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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舒道     不二朝txt下载     不二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明珠

    如今容王握着秦绍,裕王也握着容王的儿子,虽然不算均衡,但好歹是互相捏了个把柄。

    陛下这步棋看似不经意,实际上却让天平向秦绍一方倾斜。

    所以秦绍没有反对,就连容王也看出陛下忌惮他的意思,老老实实将儿子送出去。

    不过这步棋高明归高明,但对容王的制约性并不大。

    秦绍敲着桌子思忱,一旁舟舟端着药酒上前:“世子,这是高丽世子给您送来的药酒,还嘱咐您每日饮用,可强身健体。奴婢请大夫验看过了,说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秦绍点点头,这些日子来,舟舟已经适应了大丫鬟的工作,而且由陈氏一手调教出来,细心妥帖,还比舒涵规矩几分没有什么杂念。

    舟舟的父母也送到她手中,褚英亲自将人安顿在城郊的一处田庄做管事,更不怕舟舟有什么二心。

    等到容腾镣铐加身,被押出容王府时,秦绍让舟舟抱着燕妙灵位亲自去看。

    容腾远远看到她,顿时破口大骂:“秦绍,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竟然陷害我!”

    秦绍轻咳两声,容宿立刻上前大袖一兜,挡在她面前。

    “世子身体还没痊愈,外头风大,还是回吧。”他语气并不强硬,甚至连褚英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秦绍只觉得心里别扭,可又没有任何反驳。

    她转身离开,容宿忠心耿耿地跟在身后护送,不少人都看在眼里。

    用陈时的话说,就像一条跟在主人屁股后面的狗,不过这条狗是只会咬人的恶犬。

    而且这恶犬还不止一条。

    容闳饮下一口酒道:“我听一位小公公说,陛下传江公爷之前,先见了方昭然。”

    陈时:“墙倒众人推,绍世子在陛下心中如此重要,自然有人赶着去送投名状,方昭然如此,也不稀奇。”

    容闳又闷下一口酒:“今后只有咱们兄弟二人了。”

    陈时看他一眼,没说话。

    “时弟莫不是在怨我没能救出诚弟?”容闳察言观色能力极强。

    “大哥说哪里话,陛下的旨意,你能有什么办法,如今他们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

    容闳挑眉:“只是什么?”

    “明诚和腾兄都在喊冤枉,这件事会不会另有玄机?”陈时一脸希冀地看向容闳。

    “他们两个都是为了我才会跟绍世子作对,是我害了他们。”容闳摇头。

    陈时抿着嘴,没有再提,只是望着圆桌上第三只酒杯沉思。

    三日后,朝熙别苑的白灯笼撤了下去。

    燕妙不过是个妾侍,能挂这些日子的白已经是她的脸面,秦绍不会为了恶心容王府,做出那么幼稚的事,在外人看来,这件事似乎已经随着容腾和赵明诚伏法后过去。

    唯有朝熙别苑内的近侍才知道,这件事已经卡在秦绍心里。

    秦绍在朝熙别苑正堂后面开辟一间小佛堂,里面供奉着燕妙的牌位,由褚英领着心腹围了个严丝合缝。

    每天入夜,秦绍都要进去坐上大半个时辰,谁也不许打扰。

    没有人知道她在佛堂内做什么,连秦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燕妙灵前抱着宝剑枯坐,似乎唯有在这里,她才能放下戒备。

    “燕妙,你还是死了。”秦绍低声喃喃。

    她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重生一回,还是护不住身边的人。

    现在死的是燕妙,下一个呢?是褚英,是侄儿,还是父王?

    秦绍牢牢握住宝剑,牙关紧咬。

    为什么是她?

    秦绍其实想不明白,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可以说是懦弱无能的普通人!

