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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舒道     不二朝txt下载     不二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章:陷害

    “没想到她还这个本事。”大成坐在马背上,眯着眼道。

    褚英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本事?”想起任艺璇方才妩媚的样子她就恶心。

    大成拍拍她肩膀:“兄弟,还是个雏儿吧?”

    褚英没反应过来,随即瞪大眼拔刀相对,砍得大成满大道跑。

    “开个玩笑,怎么这么严肃……”大成捂着被踹了一脚的胸口,已经不敢得罪这位郡王近侍了。

    功夫高,脸皮薄,还真挺像那位主子的。

    “别把人跟丢了。”褚英埋怨道,又驱马远远跟着。

    任艺璇几人没走大路,而是往林子里钻。

    “距离此地最近的村子只需要半天路程,他们应该会去那儿避难。”大成猜得没错,任艺璇几人中有人认路,带到了就近的村子,而搜查的人也沿路追了过来。

    认路的人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叫刘十二,平日里就是偷鸡摸狗,因为抢东西时伤了人才被判流放,现下带路到村子是因为他老家就是这儿。

    “我们先换身衣服避避风头。”刘十二说。

    他们都是一身囚服,就算反过来穿遮住囚字,也不像好人。

    任艺璇一行七人走向那间远离村子的农家小院,刘十二还在热情介绍:“等咱们到了,先烧香拜个把子,以后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他说得似模似样,还建议大家以后就投了山上的匪窝得了。

    之前第一个开口要跟着的男人却不同意:“我不想一辈子当土匪!”

    “那你就一辈子当逃犯吧!”刘十二气鼓鼓道,跑上前踹开院门。

    两人赌气,壮汉就在中间调停:“都是过命的兄弟,别为了小事伤和气。”

    任艺璇一直不开口,却占据了主导地位,几个人吵归吵却不时用眼睛瞟她的神色。

    院门口,七个人进去了四个,只有壮汉和第一个开口的男人还待在任艺璇旁边。

    “怎么不进来?”刘十二皱眉。

    “我想知道,你家有房有地,为什么还有偷东西。”任艺璇问。

    刘十二:“我上面还有十一个兄弟,我没饭吃。”

    任艺璇微微一笑:“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刘十二脸一沉:“动手!”

    草垛里瞬间冲出十多名黑衣人,刀光一闪就把刘十二身边的三名逃犯砍死,围院子的篱笆底下也藏着机关,冲着任艺璇三人激射而来。

    任艺璇凌空后翻,轻松躲过三根暗器。

    与她一起后退的两人却没那么幸运,一个中箭倒地,朝壮汉伸手:“大哥救救我!”

    壮汉神色一时迟疑,就被那人一枚飞刀射穿喉咙。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冷冷一笑:“你早就看出我和刘十二不和是为了分散你们的注意力?”

    “没有。”任艺璇警惕地后退,朝篱笆扬了扬下巴:“论木械,姑奶奶是你祖宗!”

    “好,不枉尊使费心抓你!”刘十二大笑着率人上前,“别挣扎了,后面就是官差,跟我们走吧。”

    任艺璇柳眉倒竖:“尊使?你们是那个女人的人!”

    “不错,”刘十二挥手命人上前要绑任艺璇,“你哥哥是个好木匠,希望你也是。”

    任艺璇尖叫一声,举刀便砍。

    可她哪儿是这些人的对手,眼见着就要落入下风。

    “秦绍果然要杀人灭口,都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准逃了!”林子里传来江弋兴奋的声音,顿时有数十差役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其中足有八人是禁军内统领级别的高手。

    江弋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带她走!”刘十二大喝一声,亲自扑向任艺璇。

    任艺璇却懵了,江家和牡丹尊使反目成仇了?

    可不管怎么样,这两边都是害死她哥哥的凶手,任艺璇不想落入任何一方的手中。

    她目光决绝,拼着被刘十二砍伤手臂的机会脱身,长刀一横抵在脖子上:“江家,一点眉!你们一个个都会遭报应的!”

    “不要!”江弋疾呼,任艺璇若是死了,他江家的清白就永远洗不干净了!

    “当!”一只利箭冲天而降,巧妙地撞在任艺璇刀刃上,力道震得她手上一麻,大刀滚落。

    “统统拿下!”容宿威风凛凛地从林间出现,身后数十名红缨铁骑如山洪一般隆隆奔来,只这一股杀伐气势就将那群差役冲得想逃跑。

    刘十二等人眼见大势已去,竟然纷纷横刀自刎。

    远处容宿弯弓搭箭,震掉他手中长刀,手下人迅速上前抓住刘十二,还熟练地掰开他的嘴不让他服毒自尽。

    “小公爷不在府中禁足,却跑来此地追杀任艺璇?”容宿高坐马背之上,脸色阴沉,言辞足见戾气。

    江弋也脸色铁青:“容宿,你挡我捉拿贼子,分明是要掩盖证据!”

    容宿冷哼:“小公爷还是跟陛下解释去吧。”

    江弋做得宠的小公爷太久,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被皇帝怀疑时,应该用什么办法洗白。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凭着抓个人,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皇外孙呢。

    如今的他,只是个频频出现在错误地点,越描越黑,越解释越让皇帝怀疑的,意图夺储之人。

    江弋看他态度终于明白过来:“你陷害我!你故意让我母亲流放任艺璇,就是想陷害我!”

    “小公爷若不是心存陷害之意,我们如何害你?”容宿冷笑。

    “我只是为了吊你们上钩!”江弋始终认为自己是正义一方。

    容宿黑着脸:若是往常,他还有心情陪江弋解释一番,可今天江弋倒霉,只得到冷冷一句:“带走!”

    “谁敢!”小公爷怒喝,“容宿,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堂堂皇孙!”

    “愣着干什么?你们难道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侍卫?”容宿瞥了手下铁骑一眼。

    抓人不在他的职权内,却在五城兵马司的人手里。

    江弋立时被绑了起来。

    “爷!”大成匆匆赶来:“爷,褚侍卫不见了!”

    容宿蹙眉。

    被捆成粽子似的江弋却哈哈大笑:“容宿,我赢了你半子!”

    “是你抓了褚英,”容宿沉吸一口气,江弋得意万分:“等我拿到供词揭穿秦绍的真面目,让你们所有人不得好死!”

    容宿摇摇头:“小公爷,你这是在激怒郡王。”

    江弋满不在乎地冷哼:“他逼死我父亲,我还要让他偿命!”

    容宿冷笑一声:“带走。”

第三百零二章:空想

    “陛下的旨意?”

    “没陛下旨意谁敢呐。”大成说,本以为容宿会生气,哪知人只是冷笑一声:“稳坐钓鱼台的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

    大成愣了愣,“稳坐钓鱼台?谁啊?”

    殿下倒是有可能,不过殿下可没有坐不住,真比较起来坐不住的是四爷才对,费尽心思去找听云姑娘的下落,谢家找不到就要闯东宫。

    “少说废话,告诉齐氏,王妃是主母,她是儿媳,该怎么做还要怎么做,但也不必太敬着,到底是负罪之身府中大事小情父王肯定不会交还过去。”

    大成点点头:“王爷倒是这个意思,可三夫人不安心呐,她当时那么帮咱们可是把王妃得罪死了,现在王妃能出来大爷又娶了公主,只怕三夫人心里……”

    “她就是怕,也越不过天去。”

    当初可是齐氏和容宿联手设了个套让容王妃钻,现在鱼落入瓮中,齐氏也好不容易成了王府最尊贵的女人,哪知道容王妃又跳了出来,就算齐氏再害怕也不敢做什么背叛容宿的事,毕竟那可是欺君之罪。

    大成无奈只能转述。

    容王府的热闹很快就传遍长安,毕竟是公主出嫁很快盖过容宿和太子那点儿趣闻。

    这期间,容宿还去过东宫一次,见过秦绍说上两句,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根本没有提起听云,果然秦绍对容宿的态度转变极快,在他没提听云的情况下客气很多。

    秦绍以为他想明白了,不想为了一个女人和自己这个太子撕破脸,可又觉得他是在钓鱼,磨着什么机会,总之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总是心绪起伏连朝政处理起来都没有从前得心应手。

    自从知道容宿就是征文后,她把前世许多事都串明白了。

    当初征文出现的时机是李兆信刚死,秦绍最迷茫也最恐惧的时候,她虽然封了太子,但却瑟缩如鼠,甚至得了一场大病,逼得容宿不得不答应容王让玉成先生来为她诊病。

    想必是那个时候,容宿看出她求生欲不旺,这才另辟蹊径,想用征文先生的身份接近她,安抚她,给她一丝翻身的希望。

    “嘭”秦绍第十一次狠狠放下笔,墨汁溅得四处都是。

    狗贼!

    他一直在用征文先生的身份戏弄她!

    前脚凶神恶煞,后脚又哄着自己配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当她是三岁孩子啊。

    可笑自己不但中了他的奸计,还傻乎乎地一颗心扑在容宿身上。

    最后关头,容宿看着自己因他的“死讯”吐血而亡,肯定觉得很可笑吧。

    那声“昭和”听起来更像嘲讽呢。

    他到最后都只当她是昭和帝,一个任他摆弄的工具罢了。

    “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打回去重写!”秦绍心情不好,眼前的折子就倒了霉,可怜小官得知自己触怒殿下,还熬夜战战兢兢写了一封请罪折子,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溅在折子上的墨点惹怒了太子。

    可他今生又是为什么出现?

    秦绍捏着下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火盆噼里啪啦,暖橙红的火星在炭火上腾跃,像是秦绍活跃的思维,满心满眼却早就是那个人。

    “殿下,殿下?”褚英咳了两声。

    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平反之后就回到秦绍跟前伺候,只是如今更加成熟稳重,很少说话。

    秦绍也不强求,毕竟谁经历了这一场,脾气也都会有所改变。

    “什么事?”

    “工部差人来问公主府营造的事,容王府也递来了喜帖,明日就是毓灵公主出嫁的大喜日子,您……”褚英不知怎么情绪更加低了:“您还没准备贺礼吧?”

    “贺礼不着急,我早就让玉成先生备下了。”秦绍勉强抽出些思路回答,又沉默下去。

    褚英底下头,像手心痒痒似得攥了拳头又松,最后到底没忍住,蚊子般嗡嗡道:“殿下和县主的婚事也在张罗?”

    秦绍端着青瓷茶盏,盏盖还半掩着,听了话就像被点了穴似得一动不动。

    褚英眉眼瞄她,半晌也不见动作,大着胆子伸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秦绍手一抖茶水撒了一前襟,幸好此刻水已经凉下来。

    “不妨事不妨事,孤进去换身衣裳。”秦绍的躲得比谁都快,褚英迟疑着,到底没跟着。

    她的女儿身如今已经人尽皆知,只是她自己还不肯换了装束,而殿下……他没有任何话问她,对于和县主的婚事也不想向她解释什么。

    褚英低下头,到底……是一番空想么。

    秦绍钻进房间懊恼地拍了额头一下,瞄了眼,褚英已经退下,幸好幸好。

    没叫褚英发现什么异样。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想起狗贼。

    容宿缠着她,她不胜其烦。

    巴不得狗贼赶紧死心。

    他不缠她了,开始筹谋大事。

    她又总是控制不住去想他,去分析他的动作,从前的、现在的。

    每每想到他可能已经放弃听云的时候,就像吞下一只滚烫的馄饨堵在食管里慢慢膨胀,又热又烫,憋得她喘不过气来,就好像……就好像她舍不得容宿放弃一样。

    不。

    她想的。

    她想的。

    秦绍深吸一口气狠狠吐出,散了散心口热气,恨不得泡个冷水澡。

    “宗遥呢?还没入宫?”秦绍迈开长腿跨过门槛:“孤要跟他商量商量东宫新房的布置,赶紧让他入宫!”

    陈氏在旁听得都替她脸红:“殿下也不怕……不怕县主羞臊,再也不理您!”

