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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舒道     不二朝txt下载     不二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四章:搜府

    秦绍在看到容宿笑出的那六颗白牙后,恨不得给他掰掉!

    她当然不会当众毁诺,更不会说容宿分她心神,胜之不武,只不过容宿这个人的品性在她心中更要下降千百阶。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不,狗贼的无耻根本就没有底线!

    想到今晚还要教他弹琴,秦绍就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爪子,狗贼狗贼狗贼!

    “殿下不会失信吧?”容宿摇了摇手中玉佩,笑眯眯道。

    秦绍保持笑意“容卿想要什么?”

    容宿不知想到什么,眉眼竟然分外柔和,只将玉佩揣入怀中“臣暂时没想好,不知殿下可否容我几日?”

    秦绍脸皮直抽,果然自己随身玉佩被塞到容宿怀里的感觉,就像被瑞雪钻了被窝一样,长毛与皮肤摩擦而过的感觉从尾椎冲上后脑。

    算了算了,不是我的东西了,不是我的东西了。

    “那容卿可要好好想想,”秦绍保持微笑,驱马慢慢往前走去。

    陆续有人抵达终点,日头也随之西斜,一道快马加鞭的身影长驱直入冲入马场,直奔容宿身前跪倒“大人!褚英越狱,请大人速回刑部!”

    一声之下,似乎整个马场都安静下来。

    有人惊讶地望向秦绍,也有去看容宿表情的。

    果然,容宿一脸恼羞成怒地瞪向秦绍,太子殿下则一脸无辜“容贤卿不会以为是孤做的吧?这一日孤的人可都在马场。”

    “是非曲直,自有陛下决断,臣先告辞了!”容宿甩袖便走。

    秦绍也一脸恼火“刑部那般窝囊废,连个人都看不住吗?!”

    可她眼下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像是欲盖弥彰。

    有实力救走褚英的人,在长安城不少,但有动机救人的却寥寥可数,不巧的是秦绍就在其中。

    还有今日马场之事,了解情况的人都能看到,左右护卫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将士,那原本负责城中畿卫的空缺就会由各个衙门补上,刑部,自然是个软柿子了。

    不过只要劫囚的事情办得好,不留下证据,想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看殿下的手下事情办得漂亮不漂亮了。

    没错,事情太巧地发生在秦绍举办赛马这一日,任谁都会怀疑秦绍与此有关,皇帝也不例外。

    但秦绍真的救人了吗?

    “现场的确没留下任何罪证,虽然有打斗痕迹,但看起来都是劫囚贼人与守卫的冲突,牢房中并没有什么异动,可见褚英是自愿跟着出狱的。”容宿做出推论时,已经站在了煊赫的大殿上。

    他居右,秦绍在左也开口辩解“父皇明鉴,褚英此时下落不明,自然都是容大人动动嘴皮子就能说明。”

    容宿不服挑眉“那也得殿下愿意放人出来对峙才是。”

    “放肆!”秦绍怒喝“容宿,你这是在说孤指使人闯入大牢,窝藏褚英吗?”

    容宿不语,一脸“你不是知道吗”的表情。

    “信口雌黄!”秦绍攥拳,竟撩袍跪倒“请父皇为儿臣做主,逐此獠出朝!”

    皇帝脸色阴沉,竟然久久不语。

    秦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皇帝,难道陛下要为了一个小小容宿,当中驳她的面子?

    容宿也跪倒在地“陛下,证据确凿,臣请旨搜查太子府捉拿褚英!”

    “放肆!”秦绍第二次当庭呵斥。

    “太子,”皇帝扯出疲累的长声,摆摆手道“既然太子清白,又何惧一查呢?”

    秦绍跌坐在腿上,近乎失神“父皇……”

    那可是她的太子府啊!

    试问整个大秦有哪个太子的府邸被人搜查过?虽然大秦从未有过太子府的先例,但也有东宫可以比啊。

    但凡是被搜查过东宫的太子,有几个不是失了圣心,或贬或死。

    众臣低下头,有惋惜也有侥幸冷笑。

    秦绍,这个从渝州城含着金钥匙而来的少年,注定如流星一现消失在大秦的史册中。不,说不定下场更惨,因为流星的结果……不都是灰飞烟灭吗。

    容宿起身出殿,点兵冲向太子府。

    皇帝还好心命人搀太子起身,赐坐等候,不过大臣们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很多人从早朝等到下午时分,站得腰都要断了,还必须低头不语,有些人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赶忙缩腹收声,只怕惹了圣怒。更惨的就是用了早饭或早茶的,此时腹中翻云覆雨,个个忍出一头冷汗。

    宫外。

    “什么?!容宿点兵搜查太子府了?什么时候的事!”容王妃腾地站起来,脸上满是喜色“若是此刻能从太子府搜出褚英来,秦绍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徐嬷嬷上前“谁说不是呢,可太子爷也不傻啊,怎么可能把人藏在太子府。”

    “对,你说的对容宿这个小贱种扑了个空,这次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容王妃万分解恨地拍着桌子,就差击鼓唱戏了,可喜色不过须臾,她很快又皱起眉头意识到事情不对“容宿要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固然要粉身碎骨,可这件事只怕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不是吗!

    张院正的遗言是容宿说的,褚英是容宿审的,先太子乳母的线索是容宿查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容宿成了那个扛大旗和秦绍作对的人。

    一旦容宿死无葬身之地,那秦绍……就清白了!

    一切都是容宿从中作梗,或是嫉妒秦绍偏宠容闳,或是随便什么理由,总之,所有的锅都是容宿背了,秦绍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了,裕王也清白了!

    逾时多年的布局,顷刻间毁于一旦。

    “不……不会吧?四爷那么奸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太子让自己送命?”徐嬷嬷也算是看着容宿一步步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性格。

    容宿怎么可能为了洗清太子,豁出自己的命去?不可能的。

    “不不是,你没听说容宿夺了太子的玉吗?那一诺,那一诺!”容王妃好像想明白了什么“是那小贱种和太子设计的,他们设计我!”

    徐嬷嬷赶紧摇手“娘娘可不能乱说话!”她慌慌张张捂住容王妃的嘴“跟您有什么关系。”

    容王妃缓过神来,急忙按着她的手“快!快想办法!一定要让他在太子府的地界搜出褚英!”

第二百五十五章:女儿

    容宿带兵冲进太子府,府兵有大半都是裕王留下的忠心之人,自然明刀明枪地杠上了。

    “我奉陛下圣旨前来查案,还不快闪开!”容宿可谓是耀武扬威。

    玉成先生和宗遥齐齐露面,对视一眼,只能命人退下。

    “容四爷亦曾是东宫常客,如今率兵破府,真可谓是今非昔比啊。”玉成先生冷笑连连,一旁宗遥则神色复杂地看了容宿一眼。

    当初他将秦绍安排给他的机会让给容宿,才令容宿今日权柄,哪里想到,却成了容宿反手一刀的资本。

    见到容宿对玉成先生的讥讽置之不理,只令人冲进去搜查,宗遥忍不住喊了一声:“容四爷。”

    容宿:“县主如今还不是这太子府的主人,需要下官派人送您回府吗?”

    “你!”宗遥攥拳,却也不敢在此时和容宿硬碰硬,何况他心里总是揣着一分希望,容四爷或许只是在和殿下唱什么大戏呢。

    他不会真的和殿下翻脸的,他不会。

    宗遥神情恍惚的样子令玉成先生十分忧心,他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县主,他不会是知道您……”玉成先生声音压得极低,在宗遥耳中却如同炸雷。

    他听不得这些!

    宗遥瞳孔一缩,拔腿就跑。

    玉成先生只觉得脑袋充血差点倒栽过去,容宿当真知道宗遥的秘密!

    殿下和宗遥简直太不小心了啊!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谁让这个把柄握在容宿手里就是容宿的保命牌呢,只要秦绍还不想拉着宗遥和容宿同归于尽,就得拼命保着他。

    即便容宿今日如此冒犯,秦绍可能也得笑着说一句容卿辛苦。

    还有那枚得太子一诺的玉佩。

    玉成先生忽地倒吸一口冷气竟觉得半截身子的热气都被打荡的秋风卷走了。

    从前真是小觑了这位容四爷啊,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奸猾得多得多。

    恐怕来日要成为殿下的心头大患。

    说话间,容宿的兵已经向太子府四面八方冲去。

    因为时间急,搜查的人赶到一个院子时,院子里的人才堪堪聚集起来供由检查,好多不明所以的丫鬟吓得哇哇大哭,还以为这是抄家灭门的大难,自己也要跟着主子人头落地了呢。

    一场场鸡飞狗跳闹过来,虽然侍卫们有所克制,但许多损失仍旧不可避免。

    此时的玉成先生也没心思想这些,只希望殿下严查这么久,府内能干干净净,不要被容宿抓住什么把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玉成先生背后的冷汗逐渐落下,换成容宿鼻尖的一层薄汗。

    侍卫们一批一批前来禀报,所说都是同一句话:“没有搜到嫌犯!”

    容宿狠狠一拳砸在廊柱上。

    “容四爷,您可要保重身体。”玉成先生冷笑道,他不能治罪容宿但能羞辱他一向高傲的尊严。

    容宿拂袖,亲自率队去查。

    太子府虽然很大但多数都是空院子,平时那些巡逻的侍卫们逛花园的时间都远比主子们长,所以这第一间院子很快检查完毕。

    既没有窝藏什么要犯,也没有什么异常。

    事实上,院子里除了洒扫的两三个惶恐无措丫鬟和小厮外,压根没别人。

    第二间也如是。

    直到第三间院子,容宿才见到个主子,还是极熟悉的那种。

    “舒涵?”

    “容四爷?”

    谁能想到二人再次聚首是在这种情况下?

    舒涵被拘在院子里多时,整个人都消瘦下去,但她仍然十分注意打扮,妆容妥帖,稍大的衣裙遮盖住她瘦弱的骨架,秋风一起显得格外娇小动人。

    “搜。”容宿冷着脸,压根没跟舒涵多说半个字。

    这个女人虽然“嫁过”容四,但有名无分。庚帖陈氏压根不肯交,人也在“新婚”第二日被秦绍抢走,就连拜堂成亲那日舒涵敬的酒都是大成替他喝的,容宿一个字都都不会认更不会让舒涵进他的门。

    “禀大人,没有。”侍卫们报告。

    “没有什么?”舒涵依旧不安分,抓住机会便想打听府中情况,

    这里可是太子府啊!

    容宿怎么敢带着兵堂而皇之的闯入?

    到底是殿下授意,还是容宿擅专行事,亦或是殿下有什么安排。

    “玉成先生,您可要保重身体,否则治下皆是口舌之辈,今日这样的乱子还少不得。”容宿可不吃亏的性子,惹得玉成先生羞恼交加,命人立刻锁上大门。

    舒涵慌了神,她怎么也想不到容宿竟对她落井下石。

    自己还是他的姨娘呢!

    一队人走的干净,把舒涵拍院门声抛在脑后。

    “回来!你们回来!你们不能这么囚禁我,我要见我娘,我要见绍哥哥!”

    舒涵跌坐在地,彻底绝望了。

    陈氏不肯管,秦绍不闻不问,宗遥倒是没有苛待她可是这种不放在眼里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姑娘,姑娘您快起来地上凉。”丫鬟搀扶起她,一张小小的直条无声无息地塞了进去。

    舒涵瞳孔微缩,诧异地看着那长相平平的小丫鬟,喉头一滚:“你是……”

    “奴婢丹儿,”小丫鬟屈膝一礼,低声:“是给您送主意来的。”

    院外,容宿已经搜得十之八九,毫无进展。

    “禀四爷,只剩一个院子没搜了,太子府的侍卫不肯让我们入内,说必须拿到殿下手谕方才能行。”

    陪在一旁的玉成先生脑袋嗡的一声。

    顾氏!

    决不能让他们见到疯疯癫癫的顾氏!

