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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舒道     不二朝txt下载     不二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九章:赌气

    秦绍并不生气,若是她站在容闳的角度,只怕要比容闳反应还剧烈。

    爱妻被杀,追捕多时的“罪魁祸首”终于落网,竟然是太子身边的近侍,加上这几日关于裕王夺储的风言风语,换谁能不生疑?

    更何况褚英还是女扮男装。

    若在平时揭穿,这也就只能传一些她和秦绍间的闲话,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时美谈,但不巧的是褚英女儿身揭穿在嘉华的身份上,难免不会被人疑心是故意用性别遮掩,一来二去更显可疑。

    “先给她请太医吧。”秦绍知道辩解无益,只希望容闳能看在她还是太子的面子上,保住褚英的命,其他的容后再议。

    容闳紧紧咬着牙,强忍着质问秦绍的冲动,只是人一动不动挡在那儿让秦绍也动弹不得。

    蒙世佂正欲上前,就听秦绍道:“我不知道容世子在何处抓住了褚英,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她和本太子都与此事无关,你脑子里想的那些可能都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这个解释,不论你信还是不信,都该先退下。”

    锦袍少年并不高大,脸色平静地站在火光下,给人的压力却犹如巍峨大山。

    容闳紧绷的肩膀一颤:“我也希望能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到时,容闳自会向殿下请罪。”他退开半步,让出道。

    秦绍微微颔首:“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大步迈出,翻身上马时回头看了褚英一眼,不过此刻她没法带人走,只能驱马回宫,蒙世佂则下意识地跟上太子队伍。

    二人一路无话,秦绍一直在思考,蒙世佂更是眉头紧锁。

    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蒙世佂更加坚信秦绍是无辜的,因为他相当于是亲眼见证了褚英被人抓走这件事的,又怎会相信褚英就是嘉华呢?

    “蒙少将军信我?”秦绍回头望来,蒙世佂没在她眼中看到熟悉的热切,只是一种平静的信任。

    “微臣心中有愧。”蒙世佂叹道,若非他被府中杂事耽搁,褚英也就不会遇险,自然就不会被人所擒。

    “不关先生的事,他们有此计划,就算褚英在宫中也会被引出去生擒,只是可怜书铺的伙计了。”秦绍淡淡道,马背上微微有些颠簸,她的背影摇摇晃晃但这一语却差点戳破征文先生的面纱。

    蒙世佂攥了攥缰绳,几欲把真相和盘托出,可容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保密,况且此时说出征文是谁也于事无补。

    “请殿下放心,褚侍卫一定能洗雪冤屈,不过要委屈殿下几日了。”

    陛下得知容闳抓住的人是褚英后,只怕会勃然大怒,秦绍、裕王都要陷入设计夺储的危局之中,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才能恢复名誉。

    秦绍忽然勒马:“那你觉得背后的人是谁?”她盯着蒙世佂,真心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可她只看到蒙世佂一脸不敢置信地道:“殿下怀疑容宿?不可能是他!且不说容宿现在身在大狱之中,即便是他早有安排也不会背叛您的。”

    可容宿刚说过许多大逆不道的话。

    蒙世佂心里直打鼓,秦绍可不给他机会:“那我问先生,征文书铺这个地方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知道吗?”

    “肯定不是容宿!”蒙世佂更下断言。

    纵然征文书铺知情者只有秦绍他和容宿三人,但手下传信者偶有失手泄露了地方也是情理之中,蒙世佂断不会因此就怀疑容宿的。

    “那就请先生看着吧。”秦绍冷笑:“不用本太子相助,容宿也很快就能从大狱里出来了。”

    “殿下定是误会容宿了,”蒙世佂急着辩解,可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朝中消息传的很快,不过第二日清晨,他就听到了容宿被放出来的消息,不但如此皇帝还破格加封他为四品云骑都尉,官领东宫禁军与部分大内禁军,负责部分刑事。

    “这是怎么回事?”蒙世佂急着打听无果,亲自找上容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出卖了殿下?”

    容宿掰开他的手:“蒙二你糊涂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蒙世佂磨牙:“你明知道殿下是被人陷害的!张院正也不过是被人误导的可怜虫,你怎么能为了自己活命就置殿下于险地?!”

    “蒙世佂,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容宿冷笑着从腰间取出两块令牌,一块是东宫金令,另一块则是大内禁军金令。

    “看清楚这是什么了吗?我只是当着陛下的面将张院正的遗言说一遍罢了,陛下就命我秘密彻查南郊行刺案与张院正遇刺一案的干系,如今我已经不用看秦绍眼色行事了。”

    他收起两块令牌,笑容颇有些小人得志的味道。

    “放肆!殿下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蒙世佂低声斥道,若不是在容宿院子里,他真不敢想象结果如何。

    容宿无所谓地笑笑:“真相摆在眼前,裕王十几年前就有意夺储,今朝更是指使褚英导演了一出出好戏。南郊密林,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利用江泰和大公主的野心将自己包装成受害者,这不正是咱们那位太子殿下的拿手好戏吗?”

    “你简直疯了!”蒙世佂忍不住站起身:“我亲眼看到书铺的人被杀,褚英应该就是在那里被掳走的——”

    “你亲眼看到的吗?”容宿打断蒙世佂,让他一停滞,随即道:“就像我没有亲眼见到秦绍在入长安一事上同裕王反目一样,你也不能确定褚英就是被人掳走的不是吗?”

    “你!你这是砌词狡辩!”蒙世佂说。

    容宿笑着摇摇头:“不,我不过是秦绍夺储的棋子罢了,如今我要换个路子走,我倒想看看,没有了我太子殿下是如何手段通天的!”

    蒙世佂沉默下来:“你这是赌气。”

    “我气什么,难道气太子怀疑是我在书铺抓了褚英?”容宿冷笑,蒙世佂马上抓住机会反问:“你不是不相信褚英是被抓的吗?”

    “我当然不信,我非但不信,我还要刑讯逼供,让她招出所有关于太子的秘密。”容宿攥起拳头。

    蒙世佂眼皮一跳:“你不会是……想利用褚英换听云吧?”

第二百四十章:胜算

    容宿招出张院正遗言,对于此时的秦绍来说可谓是一记重锤。

    “裕王夺嫡,其心可诛”这八个字若是寻常时候,任谁说出来陛下都不会信,但是今天说这话的人是仅存的治疗过先太子的太医——张院正,而且是张院正毒发临死前的遗言,分量绝对不轻。

    这也算是一条人命的力量。

    正因如此,秦绍才觉得容宿会在得知褚英被抓后一定会为求自保招出遗言,甚至连褚英被抓的事秦绍都怀疑是容宿一手策划的,因为这才是容贼的风格。

    而容宿果真没叫她“失望”。

    秦绍面无表情地坐在东宫大殿上,心里一直劝说自己,不生气,她不是早就知道狗贼是个什么德行。

    可越念叨,她就越暴躁!

    秦绍站起来满屋子乱走,瑞雪好像发现什么好玩的,翘着毛茸茸的尾巴也跟着她亦步亦趋,要是平时秦绍早就开心不已,今天却没心情想猫如何。

    “殿下息怒,容四爷应该有苦衷吧……”陈氏也不知如何劝说,哪知秦绍一听就像炸了毛的瑞雪:“他就是个狗贼,背主求荣哪里罕见,我才没生他的气,我是气褚英,气我自己!”

    明知道容宿狗贼不可信,她却不早点提醒先生给了容宿泄露消息的机会,害得褚英失手被擒自己也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殿下,玉成先生递牌子求见。”

    “快传。”秦绍急道,玉成先生听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赶来行个礼:“殿下千岁。”

    看先生的样子须发草草一搂起,想必是一夜未睡今早又忙了许久。

    “先生快别客套了,可发现什么疑点?”秦绍急着问道,先太子案发时秦绍甚至还没出生,前世也未曾听说过此案的蛛丝马迹,她心里没谱只能向老先生求助。

    毕竟玉成先生是跟随裕王几十年的人,当年长安城的事他应该比自己清楚才对。

    玉成先生沉沉叹了口气,眼里尽是疲色:“老朽无能,查了这么久毫无头绪。”

    “怎么会毫无头绪?贼人心机叵测设计父王,必定是近几日来牵强附会,应该会有许多马脚才对。”秦绍不相信有谁能天衣无缝地设计陷害别人,除非……

    不可能!

    秦绍眸中雪亮,她不信父王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老朽无能啊!这件事过了整整十六年,当初太子案活着的人不是流放就是处死,连何娴妃的母家都被陛下发派地方任职,如今辗转多年一时片刻踪迹难寻啊。”玉成先生苦笑道:“若非老朽跟着王爷多年,对王爷心性再清楚不过,今朝这些证据足以让我都怀疑王爷了。”

    张院正的遗言,当年的病案器皿和奇毒,加上今日褚英被捕的导火索,可谓是人证物证俱全。

    若非被指证的人是裕王,皇帝只怕早就下旨抄家灭族了,哪里还会派容宿再去查证!

    即便如此,裕王和秦绍也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秦绍的东宫不再门庭若市,甚至陛下连折子都不再命人送来,只是让秦绍跟着师傅好生学习文艺武功,却不肯再让她插手政务。

    想来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旦容宿那边再找到什么其他证据,只怕秦绍连自由出入东宫的权力都要被剥夺!

    “怎么会这样。”

    秦绍当然也想到了这些,额上冷汗渐冒。

    她坐在桌案脚下的石阶上皱眉苦思,从自己重生至今的每一步路她都翻了一遍,没有什么行差踏错,虽然经历了几次风险,但每次都在掌控之中。

    甚至在容宿入狱之前,她还是深得陛下信任的大秦太子,为何短短数日情形就急转直下,险些成了阶下囚?

    “孤就不信,没有了容宿,我便要任人鱼肉?”秦绍攥紧拳头站起来。

    诚然,她能有今日也不全是容宿之功,但秦绍忘了,即便不是容宿的功劳容宿也是站在她这一边为她谋划的。

    而如今,她却把容宿推到了自己的对面。

    招供张院正遗言,“揭发”裕王阴谋的人是容宿,查先太子旧案的人也是容宿,面对容宿这个前世吃得她骨头都不剩的对手,秦绍还有胜算吗?

    “殿下不可!”玉成先生一眼看出秦绍的想法,急急忙忙拦住她:“殿下三思!”

    “先生放心,这个案子既然关系到我父王自然就是与我有关,我若坐视不理也会令陛下生疑,还不如真正进入案中。”虽然是顺了某些人的意,但秦绍觉得自己亲自下场查案还是利大于弊的。

    可玉成先生显然不认同:“殿下辛辛苦苦营造的局势难道要亲手毁了吗?贼人之所以暗算王爷,暗算褚侍卫,都是因为他们动不了您!这是您最大的依仗,您千万要沉住气,不能因小失大啊!”

    秦绍知道,玉成先生说的没错。

    她这个太子的身份是保命符,是最大的依仗,就算今日裕王获罪,只要跟秦绍无关,陛下还是不会动秦绍这太子之位。

    但若是秦绍忍不住性子,急着下场查案为裕王伸冤,就给了贼人几乎让他们把脏水泼到秦绍头上。

    到时候,不单是裕王难以洗清,就连秦绍的太子之位也难保。

    “可眼下我已经无人可用了!”褚英被擒,舒涵不可靠,容闳因为江氏之死只怕更要嫉恨秦绍,玉成先生则是她摆在桌面上的势力一行一动都饱受监视,只怕难有作为,难道真要让宗遥去查不成?

    “都是老朽无能。”玉成先生万分惭愧。

    陈氏也很心急,提醒道:“殿下忘了那位先生了吗?其他外朝臣子信不过,还能请他帮忙吧。”

    秦绍心思一动。

    外朝信得过的臣子不多,除了容闳容宿外,她还有玉成先生,还有表哥方昭然,那何启盛也是她亲自提拔起来的!犹记前世最后关头何启盛都敢当面呵斥容宿,虽然当场就被容宿的亲兵砍掉头颅,但可见其人正直无畏,不会像狗贼一样临阵变节!