    除了大秦嫡系的血脉,她什么也没有。

    命运却选择让她来扛起所有人的路,一步错,就要有人断头流血,化作皇位前的枯骨。

    她扛不住的。

    秦绍撑着宝剑站起来,双手搭在宝剑上闭着眼,眉头紧皱。

    她要怎么抗!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牢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一首诗像黑夜里的金光,刺痛秦绍双目。

    前世征文写给她的第一封信,便是这一句。

    只这一句,便在她心中激起千层浪。

    待她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前世,这是支撑她走到最后的信仰,如今也是。

    先生还在等。

    她就不会认输。

    秦绍推门出去,舒涵抱着瑞雪等在外面。

    “瑞雪,”秦绍摸着瑞雪的头,小奶猫如今已经长大一些,更加俊俏机灵,见到秦绍很高兴还主动舔了舔她的手指。

    “王府里有什么新鲜事吗?”秦绍问。

    舒涵眼前一亮,这是秦绍这些日子来第一次主动问她,世子终于走出来了。

    “有一件,容三爷……容腾房里一个小妾以下犯上被三夫人打了一巴掌,闹到了王妃那儿,据说这个小妾还是王妃给抬的。”

    舒涵心里对容腾妻子齐氏很是不屑,如今夫婿被贬齐氏在容家的未来全在王妃和容闳一念之间,此时竟然公然打王妃的脸,这齐氏怕是不想过好日子了。

    “容宿怎么做的?”秦绍问。

    听到这个名字,舒涵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分:“容四爷没有参与,这几日好像都在往蒙老将军家中跑。”

    “蒙家?”秦绍眉头霍地一跳,眼睛都亮了三分。

    蒙家先祖蒙恬乃是大秦开国时的老将,一族世代镇守西北,若是大秦还有一个忠臣,那必定出自蒙家无疑。

    就连前世秦绍最后等的勤王援军,都是蒙家的黑甲军。

    只可惜,她以通玄镜为印信交付给征文先生调兵,原本万无一失,却不知哪一步走漏了风声被容宿截胡,还害了先生性命。

    “可有蒙家二爷的消息?”秦绍几乎没走脑子就问出口,可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笑了。

    蒙家二爷蒙世征,此时正奉命镇守西北雁秋关,无诏不能回朝,更何况什么消息了。

    舒涵呐呐摇头,长安贵族多如牛毛,她刚来不久连蒙家有几个儿子都不知道,哪里认识什么蒙世佂。

    “奴婢这就去打听。”舒涵说。

    “不必了,”秦绍急道,不能打听征文先生的情况,不能。

    “这不重要,”秦绍挂上一贯的平静微笑遮掩自己起伏的心跳,“还是说容宿吧,他去找蒙老将军做什么?”

    秦绍此刻有些摸不透容宿的所作所为。

    因为这奸滑诡变的狗贼,除了蔫坏,竟没有一件是按着前世走的……

第六十章:黑手

    “奴婢打听过了,容四爷从前便常去蒙家,只是这阵子去的格外勤,还带了几次礼物,似乎是有求于蒙家,不过具体求什么奴婢也不清楚。”舒涵道,这些还是她察言观色才得来的消息。

    秦绍眉头一挑,她早知容宿和蒙世佂是打出来的好朋友,蒙家与容家又都是武将之家来往切磋也属正常,但若说有求于蒙家,便有些不同寻常。

    蒙家虽是世袭勋贵,但因为当初曾与窦氏联姻被先帝排挤,还是老容王力保才没有死于雷霆之中。

    如今蒙家早已不复从前,容宿能有什么事要求上蒙家?

    “奴婢听说蒙家六小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蒙夫人正在长安城物色新贵,莫不是容四爷瞧上了六姑娘?”舟舟端着药酒上前,笑盈盈道。

    她算是在长安城待得久的,知道的自然比舒涵多一些。

    秦绍张张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前世容宿纳妾无数,有朝臣塞的,有秦绍赏的,还有容宿自己要纳的,但正妻之位却一直空着。

    据说是因为容宿心里一直有位流落民间的红颜知己,可不知为何人家不肯嫁他,所以容宿空悬正妻之位要等她一辈子。

    这在长安城还传为佳话,一时多少人感叹他痴情种子。

    难道那红颜知己就是蒙六姑娘?