    虽然玉成先生知道那顾氏疯癫后也没有乱说什么话,只是哼哼唧唧唱着歌,可他还是担心容宿看出什么。

    “四爷慢着,那院中住的乃是裕王世子之母,如今病重在身不宜叨扰。”玉成先生盯向容宿,压低声音道:“想必四爷搜到现在心里也有谱了,不会为了这些事当真和殿下闹僵。”

    “先生错了,”容宿保持微笑:“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证明殿下的清白。”

    “容宿!”玉成先生变色:“顾氏之病王爷殿下皆不欲外传,你若将此事闹大——”

    容宿不耐烦地打断,拨开他的手大步便走:“我早就和裕王府势不两立了。”他的人制住守卫,自己一脚踹开门板!

    “女儿,你是女儿,你是我的女儿!”里面的顾氏疯疯癫癫地叫起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不利

    玉成先生后背的皮都炸开了。

    什么女儿,他一把年纪可听不得这些!

    “快,快按住大夫人!”可他忘了,院子里伺候顾氏的人都是聋子,根本听不到他的吩咐,他只能从外面叫人,可这一下就慢了半拍。

    两个聋丫鬟搀扶着顾氏被几个兵围的严严实实,容宿走过去,眼睛一瞟,不大不小地说了声:“你们两个伺候夫人多久了?”

    两个丫鬟睁着大眼睛,齐齐望向玉成先生。

    容宿微微一笑也不戳破。

    顾氏却根本不管这些,双手拼命上举甩开丫鬟,喉咙里发出母鸡一样的咕咕声:“女儿,你是女儿,哈哈,哈哈哈!”她指着圈椅爱怜地摸着:“好孩子,娘在这儿呢,娘在呢。”

    玉成先生大概判断出来,顾氏神智混乱,但潜意识里是不敢说出秦绍女儿身的秘密的,可又思念儿子,一个错乱就开始胡言乱语,搞得好像她有女儿一样。

    门前停着的宗遥也听到顾氏的乱吼乱叫,不过他步子都没顿就走进门命令两个丫鬟立刻护着顾氏:“快扶大夫人去偏院休息。”

    容宿霍地横刀阻拦:“总要把话说明白了在走吧。”

    “四爷可要慎言,大夫人病重,你若吓到夫人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宗遥不卑不亢。

    “那大夫人说女儿的事有要怎么解释?”

    “容四爷莫不是要笑死老朽,大夫人神智失常,你便要拿大夫人的话做呈堂证供吗?”玉成先生不吝反驳。

    “既然如此,那更应该请大夫人入宫好好诊病,也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别白拿俸禄。”容宿分毫不退,竟是想带走顾氏。

    顾氏被上前的兵士吓得尖叫一声,满屋子乱窜。

    她是太子的亲嫂子,裕王世子的亲生母亲,谁又敢伤她,差点就跑出院子,被宗遥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手刀敲晕过去。

    “县主这手法瞧着也不像新学的。”

    “容宿,你是疯狗吗?”宗遥忍不住骂道,得谁咬谁,他现在几乎认不出容宿了。

    容宿一笑:“我不疯,真疯的是县主您。”

    宗遥知道,容宿在拿他的性别做文章,可没等他开口,容宿竟然自己退了一步,命一无所获的侍卫们退下,他要带队回宫复命了。

    玉成先生和宗遥对视一眼不知道容宿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容宿这是……”慨然赴死吗?

    他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把自己逼上这条绝路。

    宗遥像是忽然有感,拎起裙角匆匆追了出去:“容四爷!”他唤,容宿却只是顿足须臾,便大步走开。

    “是我们误会你了……”宗遥浑身脱力,玉成先生搀扶他起身,低声道:“县主是觉得,他在帮殿下洗清嫌疑?”

    容宿这次无功而返必定会被盛怒的陛下当成顶罪羔羊,而现在一切证据都是他查出来的,岂非一案到底,都会随着容宿的死而化为乌有?

    “若真如此,裕王府对四爷的亏欠就大了。”玉成先生深深看了容宿背影一眼。

    哪知他们眼中的可能迅速被人戳破。

    容宿刚一出府门就得到一条密报,当即带人风驰电掣地赶往另一处府邸。

    “糟了!”玉成先生听说他们的方向暗骂自己大意。

    “殿下将东宫和太子府守得严严实实,却独独忘记还有一处也同王府有着莫大的关联啊!”

    “先生是说……”

    空置已久的裕王府许多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大队大队的人马将王府包围得密不透风,原本留下来看宅护院的侍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容宿的陛下口谕支到一边。

    虽然陛下的口谕只是搜查太子府,但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谁敢去追究容宿的责任?

    王府很快就被人搜查个彻底,不出容宿所料,在王府后花园假山的暗洞里,他们搜出了奄奄一息但被“照顾得很好”的褚英,而且好死不死的她身边还有两个黑衣人拼死反抗最后死于刀下。

    “好像是拼了命要送死一样。”这是侍卫们的评价。

    容宿上前摘了两个黑衣人面具,果不其然,都贴着一点眉的假眉贴。

    “第二次了,你还不肯招认吗?”容宿的声音响起,褚英昏昏沉沉已经听不明白意思只囫囵不清地喃喃着:“爷……爷的清白……”

    容宿冷哼一声,只当没听见,命人将褚英速速押往大殿。

    恢弘大殿前,圭表的影子转了半程,容宿已经带队复命,在他到场前的三分钟内已经有內侍提前进殿禀报说是已擒到褚英。

    “太子!”皇帝拍案而起。

    “父皇,儿臣冤枉!”秦绍也不知情由,跪倒在地。

    容宿待人上殿,恭恭敬敬禀道:“陛下恕罪,臣斗胆在搜查太子府之时提前在裕王府外布了眼线,这才及时抓到钦犯。”

    “这么说,褚英果然藏身裕王府了?”皇帝根本没有追究容宿擅自搜查裕王府的事,而是将眼光放在了褚英身上。

    这个女人,就是嘉华,那个蛊惑他唯一嫡女参与夺嫡的贱人。

    “来人,将她拉出去凌迟处死!”皇帝怒道,连审也不审,就要杀了褚英出气。

    说到底,他还是信了。

    “父皇容禀!褚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这当中断断都是误会!”秦绍当然不能看着褚英死,当即据理力争:“裕王府一直空置,如有贼人劫持褚英混入其中也未尝不可啊!”

    “笑话!马场之赛难道是谁逼你办的?”皇帝斥道:“你若不办刑部今日何以会抽调半数人手?你这分明是有意制造混乱!”

    “父皇明鉴!案子还没查清,我岂会糊涂到劫狱?更何况我若真的劫狱成功,难道还会把人藏在裕王府这么敏感的地方?”

    秦绍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

    可容宿却在旁冷笑补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若非我留了个心眼,谁又会想到裕王府呢?”

    皇帝被两方争执闹大了脑袋。

    “陛下,臣也相信太子殿下冤枉,裕王殿下冤枉!此事还能彻查!”说话之人竟然是在朝堂最末的小吏何启盛。

    秦绍心中感慨,果然,不论前世今生何启盛都是那个敢仗义执言的人。

    再其后。

    竟然又响起一声:“臣亦相信殿下清白。”

    秦绍挑眉去看,想知道谁在这么不利的关头雪中送炭。

    那处跪的,赫然是容闳。

第二百五十七章:尾巴

    皇帝目露疑惑:“容闳?褚英可是你亲自在南郊抓到的,难不成这当中有什么误会?”

    满朝文武的目光落在容闳身上,容宿双目一眯,看向他亲爱的大哥。

    只见容闳眉头紧皱恭声禀报:“陛下息怒,臣的确一箭射中褚英,但彼时天色昏暗,她是否为人控制臣也无法确定。”

    “呵,”皇帝指着容闳冷笑:“好你个容闳,你还真是两不得罪啊!前面说有罪的是你,后面为人开脱的也是你。”

    容闳不为所动,不卑不亢地叩了个头:“臣不敢。”

    不过有他挑这个头,自然也就有人跟着做这场豪赌,片刻就跪了不少大臣齐齐为秦绍请命,让陛下再派人彻查此案。

    这一次赌的不是功过是非,而是赌陛下心中储君的人选。

    秦绍即便再“混账”,也是大秦如今最适合的储君,也是既定的储君,他们就赌陛下不会因为裕王的事牵连秦绍。

    若是成了,他们就是太子最坚固的班底,若是不成,不论是陛下还是新太子都饶不了他们,外放做官已经是轻的了。

    但即便如此,豪赌一掷的人也不在少数。

    皇帝冷冷扫过这些大臣,袖子一拂终于下了旨。

    秦绍禁足东宫。

    刑部曹国舅、信任大理寺卿绍大人、御史台周老大人组成三司会审此案,有这三位老资历的大人们在,自然比容宿更能服众。

    朝会散去时天色已暗,幽幽的秋风直往骨头里钻。

    容王被皇帝留下商议政事,太子秦绍被遣送回宫,容宿不知不觉间成了那个第一煊赫之人,无他,太子一倒,他必会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地位非同凡响。

    就连容闳也不是对手。

    不过容闳脸上没有急色,只是慢慢走下台阶,三两步间发现容宿正在前面等他。

    “大哥真是好手段。”容宿笑着拱手。

    容闳不懂他在说什么,“大哥这么一闹,原本陛下想要息事宁人也只能彻查到底,真是厉害厉害,小弟自愧弗如。”容宿又道。

    “容我提醒四弟一句,并非每个人都像你一般工于心计。”容闳昂首挺胸,就要与容宿擦肩而过。

    这次换容宿冷笑,神色极尽厌恶:“左右也无人,兄长这么装实在是……令人作呕。”

    容闳忽然眯起眼上下打量容宿,肩头交错时隐隐一声:“四弟记性可真好。”

    不出意外地,容宿指关节响了起来,但皇宫大内他必然不会动手,容闳便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当晚容宿将诸多证据程送刑部,三位大人脸色剧变,情况显然对裕王十分不利,原本可以清清白白的秦绍也因为褚英“逃狱”之事被泼了一盆污水再也洗不干净,事情十分棘手。

    容宿却好似无事一身轻,先一步告辞回府。

    他抚琴,等了整整一夜,那铜铃声却没有在门前响起。

    听云没有来。

    她是因为太子被囚生气了吗?

    容宿按着女孩教他的指法弹奏,心思不在这儿,本就生硬古怪的琴音顿时乱七八糟,偏偏他自己是一个调也听不出来,只可怜大成和金瞳一人一猫坐在院门口可怜兮兮的扒着耳朵。

    这一天,大成悟出一个道理。

    来日四爷若是讨媳妇,谁人待他真心,谁人假意,只需要一曲便知。

    不是真爱,谁能忍呐!

    漆黑夜幕下,忽然三道银光朝容宿激射而来,那方向不是人,而是琴。

    容宿反应奇快手边琴谱一卷尽数击飞。

    “听云?”他站起来,墙头那轮下弦月上印出一道身影,可惜衣带偏飞的人落地并非容宿心心念念之人,而是来自长安琴中圣手的讥讽:“我算是知道听云姑娘为什么不来了。”

    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这噪声,实在难以入耳。

    蒙世佂早知道容宿音痴的毛病,但他显然没想到这位会有痴心学琴,为祸一方的时候。

    “都收拾好了?”容宿手指拂过琴弦,漫不经心道。

    蒙世佂扬起下巴打量:“别说,不出声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神韵。”

    “铮!”容宿拨弦,牙酸的颤音让蒙世佂头皮发炸,立刻招供:“折子陛下已经批了,两日后我会押送粮草前往雁秋关。”

    “好。”容宿多一字都欠奉,还想再弹被蒙世佂牢牢按住了手:“我就要动身了,留个好印象。”

    容宿皱眉,一根根手指掰开:“你与太子合奏那日的谱子,是你写的?”