    秦绍咬着牙,不过心神安定后她已是计上心头。

    “我确有一策但需要方统领的配合,另外御史台那边先生多与何大夫联系便是。”秦绍简单吩咐几句,做了一些部署。

    方昭然早就投了秦绍阵营,经历大公主一事更确定了太子一派,如今太子势微他当然也急,所以秦绍让他相助莫敢不从。

    夜里,秦绍换上听云的妆容衣服。

    料狗贼也想不到,听云会是她最大的底牌。

第二百四十一章:女装

    有方昭然相助,秦绍顺利地得到容宿这一日在宫中的行动。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审问了一次张家大儿媳,至于褚英因为要今晚才醒,所以审讯延迟,方昭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审,不过他听说容宿和容闳因为褚英这个人证发生了不小的争执。

    两人都想把人证握在手里,但褚英是容闳抓的,容宿虽然拿到了审讯权却并不是刑部一员,所以还不能强行带人走。

    秦绍心道一句幸运,要是让容宿把人带走,一切可就都完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以听云的身份到容宿身边打听情况。不论容宿是想陷害也好真的查到证据也罢,秦绍都要以另一个身份拿到他所有的结果,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料敌于先。

    秦绍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毕竟,容宿那儿还有她的“第三件事”呢。

    容王府。

    长安出了这么多的事,王府依然巍峨肃穆,轮值的侍卫眼睛得溜圆,一眨都不敢眨。

    秦绍吐了吐舌头,她自然不会走大门,只是看到容王府在她来到长安的这么久后依然屹立不倒有些不忿。

    “听云姑娘,您来了。”大成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藏在这儿?”秦绍警惕地看着四周,发现大成还是藏在后门正对街角的那颗树上等着她,只不过没了那一排小轿。

    “四爷说您是个守信用的人,知道他出狱了,一定会来问第三件事是什么的。”大成笑眯眯道,容宿不但出狱了还官升四品,又有美人来投,他当然高兴。

    秦绍不知为何生出一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她摇摇头甩开自己的胡思乱想,让大成带路。

    “姑娘,您这一身只怕进不了王府。”大成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上次有软轿抬着还好,但今天没有软轿,难道他能光明正大地带着个黑衣夜行者进王府不成。

    秦绍皱眉:“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又或者容四有什么计划?

    大成赶紧摇头摆手:“您言重了,小的只是想请您换一身衣服再进府。”

    “我不能摘下面罩。”秦绍道。

    笑话,她虽然描眉画眼点朱砂,做了女装打扮,但揭了面罩还是和太子有七八分相像,容宿那等狗贼只怕在看到她容貌的第一时间就能猜到太子秦绍是女儿身的秘密,她岂能冒险。

    “姑娘多虑了,四爷知道您不肯揭下面罩,只是想请您换上寻常女装便于进府,也为您准备了轻纱面罩。”大成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容宿早就安排好一切。

    秦绍磨牙,她绝对不会在狗贼安排的地方换衣服的!

    “容府高门,恕不奉陪。”秦绍甩袖便走。

    “听云姑娘!”大成急急忙忙追来,容宿在府里等着盼着的,要是他不能把人带去,下场简直不敢想象,“姑娘且慢,难道您不想知道征文先生下落了吗?”

    还来这套。

    秦绍心中冷笑,要不是为了知道狗贼想打什么主意她根本不会来,竟然还一味拿着先生钓她!

    大成见根本拦不住秦绍,情急之下喊道:“征文书铺!”

    秦绍驻足回头。

    大成追上来道:“姑娘或许不知,西坊市有一家征文书铺,正是征文先生所开设。”秦绍当然知道此事,她只想知道大成是怎么知道征文书铺的。

    在她心里,蒙世佂就是征文先生,即便他会将书铺的事告知容宿,但容宿也绝没有可能随便告诉大成,除非,他是有什么关于书铺的事要大成去办。

    秦绍当然不会知道容宿让大成帮忙取通信的事,还以为抓住了容宿吩咐大成出卖书铺的马脚,便装疯卖傻道:“是要我去书铺寻征文先生吗?”

    大成摇头:“昨日书铺被贼人学习,伙计被杀,案子到现在也没破,毫无头绪。”

    秦绍摆出一副难看的脸色:“那先生怎么样了?”

    “姑娘若是担心征文先生的安全,不如随我进府,当面问个清楚?四爷还等着您呢。”大成谆谆善诱。

    秦绍眯起眼:“好,三刻钟后我自会前来。”她轻功一闪消失在夜幕中。

    “可真谨慎……”大成嘟囔一句。

    显然,这位未来主母是不信任容宿的,甚至连容宿准备的房间和衣料也不肯使用。

    不过……这夜黑露重的,也不知道听云姑娘打算去哪里换一身女装。

    秦绍对长安街头巷尾还算熟悉,抄近道摸上了天香楼的四层。

    她此前曾约方昭然在天香酒楼秘密会面过,所以在酒楼的四层包下过一个单间,此时单间还没清算出去,她自然可以来此居住。

    只不过酒楼里并没有什么女装。

    秦绍有些头疼。

    说实话,女装并不难找,难找的是能光明正大进府还能蒙着面的女装。

    她想过了,除了妓寨舞女外,只有楼台戏子才可以带着蒙面而不引人生疑。

    难道她堂堂太子,为见容宿一面竟然还要扮作戏子出入容王府不成?!

    秦绍冷哼,坚决不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成躲在树上挣扎难言。

    他甚至不敢想象听云姑娘不会来的下场,四爷一定会扒了他的皮的……

    好在,他千盼万盼的人终于出现在大路尽头。

    秦绍一身茶绿百褶裙,身披底绣玲珑小花白纱衣,乌黑亮泽的秀发蒙在上好鲛纱制成的纱巾里,纱巾与面罩相连从右边太阳穴起直挂到左耳为止,让娇俏的一点朱砂完全露出。腰上则系着一串充满异域风情的铜铃腰带,走起路来玲玲作响。

    她这样的人,便只是露出一双眼睛,也是神采飞扬的精神,何况如此打扮。

    只是稍有些衣饰经验的人便会发现,这身上的衣服恐怕是临时拼凑而成,至少那玲玲作响的铜铃腰带绝对不是原配,大成甚至怀疑腰带下面只怕封着的是软刃匕首之类的利器。

    不过这身打扮至少过关了。

    “姑娘快请,四爷估计要等急了。”大成引路将她带入王府,四爷见到这样的听云姑娘,只怕眼睛都要直了。

    不过秦绍显然有些不习惯这身东拼西凑的女装,走起路来还是龙行虎步的,搞得府中路过的丫鬟小厮多有侧目。

    但不论如何,秦绍混进来了。

    距离成功还有一步之遥!

    蓦地,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喵!”声音格外熟悉。

    “金瞳?”这猫怎么在这儿?

第二百四十二章:学琴

    秦绍从没想过竟然会在容宿的院子里看到金瞳!

    这猫不是死在那场爆炸里了吗?

    哦也不一定,那次容宿虽然扔了两只银雷,但猫有灵性,早就预见危机躲开了,还因此吓得不知所踪,惹得江弋大怒。

    由此可见,金瞳这只颇有灵性的黑猫还算是福大命大。

    “原来姑娘认识这猫,”大成笑道。

    “这猫是自己找来的?”秦绍忍不住问道,大成思索一下:“也不全是,这猫是慧宁禅师送来的,不过一送来后就很粘着四爷,赶也赶不走。”

    秦绍嘴皮子一抽,金瞳原本坐在地上,盯她看了一会儿就甩甩尾巴扭着猫屁股走了。

    跟之前一个德行。

    秦绍忍不住朝猫背影挥了挥拳头,算了她何必跟一只黑猫一般见识。

    只要这猫不纠缠征文先生,它爱跟着谁跟着谁。

    只是……

    秦绍有些疑惑地皱起眉来,上次看到这猫的时候,它明明比较喜欢征文先生,难道是因为上次先生朝它扔了银雷,所以不肯跟着先生了?

    她继续朝前走,隐隐听到了几声琴音。

    “这是什么动静?”秦绍忍不住想抠耳朵,她实在不想把刚才的一阵声响当成是音乐,那也太侮辱音乐了。

    大成表情诡异起来:“嗯……您进了院子就知道了。”他瞥见秦绍抱着做掩饰的琵琶,忍不住问道:“姑娘您会弹吗?”

    秦绍摸了摸琴弦:“不难,会两首曲子。”

    她这是谦辞了,她闺名为韶,可见对音乐之喜好,甚至前世有些时候容宿都以她好乐为由免了早朝。

    只不过前世征文先生擅琴她以萧为合,所以少在其他乐器上用功。

    不过随便弹上一曲琵琶,也是能入耳的,至少不会像刚才那段琴音一样,狗屁不通。

    秦绍回想起来,忍不住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就是金瞳去拨拉两下也比方才那段动听吧,哪知进了院子,她的脸色才叫精彩。

    容宿院子里有一块铺满鹅卵石的练武池,此刻放上了琴台小桌,还配了一壶炭火明明的烧酒,银月茂树下,颇有一番谪仙之感。

    奈何,琴音太过不堪入耳。

    秦绍甚至自责起来,她方才怎么会怀疑琴音是谁弹的呢?

    除了五音不分的大音痴容宿外,谁能弹出那么生硬的曲子来!

    “容四爷这是在做什么?要开始闲云野鹤了?”秦绍忍不住讥讽,这是她前世今生唯一可以不手软地嘲笑容宿的地方了。

    哪知容宿半点也不尴尬:“琴技不佳,让姑娘见笑了。”

    何止是见笑,简直是见血。

    秦绍实在不忍评价容宿琴技,只能勉强道:“容四爷还是提你的第三个条件吧。”

    “这么急着见征文吗?”容宿说着又拨拉了两下琴弦,眉头则忍不住皱起来,他的确听不出这两个动静之间有什么区别可言……

    秦绍想捂脸。

    她前世也没见过容宿抚琴,但要说自己竟然被这么宫商角徵羽都分不清的个大白痴给谋朝篡位了,真的很丢人啊。

    “容四爷是在拖延时间吗?”她忍不住逼上前,容宿则瞟到她怀里的琵琶:“你还会弹琵琶?”

    秦绍点头,还不忘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有些园子里的朋友,教过我两首曲子。”

    “那会吹箫吗?长萧。”容宿挑眉问道。

    太子秦绍以萧闻名,曾与大琴师蒙世佂合奏,这在长安城当然不是秘密。

    “不会,我只会些弦乐。”秦绍警惕心很重,自然不会让听云和秦绍两个人在乐器上重合。

    “会些弦乐,那就是说你也擅琴了?”容宿又拨弄一声,声音干硬如冷石坠地,让秦绍这样痴迷音律之人嘴角一抽,好在是用围巾遮住了脸,不然容宿一定会发现她有多难受。

    “不擅长。”秦绍冷冰冰道,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容宿眯起眼:“可我却听说你曾在大公主府中得到一本《正音四律》。”他说着,拿出一卷琴谱来,正是誊写过的《正音四律》。

    秦绍长吁一口,她怎么忘了,征文先生在容宿面前是无话不说的。

    “粗通罢了,上不得台面,我们还是说说——”

    “教我吧。”

    “教个鬼……呃我是说,我……”秦绍一时想不出圆回来的法子,只能望了望天,场面尴尬极了。

    容宿很喜欢真性情的她,甚至比看到她女装出现还要高兴,笑涡深深,再拨了两声弦,还是双手动作,一阵让人牙酸的嗡声搞得秦绍连连叫停。

    这下连一旁的大成都松了口气,四爷的琴技可真是催人泪下啊。

    “我知道我弹的不好听,”您还知道啊,秦绍仰天长啸,容宿则讪然一笑:“这或许是我唯一的弱点了。”他看向自己心爱的听云,希望她能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像容宿这样的人,行走在悬丝之上,自然是越少缺点暴露在别人眼中越好。

    即便是前世,秦绍也是花费了许多心思,在多次请容宿听乐曲之后才发现他这个缺点的,可今生,容宿竟然主动将软肋展现给听云。

    这无疑是在自寻死路吧?

    有阴谋!