    不对啊,这蒙家六姑娘与容宿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蒙家到最后也没有败落过,有什么可流落民间的?

    秦绍只恨自己当年是笼中金丝雀,打听一些朝臣消息都要紧张兮兮生怕被容宿知道,这朝臣家眷的婚事她就更不清楚了,所以前世蒙六姑娘到底花落谁家,她还真不知道。

    可容宿若真是去求亲的,她该怎么办?

    “蒙六姑娘,是嫡出吗?”秦绍问。

    舟舟眼睛动了动,只当秦绍是关心蒙六姑娘和容宿般配不般配,便道:“是嫡出小姐,还是老将军的老来女,十分得宠,容四爷想娶恐怕不容易呢。”

    容宿不但是庶出,生母据说还是教坊司的罪奴,这蒙家虽然不如容家,可也没到把嫡女许给庶子的地步。

    秦绍松了口气。

    六姑娘是蒙世佂的嫡亲妹妹,若她嫁给容宿狗贼,日后反目,可要平添许多顾虑。

    “舒涵姐姐怎么也松了口气啊,”舟舟没心没肺地嘲笑。

    舒涵脸色一白:“我是替爷松了口气。”

    “哦?”秦绍挑眉:“容宿娶不到蒙六姑娘,我有什么好松口气的?”

    舒涵下意识舔了舔唇角,笑说:“我看爷对容四爷并不放心,四爷若是巩固地位,爷岂不是更不放心了。”

    秦绍盯着她,看得舒涵直发毛。

    “以后这样的话还要少说,”秦绍嘱咐。

    “是,”舒涵也知道自己失言,屈膝一礼,唯有舟舟有些忐忑地看着秦绍离开,不好意思地看向舒涵:“姐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舒涵淡淡地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没有,你很好。”

    舟舟腼腆一笑,端着药酒去追秦绍,她做事总是这样,一丝不苟。

    秦绍被舟舟追上,仰头喝干净药酒,又吩咐舟舟:“你去齐氏那儿打听一下,看看她为什么会打那个妾侍。”

    齐氏又不是傻子,容腾被充军西南,她只能依靠王妃林氏过活,不是太过分的情况下她怎么会主动与林氏为敌。

    这件事对舟舟来说并不难,当天晚上她就带回来消息:“听外院伺候的小丫头说,那天齐三夫人骂那个小妾是狐狸精,还说都是小妾出的馊主意害了三爷,小妾哭着跑去王妃院子,王妃就说齐三夫人患了失心疯还请了大夫,命人围住院子好好看护呢。”

    秦绍冷笑:“欲盖弥彰。”

    若非她本就在容王府中,这些消息只怕听都听不到。

    “你想办法打听那个小妾现在的住处,但不要让容家的人发现。”

    不得不说,舟舟从林氏那儿出来倒成了她的优势,打听起来倒也不甚费力,秦绍这才知道那个名叫春婷的小妾根本没回容腾的院子,而是留在林氏那儿住下了。

    虽然是林氏身边的丫鬟开了脸,但这种处置可不太妥当。

    但林氏似乎对这个春婷十分宠爱,好吃好喝供着,甚至还派了两个贴身丫头伺候,不过春婷似乎有些恃宠而骄,隔三差五地还咐人出去买宝食街的糕饼。

    秦绍手指波浪似得敲打桌面:“这个春婷一定知道什么。”

    她有理由怀疑春婷就是林氏和容闳安插在容腾身边的耳朵,成天用吹枕边风的办法来控制容腾。

    否则就容腾那个草包,再加上一个赵明诚,恐怕也想不出那么一套连环计来害她性命。

    所以整件事的幕后黑手就是容闳吗?