    “我改了改,画蛇添足了。”蒙世佂笑笑又挑眉:“你问这个干什么?殿下身边的人也不都会喜欢这首曲子。”

    容宿摇摇头:“她会喜欢,你教我。”不知为什么,他的预感很强烈,听云是殿下身边的人一定会喜欢那首曲子。

    蒙世佂刚喝了口茶全喷出来了,容宿不能幸免,顿时脸黑如炭。

    “告辞了。”蒙世佂一分钟都不肯多留。

    教容宿,简直是找死。

    不过逃出三米远后,蒙世佂还是好心回头提醒:“别太过火,殿下到底是君。”

    回敬他的,是一连三声的“绝世”琴音。

    看着蒙世佂饱受摧残落荒而逃的背影,大成忽然有种变态的快乐,看吧,不是自己一个人受折磨就好。

    月升正中,容宿的琴还是不时发出噪声,距离他不算远的容腾院子里的齐氏坐不住了,带着丫鬟气势汹汹杀来。

    “这深更半夜的,四叔还有此雅兴呢?”齐氏不好直说,但也聊尽提醒之责。

    容宿微微一笑,连齐氏的心都漏跳半拍,这位四叔生得是真的好,但也不能吵到她的琪儿休息,明儿还要上学堂呢!

    容琪虽然是三房的儿子,但却是容家的长孙,容闳没有儿子之前,她的儿子就是容家未来的宗嗣。

    “打扰嫂子了,我这就收起来。”容宿说话间命大成收走琴台。

    齐氏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不过到门前时不小心崴了下脚,齐氏撑着院门扭了扭。

    “嫂嫂没事吧,要不我去请大夫?”

    “不敢劳烦小叔。”齐氏捂着腿在丫鬟搀扶下回去。

    容宿面带微笑送到门前,待人走远,在齐氏方才扶着的地方抽出一截小纸条,看过后冷笑一声:“老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一刀

    “狐狸出洞了,别闲着。”容宿扬了扬下巴,大成立刻动起来。

    次日一早,齐氏破天荒地见到了容王妃。

    自从春婷的事,齐氏与容王妃婆媳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但是有容王之前的令在,容王妃又要维持自己贤惠的名声,自然是两不相干比较好听。

    不过每每齐氏前来请安,多数都是被容王妃打发回去,今日却是见了。

    “听人说你昨儿夜里去了老四的院子?”容王妃呷了口茶,清烟徐徐盈盈遮了眼睛,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母亲恕罪,儿媳只是觉得四叔院子里的琴声太吵,让琪儿睡不好,这才大着胆子去劝。”

    “毕竟是叔婶有别,下次这种事让丫鬟去就是了。”容王妃道,眉眼一挑看着容琪笑了起来:“来,让祖母抱抱。”

    容琪张开小手齐氏立刻把他环得更紧:“孩子大了,别累着母亲,我来就行。”

    容王妃不声不响地放下书手,眼皮子一掀,徐嬷嬷立刻就道:“娘娘,皇后娘娘昨儿命人送了些赏赐,您说要给三夫人和琪爷挑的。”

    “瞧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容王妃手一挥,就有不少丫鬟捧了首饰玩意儿过来,个顶个的宝贝,大内敕造的标记更是令人嫉妒不起来。

    齐氏惊得站起来,她从前哪见过皇后娘娘赐的宝贝。

    “戴上戴上,”容王妃也十分贤惠地命人把小金锁带到孩子脖子上。

    齐氏想拦着又有些舍不得。

    徐嬷嬷笑眯眯道:“按说还是咱大爷有福气,尚了毓灵公主,以后娘娘的赏赐还不多着呢。”

    齐氏的手指头顿在那儿,她要是还听不出徐嬷嬷敲打的意思就白活了。

    毓灵公主年轻貌美身份尊贵,即便不是皇后嫡女但养在皇后身前这么多年,又没了承安公主争宠,皇后娘娘还不可这劲儿地疼她。

    爱屋及乌,容闳自然前途无量,还得……早生贵子。

    是啊。

    容闳才三十岁,毓灵公主更是如花的年龄,他们成亲后怎么可能没有子嗣!

    而且没了江氏的独宠,容闳很可能开房纳妾,到时候这容王府只怕连他们娘俩的一碗粥都没有。

    齐氏脸色惨白,看着自己可怜的孩子忽然双膝一弯:“娘!从前都是儿媳糊涂,求娘原谅。”

    “哟,三媳妇这是做什么呢!”

    容王妃好像被吓了一跳,赶紧让徐嬷嬷扶人起来:“三媳妇这话说得怪,腾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也是我亲自给他讨的西府,我岂有不疼的理由。”容王妃笑容满面,可那藏着一小节皱纹的眼褶子,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森冷的味道。

    齐氏一头冷汗,让心腹丫鬟把孩子抱走,屋里伺候的人也下去大半。

    没有旁人,容王妃脸色很快沉了下来。

    当初齐氏和秦绍里应外合得,可是让她大大地落了面子,还有春婷,这个她亲自赐给容腾的丫鬟竟然被齐氏折磨得疯疯癫癫,孩子没了,人也没了。

    这一切虽说是秦绍主谋,齐氏也少不得参与协助和她唱反调。

    现在她的儿子尚了公主,秦绍式微,齐家这根大腿抱不住了,就想着跪下认错,哪有那么容易。

    “娘,都是儿媳糊涂,您要打要骂儿媳都认了,只是孩子是无辜的,求您看在血脉至亲的关系上——”

    “三夫人记差了什么吧?”徐嬷嬷尖声尖气地提醒。

    齐氏脸色更白,是啊容腾不是王妃所出,她的儿子跟人家又有什么血脉关系可言。

    齐氏半点犹豫也没有咚咚就磕了好几个头,徐嬷嬷心里出了口恶气但也怕她带伤出门传出闲话,出手拦住了:“娘娘就是喂那街边的猫啊狗啊的,也能打个滚,讨娘娘一笑,三夫人您,”徐嬷嬷打量一眼摇摇头。

    这下齐氏可懵了,她能做什么。

    忽地,她眼睛一亮:“娘,不不,王妃娘娘,妾身昨夜在四叔院子里听到女人的惨叫声,有女人,他,他好像藏了个女人在审问。”

    容王妃脸色一僵,匆忙跟徐嬷嬷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不解和疑惑。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胡言乱语!”

    徐嬷嬷也要挟:“三夫人可要想清楚,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您被休回家也就罢了,可怜琦哥就要没了娘呢。”

    “不!”齐氏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膝行上前,容王妃皱眉别开腿躲着徐嬷嬷就挡过来:“三夫人,您当初差点剥了春婷一层皮,审出什么了?”

    “没……没审出什么。”齐氏目光慌乱。

    徐嬷嬷冷笑一声:“三夫人既然不肯说,我们也不敢多问,那您就请回吧。”

    这幅笑面虎的样子可把齐氏吓坏了,她哭着哀求:“招了,招了,娘要她招什么她就招了什么!”

    容王妃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来。

    当天夜里,容王夜审三儿媳得到了至关重要的证词。

    春婷招供自己是受了嘉华指使撺掇容腾陷害秦绍,其目的是分化容家,诬陷容闳,若是能借机将容腾发配渝州落在裕王手里就更好了。

    这简直是诛心之言!

    更可恨的是,春婷还招供说那个带着牡丹面具的女人应该是秦绍身边人,至于是谁,春婷的供词里没说。

    不管这猜测是从何而来,也不管准还是不准,因为春婷人已经是死无对证,所以这份供词就格外有力。

    这下算是铁证如山。

    容王妃好像吓破了胆拉住容王的袖子:“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好吃好喝供着殿下,不求落个好也不能拿腾儿的命来填啊!”

    “闭嘴!”容王厉喝,猛地回头瞪向容王妃目中凶光直冒,吓得她倒退一步心神差点失守,容王是真的在沙场上厮杀过的人,真要发起火来岂是容王妃这样养在蜜罐子里的较弱女子承受的住的。

    好在容王很快收敛了气势,“事涉朝廷大事,夫人还是不要参与了。”

    容王妃心里咯噔一声:“王爷,难道您就这么忍了这口气?”

    这可是把秦绍打入谷底的好机会!

    只要容王带着证据程堂,这就是砍在秦绍身上的最后一刀,秦绍必死无疑!

    容王神色淡淡:“过去的都过去了。”

    他坐到桌前,拿起春婷的供词竟然往烛火边递过去。

    容王妃魂都吓出来了,睚眦欲裂地上前抢过来:“不能烧!”

第二百五十九章:捉赃

    容王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任由王妃抢走证词拍灭烛火,自己悠悠然端起茶盏喝起来,“夫人小心,莫要烫伤了手。”他声音放松,听在林氏耳中却是无比的刺耳。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这可是证明腾儿清白的证据!”容王妃脑子转得极快,须臾间就找了开脱理由,还用力凸显了自己好母亲的形象。

    容王笑笑:“夫人当真不明白?这份证词可是杀太子的利刃。”

    林氏抖了抖:“王爷您莫要吓唬妾身,”却还是咬牙道:“可腾儿是我养大的,我不能眼看着他蒙冤受屈!”

    “哦?”容王眉头一挑,“若事实真如供词所言,裕王陷害腾儿是为了要挟本王,如今人已经在渝州城了,夫人却还苦苦相逼,这就是夫人保护腾儿的法子?”

    容王妃倒退半步,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局促,反而颤着声道:“他,他们敢草菅人命?”

    容王摇摇头:“从咱们王府抬出去的人命也不少,王妃这是在怀疑自己吗?”

    “王……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容王妃低下头,终于有些演不下去了。

    容王瞥了她手中的证词一眼,还有战战兢兢地帮王妃吹烧伤的徐嬷嬷一眼,冷笑道:“意思就是,本王不会成为任何人手里的刀。”

    他腾地站起来大步出门,既没有毁了证词的意思,也不肯按着王妃的道来走。

    “王爷!”容王妃追出去,手上的伤都没有她心上的疼:“王爷!您怎么这么狠心,我都是为了咱们的闳儿,为了咱们容家啊……”她哭出声来也没能换容王回头。

    “娘娘,”徐嬷嬷心疼地扶起容王妃。

    这一刻,她慈祥的脸上终于写满怨毒:“要是尹萱那个贱人的儿子,他也会这么狠心吗?他不会!”

    “娘娘您糊涂了,王爷不帮您,也是不帮四爷啊。”徐嬷嬷低声提醒。

    她们的谋算原本就是起于秦绍帮容宿而贬低容闳,所以容王妃才一心想毁了秦绍,给儿子腾地方也借机毁了容宿。

    “那个小贱种倒是会看风向,”容王妃阴冷地坐在座位上,由着徐嬷嬷给她擦了烫伤药,丝丝拉拉的疼让她太阳穴蹦蹦直跳:“这次先放过他,先帮那位主子把秦绍拽下来,我的闳儿就是长安城里最大的勋贵。”

    “可王爷那边……”徐嬷嬷还是有些心慌。

    “嘶”容王妃被弄痛,抽回手掌没好气地骂道:“你怕什么,出了事那位还能不管我?”

    她什么秘密都知道,她就不信那位敢放着她说出一切。

    “明天你就把供词用朱漆封了,秘密送到刑部去。”

    ……

    刑部三司会审这桩大案,事涉裕王和太子秦绍,干系甚大,而眼前证据对裕王父子极其不利。

    可偏偏太子被禁足,不得询问,裕王则远在渝州镇边,即便听到长安的风吹草动也不敢擅离职守回朝,何况他很可能被西南诸多部族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他顾。

    所以这案子是真的难审。

    被告人不能上堂,就全靠他们来疏离证物,自然是处处对秦绍不利。

    今天一早,衙门又收到了一份证词,当即掀起轩然大波。

    “快,快请容王来一趟!”几位大人好像抓住了什么救星似得,当即要把容王拉下水。

    毕竟案子是发生在容王府里,只要容王有半点倾向露出,就不干他们的事了!