    秦绍意识到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容宿要搞鬼。

    “所以你的第三件事是要做什么?让我帮你偷谁家的曲谱自学成才?”秦绍忍不住笑了,容宿这是天生的缺陷,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是想让你教我。”容宿双手按在琴弦上,逼视秦绍:“这就是我的第三件事。”

    “荒唐!”秦绍忍不住发火,容宿怕不是在玩她,“你这天赋,就是学上十年八年也难有所成,难道我还要教你十年八年不成?”

    容宿挑眉,正巧金瞳踱步过来跃到他怀中,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猫咪脊背,煞有介事道:“听云姑娘果然是乐中圣手,一听就知道容某天赋奇差,相信来日你定能倾囊相授。”

    “我不会答应这种荒唐事的。”秦绍言辞拒绝。

    开什么玩笑?

    别说教容宿这种音痴学琴得多长时间,就是光和他相处的功夫,就足够容贼识破她的身份了。

    秦绍才不会干这种送羊入虎口的事呢!

    “以我的授琴师傅之名义就能光明正大出入王府,征文书铺一案以及征文先生本人的下落,你都能用最快的方式得知。”容宿露出管用的笑容。

    “……我干。”秦绍道。

    果然,在容宿面前,她不只会怕会后悔,更会的还是……食言而肥。

第二百四十三章:不孝

    “那就请姑娘多多指教了,”容宿笑着让大成递给她一块令牌,便于秦绍日后出入王府。

    秦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拿到容王府令牌的一天,还是以容宿琴师的身份,这真的不是老天爷跟她开的玩笑?

    不过秦绍必须承认,这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了不止先太子的案子能查清恢复父王清白,就连容家的秘密都能给被她扒出来。

    容王在虎头墙之后设置了书房,存了那么多书信往来,秦绍就不相信没有一封写着他的野心,即便没有也会有容王结党营私的证据!

    只要再给她一次机会,一次没有容宿在场的机会进入虎头墙背后,她一定能抢在陛下执政时拔除容家这根眼中钉。

    如果没了野心勃勃的容家,皇位谁属,秦绍也就不甚在意了。

    她要是能夺储成功最好,夺不成或是陛下忌惮,她也可以做一个辅政王爷,辅佐侄儿继位。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计划成功的前提上。

    秦绍皱眉深思,已经走到天香酒楼后侧,她运足气息蹿上二楼顺着窗户进入忽然听到一声极其微弱的气流声。

    有人!

    房间未点灯火,但秦绍已经先一步察觉,并且听出来者位置在帷帘之后。

    她故作未觉地走向屏风,手摸上腰间铜铃看起来像是要换衣服似得,但须臾之间,腰间短剑游蛇一般舞出,正挡住背心刺来的短剑!

    敌人一击不成掉转方向,扫堂腿朝她下盘袭来。

    秦绍功夫底子不差,腰上使力竟然凌空翻起,同时还一脚虎虎生风地踹去,对方只能回手以短剑格挡,银色剑身晃上窗外月光,让秦绍看清对方的脸。

    “方昭然?”她忍不住唤道。

    方昭然神色冷峻:“你果然是宫中人。”

    秦绍收手,她倒不是怕了而是没必要和自己人动手:“你为什么会在此处。”她忽然想明白过来,自己让玉成先生转告方昭然将收集到的消息送到此地,想必方昭然是起了疑心,这才来此查探。

    “你是殿下的人?”方昭然放下短刃但并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秦绍抿唇,对着方昭然承认自己是“太子的人”倒是无伤大雅,只要秘密不被容宿和蒙世佂知道就行。

    之所以把蒙世佂算进去,不是秦绍对征文先生起疑,而是因为在她心里先生对容宿实在是太大嘴巴了,什么秘密都说给他听,搞得自己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所以她绝对不会告诉先生这些秘密。

    “方统领也可以这么想。”她这不算骗人,毕竟太子本人和太子的人没啥区别。

    方昭然正色:“我竟不知太子身边还有你这样的……女子。”他打量秦绍,自然也为她上佳的姿容惊叹。

    东宫可一直没有多余的女人。

    不过看到褚英女儿身的秘密,方昭然也不太怀疑,或许殿下身边还有这样女扮男装的人才。

    “但你方才来的方向似乎是容王府,殿下吩咐你夜探王府了?”方昭然问道,他显然对秦绍此行的目的很好奇。

    “方统领既然是殿下的人,就该知道殿下的事不喜欢别人打听。”秦绍端起架子来。

    “姑娘应该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全靠我的人在遮掩,否则容家派来跟踪你的人就足以找到此处。”

    容宿派人跟踪她了?

    秦绍将信将疑,扬起眉道:“方统领不必吓唬我,我也不曾做出对殿下不利的事。”

    方昭然眯起眼,拂袖而去。

    秦绍顺利换好衣服,身影消失夜色里。

    又是一日,皇帝终于召见秦绍,不过他只字未提裕王牵扯进先太子身亡的事里,也没有提褚英,只是照例提问秦绍几个问题,秦绍对答还算上佳,皇帝便说明日下午考察她骑射。

    秦绍应了声是,便要告退。

    皇帝一直盯着她,直到她真的转身要走时才叫住:“绍儿,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朕说?”

    秦绍知道,皇帝是在等着她开口求情。

    或者说是主动请缨,彻查褚英一案,为自己洗脱也为裕王洗脱。

    “儿臣没有。”秦绍道。

    皇帝笑了:“你身边的侍卫褚英是女扮男装,你可知道?”

    “从前不知,上次江府遇刺时意外得知,不过她女扮男装这么久已经是儿臣的得力臂膀,所以儿臣也不便戳穿。”秦绍点到则止。

    皇帝笑容一僵:“太子好口舌,一句话半分没帮她说话,却又句句都在帮她说话。”

    显然,秦绍提及江府遇刺时褚英在场,且是女儿身泄露的第一次,就相当于是在说明褚英不是嘉华。

    “但朕收到的消息却并非如此。”皇帝盯着秦绍,翻开一叠奏折。

    “南郊遇刺时,你一人赴马场之约,褚英未曾随行且不在容王府中。”皇帝扫了秦绍一眼,又念到:“山阳县主被绑架之日,你与容宿同时赶到,褚英却是随后才到,那时无人能证明嘉华是否已经消失。”

    “容宿可以证明。”秦绍攥紧拳头,看来容宿是不肯作证了。

    果然,皇帝开口则是:“容宿说他冲进火场救人,并未注意到褚英。”

    这个狗贼,是打定主意要和她作对了。

    秦绍咬牙切齿,但的确无从辩驳。

    “还有,”皇帝拉长折子摆平在桌上:“容闳也上书说道,嘉华也闯王府行刺江氏之时,褚英也不在你身边,只有你和容宿两人埋伏在旁,可有此事?”

    秦绍点头。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和容宿一起做了这么多事。

    也难怪容宿心中不平,经历了这么多事后秦绍却从未真正信任他,自然会心灰意冷决定另谋出路。

    秦绍攥紧拳头,心口俱硬。

    不过是个狗贼,她早就想甩开容宿,让容宿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她正好可以收拾掉这个祸根。

    “父皇所说的确都是事实,或许儿臣所说巧合您不相信,但褚英与儿臣年龄相仿,且都是从渝州刚入长安,怎么可能是嘉华?还和江泰勾结,有足足百人的刺客团队。”

    皇帝沉吟一声,终于说出心中的怀疑:“或许是……你父王早有准备?”

    秦绍袖中拳头紧攥,却没有半分犹豫撩袍跪倒:“儿臣只有父皇,没有父王。”

    皇帝眼中寒光一闪拍案而起:“忤逆不孝,居心叵测!”

第二百四十四章:慈安

    一个人若能为了前途连生身父亲也不认,他的心志即便不是大奸,也绝非忠诚可靠之人!

    皇帝没想到秦绍竟然如此狠心,为了皇位不认裕王为父,行径令他不齿,逼视的目光更是令人瑟瑟发抖。

    秦绍跪姿笔挺,岿然不动,也不辩解。

    最后还是皇帝忍不住先开口:“逆子,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父皇想听的,儿臣说不出口。”秦绍苦笑道。

    显然,方才这个问题她若是换一种答法为裕王辩解,皇帝也会反过来呵斥她忘恩负义,不顾太子身份。与其如此,不如硬着头皮做个狠心人,还能占据大义。

    “儿臣如今身为大秦的太子,就不能事事皆以私情为先。生恩重,圣恩更重,儿臣若是哪个都不辜负,来日的路就没法走下去,便是哪个都辜负了。”秦绍下唇咬出血来,目光凝视在龙案阶前的黄金龙头上,木然道:“所以儿臣……没有父王。”

    她的挣扎,皇帝尽数看在眼中,动容是难免的。

    事实上,秦绍这短短几句已经说出他心中多年的苦处。

    曾几何时,皇帝与裕王、容王策马同猎并驾齐驱,连命都能交给彼此,可如今……

    即便皇帝心思放软,裕王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容王更是,他也不会当真容忍他们挑战龙威,这就是皇位带给他绝世权利下的痛苦,注定要孤独一生。

    可皇帝此时却不能承认,甚至语气冷漠:“你的意思是朕为难你了?”

    “儿臣不敢。”秦绍叩头请罪。

    “你在宫中就是东宫太子,在王府就是裕王之子,既然你如此摇摆不定那就回去好好想想吧!”皇帝挥袖斥道,当即令人送太子回府。

    不是东宫,而是府,那就只能是昭和郡王府。

    一时朝野震荡,皇帝这是要贬斥太子吗?若是如此,那来日又要将储位交给谁呢?

    长安城上下风声鹤唳,都在打听详情,这才知道太子因何获罪。

    “他这是作茧自缚,”容王妃入宫探视小容妃,听到具体情况后冷笑连连,“太子以为这番说辞能骗得了陛下同情,显示自己深明大义?哼,可惜陛下只看出他是个无君无父的混账。”

    这下容王妃心里可畅快不少,秦绍初入长安时对容闳的不假辞色,以至于容宿做大到今天她都难收拾的地步,她心里自然是恨着的。

    “当初他是如何抬举容宿那贱种的,如今就是如何的养虎为患,只恨那小贱种没有跟着受牵连,反而踩着秦绍的肩膀跳到了四品大员的位置上,还领了陛下的密旨。”真是气死个人!

    容王妃恨不得剥了容宿的皮穿在容闳身上,可眼下她也无法。

    “娘,您是解气了,可哥哥还在东宫属内,咱们还得想个法子捞他出来啊。”

    有昭煦太子的牵扯之鉴,可以想见东宫一倒,容闳这个费尽心机讨来的少詹事就成了皇帝第一个迁怒的对象。

    “急什么,闳儿和毓灵公主定了亲成了驸马都尉,难道还要令他身兼三职不成?”容王妃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容岚都要怀疑这是母亲早就给大哥铺好的路了。

    “不过闳儿是个死心眼的,案子没定下来之前他恐怕不肯脱离东宫,但案子要是定下来一切可就晚了。”

    “女儿明白,我会催着公主早点替哥哥求情。”容岚母女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但很快又听到一个消息。

    秦绍是被送回郡王府不假,但是……

    “陛下下旨,让人将郡王府的牌子换成了太子府。”

    小容妃腾地站起来,连容王妃也坐不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陛下并不是想贬黜太子,而是只想给他一个教训?”容岚毕竟在宫中陪了皇帝数年,大概猜出了几分:“秦维外放,秦综又是个不得力的,如今大秦上下有资格过继为储的除了秦绍就只有他的侄儿秦骋了。”

    秦骋是谁,是裕王的孙子,与其传位秦骋担着个主少国疑的风险,还不如传给有心志有手段的秦绍。

    陛下是聪明人,不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看来这个太子还真有几分本事。”容王妃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屹立不倒,看来她还得再加把劲。

    “岚儿,你照常敲打公主,让她想好了如何跟陛下求情,其他的事有娘做主。”

    容岚微怔:“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娘跟裕王和褚英这桩案子有什么干系不成?