    秦绍吐吐舌头。

    果然,她根本没请来宗遥,人家窝在县主府压根就不露面了。

    “殿下别催了,县主住到太子府本就不妥何况是到东宫来了,您就让人在县主府呆些时日,平平那些流言蜚语也好。”

    秦绍眉头微皱,她总觉得宗遥不像是在乎这虚名的人。

    “罢了罢了,那还是准备明日毓灵的婚事吧,有人可是给我设了个好套呢。”秦绍冷笑。

    陈氏脸色瞬间变白,但想到假通玄镜根本不在东宫又放下心来。

    “奶娘相信殿下的本事,您一定能逢凶化吉。”

    可当陈氏回到房中顿时脸色惨白。

    假通玄镜就躺在她包裹之中。

    她下意识拿起镜子就要去找秦绍,可直到房门前,脚步一顿。

第三百零三章:深情

    毓灵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儿,昭煦太子的亲姐姐,虽是庶出却养在皇后宫中,吃穿用度一切事宜都是比照嫡公主准备的,如今虽然婚事来得急但却不仓促。

    大红花嫁迎进容王府,尽管是续弦,但却是住了容王府的正堂。

    因为她是公主,是君,连容王和容王妃这几日都要把主院让出来,直到公主府落地才算完事。这或许也是尚主的坏处了吧,取了个老婆等于娶了个祖宗,连爹娘都要跟着让位子。

    好在毓灵生性温柔,又对容闳情根深种,倒是少了许多磨难。

    成亲当日,宾客盈门。

    公主在宫中拜别父皇,皇帝收拾得整齐,但没等公主出门就咳出了血,也不只是病情未愈还是心疼女儿出阁。

    倒是皇后娘娘哭得跟承安公主当年出嫁不相上下,毓灵公主前脚出了宫门,后脚坤德宫就派人宣了太医。

    秦绍跟看热闹似得围观着。

    按说毓灵是她的堂姐,但她如今是太子,身份贵重,故此是以兄弟身份相送,直抵容王府。

    大礼无误,容王与容王妃一起接受新儿媳拜见,当然,因为公主身份虽是续弦却没有人把江氏的灵位拿出来给殿下添堵。

    连容闳也没有。

    这点倒是让秦绍有些惊讶,余光瞥见,容闳正木着脸接受贺喜,大白之后又起大红,任谁也没能转变这么快吧。

    当然容王妃是笑得比他欢快许多。

    容闳自从得了秦绍提醒,知道江氏之死很可能与容王妃有关,私下里应该也没少查探,如今母子关系诡异的冷漠也在情理之中,但容闳知道毓灵公主是无辜的倒也没有冷着公主。

    前厅宴饮欢喜之余,他得空回了新房。

    秦绍身为太子少不了和众臣宴饮,但扫席间一眼神色疑惑地举起酒盅饮尽,余光还四下转着。

    似乎真不在这儿……

    褚英立她身后自然察觉到,俯身道:“殿下,四爷不在宴上,似乎根本就没出现过。”

    “谁问他了。”秦绍嘟哝,再饮一小杯便放下酒盏起身。

    褚英茫然挠头,快步跟上。

    秦绍不是第一次来容王府,何况还扮作听云走过许多次,对于府中情况很熟悉,借着酒劲儿闲逛起来很轻松避开了闲杂人等。

    这是一片小池,黄黄的冬月冷冰冰地洒在水面上。秦绍捡起一颗石子打个水漂,池水顿时像美人揉碎的金箔般粼粼动人,她一低头,水中似乎映出了一人抖剑耍帅舞得飘逸潇洒,偷到怀里的钥匙更是格外吸睛。

    是上次她扮作听云想偷兵械库钥匙时,被容宿先到一步。

    那时,他就是为了钓听云才这么做的吧?

    像只炫耀羽毛的花孔雀。

    秦绍噗嗤笑了,白蒙蒙的烟从她润红的唇间逸出,给这冬夜添了一抹亮色。

    “快走,小心些,耽误了大爷的是仔细这身皮!”小厮们窸窸窣窣地穿过,引起秦绍注意,她尾随过去,到了容闳的新房后殿。

    “容闳搞什么鬼呢?”秦绍示意褚英小心,自己熟练地腾跃上房檐,躲过一圈巡逻。

    褚英瞠目结舌。

    “殿下怎么知道此时有巡逻?”

    秦绍不答虚了一声,悄悄掀开一截瓦片,橙黄光柱射出照亮许多细弱尘埃,秦绍低身贴上去,看到一身大红喜服的容闳夫妇正站在小厮抬进去的东西前。

    “夫……夫君这是什么?”毓灵蝇声细语。

    容闳脸色不变地掀开,毓灵顿时小脸煞白,连秦绍都想跳下去给容闳一拳。

    那竟然是江氏的灵位!

    容闳朝倒退一步的毓灵拱手行礼:“公主见谅,江氏是我发妻,殿下金尊玉贵我不敢让您在堂前行礼,但是人后,还请殿下全了礼数,才算进我容氏家门。”

    毓灵公主银牙咬碎,她万万没想到容闳竟然敢这么做!

    “夫君可知,本宫若现在拂袖而去,夫君如何自处,父王如何自处?”

    容闳喉结一滚,单膝跪倒:“殿下恕罪,容家武将出身,我容闳也是个粗人,只知道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一丈。殿下今日要做我的妻,就该尊我亡妻,敬我父母。”

    “我自是敬你父母的,只是……”毓灵急着辩解,娇滴滴的连上头的秦绍都要心软。

    “只是殿下身份贵不可言,不能与江氏这样寻常妇人认什么姐妹是吗?”容闳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殿下屈尊嫁我,究竟是要做我的妻,还是要做我的主?”

    毓灵僵住了。

    她两腮通红,竟要赛过身上喜服:“自……自是要做你的妻。”

    容闳脸色松了两分:“那就请殿下全了礼数吧,江氏待我情深义重,我不想负她,但也不愿辜负殿下深情,”他起身牵起毓灵的手走到灵前,那里摆了两只蒲团。

    毓灵咬着牙,可容闳待江氏这番深情真的将她感动得浑身发软,她既羡慕又嫉妒,恨不得把容闳的心都挖出来,塞了自己进去,又想着能全这男人的一片情深。

    容闳已在一旁祷告:“今娶新妇,有愧与卿。”

    毓灵落下一滴晶莹的泪。

    她后悔了。

    她以为自己能凭着千丈荣光照近容闳心中,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怕是输了。

    下一秒,她冰凉的小手却被一双硬厚掌心裹住。

    容闳转头看着她,眼底带着浓浓的挣扎:“世人解说,男子爱后妇,我从前半点不信,如今见了殿下,我……”他伸手捧住毓灵脸颊,拇指一扫,泪痕烟消云散,旋即苦笑:“我怕是也与众人无异。”

    毓灵娇躯剧震,一把投入他怀中:“不,你不是!”

    “容郎,你是这世上最深情的男子,毓灵今生嫁你为妻,实是幸甚。”毓灵梨花带雨扑入他怀中,鸳鸯交颈,缠绵悱恻。

    秦绍在梁上看了这番,合上瓦片,悄无声息地跃下房檐。

    褚英跟在身后,一个失神踩碎一颗石子,顿时引来巡逻侍卫刀剑相向。

    “是孤。”秦绍一声,顿时所有人都收了刀尖,“孤吹吹风,这就回席上。”

    她扭头走开,褚英尴尬地跟上。

    “怎么,你也被容闳感动了?”秦绍笑问。

    褚英头埋得更深。

    秦绍不置可否地笑笑,“走吧,前厅还有好戏。”

    果然,前厅皇帝赏赐都下来了,传旨的乃是周福本人,又是当着大秦多半官员的面,容王妃终于忍不住揭了秦绍的老底。

    “遗失御赐圣物,该当何罪?”

第三百零四章:圣心

    “孤遗失了何物?”秦绍弯出一丝笑意。

    容王妃是从女宾厅带人过来的,她这些天消瘦得厉害,双颧凸出,画着端正妆容也掩盖不了那副刻薄相。

    听到秦绍的话,她眯起眼,只当秦绍是强撑脸色,倒是容王一反常态,冷声呵斥让容王妃住口:“今日是闳儿的大喜之日,你若不想出面就回去好生思过!”

    容王妃犯了大忌,勾结嘉华陷害秦绍和裕王,甚至牵涉到了昭煦太子之死的旧事上,就是清白也要为人厌弃,何况是不清不白。

    如今还能出面,全是因为毓灵的面子,所以冯皇后才能向皇帝求情让她露一次面。

    谁成想她还是不知收敛,竟然还想着做文章。

    “王爷息怒,并非是我生事,而是今日宾客满座,这奴才当着一众夫人的面说出真相,我不得不审上一审。”

    容王冷着脸看向下手被带上来的一个小厮,女宾院的事刚发生不久,他的人和容王妃几乎同时进来,故此并不清楚情由,只知道容王妃一声呵斥就进了门。

    “殿下息怒,这些小人的无稽之谈也只能在妇人丛中使得,我这便料理了他们。”容王知道容王妃又再搞事,只想着息事宁人。

    倒不是他怕事,而是不想在自己府中成了别人手心的刀。

    “王爷且慢!”一位在宴御使起身阻拦,“今日闹到这个地步,王爷此举岂非陷殿下与不义?还是把事情分辨明白才好。”御使开口,忠正耿直,得到许多赞同。

    容王眯起眼看了那一桌的人,顿时人人噤声。

    他和皇帝是过命的交情,又手握重兵,实乃大秦第一权臣,还少有这种敢跟他唱反调的人。

    何况刚才这句话,可有着十足的挑拨意味,秦绍稍微糊涂一点就会觉得容王和容王妃才是一伙的,故意一唱一和。

    不过现在,秦绍暗自记下了那御使的名字。

    容王息事宁人不算是为了她,但也没有害她的意思,可这御使要说还要分说清楚,倒是像足了害人的心思。

    “孤听着有意思,就让她说吧。”秦绍摆摆手示意,还扫了那边一眼,“免得有人来日要参孤一本做贼心虚了。”说着那名御使肉眼可见地瑟缩一下,“下官、下官也是为了殿下的清白着想。”他一头冷汗,秦绍倒是没和他计较。

    这次若是她赢了,此人不需她动手就会有人帮她除掉,但若是她万劫不复,这个人自会受到重用,且看他身后的人是谁了。

    容王妃瞪了小厮一眼:“还不说清楚?”

    小厮急忙叩头:“王爷息怒,王爷饶命啊!小的只是想活下去,绝没有害人之心啊!”他哭叫着,齐氏也已经出现在转角处。

    她是女眷,本不该来,但小厮要是把刚才在女宾厅的话在前厅说一遍,那可就是天大的祸事啊!

    “父王息怒!父王,都是儿媳的不是。这小厮是府里犯了错的,为了躲罚就胡言乱语冲撞了众贵宾,请父王恕罪,儿媳这就带他下去。”齐氏说着就命人上前捂了小厮的嘴要拖走。

    小厮拼命挣扎,鞋都踹掉了一只。

    容王妃恨得不行,几次犹豫最后算是豁出去了,反正早就得罪了秦绍,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

    这也是冯皇后算准她的地方。

    “齐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她怒斥,手下虽然没人,但齐氏的人却是顿住了,齐氏到底只是个三夫人还是相公获罪的夫人,而容王妃虽然狼狈到底是生育了容闳如今还有位公主儿媳,真要是两人撕破脸,他们也不知该听谁的。

    那小厮更是鸡贼,乘着档口咬了抓他的人手掌一口,立刻喊道:“小的知道殿下弄丢了御赐的宝镜,殿下想杀人灭口才害我犯错!”

    秦绍瞄他一眼:“孤认识你?”

    小厮阴狠怨毒地笑着:“殿下贵人多忘事,难道忘了当初怎么冤枉我的了?”他摸了摸眉头,秦绍音乐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春婷反咬她一口时,她曾安排李兆信抓了春婷的大哥并剃了他的眉毛装成一点眉,她成功脱身后,春婷被齐氏虐待致死,容王似乎也没留她大哥的性命。

    不过当时齐氏为了除掉有孕的春婷,还准备了一个男子说是跟春婷有染。

    那人后来如何,秦绍不得而知,不过看齐氏和男子这模样,应该就是他了。

    容王妃倒是会找人,这下连春婷的旧账也能翻一翻,一个不小心,秦绍翻船的时候她容王妃也能翻个身恢复名誉。

    “放肆!殿下何等身份,需要冤枉你这么个蚂蚁大的小厮?”褚英呵斥。

    小厮大约早受了指使,膝行上前攀扯容王的衣角:“王爷,王爷救命啊王爷,小的当日路过不小心听到了殿下和身边的嬷嬷说御赐的通……通什么镜的宝物——”

    “通玄镜?!”容王冷着脸接话,身后几位有名望的老大人也跟着站起来,“你确定是……是通玄镜?”