    “今日雁秋关粮草出发,王爷亲去巡视,要明日才能回来。”小吏禀报。

    三司的人坐不住了。

    “容王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故意躲出去了?”曹国舅怀疑。

    但在老周御使眼中这就不是怀疑,而是事实。

    “这个案子棘手,旁人躲都躲不及,何况证据是从王府里出来,容王当然要躲。”老御史道,但他显然不惧这些,颤巍巍地站起身:“既然王爷不肯来,我们就走一趟吧。”

    不过正午,三司众人就抵达容王府。

    容闳容宿都不在府中,容王妃便做主亲去前堂招待。

    “今日刑部收到一封状辞,关系到王府三房妾侍,不知可否带过来一见。”周御使说得很客气,春婷是涉案人员,就是镣铐加身也不为过,但这是容王府,打狗也要看主人。

    容王妃无比惋惜道:“春婷已经……已经投井自尽了。”

    “什么?”周御使汗颜,他还以为这次能抓住一个人证呢。

    “那这证词是谁审的?”曹国舅问道。

    徐嬷嬷道:“回大人的话,这应该是三夫人房里的事,我们娘娘对此知道的也不多,不如让老奴带人去请三夫人吧。”

    三司正有此意。

    齐氏在房里坐卧不宁,终于等到了人,脸色难看地将徐嬷嬷教她的话又说了一遍。

    内容与证词一致。

    这下,齐氏就是代替春婷作证的人。

    三司互相看了眼,周老御史忽然捶了桌子一拳:“荒唐!”

    “老御史息怒。”新任大理寺卿绍大人资历最小当了这个和事佬,可周老御史还是气得直咳,一连半晌才缓过气来:“大秦江山决不能交给这等用心险恶之人!两位同僚,请随老夫入宫面圣!”

    容王妃还做出慌乱的样子:“快,快去请四郎来。”

    周老御史顿了一步,他心里是瞧不起容宿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的,但现在看来容宿应该是发现了裕王父子的野心,及时改过自新。

    他闭目凝神等了一会儿,才道:“容家四郎不是在宫里当差?到时候让他一并求见陛下就是。”

    容王妃心里乐开了花。

    有周老御史牵头,不必容王长多少。

    “周老大人慢行。”容王妃还装得什么都不懂,直到老御史命人请齐氏作为人证入宫时,一颗心就快跳出嗓子眼了。

    谁能想到最后的赢家,是她呢。

    “母亲!”容闳大步进门,他已经听说齐氏被请走的事,心神都乱了起来:“您怎么能出面指证太子!”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怎么是我,是齐氏。”容王妃笑道。

    “这有什么分别吗,您是婆母,出了事您也要担着!”容闳捏起拳头,像是有一百句话要说。

    王妃不以为意,拍了拍儿子胸膛:“你好好等着娶公主就是了。”

    容闳沉沉一叹:“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您这一步棋下得太急了。”

第二百六十章:反口

    秦绍在正院门前等候。

    她和方昭然都是外男,当然不能直闯容王府内宅,不过这正院也是容王名义上的住所,所以她来,报的是拜会容王。

    虽然容王与容闳此刻都在衙门办公,并不在府中,但依着规矩,还是该请秦绍入内等候。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绍带着春婷前来,分明就是要见容王妃林氏。

    其实方昭然还是有一些顾虑的。

    此刻正院里只有林氏江氏两个女人,他和秦绍这个时候上门,恐会叫人觉得是威逼妇孺,传出去有损名声。

    但秦绍没半点不好意思。

    前世江氏病故得早她没什么印象,但容王妃她可是知道的。

    跟那个能跟容宿斗得天昏地暗,让她背地鼓掌叫好的女人对阵,能叫欺负女人?

    秦绍是不承认的。

    而且她相信,容闳此刻必定在赶回来的路上,自己进去也不用等太久。

    果然,当她进去的时候,林氏高坐内堂没有露面,是江氏站在抱夏底对她颔首一礼:“绍世子安,”便转头去看春婷:“春婷,你还不过来?”

    江氏是世子妃,春婷下意识往前挪了一步。

    “看来世子妃是等不及了?”秦绍笑说,看向春婷:“你要过去吗?”

    春婷迟疑地看向江氏,忽然哭号一声扑跪在江氏身前:“世子妃!世子妃救我!”

    秦绍眉头一皱,方昭然也攥紧拳头。

    不妙。

    只见春婷颤巍巍地看向秦绍,小兔似得缩到江氏身后:“世子妃明鉴!绍世子逼我说昧良心的话,冤枉世子和王妃,我若不说,他就要杀我!”

    “荒唐!”方昭然怒喝。

    这贱人分明是被他所抓,现在竟然反咬秦绍一口,分明是有预谋的。

    此时方昭然才恍然明白,自己中计了。

    不,是绍世子中计了。

    舒涵站在院门前,一听春婷竟反口,颠倒黑白,把她自己招供说成了秦绍逼迫,顿时也明白春婷不过是颗送到嘴边的诱饵!

    她扭头就往外跑,找到院中等候的舟舟便道:“你和我娘去蒙家,请四爷回来!”

    舟舟赶忙点头,又问:“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我当然是去李世子府。”舒涵带上兜帽急匆匆地跑出去,没注意到舟舟那一刻眸中的亮光。

    正堂内,秦绍忽而笑了。

    她踱步上前,春婷低头不敢看她,只往江氏身后躲,倒好像真是被秦绍逼迫的良家妇女。

    “绍世子!”江氏怒容而视,一身正气。

    “三弟意图行刺的确不对,但他已经伏法,你若不服判决大可以到大理寺鸣冤,为何行此下作手段威逼一个女子,构陷忠良!”

    秦绍第一次正视江氏。

    这个女人看似柔柔弱弱,说起话来倒是字字铿锵,有理有据。

    “构陷忠良?你口中的忠良故意放消息给我的丫鬟,引我去见春婷,又让春婷招出一套说辞,将我骗来此地对峙,如今却反口说我构陷忠良,江氏你好算计啊。”秦绍眉头上扬,盯着江氏每一寸表情。

    “世子在说什么,江氏听不懂。”江氏面容冷漠。

    秦绍张口欲言,就听身后一声急呼:“娘子!”

    容闳大步上前挡住江氏:“世子有什么不满大可以找容闳,勿要牵连妻小。”

    江氏略一低头,脸上红云飞渡,方才那股不屈不挠的气势也在见到容闳的瞬间收敛:“妾身去里面照顾母亲。”

    “去吧。”容闳拍拍她的手。

    秦绍并不关心他们夫妇有多鹣鲽情深,眼下这场局说不定就是他们夫妇摆下的。

    容家人的两面三刀,她可是看了一辈子。

    “容世子来得正好,你容门妾侍到我面前招供说你与王妃要杀她灭口,还说当日容腾所为种种皆是你的指使,你认或是不认?”秦绍红口白牙,将春婷反口说成了主动招供。

    方昭然大步站到秦绍身后,给予秦绍无形的支持:“我可以为世子作证,绍世子所言句句属实。”

    春婷有些慌,秦绍人多势众,她膝行到容闳跟前眼泪汪汪:“大爷!大爷您要相信奴婢,奴婢一介女流,哪里敢欺骗世子!您若不信可以请世子妃作证,奴婢真的是被他们逼来的!”

    还在找江氏撑腰。

    秦绍微微眯起眼来,这春婷倒是认准了江氏能救她。

    到底是因为江氏的确是幕后主谋,还是因为有人想让江氏背这个锅?

    秦绍目光落在容闳身上。

    “混账!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请世子妃作证!”容闳拂袖大怒。

    他倒是不想秦绍记恨江氏。

    “是,是奴婢失言,可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身份卑微哪敢去见绍世子!”春婷抹着眼泪哭诉。

    “到底怎么回事?”容王大步进门,瞬间连春婷的哭声都安静下来。

    他在宫中忙着西北军务,听到府中消息便连忙赶回来,若真如秦绍所言,容闳和容王妃拿容腾当枪使,他也不能包庇。

    “见过王爷。”方昭然侧退一步,朝容王拱手,看似倾诉手心里却全都是汗。

    他和借住容王府的秦绍不同,他是个外人,今日在此就意味着此事容王府不能关起门来解决。

    如果秦绍能成,他当然等于是皇帝的耳目。

    可现下春婷反口,他们显然是中了别人的计,方昭然就很可能成了刺向秦绍的一把利剑!

    有人想让秦绍身败名裂。

    “王爷,”容王妃终于露面,她这一迎,倒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解。

    “世子,请入内说话。”容王做主,众人入了大堂。

    尽管局势如此不利,方昭然还是坚定地站在秦绍身后,不过这个位置倒让他发现。

    秦绍似乎并不慌张。

    “王爷在此,我倒想先问上一句题外话。”

    “世子请讲。”容王说。

    “这春婷不过是个妾侍,却吃穿用度堪比容三夫人,这容腾方才落罪,你们就如此捧他的妾侍,若不是心里有鬼,难不成是存心与我不快?”秦绍质问,看起来倒真像个发脾气的十五岁少年。

    容王看向王妃。

    林氏在江氏的搀扶下站出来,她生的一张圆脸保养得宜,两鬓稍见白发却用鬓梳遮了大半,此刻故作叹气:“我知世子厌极了老三,但祸不及妻儿,您又何必揪着春婷不放。”

    祸不及妻儿?

    方昭然神色大惊,猛地看向春婷。

    春婷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冷笑,旋即哭喊:“我怀得是三爷的骨肉,不过是贪嘴想吃些糕饼,就被绍世子抓走逼迫,非要我说王妃娘娘和大爷的坏话,天地良心啊!奴婢怎能说得出口!”

第二百六十一章:做戏

    秦绍被困在东宫两日了。

    大殿空旷无人,说句话都能出回声,也没有奶娘服侍更衣,她便和衣而眠。

    秦绍倒不是很怕,她只是生气。

    气自己,也气容宿。

    嗑哒一声,殿门开了,一排小宫女端着饭食摆好,请秦绍用早膳。

    还是太子的规制,精致的点心粥品一碟一碟地摆满桌子,便是五六个大汉来了都吃不了,何况秦绍一个人,还没心情。

    她草草用了几口,直着耳朵听了听,没有朝鼓声传来。

    “几时了?”她问。

    大殿前守卫恭恭敬敬地回答:“禀殿下,辰时已过。”

    果然。

    今日陛下没有升朝,说明三司会审已经出了结果,陛下应该已经拿到了重重证据了吧。

    证明她的父王毒杀昭煦太子,罪大恶极。

    证明她这个太子其心不正,德不配位。

    秦绍叹了口气,把蘸了酱汁的小笼肉包塞进口中。

    这一局她输得真惨。

    输得体无完肤,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并非她智计不够,而是,她没有办法去抵抗那些来自她出生前的设计。

    昭煦太子之死,是当年就有人精心布好的局。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陷害给裕王。

    或许是要让裕王顶罪,又或许是对方早有想法,要在秦绍爬得最高的时候,摔得最狠。

    当然,那时恐怕还没有裕王世子秦绍,对方想要害得,只是裕王一脉的男丁。

    这场夺嫡大戏,演得近乎完美。

    秦绍手中的银勺被捏得咯吱作响,吓得盛粥的宫女噗通跪倒在地。

    伺候主子不容易,伺候被禁足了但依然能掌控你生死的主子,更不容易。

    幸好秦绍不是回迁怒别人的人。

    她静静吃饭,心里却还翻着前世的记忆。

    父王之死。

    到底是谁的责任。

    秦绍不是傻子,即便她没日没夜地憎恨着容宿,但发生了如今这么多的事,眼见着一个“意外”又一个“意外”层层叠叠地包围住她父女二人,秦绍不得不承认的确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纵一切。

    而且这个人,绝对不是容宿。

    因为容宿今年不过二十岁,根本就不可能到十六年,甚至二十六年前去布局。

    所以,前世父王的死……容宿不过是背了锅。

    是有人想让父王死。

    这个人是幕后黑手,也是……当今陛下。

    父王的亲哥哥。

    她的亲皇伯。

    秦绍闭上眼艰难地吞下一勺热粥,喉咙里火辣辣的烧痛让她不自觉地吐出热粥,双目紧随着红了起来。宫女以为她被烫着,送了凉茶,急得快哭出来,只有秦绍自己知道,她只是需要这口热粥来解释这通红的双眼罢了。

    或许,父王中的毒根本不是什么致命的毒。

    不过是普通毒箭。

    也许随便一个大夫就能给他治好。

    可陛下不许玉成先生为他诊病,陛下只让他信任的太医去救治父王,然后急得日夜不眠不休地陪在弟弟身边,一点一点地看着弟弟的生命流失。

    他在狞笑吗。

    笑他终于为自己可怜的昭煦太子报了仇?