    容王妃噗嗤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想什么呢,娘哪有那个本事。”容王妃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年轻人都不常有的斗志:“好了你忙你的吧,盯着点贵妃别让她坏了咱们的事。”

    “女儿明白,”显然,在容王妃母女心里,容贵妃绝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容王妃出了承贤宫就让送她的宫女回去:“照顾好容妃娘娘才是主要的。”

    她的交代宫女自然不敢违背,何况这条路容王妃走了不知道多少回,断没有出错的道理,便由着容王妃和徐嬷嬷两人沿着宫道自行出宫。

    宫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容王妃忽然撑着墙面按住眉心,徐嬷嬷急急道:“王妃娘娘您是头晕的毛病又犯了吗,老奴给您找碗水去。”

    容王妃招招手,徐嬷嬷不等她开口就扭身跑进里他们最近的宫院里。

    徐嬷嬷进去不久,就讨到了一碗茶水,喂给容王妃饮下后她脸色好了许多。

    “王妃娘娘若不适,奴婢可以帮您请太医过来诊治,只是宫中没有主事娘娘,奴婢也不敢擅做主张请您进去休息。”那跟着徐嬷嬷出来的宫女道。

    容王妃一抬头,就看到宫门高悬的牌匾写着“慈安宫”三个大字。

    这可是历代太后的寝宫!

    当今皇帝生母方氏曾因窦氏之乱蒙羞,皇帝登基后就亲自下令让生母方太后的灵位“居”慈安宫,而曹太后则居于后侧的泰安宫。

    此事曾引得群臣沸议,到最后便是曹太后称病,避到避暑山庄才算暂结。容王妃就是有天大的面子,也不敢擅闯慈安宫。

    “臣妇不敢叨扰娘娘圣安,”容王妃唇色惨白,强撑着让徐嬷嬷扶她站起来:“臣妇告辞。”

    大宫女屈膝行礼,接过徐嬷嬷手中茶碗转身回宫,只是掌心交错之时,有字条一闪而过。

第二百四十五章:妖僧

    秦绍被送回郡王府思过,不宜见客,故此省了许多不必要的拜会,虽然此时只怕也没有几人赶来拜见,不过倒也免了她的尴尬。

    “见过殿下,”宗遥第一时间出来迎接,眼中忧心忡忡。

    自从他被秦绍救回来就一直在郡王府主持事务,虽然于礼不合,但念在秦绍孤身在长安,府中没有主事主母,所以不论是御史台还是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没必要因为一个虚名得罪未来的太子妃乃至于皇后。

    “别怕,”秦绍接过宗遥的手拍了拍让他安心,附耳低语一声:“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触怒陛下,竟然还在掌握之中。

    宗遥目光微诧,但秦绍这么说,他就信。

    “那殿下在府中好好休息,我会为您打点好一切。”他十分贤惠道。

    事实上,宗遥的确没有辜负秦绍的信任,郡王府离了她和奶娘依然井井有条,各家女眷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友善,这一切都是宗遥在背后周旋,她心知肚明。

    “辛苦你了,”秦绍真心感谢,宗遥却闹了个俏脸微红:“都是应该的,不过有件事正想跟殿下请示,您回来了就亲自去看看?”

    秦绍挑眉:“什么事?”看宗遥为难的样子,秦绍忽然想到一个人。

    郡王府是她的大后方,不但关着她觉得有危险的舒涵,还有一个最让她头疼的人——顾氏。

    这位嫂嫂意外偷听到她最重要的秘密,父王要杀人灭口,可她重生至今实在不忍看到亲人血溅当场的惨状,便对顾氏用了疯药圈在院子里。裕王还曾用这件事提醒玉成先生,让先生猜到了秦绍的女儿身。

    当然,等天下大定她大权在握事,秦绍也不介意给嫂嫂一个更好的环境,可眼下危机四伏,嫂嫂必须掌握在手中,必要时甚至可以杀之以绝后患。

    秦绍闭上眼,她对这样的自己不屑一顾,但又无计可施。

    每每此时她都会想到前世的容宿。

    所以即便她心中不说,但对容宿的恨意其实是有所减少的,甚至多了一些惺惺相惜的理解,当然,这一切都要在不想到裕王之死前。

    一旦想到容宿当年对裕王的见死不救,秦绍就不能原谅他,这甚至比控制她十一年之久的事更令秦绍记恨。

    “正是殿下想到的那位,”宗遥附耳提醒道:“那位患了疯症。”

    秦绍皱眉:“真疯了?”

    宗遥主理府中事,所以给顾氏药这件事也是她和玉成先生两人在做,当然,他对顾氏的“秘密”从来不感兴趣。

    “是,已经有十日未曾给药,但仍然是疯疯癫癫。”宗遥有些忧心地看向秦绍。

    他心里清楚,不论顾氏知道了什么秘密,但秦绍没有要她的命就是顾念着一丝亲情,可是顾氏如今真的被逼疯了,秦绍心里只怕不好受。

    “请玉成先生看过了吗?”秦绍问,药是先生配的,会有什么后遗症先生最清楚了。

    “先生说药只是一方面,可能是长时间的囚禁让她看不到希望,所以……自己就疯了。”

    的确,换谁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成日拘着,连如厕都有专人盯着,不能踏出院子半步的情况下生活,还一直都是疯妇的状态。

    唯一清醒过来的时间就是被喂药的时候。

    回想到疯癫事做的种种不堪行为,只怕羞愧自尽的心都有了。

    这种情况下,心智再强悍的人也要疯了,何况顾氏只是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女人。

    秦绍叹了口气,想去院子看看顾氏又停住脚步:“罢了,你好生照顾她吧,让玉成先生诊病,能不疯病就不要真的让她病了。”这后半句秦绍自己都笑了。

    明明恶人是她,她还在这儿怜悯什么。

    有时候,容宿的心如铁石,她也要学起来。

    “即便疯了,也不能断了药。”秦绍忽然开口,方才的心软恍如昙花一现。

    宗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是,我明白了。”

    即便是疯了,也不能停药。

    他的小男人可真是心如磐石,毫不手软。

    “她既然真疯了,只怕更是口无遮拦,伺候的人就更该谨慎。”秦绍似想到什么,又问道:“她有说什么有趣的疯话吗?”

    宗遥摇头:“照顾她的是聋女,我每次去送药都是在门外盯着她喝掉,不会有任何疯言疯语流出那个院子。”

    秦绍笑笑:“你办事最是妥帖,我果然是选对了人。”

    宗遥面上一红,还没来得及岔开话题,奉旨换牌匾的宫人就前来宣旨。

    秦绍看着降下去的昭和郡王府牌匾,直到那“太子府”三个字稳稳挂上去,忽然露出一丝笑来。

    宗遥不明所以:“殿下觉得,陛下没有动怒?”

    “当然没有。”秦绍看到这三个字就真正安心了,“大秦传国上百年,何曾有过太子府?这间府邸不是陛下对我的贬黜,反而是陛下给我开的后门。”

    “此话怎讲?”宗遥对朝局圣意的揣测当然不如秦绍这位浸淫多年,由容宿亲手调教出来的敏感。

    “旁人大多都觉得,陛下赐我太子府不过是在顾全我的面子,东宫到太子府,是一次降级,但事实上,陛下这是明贬实升。”秦绍抿起唇来:“陛下知道我在东宫以太子之身无法为父王开口,故此要我出宫自立,以太子之身行郡王之实,替父王洗雪沉冤。”

    宗遥瞪大了眼睛:“真是如此?”

    他可一点也感觉不到这个意思,陛下气势汹汹贬秦绍出宫,让堂堂太子屈居宫外一个小小郡王府,不过改了两个小字而已,这还不是贬谪。

    “放心吧,”秦绍笑笑,看到宗遥面上红霞稍褪可眼里还是满满忧愁,心里忽生一股暖意,手不自觉地伸上去刷地摸了一把他的脸:“信我没错。”

    宗遥被她摸得一愣,单手捂着脸,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如煮熟的虾米一眼,跺脚嗔怪一声:“殿下荒唐。”

    秦绍哈哈大笑:“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登徒子的样子。”宗遥回想从前,噗嗤笑出声来。

    玉成先生远远看到,会心一笑,虽然怪异,但殿下总算是有个归宿。

    “先生有事?”秦绍注意到门前的玉成先生。

    玉成先生清清嗓子进去,宗遥局促又尴尬地躲回堂后。

    “殿下,慧宁高僧求见。”

    秦绍瞪眼,慧宁那个妖僧?

第二百四十六章:灵猫

    秦绍这句妖僧可不是随意为之。

    前世慧宁就是大佛寺的一个另类,排行不低的他凭着和容宿的交情扶摇直上,被前后加封三次尊号,直到秦绍登基也就是容宿掌权后甚至成为大秦的国师。

    要知道,大秦史上一共只有三位国师,除了开国时的护国高僧外,就是先帝时信奉的玄言神僧,也就是慧宁的师父,再次便是他本人了。

    最初世人都以为慧宁是承了玄言的衣钵,才能在皇帝那里得到恩典。

    毕竟先帝越到晚年就越对方皇后愧疚,整日与玄言国师吃斋念佛以求再见皇后一面,虽不知结果如何,但皇帝晚年也将思母之情寄托在玄言小徒弟慧宁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但世人都错了。

    慧宁妖僧之所以深受陛下信任,根本与方后无关,而是因为妖僧屡次三番预言成真。

    其中第一条,玄之又玄,乃是一个可笑的预言。

    慧宁说,陛下后宫将有女子见喜。

    前世这句话差点让慧宁送了命,还牵连容宿关进大狱数日,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皇帝就把人放了。

    没错。

    就在秦绍当上太子后的半年时间,陛下后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琳嫔又孕了。

    彼时朝堂沸腾,琳嫔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一旦她诞下龙子,秦绍的处境就会十分尴尬,那时秦绍也怕了。

    不是她不想还回太子之尊,她巴不得早日脱离容宿掌控,可是先生写信告诉她,历朝历代的君主都不会容许有人质疑他的地位,秦绍应如是而将来的皇子也如是。

    秦绍彼时才明白,她已经有了大秦太子的名分,就一辈子都站在风口浪尖上。

    除了自己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否则谁人上位,都会把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甚至整个裕王府都要为她陪葬。

    当时的秦绍又恨又怕,只能如先生所说,更配合容宿作为。

    她的命,裕王府上下的命,都系在容宿手上,而慧宁也因此得到陛下册封,成为玄言之后第二个有封号的高僧。

    此后他还有两次预言,每次都奇准无比,改变朝中局势,秦绍因此才暗中称呼他为妖僧。

    谁让这个和尚面上慈悲,心里却和容宿一样野心勃勃,要在红尘中开拓一番天地。

    即便是今生,慧宁也有数次露面。

    最近一次就是她夜探容王府时遇见的那只黑猫,金瞳。

    大成说,金瞳是慧宁送来的。

    这妖僧和诡异的黑猫,十有八九是有什么联系。

    秦绍想到此处终于开口:“来得正好,请高僧进来吧。”她倒想看看慧宁有什么花招。

    不过她倒是想错了,慧宁此来既没有想说什么惊世骇俗的预言,也不曾设计什么,只是单纯地表示,自己是受邀前来讲经。

    秦绍懵了一阵儿,玉成先生上前提醒:“是月前容四爷替您邀请高僧前来讲经的。”

    “是,确有此事,”秦绍变脸变得奇快,当即就命人备好静室,摆上香案,二人同时进去修研佛法。

    慧宁在长安城也算小有名气,他住的客栈也被许多大户人家登门拜访想请之上门讲经。

    不过慧宁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曾随意赴约,迄今为止一共只去过山阳县主府安抚宗氏一次,其余人等均被婉拒。

    此时忽然答应太子府邀约,实在令人费解。

    静室内,秦绍抄经抄得手都酸了,慧宁竟然还没有什么行动,佛法之外的事一句都没提过。

    难道真是她猜错了,慧宁这妖僧眼下还没修炼成精呢?

    秦绍一眯眼,借着更衣的理由退出静室,一招手,命人把瑞雪抱来。

    “殿下,”慧宁见她抱猫进来,总算露出一抹异色,“殿下这猫名曰雪里拖枪,乃是大吉之物。”

    这就完了?