    通玄镜可是大秦开国之祖传下来的宝物,由历代皇帝传给太子,世世代代直至今日,按理应该在祖先殿供着,怎么会……怎么会到秦绍手里?

    若真是如此,那陛下可就是早就将秦绍当成储君培养了,亏得他们还左右摇摆,敢情陛下心里早有决定!

    细细想来,似乎就是如此。

    当年裕王妃难产而亡,都说裕王是伤心过度才会带着儿子远走渝州,现在看来哪里是带着儿子远走,而是陛下早就发现长安危机生怕新的储君也出现什么问题,所以才让裕王借口避祸躲到渝州去,安心教养儿子!

    待到世子长大,方才迎回长安,在瑞王世子和德王世子的陪衬下,登上储位。

    这一切原来都是陛下安排好的吗!

    群臣仿佛发现了一张从十几年前就在安排的大网,果然是圣心难测啊。

    秦绍倒是半点也不惊讶。

    陛下对她自是看重,所以在得知裕王可能是毒杀昭煦太子的真凶时才会那样愤怒,觉得自己被弟弟背叛算计了,才会那样对待她的父王。

    “就是这个玄镜!殿下说突然间就失踪了,小的惊慌失措就被发现了,殿下为了灭口就污蔑小的和春婷姨娘有染,天可怜见!小的根本就不在三妇人院里伺候,根本就见不到春婷姨娘啊!都是殿下!都是殿下为了掩盖罪证,要杀小的灭口!”

第三百零五章:乌有

    “啪啪”秦绍拍了两巴掌:“圆的漂亮。”

    小厮名叫周大,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而被齐氏抓住,但因情势所迫就被冤枉成春婷情夫,本是要打死的,可齐氏知道真相,她是个有孩子的人为了给孩子积德也就没杀周大,只是将人卖得远远的。

    谁成想,这就被容王妃钻了空子,把人揽到手里成了“揭穿”秦绍的一枚棋子。

    齐氏心中也恨自己不该一时心慈手软,但现在已经于事无补,只希望秦绍能化险为夷,到时候她也就能平安无事。

    可秦绍此刻却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反而一副看戏的表情,戏演完了叫声好,也就回去坐着了。

    “这……殿下,还请您给个交代!”容王妃道,那名御使也迎合道:“若是无此事,殿下也可以否认啊!”

    他笨拙的演技让秦绍都要恶心,难道当她是傻子了。

    “郭御使还是闭嘴吧,”秦绍厌恶地皱起鼻子,“像只跳梁小丑一样。”

    郭御使脸色煞白,秦绍怎敢!

    怎敢如此侮辱言官!

    “我郭嘉也是大秦重臣,殿下你!”

    “你既然叫我殿下,就该知何为君臣主次,”秦绍冷笑一声:“且不说孤还在此,哪有你开口的份儿,就说孤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

    郭嘉被噎得一愣一愣的,哪里想到秦绍竟然如此以势压人,还理直气壮半点不觉羞愧!

    秦绍看着他气得喘出一捧捧的白气,呼吸格外粗重,却半点不留情面:“还有,孤是太子,是大秦的储君,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孤的面前指手画脚?他又是什么东西,敢随口污蔑孤的清白?”

    众臣一怔,细细想来,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

    堂堂一国储君,怎么可以凭着一个小厮的话就要对着大众做出解释?这简直是对太子之尊的亵渎。

    难怪秦绍风轻云淡,因为人家压根就不把这周大当一回事儿!

    “刑部,”秦绍喊道。

    若是在前几天,她还只是个储君,在六部行走学习理政,但是近日皇帝病重,彻底给了她监国的权力,站在此地就如皇帝亲临。

    即便领头的是曹国舅,皇帝的嫡娘舅,也要遵守。

    刑部官员立刻在曹国舅带领出列一步。

    “把人带回去,别死了,七十二般刑具慢慢地审,总会撬开嘴知道是谁教得这些胡言乱语了。”秦绍瞄了容王妃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众臣也听出两条讯息。

    第一,有人指使,且这个人就是容王妃。

    第二,胡言乱语,既是说事情子虚乌有,并不属实。

    想想也是,真要是陛下御赐了通玄镜,别说是秦绍就算是裕王殿下也得当祖宗似得供起来,哪儿敢胡乱佩戴,还弄丢了。

    无稽之谈。

    肯定是无稽之谈。

    “小的说的是真的!”周大慌慌张张地喊道,眼看着就要被人拖走恐惧地嚷嚷起来,除了饶命两个字外疯狂地扫向容王妃,“娘娘救我!救我啊王妃娘娘!”

    秦绍从不对这种人心慈手软,挥一挥手就要撤走。

    “且慢!”容王妃叫停,她精心安排了这一切,为的就是要让秦绍颜面扫地,今天周福还在场是绝好的机会,决不能错过!

    秦绍微笑出一口白牙:“怎么,王妃娘娘还有证据?”她美目微眯成一条缝,像猫般慵懒又狡黠,一切尽在掌控中似得。

    “王妃可要想清楚,您要是自己下场作证,这些事孤可就要查个清清楚楚了。”

    “哼!太子以为吓唬得了我?”容王妃甩开拉着她的徐嬷嬷,也豁出去,不就是两败俱伤吗,她认了!

    “没错,我是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周大也是我安排的,那是因为事情太可怕,我必须要把事情摆到明面上,让人们不敢轻视!”

    秦绍翻了个白眼,说得很伟大,其实不就是想她早点死吗。

    “就因为我偏帮容宿多一些,王妃娘娘就这样恨我吗?”秦绍一时摸不出容王妃的路子,她一边小心谋算为了让她接受容闳,一边又巴不得秦绍快点死,好除掉容宿,让容闳再无后顾之忧。

    “殿下说什么呢,臣妇听不懂。”容王妃装傻。

    “是罪妇,”秦绍冷哼一声纠正,容王妃还是刑部的阶下囚,哪里恢复王妃尊位,只不过是众人敬了容王,不得不敬她一刻,但秦绍这儿可没这个规矩。

    “殿下,这……这不好办呐!”曹国舅脸色泛白,附耳低语:“林氏纵然是罪妇,但她要亲自作证,即便是殿下也能不过问啊。”

    何况事情还就是跟秦绍有关。

    “孤已经说过了,这件事子虚乌有纯属扯淡,国舅爷若有空可以操练操练衙门差役,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了。”

    秦绍目光躲闪,听起来十分像做贼心虚。

    容王妃心里有了些底,痛快地承认了证人的身份。

    秦绍立时冷着脸问:“曹国舅,你听不懂孤的话吗?孤要你不用审了!”

    曹国舅却出人意料地有了自己的主见。

    “殿下息怒,这人都是刑部关押的要犯,岂能不加审问就投入大牢,这实在是太违背律法了。”

    秦绍挑眉。

    笑话,她若是不按时早朝,岂不也是违背大秦律,也要审问?

    “下官也是为了殿下清白,还请殿下亲自辩白,到底有没有通玄镜,若是有宝镜现在到底何处?”

    秦绍脸色更难看,“孤已经说过,这等腌臜人的污蔑之词孤一概不会理会,更不会解释什么。”

    曹国舅和属下面面相觑,有人耳语:“大人这事不好办呐。”

    太子不开口,这赐没赐镜的事就只有皇帝知道,或许周福也知道,可周福此刻眼观鼻鼻观心跟尊佛像似得不开金口,怎么查?难道去问陛下不成。

    “我还有证据!”容王妃冷笑拍手。

    “这几日都是渝州城的旧人,曹国舅问问他们就知道,殿下当初遗失宝物是如何情景。”

    秦绍挑眉,那两名果真是在渝州裕王府做事的人。

    当时她丢了宝镜,燕妙慌了神四处寻找,自是不少内院小厮听过,但一直捂在府中,难为容王妃还能搜罗到证人。

    “正巧,曹大人不是说找不到林氏与嘉华私通的罪证吗?”秦绍勾起唇角一指,“这两人就是铁证如山。”

    她现在总不会还辩称人是自己找上门作证的吧。

    容王妃攥紧拳头凄然一笑,只要能帮儿子一把,和秦绍同归于尽又如何!

第三百零六章:灾星

    两个证人前脚刚说了:“殿下做裕王世子时的确有一枚随身佩戴的宝镜,就在大半年前,宝镜遗失了,燕侧妃曾四下寻找,后来殿下来了长安,也就没再听到消息。”后脚秦绍辩都未辩,反而揪着容王妃不放。

    “敢问王妃这几日都在刑部,您是如何寻到了这些人证的?”曹国舅问得还算客气。

    但容王妃现在显然是回答不出来的。

    “曹大人现在到底是在查御赐物品失窃案,还是在查本王妃。”容王妃反客为主,曹国舅脸色刚一为难,就听身后幽幽响起一声:“孤也很好奇,曹大人现在要审哪个案子。”

    “你!”容王妃脸色十分难看。

    果然,曹国舅是个明白人,一招手就有人上前想要将容王妃请走。

    “曹大人!”容闳闻讯赶来,曹国舅顿时头大如斗。

    容王妃一个败军之将,现在敢这么放肆,还不是仗着容闳的势!

    容闳在秦绍那儿很有脸面,即便出了容王妃的事他依然安然无恙,还尚了毓灵公主,可见是深得皇帝和殿下信任。今天是他大婚之日,曹国舅要是当着他的面,带走他母亲,岂非当众打驸马爷的脸。

    这事难办……

    “殿下您看?”曹国舅回头就找了外援,秦绍几步上前,就听到容宿远远走来:“刑部的事总不能事无巨细都请教殿下吧?”他头一歪:“是吧,大哥?”

    “自是不能,但也请曹大人给个明话,缘何要当众带走我娘亲。”容闳守着底线不让。

    “刑部办事,似乎也不需要跟大哥解释。”容宿淡淡道。

    曹大人给他激了一下,有些骑虎难下,有些话秦绍不方便说,容宿来说效果就格外的好,比如这个,他若再犹豫一刻就成了颠三倒四的小人了。

    “容世子恕罪,此案尚不明确,还请王妃娘娘移步,再解释一番。”他说的客气,请人的动作已经做出。

    “闳儿!”容王妃呼救,一把拽住容闳的袖子:“我可是你的亲娘,你就看他们这般辱我吗!”

    容闳面色不忍,正要开口,容王妃就在暗中拽了拽他的袖子。

    “闳儿,你不能不管娘啊!”容王妃声嘶力竭地哀求,可在容闳看像她的那一刻微微摇头。

    容闳瞬间明白过来,娘亲这是在给他留后路。

    万一容王妃此举不成,秦绍依旧坐稳了江山,容闳今日的不闻不问就是他来日的保障。

    她哀求的越甚,容闳选择的越艰难,秦绍的感动就越甚。

    这是只护犊子的母狐狸,总在给自己安排后路。

    正因如此,容闳才会红了眼,却没有再阻拦。

    秦绍站在那里淡淡看着,也不只是在想什么,但目光逐渐带上了欣赏和惋惜的味道。

    容宿则冷哼一声:“大哥还真是冷血冷情呢,待嫂子如是,待母亲也如是。”

    “放肆,”一声温柔却有力的呵斥从院中响起,众人望去,大红灯笼下,一身红妆的公主在众奴婢随护下走来。

    “参见殿下。”群臣见礼,容宿也在其中。

    “四弟这也是跟长兄说话的态度?”毓灵公主也不说平身,单单质问容宿,这份排场连容王都比不了。

    到底是帝后宠爱的小女儿,平日温顺也就罢了,真发起火来谁也不敢承受。

    何况她先在还担着容家长媳的身份,看来这次容宿要倒霉了。

    有人嘲笑,自然有人心疼。

    “大喜的日子,六姐发这么大的火儿做什么。”秦绍微笑着打破尴尬。

    得。

    看戏的偃旗息鼓。

    怎么忘了,人家容四爷敢这么干,是因为背后有太子殿下罩着呢。

    不过这俩人前几日刚闹得不愉快,怎么这么快就和好了?

    难道真像传言那样,床头吵床尾和了?