    秦绍真的很想回到前世,回到皇帝在裕王病床前守着的那几天几夜里质问他,看看他有没有在冷笑,有没有愧疚,有没有撕心裂肺的痛。

    像她一样。

    秦绍拾起掉在地上的筷子,面色平静甚至带了两分笑容地吩咐宫女换一双过来。

    拿着新银筷,她波澜不惊地夹起一片腌得白里透黄的嫩笋,咬在嘴里脆脆咸咸的,鲜香汁水瞬间溢满喉舌,一口咽下去,唇齿间余味残留。

    她舔了舔嫣红的上唇,露出一丝笑来。

    “殿下,”容宿站在大殿门前,朝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印进大殿,让秦绍眉头微皱像一只被侵犯地盘的猫。

    可来者是容宿。

    她挥手,令人放容宿进殿。

    侍卫没有阻拦。

    “看来是带了谕旨而来。”秦绍笑笑,吩咐一旁:“再拿副碗筷,想必容卿也没用早膳。”

    容宿眉头微皱。

    “陛下传召。”

    “我让你陪我用膳。”秦绍挑眉,任性又霸道。

    容宿坐到秦绍对面,带着暗纹的银盘银筷银勺摆好,宫女们乖顺退下。

    秦绍低头,又塞进嘴里一只小笼包。

    和前世一样,她没有看对面的容宿,只不过今生却是另一个原因。

    容宿没有害死她父王。

    甚至是……

    如果没有容宿,只怕她的小命也早就被人取走了。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谋朝篡位。

    虽然她是个女儿身,但她只能禅位给大秦皇室,决不能让位给容家的人。

    “容宿,孤以茶代酒……”后半句秦绍噎了噎,说不出口,索性干了那碗凉茶。她眉梢一挑才看到容宿受宠若惊的表情,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呆子一样,秦绍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来。

    容宿竟看得呆了。

    他早知面前的太子爷素有美名,却没想到殿下一笑当真倾国倾城,红唇霞面水眸,见之误终生。

    听云……

    不知为何,眼前的尊位竟和那眼角带俏的少女重叠起来。

    容宿猛地摇头,狠狠将重影分开。

    殿下是君,是大秦未来的圣主。

    听云是佳人,是他未来的妻子。

    这两个人断断不敢混为一谈,断断不敢!

    “殿下不怪臣胆大妄为,倒戈相向吗?”容宿将话题转回正轨,对上秦绍似笑非笑的水眸,清了清嗓子道:“是在臣要求搜查太子府时看穿的吗?”

    他知道,那日兵行险招,非要搜查太子府和秦绍“一决生死”的态度,很难瞒得过秦绍。

    秦绍被戳穿心思却纹丝不动。

    曾经有个人教过她,越是被人看穿的时候,就越要高深莫测。

    如今,她要把这句话还给那个人。

    “不,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在做戏。”秦绍坦然道。

    容宿微有些诧异。

    他自问演技天衣无缝,否则容王妃怎么会那么轻易上钩,还作死地把褚英送到裕王府去,更信了齐氏的话。

    可太子竟然说,他早就知道了。

    秦绍太喜欢欣赏容宿这狗贼因为她而吃惊的表情了,就好像一个日日被先生责骂的差生突然之间开了窍,把先生顶得一愣一愣的。

    这还不止。

    秦绍还紧接着用了下一招。

    “因为孤,一直最信任容卿你。”她唇红齿白地吐出这么一句,简直戳到容宿心窝里了。

    看到那欺压她多年的老狐狸竟然僵硬了手,秦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看来收揽人心这一招也被她学会了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证据

    大殿之上,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齐氏一句不是她给的那份供词几乎把三位老大人吓傻了,周老大人年纪大手脚却利落,第一个抢过来检查:“没,没错啊,就是这份。”

    容王妃给他的就是这份。

    齐氏把冷笑藏在心里,对上皇帝的眼睛时是发自内心的惶恐:“不,不是,妾身不敢欺瞒陛下,这真的不是妾身交给母亲的供词!”

    皇帝看向容宿:“容卿,你来问。”

    容卿?

    曹国舅忍不住瞥了容宿一眼,这细皮嫩肉的小子爬得可真快,这么几天功夫就成了陛下口中的容卿,也不知他老子容王得知了会是个什么心情。

    “齐氏,你说这份状辞不是,可有什么证据?”容宿问道。

    齐氏颤抖着道:“因为……因为内容都不一样啊,春婷只招供说有个带着牡丹面具的女人一直让她劝三爷吃喝玩乐,不要把功夫放在课业功夫上,后来殿下住进朝熙别苑,她又撺掇三爷去和殿下作对,还想要殿下的命!”

    三位老大人吓得倒退一步,“这……这……”

    容宿纹丝不动:“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有,妾身有,妾身当然有,妾身曾将供词交给太子殿下过目了!”齐氏语出惊人。

    皇帝这便召见了秦绍。

    容宿与秦绍入殿,內侍附耳上前向皇帝禀报了二人同桌用膳的事,虽然容宿一筷子没敢动,但是回了秦绍一盏茶。

    皇帝摆摆手,没有追究。

    “太子,这妇人说曾给你看过一份关于嘉华的供词,可有此事?”

    “回父皇,确有此事。”秦绍坦然答道:“供词儿臣皆保管在近侍褚英手中,奈何褚英就在送证物之日遇险失踪,再之后便成了刑部的阶下囚。”

    “你是说,褚英是被人绑架了?”皇帝皱眉道,这个解释他的确不是第一次听,但是有了齐氏反口的事,他才堪堪有点相信秦绍的话。

    秦绍当然没有挑剔皇帝的“健忘”,她只是再说一遍:“自从南郊马场之后儿臣一直追查嘉华下落,那份证词是她第一次露出马脚,所以儿臣想从此事入手,没想到走露了风声,被人设计至此,儿臣惭愧。”

    秦绍看起来是真挺惭愧的。

    褚英被劫持是她没预料到的,因为她从没想过征文先生的地方竟然会出现纰漏!

    所以她当时怀疑容宿。

    认为是容宿出卖了褚英,设计了一切,认为容宿就是那个幕后黑手,至少是为幕后黑手办事的人。

    可直到容宿在褚英二次被抓时与她当庭对质,非要搜查太子府时,她终于相信容宿与此无关。

    因为秦绍确定,以容宿的心性绝不会做出这种风险奇大的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容宿在诈对方。

    这下所有的关窍都开了。

    敌在暗,我在明,不论怎么斗怎么打,秦绍都是吃亏的那个。

    只有容宿自己堕入黑暗,才能真正了解对方,逼对方献身。

    容宿所料不错,容王妃真的沉不住气现身了。

    要说起来,这还得靠秦绍和容宿的一点点“小默契”。

    若非秦绍办了马场比赛,许了“一诺之玉佩”,容宿又耍诈赢得玉佩,容王妃那等老奸巨猾的人断断不会上当。

    现在好了,容王妃认为容宿当时根本没有因为张院正的遗言而怀疑秦绍,反而跟秦绍合起伙来对付她,当下便急着命人把人藏到裕王府去。

    这一步,她走的很高明。

    既没有强行塞入太子府惊动玉成先生,也没有放弃机会,任由容宿替秦绍背锅,再靠着一枚玉佩死而复生。

    所以,直到受到陛下召见时,容王妃依旧觉得自己成竹在胸。

    这一次,秦绍必死无疑,裕王也不会有好下场。

    到时候那位主子一定会扶持秦骋这么个可怜孩子上位,而她和她的儿子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第一大功臣。

    远比这心机深沉的秦绍强上百倍不止。

    “林氏,这是你呈递上来的供词吗?”皇帝指着容宿手里的供词,睁大了眼睛问。

    容王妃接过供词,神色古怪地看了三位老大人一眼,难道他们没跟陛下说明,还要再问她一遍?

    三位大人生怕泄露了表情被容王妃看穿,老老实实地眼观鼻。

    容王妃检查一遍,供词没有问题,一角还残留着一截卷边呢,那是容王差点烧了它的证明。

    “是。”容王妃道。

    三位老大人噗通一声跪倒,纷纷呼告:“臣有罪!”

    他们是负责审理案件的,结果案子里的重要证物被人掉了包,他们还云里雾里地不知所谓,若非容宿聪明先问一句,只怕齐氏到现在都想不到证词已经被掉包了呢。

    容王妃一头雾水,这几位老大人发什么疯呢?

    “林氏!”皇帝忍着怒火,命人带上齐氏:“母亲,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啊,儿媳交给您的证词根本不是这一份啊!”

    容王妃脑袋嗡地一声!

    齐氏还是忍不住,抿起了唇角。

    真是太舒服了。

    被容王妃颐指气使了多年的恶气,今天一朝出个干干净净!

    容王妃手指发抖,指了齐氏怒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就是你给我的供词啊!你说春婷见过带牡丹面具的女人,你说春婷招供那女人是太子身边的人,都是你说的,你竟然反口不认!”

    显然这也是个颇有急智的女人,容王妃当即跪倒:“陛下明鉴,臣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如此大逆之事啊!您也看到了,这件事多么容易就会被识破,臣妇怎么会这么傻!”

    “母亲当然不傻,”开口的是容宿。

    “正因为母亲觉得即便被戳穿也是两个人都没有证据的情况,到时候陛下只会信证据,而此时大多数的证据都是不利于太子殿下的。”容宿笑眯眯道。

    容王妃咽了口口水:“容宿,你不是……”一直在跟太子作对吗?

    这个小贱种难道又是观风而跑,去投奔秦绍了?

    亏得秦绍还肯收容这反复无常的小人!

    “母亲想说什么?我不是一直在追查太子殿下吗?”容宿当庭表白道:“我容家世代忠君,眼里只有陛下吩咐,只有是非真相,从无你我之分。”

    容王妃恨不得捶地大笑:“容宿,你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

    “孤就是证据。”

第二百六十三章:指证

    秦绍的出现就像投石击水,荡起无数涟漪。

    容王妃脸皮僵硬地看了容宿一眼,心里已经滚过千万种可能。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您这一步棋下得太急了。”

    容闳的劝说犹然在耳,可容王妃此时已是悔之晚矣,当然,她也没想悔。

    “见过殿下,”容王妃客客气气施礼,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臣妇不知殿下是要为谁作证。”

    都这个时候了,王妃还不服输呢。

    秦绍冷笑,看来前世王妃能跟容宿斗那么久,也不是无的放矢。

    “王妃刚才不是在问容宿可有证据?巧了,齐氏的那份供词早在孤借住王府的时候就给了孤一份,你要看吗?”秦绍笑盈盈开口。

    容王妃求助似得目光看向三司老大人们:“臣妇不敢,这是几位大人的公事。”

    秦绍若有若无地将目光投向了三司的三位大人。

    曹国舅脸上惨白,周老御史神色肃穆,绍大人则缩在后面极力缩小存在感。

    毕竟秦绍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还能不明白?

    事实上,他们在容王府曾经审问过齐氏一次,齐氏一一作答,如今想来,其实每句话都有两种可能。

    他们问齐氏那份供词是不是春婷招供,齐氏当然说是,但问到内容时,齐氏则畏畏缩缩地表示正如证词所写的那样。

    三位老大人根本没想到还会有双份供词,所以这就被齐氏糊弄过去,原本他们还有些存疑,毕竟齐氏当时模棱两可的对答实在有故意诱导他们的嫌疑。

    但现在秦绍出面表示曾经收到过齐氏所言的“真正的供词”,就相当于是亲身作证,他们即便有些疑惑也不敢真正当庭质疑秦绍啊。

    周老大人目光在容王妃身上扫过,若是寻常妇人见到这番阵仗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可容王妃却应对有余,还有胆色要证据,可见心智不俗。

    这件事,还有的讲究。

    否则殿下和容宿为何偏偏算计她,而她也恰恰命人到刑部报案,这才落入瓮中?