    秦绍摸了摸瑞雪的被毛,猫咪不安分地跃下去,竖起黑尾巴绕着盘坐蒲团上的慧宁走了三圈,鼻子皱了皱,忽然气呼呼地喵了声。

    慧宁笑笑,朝它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瑞雪又喵了声,不过这次声音小了许多,绕了两圈便回到秦绍脚下。

    秦绍抱起瑞雪,笑道:“大师果然佛法精深,连猫也能感动。”

    “万物有灵,殿下的猫更是灵猫之首,自然是能感动的。”

    马屁精。

    秦绍却被拍得心痒痒地,只问道:“这么说大师是见过别的灵猫了?”她漫不经心地抱着瑞雪坐到桌前,猫咪乖巧又慵懒地盘成一小团。

    “殿下是在说从前江小公爷府中的那只猫吧。”慧宁一语中的,却叫秦绍有些尴尬。

    不过秦绍眼睛一转就找到不显山不露水的解释方法:“孤确实听说大公主府从前养过一只域外灵猫,听说周身被黑,没有一丝杂色,”她矜傲地骚了骚瑞雪的下巴,引出一阵呼噜声:“不知道孤这猫,比之如何?”

    “贫僧并未见过江小公爷的猫,请恕我无法评价。”慧宁竖起手来答道。

    秦绍差点蹦起来。

    这个妖僧!

    出家人不打诳语,慧宁可好,谎话连篇都不打草稿的。那金瞳分明是他送给容宿的,他能没见过江弋的猫?

    可气的是,秦绍还不能戳穿他道貌岸然的嘴脸。

    因为秦绍没有“渠道”得知是他把金瞳送给容宿的,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是听云啊。

    “那真是太遗憾了,孤还以为大师事先见过那只灵猫,才会有此感慨。”

    “殿下若真想知道灵猫之事,贫僧倒是有一本志怪可供殿下一乐。”慧宁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古旧的薄册递过来。

    秦绍接过书随意翻了翻,很短只有寥寥数页,绘着许多猫的形象,有些甚至是妖异的半人半猫,封面则是三个字《灵猫集》。

    “大师真是个趣人,来访讲经,竟然随身携带这种杂书。”秦绍别有深意地笑道。

    这分明是送书来了。

    慧宁却神秘一笑:“殿下便当贫僧是先知先觉罢了。”

    秦绍忍不住想翻白眼,这慧宁不愧是跟容宿狼狈为奸的一代妖僧,脸皮真厚!

    “殿下,县主备了斋菜,想请高僧过去聊谢从前的照拂之情。”门外有小丫鬟禀报。

    “正巧贫僧腹中空空,那就叨扰县主了。”

    秦绍也知道宗遥曾受过慧宁照拂,只随他去,自己在屋中把那册小书看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图册

    玉成先生在外见光鲜亮丽的和尚出来许久,太子也不肯出来,不由探头去望。

    金冠玉面的小少爷正随心倚在圈椅里翻书翻得津津有味,一只腿耷拉在圈椅边上,和怀里摇摇摆摆的猫尾频率出奇的一致。

    “咳,”玉成先生清了清嗓子,秦绍却置若罔闻。

    先生无奈走了进去,到秦绍一旁俯身提醒一声:“殿下,是什么书如此引人入胜?”

    秦绍匆匆坐正,掸了掸袍子,怀里瑞雪跳到一旁。

    “没什么,搜神志怪的野谈,不值一提。”她把书收进袖子里,问道:“妖……要是高僧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便是。”

    玉成先生点头:“那是否要留宿?”

    以秦绍的身份,留慧宁在府中常住还是慧宁的荣幸。

    “留……吗?”秦绍心神还在方才看到的那些奇志趣谈里,一时反应慢半拍,着实让玉成先生见笑了:“自然是听凭殿下决定。”

    妖僧和容贼是好友,如今又送她这么一本怪书,若是留宿,只怕要成为容宿的内应。

    秦绍现在可是已经跟容宿翻脸了的。

    “留宿吧,安排高僧住到这间静室好了。”秦绍正愁没地方抓容宿的把柄呢。

    秦绍溜出去的功夫,玉成先生已经看到她袖中滑出来的书卷。

    还剩短短几页她就把故事看完了!

    秦绍当然耐不住,餍足地把几个猫妖与书生的故事读完才把书收起来,不过让她奇怪的是,书中的最后一页竟然被人撕下去了。

    按着故事的内容,最后一页应该是所有志怪故事里的灵猫合集,说不定还能给灵猫们排个序。

    就好是看到精彩处故事戛然而止一样,秦绍急着绕院子走了好几圈,最后打着吃斋的旗号来到宴堂。

    “高僧已经走了,还说殿下若有事可以去容王府寻他,他应了容四爷的讲经之邀。”宗遥转述。

    秦绍冷笑,原来是想引她上门的。

    不过这手段好像太拙劣了些,秦绍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故事结尾就送上门去。

    入夜,秦绍早早就寝,让陈氏为她守夜。

    宗遥坐在房中丫鬟正帮她拆掉发髻,顺滑的秀发铺散在肩上,压得柔黄纱巾下沉两分,隐约可见喉咙上若隐若现的束带,他不自觉地拿起梳子梳顺秀发遮住喉头边道:“你们下去吧。”

    县主一向不用人值夜,只信任自己那只黑色大狗,郡王府的丫鬟们早就习以为常。

    只是今夜不同往日。

    今夜,秦绍就在府中,而他与她只是一墙之隔。

    宗遥心烦意乱地把梳子拍在桌上,坐到丫鬟早就铺好的松软上,精神奕奕的老二也扑上来,可他怎么也睡不着,手一摸发现枕头下有一截凉硬的纸册。

    他猛地坐起来,想到昨天他母亲来看他时神神秘秘地在样子,一把抽出纸册,一看之下顿时红了脸,把书丢得半米远,连桌柜都撞得噼啪响。

    “县主?”门外的丫鬟恭声道。

    “不要进来!”宗遥声里带着一丝慌张,急急过去把书册藏好,做贼心虚地看了眼门前,确定丫鬟们没有进来才放下心:“我……我读两本书再睡,你们不用伺候了。”

    “是。”丫鬟们退下。

    宗遥十分女人地攥着薄被,眉眼瞄到图册封面上交缠的两具肉体便红到耳尖。

    母亲竟然在他床头放这种东西,简直是要坏他的名声!

    “你在郡王府住了这么久,早就没什么名声可言,再说了,只要你做了这大秦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还有谁敢说你的不是?”宗母的话犹然在耳。

    上次他就羞红了耳朵,几次辩解自己与殿下之间清清白白。

    可宗母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

    “你若是寻常女儿家娘自然不会为你操心,反倒是殿下珍重你才不要你的身子,可你这情况,若不能早点服侍殿下,如何能握住殿下的心?也是娘不好,从未教过你什么……”

    这就是娘想到的主意吗?

    宗遥喉结滚动,手指颤抖着伸向床脚的春色图册,一男一女的纠缠他尚是第一次见,心里不免一叹。

    娘亲糊涂了。

    他与殿下……便是他肯做女子又该如何做呢?

    宗遥兴趣缺缺地捡起图册,便打算递到火盆里烧掉,免得污了他的眼睛。

    此生既然许给秦绍,他自然不打算再碰女人。

    可老二却哈赤哈赤地吐着舌头,一口叼起图册,急得宗遥呵斥一声,老二乖乖吐出图册,花花绿绿的页面打开,宗遥看得直了眼睛。

    “竟……竟还能如此么……”

    咱也不知道宗遥看到了什么,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写。

    容王府,听云如约而至。

    “姑娘今天到得挺早,不过我家爷已经练了一阵儿了。”大成说道,脸色不太好,果然是被容宿荼毒一阵的样子。

    秦绍还是那副亦汉亦外域的打扮,不过因为这是她第二次来,容王妃那边已经瞒不住。容宿显然也不打算瞒着,毕竟他的琴声当真让人过耳难忘,短短两日就让阖府的人都知道容四爷令了陛下密令查案,却不务正业到夜夜弹琴取乐。

    可容宿却不是这么说的。

    “听云姑娘这就错了,我可不止取乐,今日我刚审了褚英,夜里做些自己的事又有何妨?”

    秦绍抚弦的手微顿,但琴音很快连贯起来。

    她半点不怕,料想容宿也听不懂她琴中的抑扬顿挫。

    “褚英是谁,与书铺的案子有关?”秦绍钓起鱼来,容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真的回答她了:“褚英是太子近侍,也是南郊案行刺的主谋——嘉华,至于书铺的案子,倒是与她无关。”

    一通狗屁!

    秦绍气得想拿琴弦勒死这个满口谎话的狗贼,没有一句是真的,褚英明明是被人从书铺掳走,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容宿派去的,他还在这儿做戏!

    她现在觉得自己以听云的身份卧底容宿身边是个极错误的决定。

    只怕她还没查出来什么呢,就先被狗贼的指鹿为马气个半死。

    “怎么,姑娘不信我?莫非姑娘知道什么内情?”容宿微微一笑,听云的“太子暗卫”身份早就被他识破,这番话不过是你来我往的交锋罢了。

    “我就是好奇,她既然是太子近侍,要行刺太子还用绕那么大的圈子跑到南郊去?”

    “不知道,”容宿一本正经道,还舔着脸招手:“姑娘还是过来指导我指法吧,我又忘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作弊

    “你是猪脑子吗?”秦绍怒气冲冲走过去,骂得是真心实意。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人!!

    “不过就是几个基础指法,我都教过你十四遍了,你还没记住?”秦绍看向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琴凳上的金瞳气鼓鼓道:“就是金瞳也学会了啊!”

    容宿不是号称过目不忘吗,怎么几个指法学起来这么费劲?

    金瞳则人性化地喵了一声,第一次对秦绍的话表示赞同。

    容宿无辜地眨了两下眼,仰头看向蒙面纱巾都气得波浪起伏的姑娘,主动挪开一截位置,咧嘴一笑:“你再教一次,我肯定记住。”

    秦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跪坐在他身旁师范了一次指法。

    不是她想挨得这么近,是她真的忍受不了容宿折磨人的琴声,只求这位祖宗尽快学会基础琴音,至少不要在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了。

    “你盯着我看什么?看琴啊!”秦绍暴躁地一掌拍在琴弦上,吓得金瞳喵叫一声跃下琴凳。

    “是是是,看琴看琴。”容宿这样十分善于控制表情的人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低头看琴的同时也不忘用余光瞥那位怒发冲天的女暴君。

    “你弹一遍,”秦绍一本正经地令道,也顾不得走远点。

    容宿手指粗细均匀,骨节分明十分好看,但搭在琴弦上就像八根僵硬的竹筷子,还是十根手指不能分开的那种。

    秦绍恨不得给他一根根掰开。

    再见他笨拙地弯下手指,八根弦却有五根搭错了位置,秦绍终于忍不住上手抓住容宿的手指头给他摆正咯:“记住记住记住!”

    她一连强调三遍,抬头时却对上容宿火热的目光。

    “你还看我,记住没?”秦绍反应迟钝到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意思的目光,就算她看出容宿眼中的炽热,估计也得觉得是容宿发现了她的身份,而不是容宿竟然会爱上她。

    “没……记住了!”容宿看见心上人喷火的大眼睛,罕见地没敢再说个不字。

    秦绍长吐一口气,遮面的纱巾被吹得拂起半截,露出一小截流畅的下颔轮廓,皮肤白皙通透,让人望之沉沦,尤其是容宿。

    女孩意识到的时候立刻压住自己的面巾,再看两眼发直的容宿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比兔子还快:“你练三十遍!”

    她小跑着冲进屋里,说是喝茶,实际上却是生怕容宿发现她狂跳不已的心。

    完了完了,不会被狗贼看穿身份吧。

    想到容宿方才直愣愣的样子,秦绍心里一片灰暗,没想到她一世英名坚持走到今日,女儿身瞒得是密不透风,最后竟然折在这么一点小事上!

    容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急急招手让大成过来:“你看你看,她刚才是不是脸红了?”

    大成其实看不太清楚,毕竟离得远烛火暗秦绍还带着面罩,可他义无反顾地支持着容宿:“是,四爷您距离拿下主母的心就剩这么长了。”他食指和拇指一捏,比划出一小截。

    容宿心满意足地拍拍他的肩膀:“刚才她还说什么了?”