    有人瞄了太子殿下一眼,秦绍侧颜有棱有角像雕好的一方硬玺,又主动出声护持,目光却不肯跟容宿有半点触碰,更叫人浮想联翩。

    毓灵倒是没叫秦绍为难,微微俯身见过容王和王妃。

    前面容王朝她行的是君臣之礼,后面她行的自是晚辈之礼,便是日后请安也要如此,先论君臣,再论父子。

    “孤宫中尚有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众人面面相觑,容王带头拱手相送,容宿眉头微皱跟上几步:“我随殿下回去。”

    “不必了。”秦绍摆摆手,一抹愁容露在人前又快速敛去,“不过是些杂事,只是有些紧急罢了。”

    “是。”容宿相送,坐回宴席上面不改色。

    御使郭嘉冷笑,只怕是故作镇静。

    他找了个借口先一步离席,在容王府门外看到周福的人慌慌张张追着秦绍而去。

    这是个好几回。

    郭嘉小心翼翼追上,只听周福忙不迭地喊着:“殿下留步!”

    追上秦绍后周福与之密语两句,瞬间向后栽倒,一双手抖得不像话,秦绍则一揖到底,态度放得极低显然是有事相求。

    周福频频摆手表示不能。

    秦绍拉着人密语数句,如此来回才敲定了什么。

    郭嘉露出冷笑:“消息果然没错,这太子真是胆大包天连御赐的东西都敢弄丢,这次容王妃赔了性命豪赌,只怕已经赢了。”

    旁的不清楚,但身为御使他对大秦律和大秦史可是倒背如流。

    那通玄镜是历代皇帝传下来的宝物,是信物更是信仰,那是开国先祖留下的至宝,意味着历代祖先对新帝的承认。

    如今这宝镜在秦绍手中丢失,那就是历代先祖不认可这个新太子啊!

    这件事看似不大,却是致命。

    毕竟秦绍这身份本就不是皇帝亲子,带着许多的不确定,皇帝本人对他也必是诸多考量,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事发生。

    祖先之意看似玄之又玄,但很可能是最致命的一击。

    单看秦绍现在头疼的样子,还要低三下四地求周福一个奴才办事就知道了。

    郭嘉心里舒坦许多,顿时觉得自己这步棋下得实在高明,现在就看秦绍要怎么接招了。

    他冷笑一声,拎起袍角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一早,通玄镜的事还未发作,郭嘉就先一步上奏。

    “林县修建河道,掘出一块石碑,上面刻有灾星主国,祖先不宁八个大字,现呈陛下圣裁!”

    与此同时,有小道消息表示,通玄镜并不在祖先殿供着。

    一时风声大乱,纷纷觉得这灾星,就是遗失了通玄镜的太子秦绍。

第三百零七章:真假

    “多谢,”宗瑶吐出塞着嘴的破布,一边站起来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一边低声道谢。

    这时秦绍才发现,宗瑶的确比她高出半个脑袋……或许山林里空气新鲜吧,秦绍自我安慰道。

    其实秦绍并不想救宗瑶。

    因为从前世的经验看,不管宗瑶之后是怎么逆袭成了林家大小姐,还成功上位嫁给她做太子妃,这位皇后和她都不是一条心。

    且不说林家是容闳的外祖家,单说这位皇后和容宿之间那些不清不白的事,秦绍就觉得头上青筋直跳。

    皇后林氏是容宿的人,她十分确定。

    即便容宿那个冷血薄情的狗贼或许对林氏没有感情,但林氏为容宿效力这件事是肯定的,否则,林氏也不能在后位上坐那么多年。

    直到她都被容宿所囚,林氏都还能高枕无忧。

    可退一万步说……林氏到底是她的皇后,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她没有关注过一次的老婆。

    看到有人这样羞辱她,秦绍要是还能忍,就不是男人了。

    造孽啊……秦绍有扶额的冲动。

    “你是什么人!”晴方反应过来,警惕地质问。

    她不是傻子,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她男人……秦绍心道,可面上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叫你家主子来说话。”

    她何等身份,岂会同一个丫鬟争执。

    “你,你,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谁?”晴方决定先吓一吓对方。

    哪知秦绍身边的褚英比她酷多了,宝剑一横挡在她和秦绍中间:“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

    晴方抿唇。

    按理长安城的贵公子她都听说过,年龄样貌脾气,多少能猜出一二,可眼前这位小公子气度不凡,容貌也是一顶一的好,却偏偏没有什么耳闻。

    “公子息怒,奴婢这是在处理林家家事,还请您行个方便。”晴方倒是不蠢,直接搬出林家来,俯身一礼又给了秦绍面子。

    寻常畏惧林家权势的人,十有八九都会退让。

    谁会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得罪林家呢?那可就相当于是得罪了容王啊。

    秦绍回头看向宗瑶,宗瑶只当她动摇了,瞬间脸色一白。

    不过这么多年熬过来,她早就学会了不靠别人四个字。

    “笑话,谁与你是林家家事?你是林家的奴才,我可不是。”宗瑶开口,有意无意地向近门的地方靠去。

    秦绍顿时想笑,宗瑶这是怕自己不保她呢。

    “瑶姑娘吃的是林家的米,住的是林家的庄户,怎么能不是林家家事,”晴方看出秦绍没有走的意思,也开始摆道理:“姑娘若觉得受了委屈,跟奴婢回去,夫人一定为您做主。”

    宗瑶冷笑起来:“你若说我是林家人,那我可是林家的大小姐?你这贱婢方才敢当众打我,这又是什么规矩?”

    “你!”晴方被驳得哑口无言,倒是秦绍表情似笑非笑。

    不愧是容宿为她选的皇后,果然非同凡响。

    此时秦绍也大概弄明白了,这宗瑶应该是林家的庶长女,不知怎么被送到山下庄户养着,鲜少有人知道。也不知后来经历了什么,经真成了林家大小姐,还投靠容宿,做了她的太子妃。

    “容宿……”秦绍忽地念出声来,看向宗瑶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明白了!

    容宿。

    若在前世,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应该就是容宿。

    也是容宿救了宗瑶,还帮宗瑶夺回林家大小姐的位置,毕竟搞定林家就是搞定容闳的外家,对于容宿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这两人,是一拍即合。

    只不过今生容宿被她调走了,阴差阳错地,成了她亲自救下宗瑶。

    “你们在做什么?竟如此吵闹?”大公主身边的嬷嬷亲自前来,不过片刻就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顿时对林家很是不屑,连带着对林若瑷也轻视两分。

    连个庶女都搞不定,还想进公主府?

    晴方顿时慌了神,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公主府的嬷嬷怎么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果然,不过片刻林若瑷便黑着脸亲自过来,迎面就给了晴方一巴掌:“你做的好事!”

    彼时,秦绍已经秉承着男女不同席的规矩,避到假山后头,还远远瞧见林若瑷的模样。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皇后。

    可笑自己任容宿摆布十年,竟连自己的皇后被人掉了包都不知道。

    “殿下都邀请我随她回府了,你却生出这种乱子下我的脸,如今殿下要我来处理却自己回府了,你,你真要气死我吗?”林若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再看向宗瑶时脸色更差。

    “我听说莲姨娘从前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怎么教出的女儿竟会做这等小偷小摸之事。”她心里恨极,自然不肯放过宗瑶:“你既说这帕子是你自己绣的,那就绣一个我看看。”

    说话间,有人端了一盘针线上前,几个嬷嬷强行掰开宗瑶十指。

    “放开我!”宗瑶拼命反抗,她的手不能废,否则她拿什么养活母亲养活自己!

    林若瑷却背过身,只当看不见。

    大公主要看她治家的手段,她当然不能心慈手软,长安世家出身的贵女,哪个手上没沾过这些卑贱人的血呢。

    秦绍眉头微皱,只见宗瑶不断求救似得朝假山这边望来。

    救是不救。

    “世子,这瑶姑娘确实可怜,但这是林家家事,您的身份实在不好插手。”褚英拉住她袖子,脸色也很为难:“您就当已经走了吧,不要理会这些内宅琐事了。”

    “啊!”前面传来宗瑶撕心裂肺的惨叫。

    十指连心,齐根插进去一支银针,能让人疼掉半条命去。

    秦绍霍地拂袖:“谁敢在佛家清净地滥用私刑?”

    宗瑶疼得满脸是汗,从地上强撑着爬起来感激地望向秦绍,眼里的倔强印到骨子里。

    林若瑷用团扇遮脸,微微一礼:“这位公子是?”

    “秦绍。”

    林若瑷的团扇差点没掉到地上去。

    绍世子!

    “我上山时见过这位姑娘,她手里就拿着那方绣帕往寺里走,想必不会是偷了这位小姐的。”秦绍面带笑意开了口。

    晴方下意识反驳:“你方才就帮着她,难保不是——”

    “放肆!”

    晴方或许没反应过来,林若瑷可明白秦绍二字的意义,当即朝秦绍俯身:“既然是世子作证,想来也是我误会了她。”

    世子?

    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缩,连宗瑶都没想到,救她的人身份竟如此尊贵!

    秦绍盯着她,也不开口。

    林若瑷微微抿唇,才朝几个婆子使了眼色,她们松开手,可宗瑶此刻却疼得蜷缩一团,虽然手还在按着自己的围巾,人却难爬起来。

    “怎么伤的这样厉害?”

    林若瑷竟似第一次知道,“晴方,快扶她下山,再给她请位大夫。”

    晴方会意,立刻上前要带走宗瑶。

第三百零八章:过继

    不知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这场风刮得格外的大。

    秦绍立身其中,看似风雨飘摇,但迟迟未能伤筋动骨,背后的人坐不住了就要跳出来。

    “陛下,事关国体,不能不查啊!”几位宗老跪在寝宫前求见。

    这些人说起来都是国之宗亲,但追究起血统来,还没有远在封地的瑞王地位高,今日敢来挑头,估计都是赌个翻身仗,哪知道拉开寝殿大门的人,却是秦绍。

    “查什么?”秦绍好笑地看着几个脸色一变再变的老宗亲。

    “父皇身体欠安,太医说要静养,几位殿前喧哗,真当自己可以倚老卖老了?”秦绍毫不客气地给了几人脸色看。

    “一块不知真假的石碑,一个石镜模具,一个身份可疑的奴才,你们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咬勾,攻击当朝太子。”秦绍慢悠悠的语调十分磨人,几个老大人屡次想张口反驳可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是真当孤好脾气,还是以为陛下不清楚你们那点儿心思?”

    几个宗老顿时恼羞成怒:“太子也太放肆了,我们好歹是殿下的族叔,殿下竟……”

    “大殿之上,只论君臣不论亲疏,几位要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就回宗人院再面壁思过几天。”秦绍轻松一笑,绕过众人走开。

    周福从殿内朝几位宗老点点头,又亲自关上殿门。

    “石镜一定是假,只是陛下如今病重,朝事无人看顾,被秦绍他一手遮天。”秦偕手都在抖,恨恨道。他虽然已经是旁支,但年岁最长,在宫里宫外都有三分薄面,只有秦绍竟如此不将他放在眼中。

    “哎,如今朝中的确都是太子理事,瑞王世子被他撵回封地,德王……德王世子倒还好但前些日子又跑去行宫拜见太后,德王常年不理事世子也是庶出,都没有一争之力了。”有人分析。

    这也是事实。

    如今的秦绍大势已成,有容宿容闳帮衬收揽了大半的人,不需要结党营私,已经是最大的党派,这件事发后尽管有许多人奔走,却难有结果。

    “不能再任由他一家独大下去!”秦偕捏了把胡子,带着几位宗老一转头,求到皇后娘娘那儿去了。

    “娘娘,娘娘救救大秦江山吧!”

    这群老人一哭一闹地,见到了病容憔悴的冯皇后。

    刚一进屋,皇后就命人为几位老人各端来炭盆火炉和手炉暖和,屋子里淡淡的熏木香让人精神舒缓,秦偕才把来意说明。

    “娘娘可知通玄镜的意义?”秦偕讲道。

    冯皇后自是知道的,她十几岁嫁给皇帝,怎么会不了解这些旧情,所以当众人说太子秦绍弄丢了通玄镜后也是大吃一惊,病容都泛起血红色:“竟有此事?!这……是大大的不详啊!”

    “不详,对,就是不详!”秦偕忙不迭喊道,“还请娘娘相助,万万不能让大秦江山被这样的人夺走啊!”

    冯皇后目光迟疑,她说出的不是拒绝,而是:“本宫弱质女流,恐怕改变不了什么。”

    这话里话外可不就是默许了秦绍不受先祖承认的“事实”?