    周老大人虽然忠心皇帝,但也不是愚蠢之辈,自然不想成为容王妃手里的刀,故此他选择沉默,并没有说出齐氏有意诱导的事,还在曹国舅想上前时拽了他一把将人拉回来,静静观望事情发展。

    秦绍朝三人方向颔首,才道:“既然王妃不想看,那还是解释一下这份诬告孤勾结嘉华的供词是如何从你的嬷嬷手中交给三司的吧。”她这一句话,竟然是要将案子定下了。

    “殿下!”容王妃终于露出一丝慌色:“殿下天潢贵胄,可臣妇也是受过诰命的王妃,不容殿下如此污蔑!陛下,请陛下明鉴!”

    皇帝冷笑一声,朝容宿扬了扬下巴。

    “母亲,恕儿子不孝,还要再问您两句。”容宿勾着唇角,这声讨罪简直比利刃还刮得容王妃脸皮疼,“四郎既是领了陛下的旨意,别说我只是你的嫡母,就是你的生母也问得。”

    还不服输呢。

    这分明是在提醒众人,容宿大逆不道审问嫡母。

    她以为这么一句就能让容宿难堪,畏首畏尾,却不知点燃了皇帝最后一点耐性:“放肆!是朕让容卿审问的,你这是在指责朕不通礼法吗?!”

    “臣妇不敢,”容王妃一个头叩在地上,顿时瑟瑟发抖。

    她到底是妇人一个,在家议论两声朝局或许可以条理清晰,但论及对圣心的把握简直烂到家了。秦绍露出三分笑意,这方面深宅妇人当然不懂,倒是容宿巧妙利用一句儿子不孝引得容王妃上钩,现在有了皇帝当庭斥骂他审问起来就不需要畏手畏脚,顾忌身份人言了。

    真是狗……老奸巨猾。

    不知为何,秦绍第一次觉得那句到嘴边的狗贼二字放在眼前的容宿身上让她心生反感,不知不觉地换了个形容词。

    那边容宿已经审上了。

    “王妃娘娘说眼前这份牵扯太子的证词是齐氏亲手交给您的,是何时,经由了几人手,可曾有人亲眼见过供词内容?齐氏又可曾跟您亲口说过证词上的内容?”容宿一连抛出三个问题,就是要让容王妃来不及想对策。

    容王妃果然吞吞吐吐说不明白。

    这并非她不能急中生智,而是因为当中牵扯太多。

    她若是说了只有自己和徐嬷嬷知道,那便是证明了无人见过供词内容,可这样那齐氏就有秦绍作证,最后“掉包供词,妄图陷害太子”的罪名只会叩在她一个人头上。

    可她若是说有,又能有谁呢?

    她虽然给容王看过那份供词,但一来容王已经明确表示过不想掺和进来,容王妃打着为容家好的旗号行事,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容王来。

    更何况,容王见到这份供词也是从她手中得来,并非从齐氏手中得到,他到时只需如实说明就足以脱身,而局面还是回到眼前,她还得罪了自己的丈夫。

    这种蠢事容王妃当然不会做。

    那还有谁肯为她作这个无异于假证的证?

    紧急之时,灵犀通透,容王妃忽然想明白了秦绍和容宿联起手来为了什么……嘉华!

    他们十有八九是猜到了她和嘉华联手,陷害秦绍陷害裕王的大局,今天就是要用齐氏那个贱人的反口咬出她来,若是她能再开口牵扯出嘉华那就是连根拔起!

    至于容宿的“背叛”更是一计。

    容宿这个小贱种,自己当初就不该留他活命!

    “没……没有人能作证,前几日将供词交给臣妇后,臣妇日夜难眠,如此大事不敢知会任何人,就想着将证据交让三司几位大人便是尽了命妇之责。”

    “王妃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秦绍忍不住冷笑嘲讽,颇有些少年人使性子的味道。

    但皇帝没有怪罪。

    饶是再好脾气的人面对这样凭空而来的污蔑,也不会好脾气地对待罪魁祸首了吧。

    更有可能的是,对方还想要裕王的性命!

    “王妃娘娘说是前几日?这就奇怪了,事情发生少说也有四五个月了,齐氏为何近几日才给你状辞?”容宿把目光投给齐氏。

    齐氏早就和他商量好回答,一个头磕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妾身不敢欺瞒陛下,是前几日母亲突然提及春婷的供词,说只要我交出供词就能说服太子殿下饶我夫君性命!”

    “妾身孤儿寡母实在不敢违背,但万万没想到母亲的法子竟然是要污蔑太子殿下,妾身若是早知,断然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案底

    污蔑太子。

    大逆不道。

    齐氏这一刀一刀扎得可太狠了,生怕容王妃不死一样。

    看来她也很清楚,今天这一场闹罢,她和容王妃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了自己为了孩子,她只能选择让容王妃去死了!

    倒是容宿不疾不徐地看了齐氏一眼,提醒她不要耍什么小聪明,以免弄巧成拙露出马脚。

    齐氏赶忙消音,但容王妃面对人证物证是百口莫辩,当即就被皇帝下旨囚禁宫中,并且派人直接将徐嬷嬷和其他几个得容王妃重用的丫鬟婢女统统抓起来。

    这一闹可不得了,容王不在长安躲得开,但容闳身为亲生儿子怎么躲得过,当即跪在大殿门前为母亲求情。

    “嘉华与我有杀妻害子之仇,母亲断不会与之为伍,请陛下明察!”他苦苦哀求却根本得不到召见,只有容岚与他通过一次气,让他想办法见到毓灵公主好让公主帮忙求皇后娘娘。

    容闳是外男,就算已经跟公主订婚也不方便求见,何况出了这档子事,若是容王妃获罪,只怕这门亲事也保不住。

    “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容闳起了疑心。

    小容妃身在宫中,却和容王妃心思一样,都是不甘寂寞的主儿,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却偏要入宫为妃了。所以容王妃跟这个女儿比较知心,联系紧密,许多事即便是养在身边的容闳都不清楚,容岚却能知道。

    “哥你疯了吗?我能知道什么?”小容妃可吓得不轻,“母亲这是犯了天大的案子,若是无罪还好,若是真的获罪,你这一句就连我的命都要搭进去!”

    容闳微怔。

    没想到这个时候妹妹想的不是如何救母亲,而是自保。

    “好,看来你是不打算管母亲死活了?”

    明哲保身,最是稳妥。

    “我怎么可能不管母亲死活,我自有我的办法,远比你在这儿跪断腿管用。”小容妃早就知道跟哥哥说不明白,索性断了联系。

    容闳跪了大半日,终于等来了秦绍。

    “殿下明察,母亲固然报仇心切,但也绝对不会做出构陷殿下的事,她……她可能是被歹人利用了!”容闳膝行到秦绍跟前苦苦哀求。

    “大哥是在说我吗?”容宿站在秦绍身后,俯视容闳。

    容闳拳头紧攥,不肯与他讲话。

    “哦,看来是在说齐氏了?敢情三嫂在大哥心中是如此有心计的人。”容宿说。

    秦绍忍不住回头看他。

    这人,怎么在容闳面前这么幼稚,像只斗胜了的公孔雀一样,急着开屏炫耀。

    “容宿,你也是母亲的儿子——”

    “你母亲何时当我是儿子了?大哥当着殿下的面可别说谎,你平心而论,我和容腾,哪一个是母亲的儿子了?”容宿咄咄逼人。

    容闳腾地站起来就要动武。

    “住手,这里是大殿,你们兄弟的家事也好意思拿到这儿来闹?”秦绍开口,容闳放下拳头,容宿漫不经心地整理衣领。

    “容闳,你忠心赤城孤心甚慰,”容宿在后面不自觉地冷笑,秦绍只当没发现:“但这件事你还是回去等结果吧,相信用不了几日,三司就会有答复了。”

    秦绍说罢便走,容闳扭头跑到她身前跪倒:“殿下!殿下,臣可以替母招供。”

    容宿眉头一挑,没想到容闳会这么做。

    “大哥这是急着自保吗?”

    容闳瞥他一眼,冷冷道:“我的确知道母亲逼着三弟妹交出春婷证词的事,但母亲的心思绝不是陷害郡王,而是因为……因为她以为郡王有罪,她急着为长孙报仇啊!”

    秦绍也忍不住冷笑:“你的意思是,容王妃设计陷害孤,只是为了给江氏和她肚里的孩子报仇?”

    “你可真是被孝心蒙蔽了双眼,难道你就从没想过,林氏急于为你娶毓灵为妻,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秦绍俯身直视容闳双目,笑容有些残忍:“看来你根本不知道整个容家,最希望江氏死的人到底是谁。”

    “不可能!”容闳跌坐在地,“我娘这些年虽然急着抱孙子,但,但她绝不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买通嘉华杀江氏,这怎么可能!

    “等着三司会审的结果吧。”秦绍随意应道,远远走开。

    三日。

    三司只用了三日,就把林氏嫡系全审了一遍,除了徐嬷嬷什么都不肯招,一直说娘娘冤枉外,其余丫鬟小厮们能招的全招了。

    林氏执掌容王府三十余年,手上根本不干净,如今是陛下亲自将她下了大狱,手下之人那个还敢隐瞒,恨不得把知道的所有事全招了,免得受苦。

    容王年轻时酷爱美女,房中林林总总收了三十余号人,有自己买的有人送的也有良家子光明正大纳彩进门的妾侍。但说来奇怪,除了容腾容宿外竟没有半个庶子成年,庶女倒是不少,那些失宠的美人儿们下场更是千奇百怪。

    从前一个一个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但如今翻查出来一个接一个的就大有门道。

    结果三司一通审下来,嘉华的身份还没查出来,倒是把容王府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翻了个干净。这当中容宿当然没少出力,不过结果还是得交由容王自己处理,这毕竟是家事,而证词一案却陷入瓶颈。

    容宿主动探视单独关押在刑部小室的容王妃,对方素衣素面,但神采还不错。

    “是查不出什么吧?”她笑说。

    容宿背着手看她,声音尽量放轻:“我娘,也是你做的吗?”

    容王妃挑眉:“你查出什么了?”

    “我知道,我娘身体一直很好,可你来过后,她就渐渐病得起不来。”容宿攥紧拳头,他一直和娘缩在小院子里,可那年闯祸见到容王妃后,娘亲的身体就每况愈下。

    容王妃咯咯怪笑,“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想查你娘的死因?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你利用他,只怕吃了你的心都有了吧。”

    容宿腾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你逼她做了什么?”

    “都是她自己在逼自己,”容王妃冷笑,“罢了,你今天来是要放我出去的吧?就算我做了再多的错失也只是容王府的家事,牵扯不到别的什么。”

    果然,容王妃早就知道,即便翻出她所有案底,只要没有她勾结嘉华的证据,就没办法置她于死地。

    毕竟她还是容闳的生母,容王就是恨死她,也不会休妻断了长子的前途。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嘉华是谁?”容宿冷笑,啪啪拍了两巴掌。

第二百六十五章:安晴【加更】

    容王妃抬头,脸上得意的表情僵硬起来,半晌没能开口,只是见鬼一样盯着门前的女子:“她……她……”

    容宿面带微笑凑上去:“她是谁,母亲不认识了?”

    “她……不是回家养病了吗?”容王妃无比心虚地开了口,手指微微有些抖,旋即走上前:“彩玉,你没事可太好了。”

    门前那带着兜帽名唤彩玉的女子猛地掀开兜帽。

    容王妃似是害怕见到什么一样眯起眼,彩玉咯咯怪笑:“娘娘,奴婢死里逃生才爬出乱葬岗,您怎么不敢看奴婢呢?”

    “彩玉,你病了就回家养病,怎么敢随便出入公堂!”容王妃板着脸道:“你还是我容王府的奴婢,我不许你做出无礼之事!”

    容王妃还想摆主母的威风,可这次她却算错了这笔账。

    “三夫人和四爷已经答应我,只要我说出实情,他们就还我自由,还能让我亲手报仇。”彩玉摸着溃烂结痂的脸颊,声音竭力隐忍但显然是在崩溃边缘。

    “母亲,现在您还觉得我抓不出嘉华吗?”容宿好像故意和容王妃作对,这一前一后的声音逼近,让容王妃本就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断裂。

    彩玉的声音如影随形:“就因为我看到了那个女人,你就让姓徐的老毒妇给我下毒,让我面上生疮,还打着养病的旗号,把快死了的我丢到乱葬岗去!娘娘我服侍了您八年啊,您只要说一声,我就是死也不会出卖您的,可您却这么对我!”她的脸毁了,这辈子就再也没什么指望。

    容王妃让她一生残疾,她也不会让容王府妃好过!