    大成脸皮一抽,认命道:“听云姑娘说让您练三十遍那几个指法。”

    容宿眼里的得意终于烟消云散,曲指捏了个诡异的爪形,按在了琴弦之上:“你看是这样吗?”

    大成狠狠打了个激灵,这次连金瞳都摇摇脑袋,喵叫一声嗖嗖跑进阴影里。

    它再也不想忍受这里的噪音了。

    “听云姑娘弹的,绝对不是这个声音,”人家弹得可好听了……

    容宿有些认命地垂下头,瞄了眼屋子里听云没有出来的意思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叠好的白纸,大成好奇地伸长脖子,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您还作弊?”

    “这怎么能叫作弊呢?”容宿一本正经地呵斥,把纸展开,上面除了画了琴弦的位置和指法外,还有人贴心地备注了每一处的力度:

    拨弦用力可使箭射三寸。

    此处拨弦,可投壶十米铜壶。

    “一看就是蒙二爷的手笔!”大成瞄了一眼屋里,暗搓搓地竖起大拇指:“还是二爷了解您,这一比成射箭投壶,您还不一弹一个准儿?”

    容宿也满意地点点头:“算他还有两分用处。”

    总算过了弹出音这个坎儿,三十遍就不在话下,容宿那边弹着,这边秦绍已经把他屋里的折子信件翻了个遍。

    褚英果然什么都没招,连书铺都没有交代只说是自己在宫外路上遇险被擒,其他一概不知。

    秦绍暗自攥拳,也不晓得容宿这狗贼有没有对她用刑。

    院子里响起了流水的琴声,只不过人家的流水悦耳动听,这个人的流水像塞住了一样不时刺啦一声,让人提心吊胆。

    不过已经算是有进步了。

    秦绍对容宿的琴技压根不抱希望,她只是想借机偷看容宿查案的结果,不过顺利看到容宿的秘密后秦绍又起了疑心。

    容宿又是为了什么呢?

    把她这个听云拘在身边,总不会是真为了学琴。

    毕竟容宿身边就有琴艺高超的至交好友蒙世佂,完全没必要跟她学琴。

    秦绍目露思索,忽然间瞥到一对溜圆的金色眼珠泛着诡异幽光,正坐在一角盯着她,那抹人性化的居高临下让秦绍格外不舒服。

    这猫不会是真成精了吧……

    秦绍露出一抹干笑,悄悄地将手里的信件归位,坐回原处喝起茶来。

    “喵,”金瞳不耐烦地用爪子洗洗脸,忽然一跃跳上一层矮架,四只脚擦这边走看得人惊心动魄,眼见着就要把花瓶撞倒。

    秦绍一个翻身信手一捞接住了花瓶,金瞳则大喇喇地穿过空格,屁股一顶,又有一台名贵的羊脂玉摆件被挤到边角落里,秦绍只能伸手顶住,金瞳则顺利地爬到第三层藏书的格子里。就见它挤了两圈,让整个架子都跟着晃起来。

    “真是个小祖宗啊!”秦绍心道,眼疾手快地用身体顶住架子,一边把比较小的羊脂玉塞回去。

    金瞳轻蔑地喵了声。

    “你还敢逼视我,弄倒了这架子,狗贼得扒了你的猫皮做脚垫!”秦绍嘟囔一句,把花瓶放回原处冲着金瞳发火,不过话刚说完就发现金瞳一旁的书册里夹着一页露半截的纸。

    显然是从某卷书里撕下来的。

    鬼使神差地,秦绍抽出那本书,金瞳则完成任务似得一跃而下,顺着它强有力的后腿,博古架摇摇晃晃终于成功地摔下了那只花瓶。

    碎瓷声震得秦绍耳膜嗡嗡作响。

    这只猫真的不是在故意陷害她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画像

    容宿打着学琴的名声把院子里的人遣散大半,所以花瓶摔碎的时候,秦绍还有短短的三秒反应时间。

    她一咬牙,反正屋里只有她一个人,锅是背定了,索性抽出那一页纸看个痛快。

    如她预感的一样,这张纸的确是《灵猫集》的最后一页,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上面只有一只猫的形象和寥寥几个字。

    灵猫之首——金瞳黑猫。

    那通体乌黑唯瞳色金亮的猫威风凛凛地坐在纸面上,秦绍抽出余光扫见金瞳与之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坐姿眼皮直跳,这猫怕不是成精了吧!

    大成和容宿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秦绍一挥手,把架子上的所有书都丢到地上,那张书页自然也随着落地。

    金瞳早就逃之夭夭,可秦绍却哎呦一声:“这猫可真聪明。”

    容宿进门就见秦绍刚刚捡起那页纸,大眼睛里写满惊讶,“这画着的不就是它吗?它是想给我看这个?”女孩手一指还很诧异:“刚还在这儿呢,哪儿去了?”

    “金瞳?”容宿唤了一声,金瞳坐在窗口无辜地喵了一声,试图装作与此无关,不过秦绍显然技高一筹:“你们家的猫是江弋的那只吧,之前就看它聪明,没想到还认识自己的画像?”

    容宿温和一笑主动蹲下身整理几卷书,“它倒是真认识,所以我才把这页撕下来,没想到吓着了你。”

    秦绍被他这么温柔的调子弄得鸡皮疙瘩一地,容贼吃错药了?

    不过这猫是真有趣,原来不是第一次认出这页纸画的是它啊,看来是慧宁那个妖僧事先训练过它了?

    秦绍当然不会认可什么灵猫之首的说法,顶多就是聪明一些的猫,毕竟秦绍出身尊贵,也是知道许多受过训练的动物能完成简单的寻物动作。

    她只是不知道慧宁这么训练灵猫,提醒她发现这页纸的目的是什么。

    “猫为什么会跟着你?”秦绍问道。

    “它想来就留下来了,”容宿答非所问,眼睛却瞟向秦绍手里那页纸上,“看来你还没读?”

    秦绍皱眉,既然人家都不介意,她也就光明正大地读起来。

    纸上除了灵猫之首和外貌描述之外,竟然还有一行让秦绍吐血的小字——灵猫之首将现于乱世,随止戈之臣,复海晏河清。

    简直是无稽之谈!

    乱世也就罢了,秦绍承认前世虽然有她这个大秦之主存在,但还不如不在。容宿挟天子以令天下的态度让许多人先后不满,反抗、起义、叛乱、征伐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还有朝内的血腥屠杀和镇压,即便秦绍从来没有亲自登场过也知道是怎样一个乱世,何况还有最后的兴兵造反。但止戈之臣是个什么鬼?

    容宿啊,这个造反叛乱弑君夺位的逆贼竟然是止戈之臣,还复海晏河清?

    难道对于所谓的“灵猫”来说,兴兵自立就算是止戈了吗?秦绍从来不认为容宿奉上帝位的小少年是大秦血脉,甚至怀疑那是容宿和任艺璇的野种。所以当然不承认容宿的前世的所作所为算是止戈。

    只见秦绍冷笑连连道:“四爷给我看这个?是想让我一个小贼,感叹您未来的伟大?”

    容宿面不改色:“是猫要给你看,与我何干。”

    他伸出手。

    秦绍瞪他一眼,这个回答还真是无从反驳呢。

    她把书页交给他,直打算把正册书的话全当做扯淡,忘到脑后。

    毕竟这上面要是真的,秦绍是不是还要相信书上其他的猫妖女与书生的故事了?

    一场不欢而散,秦绍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大成惋惜地叹了口气,一边收拾掉了一地的书东西:“爷您这又是何苦呢,好不容易让姑娘对您有点好印象。”

    他的好印象可能是因为容宿终于弹出了几个调子判定的。

    “这你就要去问那老秃驴了,猫和书可都是他给的。”容宿也摸出一些规律,第二天一早就准备了棋局等慧宁登门。

    慧宁带了一盒子小鱼干,进了院子就惹得金瞳围着他转。

    容宿啧啧两声。

    慧宁毫不受影响,还朝着小鱼干告了一声罪:“佛祖尚能以身饲鹰,尔等也会有所福报。”

    “我信了你这秃驴的邪!”容宿跳起来,慧宁含笑白白净净的模样就像个慈悲的佛陀主动进门解释:“昨夜贫僧将一册书送到太子府,所缺尾页正是上次送来府上的那一页。”

    容宿眼皮一跳,瞬间想通透了许多。

    “你这和尚可坏得很,我用了那么多时日才确定的东西,你一本书就给我定下来了?”容宿食指微动,这次是彻底确定了听云“太子暗卫”的身份。

    “不难,不过是在书页上留了一些灵猫喜欢的味道。”慧宁还慈悲状,容宿却忍不住给他竖个大拇指:“我当真佩服玄言大师,能教出你这么狡猾的徒弟来。”

    慧宁维持淡笑:“四爷现在可以安心办事了。”

    容宿面色正经起来。

    他从前不确定听云和秦绍的关系,但经过《灵猫集》一事可以证明听云和太子绝对关系匪浅,很可能是裕王为秦绍准备的一把利刃,和褚英一明一暗辅佐秦绍。

    “若是裕王真有夺嫡之心,一切就好办了。”容宿送走慧宁,又到了刑部审问褚英。

    褚英脸上毫无血色,虽然太医在诊治说她身体状况不宜动刑,但这次重伤加上场牢狱之灾对她的身体影响显而易见,到现在都是多说一句话胸口都像炸了个雷似得痛,见到容宿更是双目冒火。

    她和秦绍的判断是一致的,能泄露书铺位置的可疑人员只有容宿,何况容宿现在显然是叛离秦绍,甚至是要借机置她于死地。

    “你不必痴心妄想了,就是用刑我也还是那句话,我是被人抓的,嘉华要陷害殿下和王爷。”褚英隔着栅栏冷笑道。

    容宿摇摇头:“十六年前褚侍卫也尚在襁褓,如何作证?”

    褚英冷笑不语。

    容宿:“据我所知,你父母都在裕王府当差,但是十六年前,你娘生了你就失踪了,可有此事?”

    褚英不明所以,为什么会提到她娘?

    容宿只顾自说着:“先太子病故后三位乳母中有一人也随之病故,这是她的画像。”大成展开一张老旧的画像,上面的妇人竟和褚英有五分想象。

    “褚姑娘,不会连自己的娘亲都不敢认了吧?”

第二百五十章:巧合【加更】

    “这不可能!”褚英看着画像失了神。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父亲曾给她看过娘的画像,和这张画上的人的确十分相似,可纵使再高明的丹青手也不能画出一个人的真容,何况时隔多年她的记忆当然不准。褚英想明白这些立刻恢复冷漠“你休想用画像蛊惑我,我娘亲并非失踪,而是因为难产积弱,这才病故。”

    容宿挥手,大成将画像收起来,他说“这些事我自是要有些证据,才敢开口,你承认与否都只是佐证罢了。”

    “你想用我娘污蔑王爷!”褚英睚眦欲裂。

    她若知道自己一时失手被擒会给裕王府上下带来如此灾难,她就是死了也不会任由这件事发生。

    “你可别想着自尽,因为此时你若是死了,也是畏罪自尽,恰恰是最有力的证据。”容宿漫不经心地提醒,也不管褚英活剥了他的眼神,转身出了大牢。

    大成拿着画像有些烫手,他越来越看不清容宿在布什么局了。

    这幅画像的确是当初太子奶娘的画像,是从东宫人员登记的卷宗里找到的。昭煦太子夭折的时候,三位奶娘或是被赐死或是自尽都先后去世,只剩这三张画像,至于像褚英娘亲的事也是搜查档案时意外发现的。

    说来也巧,东宫存着的除了先太子身边人的卷宗外,自然也有秦绍身边人的记录,当中大部分都是从宗人府调来的原本属于裕王府的卷宗,并不利于容宿翻找,所以他就命人先从裕王府下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两张画像,这才意识到褚英已逝的娘亲竟然和先太子乳母有八分相似!

    虽然不是直接的证据,但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容宿当即就彻底翻出了那位刘姓乳母的所有卷宗,更说不清的是,竟然一无所获!