    几人心神一动,看来皇后娘娘是支持他们的。

    “娘娘是大秦的正宫皇后,曾为陛下诞下两个嫡子,只要您……”秦偕一阵迟疑,皇后望向他:“老大人想说什么?本宫既是皇后自然不敢耽搁国事。”

    秦偕松了口气,连忙道:“只要娘娘您开口,替大殿下认下一位嫡子,大秦就有嫡长孙了!”

    冯皇后似是怔住,手按在宝座伸出的玉臂上缓缓起身:“本宫……的儿子?”

    “正是!”秦偕热衷道:“臣听说裕王长子嫡孙秦骋年纪正好,可以做大殿下的过继子,如此一来,殿下也算有后了!”

    冯皇后狠狠拂下一盏茶:“放肆!”

    几位宗老跪倒:“娘娘息怒,还请娘娘为大秦江山考虑,也为大殿下考虑考虑!”

    “本宫的盛儿……”跪倒着的宗老们不敢看她神情,只见到冯皇后带着玛瑙戒指的手指都在哆嗦,却不知她脸上的表情是何等欢喜。

    “大殿下才是陛下嫡子,只要您为殿下认下嫡孙,才能换下这被祖先厌弃的人啊!”秦偕等人叩头哀求,手炉放在一旁,宝石盖子齐刷刷地亮眼。

    “让本宫想想吧……”

    秦偕看出皇后表情松动,就想趁热打铁:“娘娘!别犹豫了,您可是大秦的皇后啊!”

    几人从皇后宫中出来,秦偕笑意盈盈。

    “皇后娘娘答应的……有些太容易了吧?”有人疑惑,另一人接茬:“还有那手炉……”皇后宫中,就常备这么多的手炉?

    秦偕搓搓还热乎的手心,冷笑一声:“你们都想什么呢?皇后娘娘是什么人,你们不清楚?”

    几人点头,的确大秦几十年前刚经历了窦氏外戚之乱,不论是冯皇后还是曹太后都选的性格最柔软的人来出任,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机?

    “秦绍虽然也是记在娘娘名下,但他已经十五岁了,根本不会再对娘娘有情分,可一旦为大殿下认子就能将小殿下养在身边,这才是祖孙感情。”秦偕分析道。

    咱们皇后娘娘就算再软弱也懂这个道理呢。

    秦绍听着宫人禀报,皇后出宫,提出要过继秦骋为已故大皇子长子的事,心事重重地放下笔。

    历史果然是惊人的相似。

    前世她的侄儿秦骋就是被成为皇后的孙子,想到今生她做了这么多,还抵不住有人在算计她侄儿的命。

    所以,前世也是你吗?

    冯后。

    秦绍朝褚英扬扬下巴,褚英倒退着离开房间。

    就在冯皇后向皇帝请旨,将秦骋过继给大殿下秦盛当晚,一道密信从南越送抵宫中,越过秦绍,直达皇帝手中。

    当年的确有人到南越采买奇毒,但人却不是裕王,而是宫中之人,买主是个女人。

    皇帝勃然大怒,原本好了大半的病情再度加重。

    会有心思害昭煦太子的宫中女人,还有几人?皇后,还是贵妃?

    这一晚,皇帝彻夜难眠,辗转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连一个能召见的人都没有。

    所有事情都与他亲信的人有关。

    “四弟……对,召德王进宫。”

第三百零九章:烈女

    “四爷!”大成冲进院中:“舒涵被人劫走了!”

    “哦。”容宿研究着琴谱好着的那只手认认真真摆弄着琴弦。

    “四爷!”大成急着道:“太子殿下派人来提人了。”

    容宿眼睛一亮:“派的谁?”

    “褚英。”

    容宿兴趣缺缺:“本以为殿下昨夜护我,是想明白了。”

    “估计殿下也这么觉得的……”大成嘟囔一声,“你说什么?”容宿眼皮一挑,凶神恶煞,大成赶紧改口:“属下是说殿下迟早会成全您和听云姑娘的,您就别在这事儿上较劲了,先解决一下舒涵的事吧……”

    “人是你看守的,你问我怎么解决?”容宿甩锅甩得轻松明快,挥挥手就撵人走。

    大成只能硬着头皮跟褚英解释,褚英半点不意外,“我还要替殿下问一句话,四爷可想明白了?”

    “这……”大成都不用问,屋里传出一阵魔音,褚英是第一次听见容宿的琴声霎时差点拔了剑:“什么声音!”

    大成捂脸,太丢人了!

    秦偕府中,黑衣人送来一名女子,自称是秦绍的贴身婢女,知道通玄镜消失的证据。

    “你说的都是真的?”

    “奴婢以性命担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通玄镜真的不是丢失,而是凭空消失!”舒涵信誓旦旦地承诺:“当日世子在书房午睡,前一秒还佩戴着,一觉醒来镜子就消失了,就在那天下午容四爷就带着人赶到,要接世子来长安。”

    “不详!这绝对是不详!”秦偕站起来,这次他找到充足的证据了,“你可敢跟着我入宫,把这话在陛下面前再说一遍?”

    舒涵抖了抖,却道:“奴婢虽然是从小伺候殿下,但也知道忠于陛下,世子不详为了遮掩不惜迫害我们这些忠奴,奴婢愿意揭发。”

    “好好好!”秦偕叫来一般宗老密谋许久。

    这是年关前最后一次大朝会,皇帝即便身体不适也本着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原则强撑着来了,哪知道一上来秦偕就来了这记重拳。

    朝堂众臣慌得不敢抬头。

    皇帝轻咳两声:“舒涵,秦偕说你可以作证,太子的通玄镜是假,真的已经凭空消失了?”

    舒涵粗布麻衣地被人带上殿来,面对皇帝和满朝文武朱红绛紫的朝服腿肚子都软了,扑倒在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秦偕急了,甩袖道:“舒涵,你说话啊!把你跟老夫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舒涵眼中泪花滚滚,望向秦绍。

    那人又长高了几分,或许是距离太远只叫她觉得面貌都模糊了,唯有如玉般的质感在脑海里隐隐约约,一浪一浪地冲刷着她的记忆。

    “我没有!”舒涵陡然喊道。

    秦绍隐隐露出一丝笑来,专挑了这个时机扫向全场。

    她是太子,是君,本就立身在皇帝的御座龙台上,此刻扫遍全场发现各种脸色尤为有趣。

    秦偕等人就不必说,自然惊讶万分,容王和容宿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身后容闳却沉着脸不知想到了什么。

    再看另一侧,震惊的人也有不少,可见或多或少都是知情的。

    曹国舅还暗暗擦了擦头,好似庆幸自己没参与此事一般。

    “舒涵!你在胡说些什么?不是你说太子的通玄镜是凭空消失,是不详吗?”秦偕肩膀剧烈颤抖,想到什么可怕之处整个人差点栽倒,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爬了两步哀求:“陛下!陛下您相信老臣,是她到老臣府上揭发,老臣才敢在大殿上胡言呐!”

    “舒涵姑娘是太子殿下奶娘的女儿,怎么好端端的会跑到秦大人府上揭发太子殿下的大不敬之事,这不是太荒唐了吗?”容宿像个旁观者一样笑道。

    秦偕回头指他,顿时明白了一切都是容宿的计!

    “你,是你派舒涵到我府上来的?黑衣人是你的人!”

    容宿皱眉:“我看秦大人是老糊涂了。”

    “陛下!”秦偕正要哀求,皇帝已经忿忿拍着坐垫:“住口!”

    霎时安静。

    皇帝看了秦绍一眼,太子爷淡漠平静事不关己,再看容王父子三人神色严肃,唯有秦偕面如死灰,皇帝指着舒涵,泛着血丝的眼睛像只嗜血的巨兽给了舒涵泰山般的压力,恍如下一刻就要粉身碎骨一样。

    “你说。”

    舒涵趴在地上软得像一滩烂泥,眉眼想去瞄容宿又不敢,只能颤颤巍巍低头道:“是,是他给我下了毒!”她指尖所向,正是秦偕!

    “他派人把我从府上掳走,逼奴婢说出对殿下不利的话,若不然,我就要毒发身亡!”

    字字锥心!

    秦偕差点晕厥过去。

    “奴婢虽然惜命,但也知道忠义廉耻,断不会做这等卖主求荣的丑事!”舒涵越说越大声,好像骨子里头都浸满了正义,真成了那书里负重的而行的贞洁烈女,字字句句朗朗上口:“奴婢本想一死了之,可又怕歹人再**计陷害殿下,只能假意逢迎,只等今日上殿还殿下一个清白!”

    嗡!

    朝堂上顿时沸腾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这太荒唐了!”

    “秦偕老儿!太子不过驳了你一次,你竟敢如此陷害殿下,你简直荒唐至极!”

    风头骤转,秦偕骑虎难下反而还被泼了一身脏水。

    就连他身后跟着的几位宗老也纷纷对他破口大骂,一致表示自己是被秦偕欺骗,根本不知道这些事,还纷纷向秦绍叩头请罪:“望殿下念在我们年迈的份儿上,宽恕微臣!”

    倚老卖老。

    秦绍对这些人不屑一顾,反倒是看向舒涵的眼中多了几分怜悯。

    “舒涵,难为你忠心为主,为保孤清白煞费苦心。”秦绍声音宽和,恍如。

    舒涵瞬间热泪盈眶。

    多久了,多久了。

    殿下已经多久未曾这样和风细雨地同她说话了。

    那一刻,舒涵仿佛明白了什么。

    “殿下,殿下,”她真心诚意地叩了个头,“殿下,从前都是奴婢的错——”

    “秦偕,”秦绍打断舒涵的倾诉,朝皇帝拱了拱手,皇帝点点头,她便拂袖转身:“你设计污蔑孤,证据确凿,还有何话说?”

    “不,不是我,”秦偕落到如此地步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成了别人与秦绍战争中的炮灰,“罪臣是被人利用的!”

    秦绍就在等这句话呢:“何启盛!”她下令,何启盛如今已是她得力臂膀,站出来应是。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务必给孤一个了结。”秦绍冷下脸来。

    终于,要结束了。

第三百一十章:忠心【加更】

    秦偕瘫倒在地被侍卫们拖下去,却连声冤枉都喊不出来,因为他现在都搞不清楚到底是秦绍冤枉了他,还是背后的那个人冤枉了他。

    “慢着,”皇帝招招手,拦住了要散朝的秦绍。

    “这个女子忠义了得,太子不赏一赏吗?”皇帝看向秦绍。

    “父皇提醒的是,儿臣想——”

    皇帝摆摆手,看向舒涵的眼底带着一抹了然:“别你想,要问问她想什么。”

    秦绍点头转而看向舒涵:“舒涵,陛下问你呢。”

    这等喜从天降的好事差点没把舒涵砸晕过去,下意识地,她往容王父子那边瞄了一眼,皇帝火眼金睛分辨出那是容宿的方向却没有说什么。

    “你且说吧,你护主有功,朕……咳咳,朕都会允你。”皇帝咳得厉害,周福急忙上前拍背,催促地看了舒涵一眼。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还不赶紧珍惜。

    舒涵脑袋发蒙,不知道该不该说:“奴婢,奴婢……奴婢喜、喜欢……”她说不出口,但这两个字又频频往秦绍那边瞄,傻子也看得出来了。

    皇帝哈哈一笑:“好,朕懂了,朕今天就把你指给太子,他这东宫也的确是太冷清了。”

    秦绍沉默以对,容宿见状却笑得合不拢嘴。

    太好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听云的脾气,知道秦绍要纳妾,还是要纳舒涵,那绝对是要闹翻天的。

    容宿心里像升了大官似得。

    他可以为了听云一生只娶一人,秦绍却绝对不能,听云会选谁简直用手指头都想得出来。

    容宿觉得,自己的胜算简直不能再大。

    “退朝吧。”

    舒涵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被送回了东宫。

    秦绍虎着脸,拦住容宿:“这是不是你设计的?”