    所以当容宿的人从乱葬岗把她抬回来,还找人给她解毒救命,她就立志帮四爷解决掉这个歹毒的女人!

    “我见过那个嘉华!那天四爷奉命搜府,她就扮成丫鬟的样子进来与娘娘密会,我意外听到娘娘提到了裕王府三个字!”彩玉当众喊出这句话,就是最有力的人证。

    “她说谎!”容王妃近乎尖叫,“她得了重病记恨我将她丢出去,便伺机报复,她的话根本不可以做证词!”

    “那她若是找到嘉华了呢?”容宿步步紧逼。

    容王妃瑟瑟发抖,不,不可能,没人能找到嘉华的,没人知道嘉华在哪儿的!

    “不就是藏身宫中吗?你还真以为没人治得了她了?”秦绍的声音响起,她单手高举着圣旨朝刑部的大人颔首示意:“奉陛下旨意,带彩玉搜查宫中所有宫女,妃嫔,只要是女人,就都要认一认!”

    容王妃双腿一软栽倒下去。

    秦绍亲自来将彩玉领走,前往各宫辨认,这一招棋不可谓不狠。

    彩玉是因见到过嘉华的侧脸而被容王妃逼杀,当然是到死都记得那个人的容貌,相信用不了两天就能找到嘉华的下落。

    容宿心里这颗石头终于落地,也就不管容王妃的死活,径直从走出。

    让他意外的是,秦绍竟然带着人在外面等他。

    “殿下,”他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他还以为秦绍早就走了呢,毕竟抓嘉华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秦绍局促地清了清嗓:“我都听到了,你……娘的事。”

    容宿故作轻松一笑:“劳殿下费心,这个女人作恶多端,即便不承认,她也逃不过这一劫。”

    “你就不怕容王看在容闳的面子上放她一条生路?”秦绍微诧。

    “不是还有殿下呢吗?”容宿笑说:“殿下不会放过她的,就算是为了臣。”

    秦绍睁大眼睛,有这么不要脸的吗?

    “否则您也就不会在这儿等着臣了。”容宿扯出一丝笑来。

    不知为何,自从前几日秦绍忽然让他一起用膳开始,殿下对他就格外宽容,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急于补偿。

    前头他排挤容闳时是这样,今天特意等他也是这样。

    “殿下其实用不着这样,和殿下翻脸这件事都是我自愿的,说起来还害得殿下屡次被陛下斥责,臣并没有什么损失,所以殿下不必心存愧疚。”

    “我不是因为……好吧。”

    秦绍原想否认,毕竟她真不是因为“误会”容宿背叛她这才心存愧疚想补偿容宿,而是因为误会他前世害死父王,不过细想起来,她觉得还是让这个误会延续下去,比较好解释。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抓到嘉华,陛下那边才好交代。”

    “放心吧,我已经派人过去了。”秦绍当然不会带着彩玉在这儿等容宿,东宫禁军早就带人去了,不过容宿还不放心,要亲自去盯着。

    慈安宫。

    这里是历代太后的寝宫,一直尊贵热闹,尤其是先帝生母窦太后在世时把持朝政,这里俨然就是第二个朝堂。

    但这一朝与众不同,宫内仅供着陛下生母方太后的灵位。

    窦太后当年扶持起来的傀儡皇后曹氏在封了太后后,只能别居其后的泰安宫。

    饶是如此,曹太后并没有怨言还担心皇帝和大臣们因为她居所的问题起争执,自己要求住到避暑山庄去,远离纷争多年。

    有此,慈安泰安两宫都是门庭冷落,但十分安静。

    慈安宫的宫女们也最闲适,成日里打扫打扫卫生便能安稳度日,令人羡慕,所以当皇帝传旨要搜查各宫的时候,慈安宫人们第一个想法是与我无关。

    谁敢随意打扰方太后灵位?

    所以当容宿带人进宫时,管事宫女第一反应是,这个人不想活了!

    容宿并不多话,直接叫所有人遵旨站到宫中庭院内,由彩玉逐一辨认。

    宫中人员的花名册就在容宿手中,他和嘉华交过一次手,犹记得对方轮廓,不过此时有笔彩玉的话更有力的证据出现。

    “安晴呢?”容宿问过第三遍,众人也没答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安晴是二等宫女负责守灵,平时也没人在意她是不是跪在屋里祈福,谁想到今天才发现她根本不在内室!

    他反应奇快,当即命人禀报秦绍。

    “这只狐狸终于露出马脚了。”秦绍当然高兴,不过她也不相信嘉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二等宫女。

    “再查,所有和安晴有关的消息全都送来给孤!”秦绍道。

    她与容宿里应外合,抓住一个安晴根本不在话下,问题是安晴背后的那个人这次应该坐不住了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要人

    “宫女安晴,六岁入宫,八岁时在东宫做过先太子外门洒扫丫鬟。太子夭折前她被派去伺候毓灵公主侥幸逃过一劫,而后随着公主进了坤德宫,后来犯错被皇后娘娘罚去佛堂,再然后就被派到慈安宫中。因为要在灵前祈福所以安晴很少与人见面,连用膳都是独自一人,现在看来有充足的时间行事。”容宿整理过安晴记录在案的履历,向秦绍汇报。

    “拔出萝卜带出泥,既然这个安晴失踪了,你就重点查她在慈安宫的情况,偌大的宫中她屡次出入不可能毫无破绽,必定有人跟她联系,慈安宫中也会有人同她里应外合。”秦绍眯起眼:“抓住这个人,我们就离真相更近一步了。”

    容宿的办事效率可不是吹出来的,又有秦绍和皇帝两方撑腰,短短半天就抓住了里应外合的宫女。

    “宫女招供说她经常帮安晴吃饭,有时候能一连吃好些天,她也怀疑过,所以有一次偷偷进去看过,安晴果然不在灵堂祈福,不过她吃人嘴短不敢说出来。”

    这下证据确凿了,这个安晴极有可能就是嘉华。

    因为是宫中的人,所以江泰才信任他,而大公主……

    “查了她消失的时间和大公主出入宫的时间对比了吗?”秦绍问。

    容宿点头:“完全吻合,安晴应该就是随着大公主凤驾出入宫中的。”

    承安大公主身份尊贵,每次出入宫都要带上十七八号宫女,只要有管事的授意,混进去一个两个的,根本没有侍卫会查,至于慈安宫八百年没人来一趟的想发现也不容易。

    “马上提审大公主身边的嬷嬷,看看这件事到底是谁办的。”秦绍下令,这一连串动作抓了好些人最后终于查清真相。

    嘉华,或许本名安晴,平时就在慈安宫中守灵,因为有大公主撑腰所以一直不曾露了马脚。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安晴最近一次露面便是在宫门前递了中暑的容王妃一杯茶,这件事有两个小宫女看到,故此成了最切实的证据。

    有了这份证据,不论徐嬷嬷和容王妃招不招,结果都已成定局。

    衙门立刻命人画了安晴的画像让彩玉辨认过,彩玉只在暗中见过一截侧脸,不过看了画像也觉得有些像便认了下来。

    有趣的是,安晴的模样竟然让秦绍有些眼熟。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不过现在距离抓人只差一步,她心里长出口气,走出衙门时没注意到身后跟来的容宿。

    “殿下,”容宿叫住秦绍,小跑着追上来。

    秦绍看到他手里的玉佩,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容卿是想到要求什么了?”

    “是,”从夺玉那一刻他就想好了,并不是为了让容王妃误会逼她自露马脚,而是因为容宿确有所求。

    他跪倒在地双手捧玉奉上:“臣斗胆,想请殿下恩典,将一个人赐给臣。”

    “?”秦绍一时没反应过来。

    “臣,想要一个女人。”容宿试着说得更直白一点,他以为凭秦绍的头脑,应该猜得出来他想要的人是谁。

    毕竟他们能到今日君臣相互信任的一步不易,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认为秦绍不会再在听雨这件事上骗他了。

    容宿想过了。

    听云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殿下的暗卫,不过既然她能像征文示好,就表示她至少是自有的,殿下对她并没有什么企图。

    那他就能用这一诺,将她要来。

    容宿满怀希望地看向秦绍。

    “嗯……你想要她?”容宿也逃不过上辈子的宿命,开口向她要任艺璇了,可他们今生明明没有太多的交集啊?

    秦绍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她的身份对你很不利,刑部尚在通缉她。”

    任艺璇有案底在身,囚在太子府之中等案子了结只怕还要再度流放。

    容宿毫不介意地笑了,“她的事虽然不小但大公主府如今败落,相信过不了几日就没人再追究了。”

    可巧这两个人同时夜闯了大公主府,以至于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这么久,两个聪明人竟然每一个人听出了问题。

    于是一个不情不愿地应了,一个欢天喜地的表示愿意在老地方等着。

    “这个狗贼,竟然还跟任艺璇有老地方了!”秦绍磨牙,她现在很怀疑任艺璇当初能逃出郡王府正是因为有容宿相助。

    “还给我。”秦绍伸手抢过自己的玉佩,大步走开。

    容宿不疑有他,欢喜地回了府,看什么都高兴的他一掷千金在琴坊买了把古琴。

    路过坊市热闹的人群时,脸谱摊上的一张花脸面具吸引了他。

    容宿扔过去一块碎银子拿走了面具。

    征文先生的面具给了听云,但只要他还在,征文就会一直在。

    夜幕降下,容宿亲手暖了壶酒,坐在琴台前等着,手边就放着新买的那张花脸面具,不时摸摸琴弦向门外张望。

    一顶小轿咯吱咯吱抬到小门前。

    大成欢喜地迎上去:“姑娘可来了,爷在里面等您呢。”

    任艺璇疑惑地皱着眉,她不知道秦绍在搞什么鬼,索性不说话也不回答,免得惹出麻烦。

    进府落轿,任艺璇才慢慢掀开帘子。

    入目是容宿的背影,“你终于来了。”容宿转身,他带着花脸面具,看着女孩一只绣鞋迈出,惊讶地喊道:“你是……征文?”

    容宿面具下的脸瞬间铁青:“任艺璇?”

    大成也吓傻了,自家爷豁出这么大的勇气要告白听云姑娘,怎么太子却送来这个奇怪的女人?

    “征文,你……是你从太子手中救了我。”任艺璇无比惊喜,垂下头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我……我还以为你一直比较喜欢那个听云呢……”

    “我喜欢的当然是听云,”容宿的声音比夜幕还森冷,冻得任艺璇一个激灵,“你,你说什么?”

    大成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非常清楚四爷为了今天准备了多少,结果太子送来的人竟然不是他心爱的人,这让四爷怎么忍的了!

    “把她塞回去,跟我去见太子。”容宿把面具摔在地上,铁青着脸就去太子府质问秦绍。

    秦绍听说他来了,万分不满地摔了杯子:“干什么?他得了佳人就这么急着来谢恩啊。”

    “殿下欺我太甚!”容宿咬牙切齿。

第二百六十七章:抢妻

    秦绍瞪着大眼睛,看到容宿气势汹汹冲进来下意识瑟缩一下:“怎、怎么了?”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容宿指着大厅前的小轿子,可怜任艺璇还被绑得严严实实塞在里面,羞愤不能自已。

    “我……我按你说的做啊,不是你要的人吗。”秦绍忍不住撇嘴。

    前世总有些坎儿是今生还要走一遍的。

    她是如此,容宿大抵也是如此吧,任艺璇是他前世得不到的女人,今生……今生她可以成全他,就当做是前世误会他的一点补偿。

    秦绍如此想着,稍加释怀,心口沉沉压着的那块石头稍稍欠了个缝,可阳光还没照进来容宿就一脸乌云地盖过来:“殿下喜欢她?”

    “你说什么鬼话呢?”她怎么可能喜欢任艺璇?