    秦绍收紧拳头。

    燕妙的丧事虽然已经过去,但她没有一刻放弃过为燕妙报仇。

    而且秦绍也很清楚,这个幕后黑手不揪出来,她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秦绍甚至怀疑前世这个人也曾对秦骋出手。

    没错,今生秦绍提前一年来到长安,相当于是经历了前世秦骋经历的一切。

    这个现在要杀她的人,前世对秦骋恐怕也不会留手。

    只不过那时容宿还要靠秦骋争权夺利所以应该能拦住对方黑手,至于半年后的那个冬日……

    秦绍手指捏得咯哒作响。

    她也不知道是容宿先得知了她的女儿身所以杀害了侄儿,还是容宿一时疏忽让幕后黑手害死秦骋,但总之跟容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容闳。

    他到底是自己要与她作对,还是代表容王在做这些事?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秦绍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出证据,证明容腾是被容闳利用的。

    若是能一举挖出容王,那可就痛快了。

    秦绍合上眼,药酒的劲儿上来,让她脸颊微微泛红,也不知是心里拿定了什么主意,竟笑出声来。

    “褚英,你明日再替我跑一趟,告诉表哥在宝食街安排一些人手,找机会给我抓住这个春婷。”

    “爷!您这样做不会打草惊蛇吗?”褚英脸色有些难看。

    这可是一招险棋,如果秦绍猜错了,或者春婷什么也不肯说,到时候秦绍可就被动了,甚至连方昭然都会被牵连进去。

    “没关系,”秦绍笑容冰冷:“还有容宿呢。”

第六十一章:对峙

    春婷是林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是跟着林氏陪嫁过来的很得重用,而且她生的白净嘴又甜,很讨林氏欢心,也得重用。

    只有一件事,春婷不是很高兴。

    她和大少爷也算是“青梅竹马”,当初林氏说将她指给一位爷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大爷,没想到,是容腾那个庶子。

    不过春婷很聪明,她清楚大爷的身份,既然讨了江国公的亲妹妹做媳妇,还那般恩爱,房中必定是没有她的位置,而容腾就不一样了。

    齐氏是林氏亲自为容腾讨来的四品官宦家的嫡女,人也没比容腾聪明到哪儿去,不惯伏低做小伺候夫君,她进了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林氏这个王妃撑腰。

    所以就算现在容腾不在了,她的靠山可还没倒。

    临近六月,长安的日头太足,她坐在小轿中摇摇晃晃来到宝食街,差使人去给她每样糕饼买一点儿,还摇着扇子扇了扇:“这轿子里太闷,上去喝杯凉茶再走。”

    不是她娇气,而是长安的天的确太闷热,就连南方长大的秦绍都有些熬不住,在屋子里放了四盆冰去暑,但秦绍是什么身份春婷又是什么身份,可容王府的人竟没说什么。

    春婷进了楼上的雅间。

    茶楼有专为贵妇人们准备的小舍,布置的精美,还点了茉莉熏香,让人心旷神怡,堪比王府半个主子的待遇。

    “你这日子,过得可比容腾在时还要逍遥。”一道声音从窗后面响起

    “谁!”春婷惊得站了起来,下一秒,门外就冲进两个黑衣大汉,将为她守门的丫鬟小厮都敲晕了拖进来。

    春婷哆嗦起来,再看过去发现一个蒙面黑衣人十分坐在窗框上,一条腿耷拉着看向她:“你以为主人会容你逍遥快活吗?”

    “什……什么主人,你是谁?”春婷颤巍巍道。

    黑衣人跳下窗框:“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死人,知道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说话间,黑衣人拔刀刺来。

    春婷尖叫,只以为吾命休矣!

