反时,称病不肯早朝的小人。

    秦绍面色不改。

    “儿臣并非针对此三人,而是觉得外放的缺处更能为大秦历练人才。”

    皇帝把折子丢给內侍:“小事,按太子的意思做。”

    秦绍心里出了口恶气似地,在皇帝问她可有推荐人选时,诚实地表示还没。

    “整天找借口往东宫跑的人那么多,你却连三个缺位的人选都挑不出来?朕可不信。”皇帝玩笑道。

    秦绍孩子气地挠挠后脑勺:“真没有,儿臣有时都分不太清楚大韩大人和小韩大人,还有赵周严几位大人。”她叹了口气,垂下头。

    说真的,这三位大腹便便的大臣,前世她就分不清。

    反正有容宿在,朝议什么的,她走个过场就行。除了关键几人,或是做过什么让她印象深刻的大臣,秦绍也就能记住个名字。

    当然,职权俸禄,她可背的滚瓜烂熟。

    毕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有容宿弄权钻营掌控官员任免的权力,她这个傀儡皇帝照本宣科就行。

    “朕可听说你不止一次认错这几位大臣了,这可不行。”皇帝笑着责备道。

    大秦大大小小官员上万,长安城就有近三千,秦绍要是能一夕记住,他才担心呢。

    “朕再给你七日时间,可不能再错了。”

    “是,儿臣谨记。”秦绍并不为难,但很快话锋一转:“儿臣的东宫尚有几个职位空缺,儿臣想请父皇首肯,再添几人。”

    皇帝点头。

    “容司直一直尽心办事,儿臣认为他当得……少詹士一职。”秦绍硬着头皮,说了违心话。

    皇帝眯起了眼:“容宿官不过七品,年纪也不大,太子一开口就给他请了正四品的高官,也不怕撑着他?”

    “父皇恕罪,”秦绍告罪一声,也不辩解。

    皇帝也是从太子走过来的,当然清楚秦绍的心意:“这件事朕也在考量,若不出意外,朕想以容闳为太子詹士,侍读左右。”

    秦绍上前一步:“父皇三思。”

    上一任也就是皇帝一代的太子詹士是容王本人,使得詹士府权利极大,几可以总领东宫一切事务,甚至到了先帝垂垂老矣时,容王的权力大到可以伸到六部去。

    前世容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东宫控制得密不透风。

    所以个差事,秦绍断不敢再分给他。

    “儿臣读史书,见先楚及前朝太子官署皆以老成持重者为詹士,又择贤臣令为少师少傅,以重德行课业,今我朝中,何不效法先贤?”

    秦绍宁可面对那些掉书袋子的老学究,也不想让容宿再管得她透不过气。

    “太子此言……实在自毁长城。”

    皇帝眯着眼站起身,中气十足道:“自古太子詹士总领东宫,你若分以重臣任之,必定难以两头兼顾,到时左右尽是纰漏,你如何自处?”

    秦绍不慌不忙:“儿臣以为,当亲领身授,以明晓百事。”

    她这是要分薄詹士权利,亲自披挂上阵啊。

    “荒唐!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皇帝呵斥:“大秦总领九郡百县,又有众多属国,来日你便要一个人亲领身授,才能明晓百事吗?”

    东宫只是一个缩影,给太子历练的机会。

    即便秦绍此刻能一个人撑起东宫,难道等皇帝百年之后,她还能一个人撑起全国政事?

    简直是笑话。

    “真若如你所说,大秦的三省六部都不必备了,尽数裁去好了。”皇帝堵着气,周福赶紧招手,小徒弟断了茶盅上前,就听周福劝道:“陛下,秋日燥热,容妃娘娘特意给您熬了百合吊梨汤,您快趁热尝尝吧。”

    皇帝示意他呈上。

    秦绍在下首被训斥也没有辩解。

    她总不好告诉皇帝,只是不想用容家人任职詹士府罢了。

    容王势大,她下一步既是要一点点剪掉容王羽翼,从根源断了容宿谋朝篡位的基础,自然不肯让容家的儿子做自己的詹士。

    即便是容闳也不行。

    皇帝喝了两口吊梨汤气顺了许多,望见大殿外一抹倩影,脸色缓和:“召容妃进来说话。”

    秦绍后退半步,容岚倩影袅娜地进了大殿给皇帝请安,她裙袂鲜红艳丽像一道朝气蓬勃的新鲜血液,唤醒了皇帝垂垂老矣的心。

    “快给容妃赐坐。”

    容妃谢过皇帝,又朝秦绍屈膝:“见过太子殿下。”

    “容妃娘娘,”秦绍颔首行礼。

    小容妃虽然只比容宿大了几岁,但却是秦绍名正言顺的庶母。

    “听说本宫那痴心的哥哥常往殿下宫中跑,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兄长实是报仇心切了。”容妃并不知道情况,落座不久便寻机提起容闳。

    原本捂灭的火儿又有窜起来的苗头,周福满头大汗。

    不过皇帝显然不打算在容妃面前驳秦绍的脸,故此挥手下令:“传旨,着令五城兵马司中军大统领容闳兼领东宫詹士府少詹士一职。”

    容妃双目微睁,陛下这真是神了,她还没开口,就知道她要求的是什么。

    莫不是秦绍亲自求的?

    容妃笑盈盈地俯身,像一道跃动的火光:“臣妾替家兄谢陛下恩典,谢太子殿下恩典。”

    皇帝嗯了一声,才道:“司直容宿救驾有功,擢五品太子舍人,掌东宫宿卫。太子,你可满意?”

    秦绍正色行礼:“儿臣替容宿谢过陛下。”

    容岚心里咯噔一声,脸色也青白起来。

    秦绍不是和容宿离心离德了吗,怎么还会替容宿求官?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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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介绍:
女扮男装的世子秦绍重生后,想当太子做皇帝,且招蜂引蝶,迷妹一片。
秦绍:“娶哪个当太子妃呢?”
一代权奸容宿:“殿下,夺嫡呢,认真点!”
秦绍:“我不……不敢不听!”不二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二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二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