    “殿下说什么呢,这件事我不早与殿下交代过了?”容宿一脸无辜。

    整件事,他的整个谋算都没有瞒着秦绍。

    在陈氏回府后,容宿见过秦绍两次,已经将计划和盘托出。

    秦绍知道容宿要利用舒涵吊出不耐烦的大鱼,更要用这条大鱼顺藤摸瓜抓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当然,她也知道了容宿要第二次试探陈氏的事。

    所以那日陈氏在包裹里翻出假的通玄镜时,秦绍和容宿就在门外。

    不过让容宿意外的是,秦绍并没有静静等着陈氏的选择,而是替陈氏做了选择,她破门而入,夺走了假的通玄镜。

    陈氏自然不用犹豫,向她哭诉,说出实情。

    秦绍:“奶娘为我做得已经足够,这一次就让我来帮您做出选择吧。”

    陈氏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那一晚,秦绍拿着假通玄镜沿着东宫夜路走了很远很远,容宿就缀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房门前,秦绍才发现他的存在。

    “殿下不让陈氏选,是怕陈氏禁不住母子亲情背叛您吗?”容宿问。

    秦绍没说话。

    容宿恍然:“殿下做的对,人心,是最禁不住考验的。”

    没有考验前,陈氏可能真心爱着秦绍,或许比亲生女儿少那么一点点,但她绝对是世上最疼爱秦绍的女人了,即便为秦绍去死,她也断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若是他非要让陈氏去选,就是在亲手打破陈氏对秦绍的爱。

    万一陈氏熬不过母女亲情这一关,不论对错只去护自己的孩子,而放弃保护另一个孩子,没人有资格说她错。

    而真正伤心的,只有秦绍。

    容宿忽然一怔。

    殿下的心中,其实很怕吧。

    可眼前的眉目清冷,像个发怒的玉面菩萨似得少年却从没有吐露过半分。

    从他见到他的那天起,殿下就没有展露过任何脆弱。

    他太优秀了。

    容宿声音缓和下来,少了两分调笑:“殿下误会臣了,臣只是把跟您说过的话,从实告知陛下罢了。”

    秦绍深吸一口气,果然。

    她就觉得陛下的表现太配合了,配合的连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原来是容宿早就做了功课,一切才能如此顺利。

    “有多从实?”

    “如臣待殿下一半,事无巨细。”

    秦绍拳头捏得咯吱一声:“你也说了通玄镜丢失一事?”

    容宿眉头微皱:“殿下糊涂了,通玄镜是被贼人偷走有心陷害于您,否则他们怎么知道通玄镜丢失之事?”

    秦绍呵笑一声,原来还是瞒着陛下呢。

    容宿不敢说她凭空丢失了通玄镜,所以特意做了这场局,帮她圆上了通玄镜丢失的谎。

    而皇帝也明知道那只石镜是假,却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是真。

    就是为了帮她稳固地位,至于其他人,谁跳出来指摘秦绍弄丢了通玄镜,谁,就是盗走通玄镜的幕后黑手。

    容宿果然是容宿,诡诈之局,变幻莫测,连她都差点被绕进去。

    “还是比不过殿下,身在局中却能每次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容宿颔首,他并非谦虚而是事实。

    许多事根本不是他告诉秦绍如何如何,而是她自己每每锦上添花。

    但说到底,容宿的忠心一直都是有所偏袒的。

    看到容宿亮晶晶的双目,秦绍莫名涌上一阵心慌,没错,容宿的忠心长偏了。

    他以真相取信于皇帝,本该效忠陛下,却为了保她,对陛下说谎。

    这件事本身极为冒险,他却甘之如饴,这就像在秦绍胸口放了把火,猎猎灼烧着她每一寸理智。

    容宿的忠心。

    她看到了。

    但她又,不敢去看。

    “殿下?”容宿当然猜不到秦绍复杂的心思。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太子早已过了信任的关隘,只不过是因为争听云而不愉快,不过在大事上,两个人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所以赌气归赌气不会影响大局。

    “何启盛那边,你盯着点,三天内,孤要拿到冯皇后参与此事的证据。”秦绍下令。

    “是。”容宿抱拳告退。

    他不急。

    急得是殿下才对。

    那舒涵,还在东宫等着呢。

    一个皇帝赐下的妾侍,就算出身奴籍也高人一等,又是第一个进了东宫大门的人,舒涵这次是真的衣锦还乡了。

    可惜,陈氏对她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娘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您看我这不是戴罪立功了吗?我那日不是有意那么说的,而是为了殿下,我不得不欺骗您。”舒涵正在解释。

    秦绍进门挥手,声音冰冷:“把她带回房去。”

    皇帝赐下来的人,却没定封号,所以秦绍只想眼不见心不烦。

    “绍哥哥!”舒涵跪倒在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反手

    秦绍淡然看着她。

    “我喜欢你,但我为了和你在一起却一直想伤害你!”舒涵拽着秦绍啊的手臂,这是她在大殿上悟出的道理。

    容宿说得没错,娘说的也没错。

    是她太自私了,这种自私自利的爱根本不叫爱,只是一种伤害。

    燕妙那样的,才叫爱。

    那种付出和牺牲,才叫爱。

    “我也可以,我可以像燕妙那样爱您,您相信我!”舒涵哭诉。

    陈氏看着两个女儿,带着一丝颤音问道:“殿下,她……她真的帮了您?”真的明白了?

    秦绍笑笑,点头:“是,舒涵主动找了连月,如今嘉华逃窜无踪,那连月只能去找真正的主子,所以才有今天这场好戏。要不了多久秦偕就会招出指使他的人,舒涵这次,是立了功的。”

    陈氏目光复杂地看了舒涵一眼,舒涵则感激地看向秦绍,她很清楚,自己做这些事都是因为容宿对她下了毒,但殿下隐去这点没说,不过是为了让陈氏安心。

    “只不过大殿上父皇亲旨将她赐给我,虽没指明位份,但事情已成定局,奶娘……”秦绍抿抿唇,终于还是没能如奶娘的愿,给舒涵找个好人家。

    “罢了罢了,殿下怎么处置都好,奶娘不会有怨言。”陈氏叹了口气。

    舒涵心中狂喜,眼里却很迷惑,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为什么殿下和娘的脸色都那么古怪?

    “舒涵护主忠义,又与孤一同长大,情分非薄,就为侧妃,待宗遥入宫之日一同迎娶吧。”秦绍说。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舒涵还以为自己要从最低位份的选侍开始挣扎,没想到殿下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典。

    可这事儿里,总是透着古怪。

    她当然想不到,这么高的位份,只不过是秦绍想让她在二侧妃中占个名额,少糟蹋人家一个姑娘罢了,至于今后的生活,她恐怕就要一辈子孤灯影枕对愁眠了。

    ……

    坤德宫。

    皇后宣了两次太医才止住了头风剧痛。

    嘉华不见踪影,舒涵设计她,秦偕入狱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招出冯家的人,到时穿针引线很快就会查到她身上来。

    冯皇后这一次是彻底慌了,“娘娘,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丢卒保车啊!”嬷嬷劝道。

    就算冯家的人都死绝了,只要他们不开口,这事就牵扯不到冯皇后头上。

    “那是我亲兄弟啊!”皇后惨惨呼号,“除了承安,本宫就只剩这一个血亲了。”

    “娘娘不是还有大公主吗,大公主这样,您若是再倒了,只怕殿下就真的无人照料了!”嬷嬷劝了好一阵,冯皇后终于答应新的计划。

    丢卒保车。

    可容宿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整个冯家都被禁军围了起来,别说皇后的人,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嬷嬷情急之下找到了容闳。

    “驸马爷,您可是领了皇后娘娘恩的,您母妃的事情若非皇后娘娘求陛下,这桩婚事断不能成,今日冯家有难,娘娘就是想见兄弟一面,听冯大人一句解释,您总得帮忙吧!”

    嬷嬷很会挑时机,特意把毓灵也叫来。

    瞧着公主面若桃花的模样就知道两人新婚燕尔,鹣鲽情深,容闳就算是块石头也得被美人恩捂化了。

    现在想来,还是皇后娘娘的安排高明。

    容闳:“如今是陛下特旨,容宿调动的又是禁军,并不听我统领,这件事我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嬷嬷脸色一白,急着去看毓灵公主。

    可毓灵纵使为难又怎忍心苛求容闳,竟道:“母后和舅舅身正不怕影子斜,想来这事也就是查一查,很快就能了结。”

    嬷嬷脸皮一抽,可真是女生外向啊,成了亲就不认娘了。

    “倒也不是娘娘非见不可,只是容妃娘娘说感激娘娘这些年的照顾之情,这才递了条子让老奴来送。”嬷嬷给了容闳一截纸条。

    那是容岚所写血书,只有寥寥几句:娘娘恩德允我求救,兄长须知母亲与妹妹性命皆系你一身。

    “驸马爷,娘娘得知此事时也吓得不轻,这不已经宣了两次太医了,您看……”

    容闳一把将纸条攥成团:“娘娘的意思是,这件事跟我母亲妹妹有关?”

    “嗨哟,驸马爷怎么还没看清,一直在牢里关着的可不就是您的母妃,娘娘心疼公主才想着帮您递话,您可千万要想办法啊。”

    嬷嬷好言好语地劝着,可容闳却听出了浓浓的威胁。

    与娘娘无关,都是他母亲妹妹所为。

    啧啧。

    如意算盘打得真是精妙啊。

    “嬷嬷说的是,我与毓灵成亲,自是要把冯国舅一家当姻亲待,姻亲有难,岂敢袖手旁观。”容闳道。

    这么圆滑的说辞出自容闳口中,倒是有些出乎嬷嬷意料。

    “驸马爷果然识大体,那奴婢就静候佳音了。”嬷嬷临走前还看了毓灵一眼,好像在提醒她不要忘了皇后娘娘这些年的恩典。

    毓灵捏着袖口,愧疚道:“是我给夫君添麻烦了。”

    “不是你,”容闳握住毓灵的手,声音极尽温柔:“我本就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与娘子何干。”

    毓灵还是低着头,但心里甜如蜜糖。

    这份温柔终是只对她一个人了。

    “不过,我还有些事想请娘子解惑。”容闳话锋一转,拉着毓灵低声密语:“娴妃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毓灵浑身一颤,避如蛇蝎似得:“我……我不知道,我那时候太小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容闳攥着毓灵的手把她拽回怀里:“毓灵,”他低低沉沉的嗓音想黑夜暮云低垂时分的炸雷,毓灵浑身剧颤把头埋在了容闳怀里:“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我小的时候见过母妃一次,她……她没疯,”毓灵很快又辩解:“但我那时候太小了,可能记不清楚,也可能母妃当时没疯现在已经疯了呢?”

    “毓灵,你在怕什么?”容闳按住她肩头,瞳仁里只有她的倒影像孤零零的小树飘零着几朵花瓣深埋泥土之中。

    而如今,她找到了依靠。

    不必再孤身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母后……母后从前,不许我嫁人的。”

    容闳目中了然一瞬即逝:“你十六岁并未许婚,不是皇后娘娘舍不得,而是有心留你在身边,不许你出嫁?”

    “是……”毓灵绞着帕子,所以她才会迷恋话本子,格外向往男女之情。

第三百一十二章:洗雪

    毓灵一个弱质女流,扣在身边又有何用?

    容闳很轻松地分析出皇后娘娘可能同娴妃发疯的事有关,甚至跟昭煦太子之死有关,不过这些可能太过可怕,他没有直接告诉毓灵。

    “你是我的娘子,这些担子都交给我就是。”容闳将人揽入怀中,身形伟岸高大到了极致。

    第二日,容闳就派了公主身边的宫女悄悄入宫通知皇后,就说他找到了禁军的门路,当晚子时即可派人进去半个时辰,但必须穿着侍卫衣裳而且一旦巡逻的人发现就谎称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会负责收尾。

    若是旁人这么说,皇后只当他是大放厥词,但是容闳,她很放心。

    一来容闳深得秦绍信任在东宫名位上比容宿还要高出一截,又是容王世子,走在哪儿都吃得开,如今还有驸马爷的身份做保,按说已经是大秦现今的最大赢家。

    如果还有谁能在容宿手底下开个口子,那这个人非容闳莫属。

    所以,皇后才会使出毓灵这张牌,用她来把容闳拉拢到身边来。

    “娘娘,奴婢总觉得驸马爷昨天的表现有些反常,不会是诈咱们呢吧?”嬷嬷也是看遍人心的想到昨日的容闳就觉得不舒服,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是太圆滑了?