    嘭地一声,有人踹门而入,与黑衣人过了三招便提着春婷跳下二楼,在小巷里狂奔。

    春婷哪见过这阵仗,吓得六神无主,被丢尽进草垛里躲藏。

    她哆哆嗦嗦地看着几个黑衣人杀来,明晃晃的刀片从间隙里反着寒光,要不是救她的人捂住了她的嘴,春婷就要尖叫出来。

    黑衣人向远处跑去,颤巍巍的春婷才被拉了出来。

    “看来,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方昭然神色平静,亮出自己的腰牌:“我乃长安禁军统领,你若想说,我便帮你一把,若不想就走吧。”

    春婷脑子都不转了,一时哪里知道说什么。

    方昭然扭头就走。

    “大人!”春婷扑跪在方昭然脚下:“大人救命,大人救救我,我不想死!”

    小巷中,方昭然露出一丝冷笑。

    斜阳夕照,在容王府大门前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褚英快跑进朝熙别苑:“世子,成了!”

    秦绍放下书示意她说。

    “那个春婷为了保命已供出主院的两位,也愿意登门对峙。”褚英附耳道。

    “她倒是不傻。”秦绍笑说。

    “咱们这么一吓,她只当是主院那位要杀她灭口,除了帮咱们扳倒林氏求条活路,她还有什么选择。”褚英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她这个杀手演得很像那么回事的。

    “方昭然何时上门?”秦绍站起身问。

    “快了,方大人说要先到朝熙别苑走个过场,也提醒您多费些心思。”褚英意有所指。

    秦绍点点头,找来舒涵和舟舟两个丫鬟吩咐几句。

    方昭然是御前禁军统领,身份使他天然成为皇帝的耳目,所以这件事由方昭然“发现”是最好不过的,可以省掉告状到御前的诸多麻烦。

    而且有方昭然在,即便是容王,也无法再包庇容闳母子。

    不过秦绍没有撕破脸,方昭然带春婷来时,她不止耐心地从头听到尾,还装得缠绵病榻,当春婷说到是容闳让她撺掇容腾往她身边安插人,还让她提醒容腾去找赵明诚合作放出李佳成时,秦韶还砸了两个茶碗表示愤怒。

    “容闳欺人太甚!”秦绍怒道。

    方昭然暗中竖起大拇指,若不是亲眼所见,连他都要相信秦绍毫不知情了。

    春婷则只是一味求饶,说自己都是被逼胁迫,请秦绍放过她。

    “若不讨个结果,你的命也保不住。”秦绍说。

    “奴婢愿意跟您去对峙,只求您保我平安,我什么都愿意!”春婷咚咚叩头。

    秦绍使个眼色,褚英便拽着她的胳膊将春婷提起:“走,去正院听听王妃有何话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在容王府。

    林氏很早就听到方昭然拜会秦绍的消息,不过她没放在心上,而是和大儿媳江氏继续聊天。

    小丫鬟匆匆跑进门跪倒:“王妃,世子妃不好了,绍世子和方统领正带着春婷夫人往咱们院子来。”

    “春婷?”容王妃还不知情:“她不是去宝食街买糕饼了吗?”

    “春婷到底是三弟房里的人,竟和两个外男一道走,成何体统。”江氏看似温温柔柔但对礼数还是很看重的,她是容王府的世子妃,是宗妇,更要顾及脸面。

    丫鬟脸色更难看:“奴婢听说……春婷夫人在朝熙别苑里跟绍世子指证了大爷和王妃娘娘。”

    “指证我?”林氏一脸迷茫,手放在胸口:“她能指证我什么?”

    “似乎是……”丫鬟结结巴巴,头低得看不见脸:“是说三爷行刺世子的事,是您和……和世子爷指使的。”

    “荒唐!”林氏拍案而起,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我待春婷不薄,她竟红口白牙地污蔑于我,还要污蔑大郎,简直,简直畜生!”