    秦绍不可理喻地盯着容宿,这家伙吃错药了吧,整的跟谁要和他抢老婆似得。

    “我对任艺璇没兴趣,否则怎么可能把她还给你。”秦绍无趣道,她心里明明赫赫就装了征文先生一个人,今生也就只打算娶宗遥一个太子妃,怎么可能对女人有兴趣。

    “殿下明知道我说的不是任艺璇。”

    这下可把秦绍搞糊涂了:“不是任艺璇,那是谁?”

    她疑惑的表情都快把容宿说服了,“殿下难道不知道,我喜欢听云。”

    我喜欢听云。

    我喜欢听云。

    秦绍如遭雷劈,容宿却极擅乘势追击,逼近一步让两人距离拉近,待秦绍反应过来时容宿已经快跟她脸贴脸了。

    “你,你无耻!”秦绍一拳砸过去,这招没用什么技巧也不怎么高明被容宿抬手握住,感受倒他炽热的掌心,秦绍就像被那句“我喜欢听云”烧着了一样,飞快地抽回手。

    “我怎么无耻了?男女婚嫁天经地义,只要殿下让我见到她,我自然会和她说清楚。”容宿垂下手。

    秦绍没有否认,至少可以确定听云的确是太子身边的人。

    容宿忍不住打眼看去,殿中丫鬟倒是有几个,垂眉顺眼的一看就不是他的听云。

    “你看什么你!”秦绍骂道,“孤、孤殿里的人也是你能觊觎的?”

    容宿垂头:“是,殿下教训的是,臣只想要听云一人。”

    秦绍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要你个大头鬼!

    “放肆,孤不认识什么听云!”秦绍甩袖,打算直接否认了事。

    “殿下收了玉佩,一言九鼎。”容宿面无表情地将军。

    “我……我,”伶牙俐齿的秦绍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她以为容宿要的人是任艺璇,当然痛快答应了,可现在他要的是听云啊!

    秦绍怎么履行诺言?

    把自己收拾收拾塞进轿子里送到容王府吗!

    “请殿下成全!”

    容宿单膝跪倒,抱拳求道:“殿下就当赐我一个恩典。”他无比希望地看向秦绍,自古赐妻之事都是君臣美谈,容宿不信秦绍不知道。

    成全你妹啊!

    秦绍知道自己现在再说不认识听云的话都只会被容宿当成笑话,脑子一时都快转不动了。

    看来,听云这个身份早就在容宿面前露陷了,只不过容宿将听云当成是她的暗卫,并没有怀疑到她本人头上。不过,他既然知道,有没有告诉蒙世佂?

    秦绍想到这个关键点,不由头大如斗:“容卿不必如此,孤对你信任有加,就算你不娶听云,我也不会怀疑你的。”

    容宿微诧抬头:“殿下以为我在试探您?”

    秦绍早已过了被一句“我喜欢听云”吓懵了的时候,心平气和地扶起他,正要张口,容宿就一句话怼了回来:“监视也好,细作也罢,只要是她,都好。”

    秦绍啪地一声摔开他的胳膊:“容宿,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容宿梗着脖子不说话。

    半晌,才艰难地找到声音:“殿下也……喜欢听云?”

    他早就想过所有可能了,不论是从监视他的角度还是朝局来说,秦绍把听云赐给他为妻都是最好的选择,秦绍并不应该这么抗拒。

    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殿下也喜欢听云,殿下觉得自己在跟他抢女人。

    秦绍觉得自己头顶都要冒烟了,容宿可真是个狗贼,他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她怎么可能自己喜欢自己啊。

    不,不对。

    “孤当然喜欢听云,孤可以为她去死。”秦绍答得一本正经,眼里写满了真诚。

    可以为自己去死,没毛病。

    容宿闭上眼,这最艰难的可能,成真了。

    “那……殿下问过她的意思吗?”

    “不用问,她的心思孤最清楚不过了。”谁敢说比她清楚?

    容宿沉默。

    片刻后,他哑着嗓子道:“请殿下让她现身一见。”

    秦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容宿,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我有殿下一诺,赐婚不成,难道求见一面也不成?”容宿占着理,可把秦绍噎得够呛。

    “不成。”秦绍咬牙切齿。

    她也豁出去了,恨不得把玉佩一砸,去他娘的一诺。

    容宿忽地笑了:“看来殿下心里,也没个准信。”

    “我没准儿?我没准儿?”秦绍气得都笑了,容宿可真是一贯的自大啊,“你说,莫不是你有准儿?”

    “我有。”容宿眼里荡起一抹自信:“我有,只要让我见到听云,我就有。”

    听云还不知道,跟她一起夜闯公主府的人是他,一起夜探容王府的人也是他,一起在冰窖中定情的人还是他。

    只要她知道。

    只要她知道。

    “她一定会选我。”

    “呵!”秦绍可真是被气乐了,“好,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孤就让你见她一面,亲耳听她说。”

    容宿站起身,面露期待地盯着秦绍的脸。

    “你,你瞪着我干嘛?”秦绍被他盯得有些心虚,没好气骂道:“我能给你大变活人出来啊?”

    容宿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是,请太子殿下传见。”

    “我……”难道要我现在就去后堂换装啊?

    秦绍气鼓鼓地挥手让他快滚:“明晚!明晚孤自会派她过去,你就别在这儿费时间了!”再怎么等,她也绝不可能现场换装!

    容宿攥了攥拳头,似乎也认为不差这一日,便抱拳告辞。

    秦绍一想到自己要跟容宿抢自己,太阳穴就蹦蹦跳着疼,“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不利

    秦绍骂娘归骂娘,不过夜已深,秋风晚间凉意十足,她摸了摸胳膊缩回房中。

    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夜安枕,好不容易揪出容王妃这条大鱼,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秦绍还是很珍惜的。

    不过太子府中,有一人还不能安枕。

    宗遥坐在圆桌前,手心把桌布攥得死死地,连老二用湿润的鼻尖顶他的腿都没回应。

    “你听到殿下……亲口说的?”他声音沙哑,再次问道。

    身前跪着的小丫鬟一字不差地重复:“奴婢和廊下的小四哥是老乡,这话是小四哥亲耳听到的,殿下说他……他喜欢听云,可以为她去死。”小丫鬟紧张地瞥了一眼宗遥的脸色,用更小的声音道:“小四哥念着您的好,才让奴婢提醒您。”

    当然不止是念着好,还是提前投奔。

    宗遥在府里住了这么久,除了有自己的亲信外,名分也相当于定了下来,府中有些眼色的人都想着如何巴结上未来的太子妃,小四哥估计也是其中一个。

    宗遥此刻也顾不得盘算什么,只挥挥手把人撵走。

    “县主,您可要上心呐!”上次被宗遥扇了一巴掌的大丫鬟连月跪在他脚边,眼睛一转便道:“奴婢打听过了,这件事好像跟下院关着的那个任姑娘有关,会不会就是她?”

    宗遥摇头,他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难道是褚……侍卫?”连月又道。

    丫鬟们都知道褚英女扮男装的事了,其实说起来还有些难为情,她们当中不少人当初还都想嫁给褚英一飞冲天呢。

    宗遥的手又一次攥紧桌布。

    褚英日夜陪在殿下身边,按理殿下若是喜欢哪个姑娘到了可以为她去死的地步,褚英很可能位列其中,毕竟这一次她遭难殿下从未放弃过救她。

    “别胡说了,”另一名大丫鬟佳期瞪了连月一眼,“县主和殿下的姻缘可是殿下亲自在陛下跟前求来的,便是哪个狐媚子将来也越不过您去,您就放心吧。”

    是啊,他很快就是太子妃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而且秦绍……总要娶妻生子的。

    宗遥松开皱皱巴巴的桌布,再看着佳期忙着整平却怎么也下不去的褶皱,心里就想硌了一把小石子一样难受。

    他果然变了。

    从前答应秦绍这门亲事的时候,他一心想的就是帮殿下稳住太子府,稳住东宫后宫,让秦绍能安心在诡谲的朝局中争斗。

    可现在……

    现在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就让他心神失守,品尝到了妒忌的苦涩。

    “我还不是为了县主着想,当初那个预言闹得沸沸扬扬,万一哪天殿下不信了,那个叫听云的小婊子还不越过咱家小姐去?”连月心直口快地说道。

    “你再说一遍!”宗遥拍案而起。

    佳期吓得赶紧拽了连月一把,“没有的事,县主您别多心。”

    “我让你再说一遍。”宗遥咬牙切齿,声音已经有些男人的粗气,骇得连月竹筒倒豆子似得说了一通:“是……是外面有人传言说殿下娶您不过是因为那个预言,并不是真心喜欢您,这都是胡说八道,县主万万不要记在心上!”

    “对,对,县主您是救过殿下性命的,殿下怎么可能不喜欢您。”

    “但他……也没有那么喜欢。”宗遥苦笑,看着自己已经比寻常女子大了一圈的手掌艰难地攥成拳头。

    两个丫鬟不敢开口了,就这么陪着宗遥静静坐到戌时,夜梆子敲了三通。

    “县主,要不您去见见那个任姑娘吧?”连月撇着宗遥的眼色道,“奴婢听说,是殿下先把那位任姑娘送到容四爷府上,四爷才带着人来质问,好像……好像四爷也喜欢那个听云姑娘想讨要呢。”

    宗遥瞥她一眼:“任艺璇关在哪儿?”

    “奴婢打听过了,就在下院,”连月话还没说完,宗遥就急不可待地起身过去。

    任艺璇又回到了太子府的下院偏房。

    秦绍对她没有优待也没有苛待,只是限制了这个有可能搅乱局面的女人自由。

    毕竟秦绍不确定这个任艺璇在前世扮演了个什么角色,所以与其放任这么一个认识征文也认识听云的人在外面乱逛,不如囚在自己手里安全。

    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有后院起火的一天。

    任艺璇看到宗遥的第一眼就认出他了:“你是太子的未婚妻吧,看来是听说了听云的事?”

    宗遥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是殿下的妻子,自然需要帮殿下把关。”

    “说得轻巧,你还能帮太子娶了听云不成?”任艺璇瞥了宗遥一眼,凑上去:“你真的愿意帮太子娶听云?”

    宗遥深吸一口:“如果殿下喜欢。”

    “哈哈哈,好我告诉你,听云应该是燕京人,装成小毛贼混在我们中间……”

    “你们?”

    “我和征文,”任艺璇刻意略过了征文就是容宿的事实,秦绍和容宿争执时她就在堂下勉强听了一些,也知道容宿的底牌不过就是他既是征文罢了,“你们太子亲口说愿意为听云去死,这样的女人你也愿意帮太子收入房中?你就不怕动摇你太子妃的位子?”

    宗遥表情冷漠:“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那你来找我干嘛?”任艺璇大喇喇地坐下,比划比划这牢笼:“看我笑话啊?咱们没什么仇怨吧。”

    宗遥抿唇,转身就走。

    “别走啊!你放我走,我能帮你料理听云,让她再也不会出现在长安城!”

    宗遥回头:“你能?”

    ……

    坤德宫中,小容妃求了好久,托了毓灵公主的门路才在这深夜见到皇后。

    冯皇后用宝石头箍箍着,靠在软垫上隔着个纱帘也能瞧见她泛白的脸,活像个病秧子,她身边嬷嬷替她开了口:“容妃娘娘若没有旁的事就退下吧,皇后娘娘受不得风。”

    容岚暗自磨牙,她平日里最是看不惯皇后的做派。

    冯家出身平平,乃是先帝因着窦太后的外戚之乱才给太子找了这么个没什么高门重臣的太子妃,如今又出了承安大公主的事,皇后早就不得圣心了。

    但今日为了容王妃,她不得不开口求情:“娘娘,求您救一救我母亲吧。”

    冯皇后撩开帘子,虚弱地咳了声,声音柔得像一捧水雾:“你母亲办事不利,难道还指着本宫相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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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介绍:
女扮男装的世子秦绍重生后,想当太子做皇帝,且招蜂引蝶,迷妹一片。
秦绍:“娶哪个当太子妃呢?”
一代权奸容宿:“殿下,夺嫡呢,认真点!”
秦绍:“我不……不敢不听!”不二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二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二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