    按理皇族乳母的来历都需要仔细甄别,从出身夫家到子嗣都要一查再查,否则也不会留有画像,何况这可是太子的乳母。

    “容大人息怒,因为十三年前储藏的房间走了水,五年前还漏了一次雨,有些卷宗不巧被毁已经不能翻阅了。”负责的内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谁知道那些卷宗里会有这么关键的证据啊。

    “这可真是太巧了。”容宿冷哼。

    显然,奶娘这条线索又断了。

    当晚,他如实写进了奏折,只不过在听云来的时候将写得差不多的奏章随手放到了一摞折子的最上方,便抱着琴热切地迎了出去。

    秦绍看到他怀里的琴比看见他拿刀冲向自己还胆颤。

    不过好在,这次她做了充足的准备。

    面罩的遮掩下依稀可见女孩耳中两团松软雪白的棉团。

    容宿献宝似的弹奏一遍,秦绍教他的几个基础指法他已经牢牢记住了。

    当然,这里面还要多谢蒙世佂的作弊神器。

    容宿虽然记不住音色,区分不出每一个音节之间的具体区别,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也不是吹出来的,蒙世佂纸上的每一个字他都牢牢记住了。

    照做就行。

    毕竟他对于力量的掌控也如人心一般精妙。

    秦绍隔着棉塞依然能听到他的进步,至少没有了让她牙酸的摩擦声,再弹一遍的容宿表现更令她惊讶。

    竟然一个音都没有错。

    她这次认真打量了容宿的指法,依旧笨拙反应也并不自然,每根手指都要重新摆正一下位置才能弹出对的音调,但这对容宿来说依旧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秦绍原本以为他这样的白痴,学会音准得半个月呢。

    大成心中更加感慨,爱情的力量啊!

    要知道当初蒙世征可是专专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教他家四爷这几个指法,而且这法子从前也用过,可容宿心思不在怎么学也记不住,倒是每每怒急两人都要切磋起来,最后功夫倒是长进不少。

    最后蒙世佂也就再不提这茬了。

    现在可好,为了迎合听云姑娘的爱好,四爷竟然这么快就记住了。

    蒙二爷要是知道,只怕又要跟四爷打架了。

    “那今天就练另外两种指法,”秦绍随手掩饰了拨和挑两种手法,又加了几个花样,反正她又不是真心教容宿,系统不系统的全都抛诸脑后。

    偏偏容宿练的专心。

    “此处应该用力几何?投壶十米?”

    秦绍被他这个比喻弄得哭笑不得“你之前也是这么记得?”

    容宿点头。

    倒是有心了,秦绍心中一动,可想到这个人是容宿,立刻道“你这是取巧!一首曲子下来所需何止千百次指法变化,你要是每个动作都要这样思考一番,位置力度还有有和弦之处……”

    “我反应够快,”容宿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秦绍气绝,她还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说法“弹琴是雅趣,以心入境,方成高山流水之奏,你这不过是生搬硬套,难登大雅之堂。”

    容宿皱眉,这是个问题。

    秦绍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你管容贼动不动乐理干什么!

    “罢了罢了勤能补拙,你先练这两种指法,前者使力应能弹丸三米,后者……两米。”秦绍捏了捏手指,选择妥协。

    容宿露出好看的笑来“房中有我收藏的一些曲谱,姑娘可自行选用,下次我想直接学一首曲子。”

    秦绍心里直翻白眼,不过这次她学乖了没讲什么大道理。

    监视容贼查案进度最主要,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大成,你带我进去,”秦绍为了不做的太显眼,特意让大成带路去看曲谱。

    不过大成进去没有三秒钟,就自告奋勇要去给金瞳喂食。

    秦绍眉头一皱,却没有放过这难得的片刻之机。

    桌上的奏折被她迅速阅罢。

    ……

    太子府。

    “县主,殿下已经歇了,说明日再跟您把酒赏月。”丫鬟们回禀。

    这是宗遥第一次请秦绍没请到。

    他端起酒盅仰头饮尽,丫鬟们见她心情不好,大着胆子劝道“殿下这几日定是累了,绝不是有意拒绝您的。”

    宗遥看她一眼,酒精的直冲鼻尖,让他更觉酸得慌,不免想得更多。娘亲的话,秦绍那日有意无意透露出对蒙世佂婚事的在意都在他脑袋里横冲直撞,让他攥紧桌布。

    他和殿下虽有婚约在身,殿下却从未对他表现出半点占有欲,就像对蒙世佂那样。

    宗遥腾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直奔秦绍房中而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情动

    “县主,县主您醉了还是歇下吧!”丫鬟们哪敢让宗遥就这么冲进秦绍房里,当然是死命拦着,可拦着这个动作少不得就是抱胸和抱腰两个部位。

    宗遥分外敏感,哪里都不叫碰,仗着有两分力气把所有丫鬟都推倒,摇摇晃晃冲出自己的院子。

    事实上,他酒量尚可也不是真的醉了,只是不醉,不敢“逞凶”罢了。

    可到了秦绍院门前,他便停住了脚步。

    因为之前裕王暂住府内,所以秦绍一直住在不远处的独立院子里,后来裕王虽走秦绍却懒得挪窝了,而这个地方恰巧与他的住所仅余一墙之隔。

    所以冲出院门后,秋凉风吹打在脸上让宗遥有了这么个院门前冷静的机会。

    他对着身后追来的两个小丫鬟竖起食指在唇边:“嘘,别吵。”

    丫鬟提着灯笼也不敢靠近,就看到宗遥蹲下身,透过门缝偷窥里面情况,周围有巡查的侍卫发现异样,也只是被小丫鬟们示意不要作声,最后大步离开。

    宗瑶自然是见不到秦绍的。

    他从门缝里看到的只是两盏太子府的灯笼,里面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黑,就像秦绍这个人一样,沉谧,安静,伺机而动。

    宗遥放在门板上的手垂了下来,原本被冷风吹熄的脸蛋不知为何又染上一层红晕,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莫名地,他心头生出一股烦躁,像是谁在他肚子里点了把火,还是只有秦绍能熄的那种,烧得他不自觉地动了动腿,缓解不适。

    “回去吧。”宗遥叹了口气。

    到底是有贼心没贼胆。

    即便是轻而易举就能推门而入,他也做不到这么不顾廉耻,自荐枕席。

    毕竟他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女孩是不同的,但被宗氏当女孩教养了十多年,对于羞耻和贞操二字当然看得比其他男人重千百倍。

    秦绍还不知道自己躲过怎样的一劫,只是从容王府脱身后,她觉得身后粘了个尾巴。

    女孩冷笑着绕进巷子里,这一片没人比她更熟悉,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跟踪的人露面。

    难道这就跟丢了?

    容家这一次派来的人可不怎么给力呀。

    事实当然不是她想的那样,只不过是因为容王妃拍出来的人都已经被大成暗中处理干净,秦绍的更衣之所并没有泄露之虞。

    不过马有失蹄,当她换好夜行衣出现在太子府时却出了岔子。

    “什么人!”太子府的巡逻今非昔比,加上宗遥方才的行为打乱了巡逻时间,让原本掐着点的秦绍撞了个正着!

    她暗骂一声不妙,身影却嗖地一声攥紧房中。

    “有刺客!”侍卫们尽职尽责地喊道,这下可把奶娘宗遥都吵醒了,陈氏还穿着白色亵衣就忙着冲来看自己的心肝宝贝。

    秦绍一身白色亵衣,拿着宝剑冲了出来:“刺客在哪儿?”

    侍卫们楞了楞,持刀明晃晃地进屋搜了一圈,确保秦绍房中无人后向太子告罪,心里都十分忐忑,这可是扰了殿下清梦

    秦绍当然不会追究这些忠心侍卫,只让他们退下便是。

    倒是陈氏盯着她的头发眉头一皱,方才服侍爷就寝时,可不是扎上的啊。

    秦绍没注意到奶娘的心思,反倒看见穿戴整齐站在门前痴痴盯着她看的宗遥:“怎么还没歇息?”

    宗遥正想答话,就见陈氏突然上前挡住秦绍:“外面风大殿下还是进屋去吧。”

    陈氏用自己的身体抱住秦绍的胸口,虽是不雅却足以让秦绍反应过来——妈的她没穿束胸啊!

    秦绍心脏狂跳,头也不回地钻回房中。

    她方才去容家穿的是女装,为了凸显性别她还心机地在胸前加了一层软垫。而方才脱得急,她只将东西塞进最小的柜子里就拿剑冲了出去,哪里想过胸口这团日益见长的小馒头会放飞自我啊!

    好在夜里光线暗,秦绍又是单手拿剑威风凛凛地,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胸口的凸起,即便是有也只会觉得是衣料彭起,应该没人会把太子和女人联系在一起。

    屋里秦绍松了口气,门前陈氏则冲宗遥点点头:“县主快些休息去吧,我服侍殿下就寝便是。”

    看着陈氏身影没入秦绍房中,宗遥心里的那股邪火突然烧起来。

    他对秦绍生了旖旎的想法,便是匆匆一瞥也犹如烈火浇油般噼啪爆开,烧得他脸红心跳,所以此时就是一只母猪进了秦绍房中都会让他产生挥剑劈之的冲动,何况是个只着寝衣的陈氏。

    丫鬟们见到宗遥眼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心里明镜似的。

    “按说起来,咱家殿下似乎每日就寝都只许陈嬷嬷伺候呢……”其中一个试探着说道,只见宗遥虽没接话,手却攥得更紧。

    “我听戏文里唱过,先楚末年好像有一位皇帝不爱年轻姑娘而偏偏喜欢……”另一个欲言又止。

    宗遥冷着脸看过来:“喜欢什么?”

    丫鬟瑟瑟发抖摇头不敢说完。

    宗遥挥手啪地给了丫鬟一巴掌,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动手打人。

    两个丫鬟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县主恕罪,县主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到戒堂各领三十手板,再有人敢乱嚼舌根,杖毙。”这是从宗遥口中说出最重的话,他出身卑贱深知卑贱之苦,所以对下人能宽仁的便宽仁三分,但这两个丫头的话着实戳了他的痛处。

    并非因为她们让他心里不快,而是因为她们诽谤秦绍。

    这种话要是传出去,简直比杀人的刀还锋利。

    宗遥心中警觉。

    既然府中的丫鬟们都有这种猜想,那府外呢?他和殿下听不到的暗处又会有多少这样的猜想?

    他攥紧拳头。

    看来,是时候要和殿下提一提这桩事了。

    便是为殿下纳两房妾侍,也比和奶娘飞短流长来得好。

    宗遥心里想着事儿便没有看路,无意间走到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小院。

    此地她当然熟悉。

    关押顾氏之处。

    所以殿下又是为何羁押了顾氏呢?

    宗遥深知自己如此恶意揣测秦绍并不妥当,但是寝衣雪白的陈氏没入秦绍那灯油未点的房中的景象一直在他脑中重演,翻来覆去让他也忍不住去想。

    殿下真会像戏文里的皇帝那样,不爱如花美眷,偏爱人妻少妇吗?

    宗遥就像个情动的少年一般患得患失,脑子里已经容不下别的事,只剩下对秦绍情爱的追逐和旖旎联想。

第二百五十二章:救你

    “咯吱”一声,角门开了个口,一个驼背的皂衣小厮拎着沉重粪桶从中出来,侍卫们嫌他味道大,摆摆手也就放行了。

    宗遥的视线从皂衣小厮身上挪开,目光则顺着角门望了进去。

    顾氏被锁在屋里一步不许离开,而所有院中走动的,包括方才那个皂衣小厮在内都是聋子,如此才能确保无虞。

    从前宗遥并不好奇顾氏知道了什么秘密,但今天,宗遥想知道。

    这个念头就像春后的草芽,一旦萌发就不可阻挡。

    宗遥凭着过人的毅力才没有当即闯进去问个清楚,只是面色平静地离开此处。

    第二天一早,秦绍神清气爽地睡到辰时结束。

    昨夜的事当然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只是想起在容宿那儿搞到的消息她就眉头一皱。褚英的娘亲,怎么会跟昭煦太子的乳母扯上关系?