    江氏急忙上前扶住自家婆母:“母亲勿慌。”

    林氏气喘吁吁,显然气得不轻:“佳宁,你快去,快去请大郎回来!绍世子颇得陛下青眼,咱家已经被世子怀疑,可断不能再让世子听信那小蹄子的话。”

    江氏掺着林氏坐回去:“母亲放心,夫君昨夜还与我说了这事。”

    “什么事?”林氏茫然抬头。

    “绍世子怀疑夫君和母亲教唆三弟,实属子虚乌有,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况我容江二族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江氏紧攥着绣帕站在庭前等候。

    她就不信,秦绍敢凭一个妾侍的污蔑之词,拿她们如何。

第六十二章:反口

    秦绍在正院门前等候。

    她和方昭然都是外男,当然不能直闯容王府内宅,不过这正院也是容王名义上的住所,所以她来,报的是拜会容王。

    虽然容王与容闳此刻都在衙门办公,并不在府中,但依着规矩,还是该请秦绍入内等候。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绍带着春婷前来,分明就是要见容王妃林氏。

    其实方昭然还是有一些顾虑的。

    此刻正院里只有林氏江氏两个女人,他和秦绍这个时候上门,恐会叫人觉得是威逼妇孺,传出去有损名声。

    但秦绍没半点不好意思。

    前世江氏病故得早她没什么印象,但容王妃她可是知道的。

    跟那个能跟容宿斗得天昏地暗,让她背地鼓掌叫好的女人对阵,能叫欺负女人?

    秦绍是不承认的。

    而且她相信,容闳此刻必定在赶回来的路上,自己进去也不用等太久。

    果然,当她进去的时候,林氏高坐内堂没有露面,是江氏站在抱夏底对她颔首一礼:“绍世子安,”便转头去看春婷:“春婷,你还不过来?”

    江氏是世子妃,春婷下意识往前挪了一步。

    “看来世子妃是等不及了?”秦绍笑说,看向春婷:“你要过去吗?”

    春婷迟疑地看向江氏,忽然哭号一声扑跪在江氏身前:“世子妃!世子妃救我!”

    秦绍眉头一皱,方昭然也攥紧拳头。

    不妙。

    只见春婷颤巍巍地看向秦绍,小兔似得缩到江氏身后:“世子妃明鉴!绍世子逼我说昧良心的话,冤枉世子和王妃,我若不说,他就要杀我!”

    “荒唐!”方昭然怒喝。

    这贱人分明是被他所抓,现在竟然反咬秦绍一口,分明是有预谋的。

    此时方昭然才恍然明白,自己中计了。

    不,是绍世子中计了。

    舒涵站在院门前,一听春婷竟反口,颠倒黑白,把她自己招供说成了秦绍逼迫,顿时也明白春婷不过是颗送到嘴边的诱饵!

    她扭头就往外跑,找到院中等候的舟舟便道:“你和我娘去蒙家,请四爷回来!”

    舟舟赶忙点头,又问:“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我当然是去李世子府。”舒涵带上兜帽急匆匆地跑出去,没注意到舟舟那一刻眸中的亮光。

    正堂内,秦绍忽而笑了。

    她踱步上前,春婷低头不敢看她,只往江氏身后躲,倒好像真是被秦绍逼迫的良家妇女。

    “绍世子!”江氏怒容而视,一身正气。

    “三弟意图行刺的确不对,但他已经伏法,你若不服判决大可以到大理寺鸣冤,为何行此下作手段威逼一个女子,构陷忠良!”

    秦绍第一次正视江氏。

    这个女人看似柔柔弱弱,说起话来倒是字字铿锵,有理有据。

    “构陷忠良?你口中的忠良故意放消息给我的丫鬟,引我去见春婷,又让春婷招出一套说辞,将我骗来此地对峙,如今却反口说我构陷忠良,江氏你好算计啊。”秦绍眉头上扬,盯着江氏每一寸表情。

    “世子在说什么,江氏听不懂。”江氏面容冷漠。

    秦绍张口欲言,就听身后一声急呼:“娘子!”