    “容闳诈咱们有什么好处?他母亲、妹妹都在本宫手里,就连毓灵也要靠着本宫的身份才有嫡出的名头,他才能继续做大秦唯一的嫡驸马。”皇后志得意满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只有本宫好,容闳才能好。”

    “娘娘高明,”嬷嬷低头。

    夜里,嬷嬷换上了安排好的侍卫服赶到冯府大宅外围,她是从冯府出来的,自然熟门熟路,容闳的人也如约与她碰面,将腰牌交给她,嘱咐她一条路线直通冯大人住处,并让她半个时辰内回来。

    半个时辰,足够了。

    嬷嬷心中想着皇后嘱咐的话,匆匆进了院子。

    一路超乎她想想的顺利,唯有一条岔路差点撞上巡逻侍卫,还被她险之又险地避开。

    冯国舅房中只点了一盏油灯,人还没有就寝,身影打在窗前。

    门前门后共有两班守卫,嬷嬷正愁的时候,来人换了岗,换好的那个人朝她方向招招手,自己杵着枪往台阶下走去。

    嬷嬷乘机进了门,冯国舅看到她浑身一颤:“你,你怎么来的?”

    “国舅爷别管奴婢怎么来的了,您先告诉奴婢,有没有招出娘娘。”嬷嬷低声追问。

    冯国舅身体一僵:“我不招,我不招有什么用?我这身份为难殿下,还能是为了谁?”

    “还能为了大公主啊,”嬷嬷急道,“您完全可以将事情说成是因为疼爱大公主,所以才做了糊涂事,有娘娘护着,冯家不会有什么大事。”

    冯国舅好像听到更震惊的话一样,嘴皮子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国舅爷,您可别犯糊涂!”嬷嬷沉下脸:“您要是招出娘娘,冯家、小公子就都再无翻身之地,可只要娘娘还在,秦绍就永远都是娘娘的‘嫡子’,他就不能对外戚做出越矩之事。”

    嬷嬷早就演练过了,冯国舅被她说的僵如石头,眼珠子往后窗的白玉摆件上瞟了眼,结结巴巴道:“我……我就算这么说了,也无济于事啊,殿下已经……已经查到娴妃的事了。”

    “娴妃?”嬷嬷触电一般,随即干笑:“娴妃怎么了,娴妃的事和咱们娘娘半点关系都没有,再说一个疯子的旧事,难道陛下还会多过问不成?”

    冯国舅喉结一滚,瞄着白玉摆件的眼神收回来,低下头道:“可是,可是何家的旧人就在查这件事啊。”

    “谁?”

    “何启盛,他是娴妃的族亲!”冯国舅惊呼,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咬牙道:“就是他在主审我的案子,无时无刻不再追究娴妃的事,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娘娘她——”

    “不是!”嬷嬷断然回绝:“国舅爷疯了,这种事怎好往娘娘身上扣!当年娴妃丧子之痛疯了,还是咱们娘娘帮她抚养了毓灵公主,真要说起来,那何大人就欠了咱家一个大恩典,合该对您多加照顾才是。”

    冯国舅站起来:“就算是照顾我也该知道当年的事吧!你说,娘娘是从什么时候起养着那个嘉华的?她又到底是什么来头?”

    嬷嬷抿着嘴:“娘娘只是瞧她可怜收养了她,后来派到大公主身边照顾殿下,哪想到殿下心思多,又被害成那样娘娘自然不甘心。”

    “胡说八道!”冯国舅低喝:“你真当我老糊涂了?昭煦太子那些事没个十几年筹谋,怎么可能那样周密,要不是林氏糊涂斗不过容宿,如今连太子都被你们拽下来了!如果我所料不错,再上位的就是秦骋了吧。”

    “这样不好吗?”嬷嬷索性破罐子破摔,“国舅爷,这秦绍和您毫无情分就是继位大统冯家也注定不会飞黄腾达,哪里比得上从小养大的孩子?”

    这就算是承认了。

    冯国舅蹬地一声坐回椅子上,捂住脸嗨了声。

    嬷嬷忽然感觉一股冷汗从后脊梁爬蛇一样蹿上:“国舅您!”

    白玉摆件后的窗户被人拉开,何启盛、刑部曹国舅、容宿,全都站在那儿冷冰冰地看着,何启盛手中还有一卷供词记录,他顺着窗口丢进来:“签字画押吧。”

    东宫。

    秦绍带着容闳和毓灵请旨来到尘封已久的翊宁宫,宫内满是蛛网攀爬,推开大锁铐住的厚重院门,露出里面破败的景象。

    毓灵捂住嘴:“怎么……怎么会这样!母后说过母妃过得很好,还是妃位规制的!”

    当她看到糙如老妇人的宫装女子抱着破旧婴儿襁褓摇晃时,忍不住滑跪在地:“都怪我,都怪我太怕事,都怪我!”

    容闳抱住她肩膀:“别怕,一切都过去了,等娴妃娘娘的病治好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他笃定,娴妃是知道什么。

    秦绍请来玉成先生给娴妃诊治,又彻查了娴妃宫中伺候克扣娘娘待遇的宫女,最后得知娴妃一直在喝一碗药,慢慢毒傻的。

    玉成先生检查了药末,点点头,和他配置的药有异曲同工之妙。

    “救醒娘娘,让她揭露冯氏的罪行!”秦绍忍不住攥紧拳头。

    不管前世的父王看不看得见,但她,终于为父王洗雪沉冤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真相

    秦绍没有否认,她的确上当了,而且入局很深。

    甚至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寄希望于自己猜错了,那个人不是江泰,而是她太敏感,幕后黑手还是容闳。

    似乎对于她来说,姓容的做这个大恶人,比较容易接受一点。

    毕竟她冒险做饵,想钓的鱼就是容闳,就是想让容宿容闳在大白山脚下对阵,让他们容家兄弟自相残杀!

    哪知道,这条大鱼是上钩了,但是秦绍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但事实上,江泰等不了,也不能等。

    他既然走上这条路,就不能回头。

    更何况秦绍已经开始怀疑他,就绝不能让秦绍再活着回去。

    不是秦绍进一步被赵明诚等人所杀,就是退一步被八名死士的火药炸死。

    可偏偏倒霉的是,秦绍一句试探,为自己争取了机会,停在了那样一个精巧的位置,近赵明诚够不到她,退八名死士也不能轻易抓住她。

    这让江泰乱了阵脚。

    而且那八人原本是为了灭口所准备,只要在场所有人都死了,就没人知道他江泰来过此地,这场局就只是赵明诚设计杀害世子秦绍,陛下就是有滔天的怒火也得找赵家撒。

    可一旦留下一个活口,就是他全族不保。

    “如果我猜的不错,江国公是在等牡丹尊使来援。”秦绍一语道破。

    “世子又何尝不是在等容宿?”江泰冷笑。

    他们都在等彼此的援军,秦绍想逃生,而江泰想一击即中,不留后患。

    所以这场原本血腥的厮杀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你猜,我们谁会赢?”秦绍微抬下巴,脸色并不凝重。

    江泰眯起眼,他四周有火把,但秦绍身边没有,随着夜幕降临,他想看清秦绍就有些费劲。

    “世子还是说说,怎么发现我的吧?我自问,没有露什么马脚。”江泰负手在后,给手下打了个手势,面上却还在尽力稳住秦绍。

    秦绍并无知觉,只笑应:“国公爷这么聪明,就没想过容闳难道是傻子吗?”

    江泰蹙眉:“你什么意思?”

    “容闳非但不是傻子,还非常精明,”秦绍眯起眼,那可是跟容宿叫板这么多年的容家嫡世子,焉能这么蠢,事事都摆在别人眼前?

    “虽然你做的每件事都没有留下证据,就算容闳自己可能也做不到这么完美,但你就没想过,容闳要是真能不露马脚地干了这些事,又为什么不把自己摘清,还要让我怀疑他?除非,是有人想让我怀疑容闳。”

    “绍世子现在倒是侃侃而谈,”江泰神情轻蔑:“就算你现在看破,也依旧是我囊中之物,只不过晚死一刻罢了。”

    “猖狂!”大业怒骂,容宿留下的人们也蓄势待发。

    江泰的人手不少,秦绍的也不弱,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赵明诚,你不问问江国公,为什么偷你的令牌放在牢头手中?不问问他是如何打着容闳的名头,撺掇你外祖父赵老侯爷陷害我?他救你,又到底是为了帮你报仇,还是要利用你杀我,再用赵家顶罪?”秦绍眉头一挑,问向赵明诚。

    赵明诚经历了这么多,脑子倒是比从前好使了。

    “是你?江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明诚嘶吼着冲上前,立刻就被身后的人按住。

    赵明诚不过是颗棋子,就连他身后那二三十个亡命之徒打扮的人也都是江泰安排给他的死士,哪里会帮他,顿时就被按在地上,头侧压在地理,被人一脚踩住。

    “蠢货,”江泰连一句话都欠奉。

    真相。

    这就是真相!

    赵明诚等了这么久的真相,终于沉冤昭雪。

    这一刻,他也明白秦绍话里的意思了。

    秦绍今日若是死在这里,死在他手里,他赵氏一族必定死无全尸!

    “秦绍……秦绍……”赵明诚的脸被踩进土里,嘴巴嘟着喃喃:“别死,求你……”他哀求的眼神在火光之中格外明显。

    秦绍淡漠看过去,毫无情绪可言,只是一直摸袖子的手忽然一动。

    江泰的人一直密切关注着秦绍,但她动作实在太快,几乎再解开袖口的瞬间,一只飞镖便激射出去。

    “保护主人!”江泰的死士们下意识以为秦绍忽然动手是为了杀他,哪知这把飞镖却是奔着赵明诚而去。

    “啊!”赵明诚似乎在那一刻懂了,大叫着挣扎起来,迎向飞镖。

    “是火镖!”江泰脸色大变,秦绍竟然在射出的飞镖箭头涂了白磷!

    那白磷若是射中人伤口就是毒物,何况在这炎炎夏夜,短粗的飞行就足以燃起火星,这和秦绍当初在裕王府用过的白磷箭是一样的招数,但不同的是,赵明诚身上绑着火药啊!

    那是江国公为了炸死秦绍准备的火药,没想到现在却成他的葬身之火!

    赵明诚一贯好勇斗狠,这次被江泰害得这么惨,当然想拉着他一道赴死,白磷箭带着火星射中他的瞬间,他便猛地朝江国公跃去。

    “嘭!”火药爆炸的威力不小,带着赵明诚赴死的决绝,轰然炸向江泰!

    大业看得都懵了,秦绍却逃得比谁都快:“走!”

    江泰在地上疯狂打滚灭火,一边大喊:“杀!杀了秦绍!不计代价!”

    一时间,八个死士,尽数点燃自己,威力太大以至于秦绍的跟随者顿时死伤过半!

    余下的人自觉断后,为秦绍争取逃跑的时间。

    但黑暗中,一支暗箭朝着秦绍心口激射而去,江泰派往高处的神射手终于动了!

    秦绍狡猾如狐,几乎在瞬间改变方向,在林中蛇形逃跑,这个法子还是她在前世容宿教她防止贼人暗杀的手段。

    一连躲过两支暗箭,第三支终于躲闪不及,竟是大业用身体替她挡了一箭,二人一同滚下土坡!

    夜幕中,秦绍瞳孔肉眼可见地收缩。

    她从未想过,今生今世,竟然是容宿的心腹在舍命护她!

    “呜汪!”土坡下的灌木丛中竟然传来低声狗吠,警告似地呼噜声让秦绍寒毛树立。

    此地有人!

    “老二,静!”一个声音低低喝道,秦绍只觉得有些耳熟,但夜幕中却看不清楚对方模样。

    “你是?”秦绍一边扶起大业,一边问。

    对方不出手,想来没有恶意?

    “绍世子快跟我走!”对方压着嗓音,一时竟有些听不出男女,但黑暗中秦绍注意到那人一边牵着狗,一边用手按着脖子上缠着的围巾。

    秦绍大惊:“宗瑶!”

    宗瑶不耐烦地回头催促:“你走不走?我可不想死在这儿!”

    威风八面的秦绍对宗瑶还真没办法。

    “走走走,快走!”她下令。

第三百一十四章:野种

    秦绍跑出去很远,一路都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行礼声,而后内侍们好奇抬头,平素太子殿下架子不大多数都会回一句免礼,怎么今天像受了天大的刺激,跑得这么快?

    可惜,皇宫之大,又有哪些地方是她没有回忆的?