    还是个查无可查的死局。

    除了那点牵连,一切的证据都在最合理的范畴内消失无踪,这不恰恰像是有人在故意抹杀掉他们一样么。

    而且事情都发生在数年之前,除非有人在很久以前就在布局陷害裕王,否则,一切证据都顺理成章地指向裕王。

    夺嫡。

    多么血腥的两个字啊。

    裕王身为当今皇帝的同胞弟弟,在享尽荣华富贵与信任的同时,也要随时有可能付出可怕的代价,这便是其一。

    秦绍整理一下衣物,今天她就亲自去会一会对手了。

    谁都没想到,太子殿下出了太子府,第一个去的地方竟然是南郊马场,而且一玩就是一个下午。

    大家都觉得殿下这是故作镇静,没想到第二天,太子就广派帖子,邀请各家适龄壮年到马场一聚。

    银两不在话下,裕王毕竟也给了秦绍不少私产,而面子更是重中之重。

    就算被陛下斥责,这也是当朝太子的邀请,一般人还真没胆子不接,所以那一日赛马人数众多,也让人想到了上一次的赛马留下的阴影。

    秦绍失踪,李兆信被杀,秦维重伤,现在又有证据说当初南郊案是秦绍在自导自演,所谓的嘉华更是她的近侍褚英。所以殿下今日邀约赛马,是为了证明清白?

    用什么法子?

    就在众贵子们猜来猜去的时候,马场外猎猎云旗作响,伴随着踢踏马蹄声一队铁骑呼啸而来,为首的正是秦绍。

    只见少年郎白玉黄带束额,英姿飒爽地扎了个高马尾,繁绣盘龙纹的骑射服披着明黄斗篷,后背羽箭,手提镶宝劲弓,整个人英气十足。

    “见过太子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秦绍一眼扫去,不出她所料地来个齐全,容宿容闳兄弟没人推脱,唯有蒙世佂因在兵部的差事没能赴约让秦绍颇为惋惜。

    她当然不会在这个场合表现出来,适时地喊了起身,并摘掉腰间挂着的黄龙玉佩递予身边內侍。

    內侍双手接过玉佩,高举过头顶,沿着马场游走一圈。

    “太子殿下有旨,今日赛马夺魁首者,赐随身玉佩一枚,可许殿下一诺!”內侍拔尖的嗓音带着几分刺耳钻入了所有人的耳膜。

    得殿下一诺啊!

    满长安谁不知道,殿下上次的一诺就是许给林宗遥的,最后这么一个林家野养的庶女竟然名正言顺地入了宗谱,还受封山阳县主,并成了秦绍的未婚妻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说不眼红,那可能吗?

    不知何时起,所有人都严肃起来了,这场原本想要看热闹的比赛,无形间弥漫起了争锋斗勇的意思。

    很快就有人弄清楚规则,原来在林中设置了七十二个原木靶,二十三支活木靶,各有不同计分,夺魁者必须是骑射均在众人之上,才能稳操胜券。

    “哈哈,可惜今日蒙家老二没来!”容宿第一个开口,从侍从哪儿领了二十只标了宿字的羽箭,快马而出。

    鸡贼啊!

    众贵公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原本等着看殿下和容宿反目的好戏,哪知道容宿这狡猾的家伙竟然乘机搞明白规则率先出发了。

    这先机被他抢得亏死了!

    不待别人多说,众贵公子们纷纷取箭上马,奔腾而出。

    临近的箭靶上很快射满了箭簇,大秦崇文尚武,这些贵公子哥儿们也不都是废料,更何况是敢冲在前面的,自然都有两把刷子,临近出发点的几个靶心之上竟然没有超出内三圈的。

    秦绍看着出发点越来越少的人,满意一笑。

    “殿下好手段,一块玉佩就将所有揭过。”身后传来一声似恭维又不那么恭敬的声音。

    的确,秦绍不需要做任何洗白自己的事情,她只需要振臂一呼,就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依然还是大秦受金书宝册的太子殿下。

    什么裕王夺嫡,褚英嘉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动摇她的地位。

    因为她,是大秦嫡系中的独一人!

    秦绍面带微笑被一语戳破也不恼,毕竟现在此地也就只剩容闳敢这么跟她说话了。

    “容少詹事看来还是不肯信我,”秦绍没回头,只觉得容闳策马靠近,规矩地停在她马头之后半尺:“我还能相信殿下吗?”

    秦绍回头,逆着光容闳的脸色似乎不那么阴郁了,只是手臂上的孝带依旧抢眼。

    “你和毓灵既然订下婚约,这条带子不带也罢,”秦绍突如其来的话就像点了马蜂窝,容闳强忍着火气才压低声音道:“亡妻杀子之仇,不可不报!”

    “那你就该好好回想一下,抓住褚英之时到底有什么纰漏。”秦绍冷笑一声,马鞭一甩疾驰而出。

    烈日灼灼下衬得她皮肤白的透光,而那只高举抽出羽箭的手亦是熟练迅速,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当!”

    一支游走靶被秦绍正中红心,负责举靶的人竟被震得颤了三颤,这才恢复奔跑。

    秦绍当然没停,而是纵着胯下良驹撒欢地奔驰起来,只留背后容闳若有所思。

    ……

    刑部大牢。

    褚英一身囚服坐在单独的囚房里,因为失血过多的唇泛着白皮,熬了两宿通红的眼睛终于撑不住靠在墙上打个盹。

    片刻功夫,牢里忽然静得可怕。

    褚英敏锐地睁开眼,就见三道黑影越过被眯眼放倒的守卫直冲她而来。

    “你们是什么人?”褚英警惕地攥住瓷碗。

    “奉殿下之命救你!”来人报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廷辩

    褚英眼见他们中的人提着从守卫身上搜出的钥匙哗啦啦打开牢门,向自己走来。

    “殿下要劫囚救我?”褚英不信,下意识往后靠去。

    “刑部判决已出,陛下要息事宁人以你做替罪羊结束嘉华的案子,殿下不想你含冤而死。”为首的人示意,身后另一人拖着守卫迅速扒光对方衣服,“快换上吧。”

    褚英伸手似乎要去接衣服,但灰暗中三人的站位有了微妙挪动,为首者最靠近她一人,身材稍高的人占据中路,而最后一人好巧不巧地靠在了牢门上。

    这样说是保护她也可,说是防止她逃跑也可。

    褚英忽然想到容宿提审她那晚的话:“你若是死了,也是畏罪自尽,恰恰是最有力的证据。”

    她的掌心冒出汗来。

    褚英不怕死,但她怕死了还要成为别人抹黑秦绍的证据。

    “殿下大恩,但陛下真要通缉殿下又能怎么安置我?”她拿着守卫的衣服捏来捏去,却并没有换的意思。

    三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殿下要我们先救你出狱,再放把火,到时候用他替你,刑部的人都是软包为了推脱责任十有八九会为了讨好殿下说你已经死了,到时你就能以假身份活下去了。”

    褚英勉强摆出感激的模样,手指终于在衣服上摸到一截尖锐硬物,可能是纽扣也可能是什么装饰,但足够了。

    只见她扬手一展看起来是要披上守卫的衣服,与此同时三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为首之人握刀的手微翘,似乎在为即将出刀而兴奋。

    晦暗的牢房中褚英悠荡起来的外袍似乎用力过猛绕行一百八十度还不肯休,竟然直冲为首者扑来!

    这样的光线条件,一直黑黢黢的外袍造成的视线遮挡足以盖住两个人,不过为首者反应也不慢,当即抽刀在袍子还没落地时就将之劈成两截!

    而褚英已经就地翻滚直冲门前,掌心的硬物竟然狠狠拍在门前人的胯下,对方惨叫一声靴子里藏着的匕首竟被褚英不知何时夺去,还在他大腿上留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那人吃痛一掌拍向褚英额头。

    褚英拼命避开,这一掌打在她肩头,后心的伤口立时渗出血来,但她连喊痛的想法都没有,只想着冲向牢门。

    冲出去!

    保住性命!

    “杀!”为首者气得不行,从牢房出来只一声冷笑,却并不追赶。

    褚英心道不妙,原本跑出半截路的她不由止步,牢门前,四个拿刀的黑衣人不紧不慢地逼进来。

    “怎么可能,这里是刑部大牢!”对方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们兴兵造反拿下了刑部大牢不成?

    “托太子殿下的福,南郊赛马调走半数五城兵马司的人护防,刑部的人抽调半数协助长安衙门,我们又放了把火大牢自然防守薄弱。”为首的人跨过痛苦的手下,慢悠悠逼近:“太子为了救你,真是煞费苦心呐。”

    “你们根本不是殿下的人!”褚英厉喝。

    这群贼人分明是想借殿下举办赛马之时劫囚,嫁祸殿下!

    “你明白有什么用?皇帝不信呐,”为首者哈哈大笑,当即命人动手。

    褚英有伤在身根本不是对手,她是进退两难。

    束手就擒,对方依旧可以杀了她再带走,褚英几乎绝望,一时失神就被人一鞭子抽在背上纸片人似得扑倒在地。

    昏迷之前,她似乎听到了外面乒乓交错的兵戈声,可直到被黑衣人架在肩头失去意识前她都没能睁开眼睛。

    ……

    马场之争接近尾声。

    容宿先声夺人,二十支羽箭全部射中红心,而且都是难度极高的游动靶,甚至有两发是须臾连射,令许多人望而却步。

    这个结果也让人暗自奇怪,容宿因为张院正的遗言而奉旨彻查先太子死因一案,还握着褚英的性命,与太子殿下不说水火不容也差不太多,如今又要夺殿下的玉佩。

    到底是有心挑衅殿下,还是查到什么,意欲求和?

    容宿可不论这些人心思在哪儿,他快马加鞭冲向终点,他这样对玉·势在必得的态度让秦绍十分不爽。

    “驾!”秦绍快马疾驰,扬起一路飞尘。

    众贵公子有些懵,殿下杀得这么猛做什么?难道还能后发先至,压容宿一头不成?

    有人好奇打听一声,才知道……

    “殿下也是二十游靶红心?!”这下许多人终于收起对秦绍的轻视之心。

    “不愧是裕王世子啊。”有人感叹,裕王一代名将镇守渝州十多年,勇武之名早传于世,秦绍是他的嫡子也是独子,这身武艺自然没堕了其父威名。

    “宋兄慎言,那是太子殿下,当朝七皇子,如今的裕王世子名讳秦骋尚在襁褓。”有人冷笑提醒,方才那等诛心之言若是被御使听到,就是一番大波折。

    对方自然不敢顶回去,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再看远处,一身明黄蟒袍的太子殿下竟然驱马拐入林中,抄近道追赶容宿。

    “……”众人无语,殿下这是有多不想让容宿赢啊。

    容宿全力狂奔,听到身后动静压低上身抽空回头,就看到秦绍刚从林中钻出来,看样子是要和他一较高下。

    要是寻常之臣哪里敢跟殿下较劲,自当认输。

    可容宿却像是吃错药了,长鞭一甩,长腿一夹,直奔终点而去。

    秦绍恨得牙痒。

    狗贼可真是不要脸,一边污蔑她和父王,一边又想夺她的一诺,简直是厚颜无耻至极!

    秦绍拼着让人笑话她输不起,也不想让容宿夺了冠。

    这还真不是什么算计,而是秦绍单纯不想自己随身挂过的玉把玩在容宿手中,她只要想起来,就浑身不舒坦!

    她眼一红,长鞭快甩,自己胯下又是最好的马竟然真的和容宿拉近了距离。

    眼看着终点距离越来越近,容宿的赛马却露出疲色,秦绍逐渐露出笑来,这可不是什么胜之不武,因为地位,也是实力的一种!

    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秦绍笑意一敛,这话竟然是容宿逼着她签下降罪苏家的诏书那日说的!

    “狗贼!”秦绍咬牙已经同容宿并驾,风声、蹄声、还有容宿被拉长的笑声:“殿下你猜褚英能熬多久?”

    秦绍心神一晃,几乎觉得这是风声鼓噪出的幻觉。

    容宿却借着这个功夫一跃夺魁,脚踩马背漂亮地落地,攥住了明黄的玉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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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介绍:
女扮男装的世子秦绍重生后,想当太子做皇帝,且招蜂引蝶,迷妹一片。
秦绍:“娶哪个当太子妃呢?”
一代权奸容宿:“殿下,夺嫡呢,认真点!”
秦绍:“我不……不敢不听!”不二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二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二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