    秦绍逃不出去。

    只要还在这个位置上,她就一辈子也逃不出这朱红围墙,明黄龙袍。

    “殿下?”太常寺少卿苏大人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秦绍,匆匆朝她行了个礼,不由多看了秦绍一眼。

    殿下对他的女儿青眼有加,礼聘的章程已经开始走,他的女儿就要成为殿下侧妃了呢。

    “苏卿……”秦绍目光复杂。

    “殿下大安,”苏少卿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个时候见到秦绍的确有些尴尬,“殿下到此,是有事吩咐吗?”

    是忠,是奸?

    秦绍一时竟不能肯定,前世当做亲岳父般敬重的苏少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若他是忠,那力主杀他的容宿又是如何?

    但容宿造反了。

    至少他……

    秦绍转过身,大步离开太常寺办公的地方,只留下苏少卿一头雾水。

    “殿下这是怎么了?”

    外面的议论此刻已经不足以引起秦绍的注意,她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造反。

    容宿前世,真的造反了吗?

    秦绍忍不住去回忆,可她真的记不起那个被容宿捧上皇位的小少年容貌如何。

    似乎,真的和她有几分相似。

    “他才是大秦正统血脉,裕王长孙。”

    “裕王胆大包天,以嫡女冒充嫡子,谋夺储君之位,其心可诛!”

    “住口!”

    一切像是停在了容宿扇来的那一巴掌上。

    她说了什么?

    秦绍闭上眼,原来前世的她真的好蠢。

    野种。

    她怎么敢,她怎么可以说秦骋是野种!

    秦骋是野种,她又是什么?

    “我是否为逆臣贼子,百十年后,自有后世评说……”

    秦绍闭上酸涩的眼,靠着红墙忍不住喃喃:“百十年后……百十年后真的有人能还你清白吗?”

    若非她再活一次,若非她亲耳听到皇帝的嘱托,谁能相信?

    容王,容宿,都是自愿担负千古骂名,做这忠奸之臣,不得信任,难得善终。

    稀稀落落地,天上飘起了绒毛般的雪花,一片片迅速染白宫道,为整个宫城铺上了朦胧的白纱。

    秦绍伸手托住一片,几片冰凉融化成一滩小小水渍,印出她掌心泛白的纹路。

    这算是,沉冤昭雪吗。

    ……

    东宫,舒涵口吐鲜血栽倒在榻上。

    “传太医,快去请太医!”陈氏慌了神,纵使她已经看淡舒涵生死,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到底忍不住一副慈母心肠,更何况舒涵如今已经算是秦绍的侧妃,东宫半个女主人。

    太医院的人来把了脉,纷纷摇头:“姑娘中毒已深,回天乏术啊。”

    舒涵闻之噗地一声再吐出一口鲜血:“救我,娘亲救我!容四爷,去求容四爷啊!”

    他说过会给我解药的,他说过。

    陈氏愣住了:“容四爷又不是太医?”

    舒涵擦了唇角的血,目光闪烁:“是……是他救了我,娘您忘了吗,他在嘉华那群人手中救出我,他说不定会有办法呢。”

    不消陈氏多说,容宿已经掐着时间赶到。

    “这是我在那群人处搜到的唯一一颗药,应该是舒涵姑娘的解药,特意送来。”容宿说着取出一只小瓶。

    舒涵想都没想就伸手索要:“给我!”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解药,这……”容宿有些为难,陈氏更拿不定主意,但舒涵知道这毒就是容宿下的而且容宿说好了给她解药的,这必定是容宿想的托词,所以急着道:“听天由命吧,娘快给我啊。”

    “容老夫检查一下……”一旁太医尽职尽责道,却被容宿使了个眼色。

    太医都是老油条缩回手道:“不过缺了一块,就怕会影响药效。”

    “不用检查了,我吃!”舒涵急得冲下床来,生命流失的感觉实在太恐怖,她必须要活着,她好不容易做了侧妃,好不容易明白怎么样爱秦绍,怎么样被秦绍喜欢,她不能死!

    直到舒涵咽下“解药”,容宿才勾起一丝笑意:“陈嬷嬷,我刚才看到殿下失魂落魄地回来了,不知怎么了,您快去看看吧。”

    陈氏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拎起裙角小跑着出了房门。

    太医收到容宿暗示,退出房间还关上了房门。

    舒涵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捂着灼热的心口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毒,你给我下毒?”

    容宿眉梢一挑,行了个礼:“奉旨送舒侧妃上路,也是您的荣幸了。”

    舒涵不可置信地摇头,疯狂扣喉,却只扣出一口又一口的血,吓煞个人。

    “为……为什么……”舒涵眼泪鼻涕一起流,只剩疑惑。

    容宿笑容一敛,“你真当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实不相瞒,整个计策我早就向陛下禀报过,包括是你偷了通玄镜,被捕后又改过自新试图戴罪立功。”

    “你!不是我!通玄镜不是我……咳!”舒涵恨不得掐死容宿,可容宿躲得很远,连滴血都没溅到。

    “是不是你有什么要紧的?宝镜是先祖庇佑的证明,殿下禁不起凭空消失的谣言,只能是人为,我这也是为了殿下的名声着想。”

    “你害我、你早知道……”舒涵栽倒在地,脑子已经不太管用:“会杀我……”

    容宿没回答。

    舒涵绝望至极,最后关头竟只是抓住容宿的袍角问:“他……他知道吗……”

    殿下他知道吗。

    知道你们要杀我吗。

    他也想杀我吗。

    舒涵的问题,其实也是容宿的问题。

    当日在大殿上,皇帝如此捧着舒涵,容宿就知道舒涵结果不妙,可回宫后秦绍也这么捧着,还给了她侧妃的名分,这般捧着就是陛下没起杀心最后也要有了杀意。

    所以……殿下也猜到陛下的想法了?

    容宿向房门望去,淡然地坐在了正对房门的桌前。

    可直到舒涵咽气,不甘地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房门而亡的那刻,秦绍都没有露面,陈氏,也没有。

    “容大人,下官可以进来了吗?”太医在外询问。

    容宿:“侧妃,没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薨了

    太医麻利地料理场面,给出死因:“旧毒复发,请殿下节哀。”

    陈氏闻听消息瞬间脱力,栽坐在椅子里,久久不能出声。

    秦绍倒很平静,只是握着奶娘的手用力捏着:“奶娘放心,舒涵是为了我才中毒,这份忠义她当之无愧,我会为她请封号,极尽哀荣。”

    陈氏眼泪扑落落地滚落。

    “奶娘明白,奶娘都明白,殿下恩典,我……我铭记于心。”

    秦绍浑身一颤,有些不敢看陈氏瞬间衰老许多的模样。

    “舒涵她……她能有这样的下场,都是她自作孽,殿下您给她这份哀荣,还让她以您侧妃的名分入葬,已经是天大的恩典。”陈氏几个抽噎才把话说完,但秦绍已经明白,原来装傻的不止她一个。

    奶娘恐怕不是不知道真相,而是甘愿在她编织的骗局中沉迷。

    秦绍目送陈氏摇摇晃晃地离开,只剩一叹。

    接连一日的东西已经超乎她承受范围,尤其是容宿的真相,他竟是受陛下嘱托才要做那跋扈越主的奸佞之臣。

    “糟了!”秦绍腾地站起身,雁秋关的折子她还没呈上呢。

    想来容宿已经交给陛下了吧。

    秦绍回过味来倒没有多做儿女情长,监国太子实在有很多担子压在她肩上。

    匆匆忙过两日,宗人府才把舒涵病故的事呈上来,秦绍大笔一挥,直接就保持侧妃名位不变,甚至不愿再补上一人。

    这下皇帝不肯了,亲点了吏部老尚书的孙女陈氏为侧妃,又随手挑了三名家世不俗的女子充填东宫,上林谢氏之女的名字赫然在列。

    秦绍心底虽然不愿,但这事也拦不住,索性不再过问,哪里想到容宿那边炸毛了。

    “谢氏之女?叫什么?”

    “谢灵蕖?几岁了,会不会功夫,如今人可在长安?”容宿虽然坐不住但好在还有理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见上谢家小姐一面。

    不过皇帝赐婚的旨意才传下来,谢家还没来得及收拾着把女儿送来,哪能见到。

    “年关近了,殿下应该把婚事定在年后,这几家小姐应该都会过来,您别急肯定能见着的。”大成的安慰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听云就在长安,劳谢家送个什么劲儿,她就是被殿下关起来了。”容宿忿忿不平,但苦思冥想也查过许多地方,却没有半点线索,更让他慌张的是听云那么聪明,竟然也半点消息不曾透露。

    到底是她有难处,还是他猜错了,听云待他的情意并不比殿下多几分?

    容宿手里的黄琥珀珠子转的咯吱响:“是时候彻底解决这件事了。”

    “您可别冲动,谢家小姐如今刚得了陛下赐婚,您要是赶着去求婚,那可就是跟陛下作对。”

    容宿像只有耐心的猎豹:“不会那么蠢的。”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大成想说的话,小厮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薨了!”

    “什么!”容宿腾地站起来快步冲出门,大成拎起灰鼠毛大氅一路小跑着追出去。

    寝殿旁的议事堂,鎏金铜炉燃着袅袅香薰,却没有一个人精神是放松的。

    秦绍站在大殿之上眉头紧皱,容宿撩开厚重的棉门帘时她甚至没注意到进来的人是他,倒是何启盛一路小跑着进门身后一众人等举着托盘而入顺势吹来厚厚凉风让秦绍抬起头:“查出什么来了?”

    “娘娘的确是自戕,”何启盛低头,他对刑名研究不浅何况宫中太医仵作不少,确诊个自尽还是很轻松的。

    “嫔妃自戕是大罪,皇后娘娘为何……”曹国舅话说到一半就自己噎了回去。

    自戕的罪再大也不过是个株连九族,如今皇后查出的可是谋害太子的重罪,冯国舅虽然为了保护自己的血脉招出了皇后,但冯家注定败落已是事实。

    牵连不牵连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冯皇后如今,只怕连杀了冯大人的心都有。

    “现场还有什么证据吗?”秦绍问。

    何启盛脸色为难。

    “怎么了?呈上来啊。”秦绍疑惑,何启盛忽然跪倒叩头:“殿下恕罪,皇后娘娘留下一份血书,但血书内容只能……只能给陛下看。”

    秦绍伸出的手落回去。

    她大概猜到了血书内容是什么了。

    十有八九和裕王有关,甚至,和她也有关。

    何启盛狠狠叩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血来,秦绍摆摆手:“你不必内疚,你忠于的是大秦皇帝,这才是为人臣的本分,孤不会怪你,去吧,求见父皇如实禀报吧。”

    当年何启盛不过是个小御使却敢言直谏,就因为她是皇帝。

    可如今她只是太子,上头还有正经皇帝在位,何启盛便是心里觉得再对不住秦绍的知遇之恩,也不敢忘记真正的主子,所以这份状辞他决定只呈给皇帝。

    “陛下明鉴,这血书虽然是真,但没有任何证据,臣相信殿下绝不是这种人,当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何启盛咚咚叩头。

    皇帝冷笑:“皇后说药是听贵妃提过后来才在长安城里买到,而前些日子朕刚查出当年容贵妃府上曾有去南越的采买商队,你说这是误会?”

    “或许有人栽赃陷害?”何启盛下意识反问。

    皇帝咬牙:“那皇后说当年秋猎朕的三子和四子遭遇黑熊纷纷不测都是人为所致,也是栽赃陷害了?”前有昭煦太子,如今皇帝对于几个儿子死因的怀疑简直达到了巅峰。

    而更可怕的是,皇后用一死“维持”了自己的清白,又在血书中将矛头直指秦绍,这一招简直不能再高明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皇帝偏偏还挺吃这句话的样子,把人都撵了出来,连秦绍都没见,让她被动至极。

    “还真是死都不让你痛快。”容宿冷笑,但他也有高兴的地方。

    皇后现在还戴着秦绍嫡母的名头,这么一死,秦绍的婚事就得延期三年,皇帝当然不会眼见着这种事发生,但至少给他准备了充足时间:“去,派人守在城外,要是看到谢家谢恩的人就给我挡在城外,我亲自去迎。”

    秦绍想得却不是这些,她大步进了正堂,吩咐褚英:“你去跑一趟,如今到了用他的地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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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介绍:
女扮男装的世子秦绍重生后,想当太子做皇帝,且招蜂引蝶,迷妹一片。
秦绍:“娶哪个当太子妃呢?”
一代权奸容宿:“殿下,夺嫡呢,认真点!”
秦绍:“我不……不敢不听!”不二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二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二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