    容闳大步上前挡住江氏:“世子有什么不满大可以找容闳,勿要牵连妻小。”

    江氏略一低头,脸上红云飞渡,方才那股不屈不挠的气势也在见到容闳的瞬间收敛:“妾身去里面照顾母亲。”

    “去吧。”容闳拍拍她的手。

    秦绍并不关心他们夫妇有多鹣鲽情深,眼下这场局说不定就是他们夫妇摆下的。

    容家人的两面三刀,她可是看了一辈子。

    “容世子来得正好,你容门妾侍到我面前招供说你与王妃要杀她灭口,还说当日容腾所为种种皆是你的指使,你认或是不认?”秦绍红口白牙,将春婷反口说成了主动招供。

    方昭然大步站到秦绍身后,给予秦绍无形的支持:“我可以为世子作证,绍世子所言句句属实。”

    春婷有些慌,秦绍人多势众,她膝行到容闳跟前眼泪汪汪:“大爷!大爷您要相信奴婢,奴婢一介女流,哪里敢欺骗世子!您若不信可以请世子妃作证,奴婢真的是被他们逼来的!”

    还在找江氏撑腰。

    秦绍微微眯起眼来,这春婷倒是认准了江氏能救她。

    到底是因为江氏的确是幕后主谋,还是因为有人想让江氏背这个锅?

    秦绍目光落在容闳身上。

    “混账!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请世子妃作证!”容闳拂袖大怒。

    他倒是不想秦绍记恨江氏。

    “是,是奴婢失言,可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身份卑微哪敢去见绍世子!”春婷抹着眼泪哭诉。

    “到底怎么回事?”容王大步进门,瞬间连春婷的哭声都安静下来。

    他在宫中忙着西北军务,听到府中消息便连忙赶回来,若真如秦绍所言,容闳和容王妃拿容腾当枪使,他也不能包庇。

    “见过王爷。”方昭然侧退一步,朝容王拱手,看似倾诉手心里却全都是汗。

    他和借住容王府的秦绍不同,他是个外人,今日在此就意味着此事容王府不能关起门来解决。

    如果秦绍能成,他当然等于是皇帝的耳目。

    可现下春婷反口,他们显然是中了别人的计,方昭然就很可能成了刺向秦绍的一把利剑!

    有人想让秦绍身败名裂。

    “王爷,”容王妃终于露面,她这一迎,倒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解。

    “世子,请入内说话。”容王做主,众人入了大堂。

    尽管局势如此不利,方昭然还是坚定地站在秦绍身后,不过这个位置倒让他发现。

    秦绍似乎并不慌张。

    “王爷在此,我倒想先问上一句题外话。”

    “世子请讲。”容王说。

    “这春婷不过是个妾侍,却吃穿用度堪比容三夫人,这容腾方才落罪,你们就如此捧他的妾侍,若不是心里有鬼,难不成是存心与我不快?”秦绍质问,看起来倒真像个发脾气的十五岁少年。

    容王看向王妃。

    林氏在江氏的搀扶下站出来,她生的一张圆脸保养得宜,两鬓稍见白发却用鬓梳遮了大半,此刻故作叹气:“我知世子厌极了老三,但祸不及妻儿,您又何必揪着春婷不放。”

    祸不及妻儿?

    方昭然神色大惊,猛地看向春婷。

    春婷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冷笑,旋即哭喊:“我怀得是三爷的骨肉,不过是贪嘴想吃些糕饼,就被绍世子抓走逼迫,非要我说王妃娘娘和大爷的坏话,天地良心啊!奴婢怎能说得出口!”

第六十三章:逆子

    “简直闻所未闻!”江氏声音细弱,却听得出十分得怒意。

    容闳却很怕事,拉了拉妻子的衣袖摇摇头。

    江氏咬牙,本不想忍耐可她是大家闺秀自然懂得出嫁从夫的道理,容闳既然不许她说,她便不说,可看向秦绍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既幼稚又卑鄙的小孩。

    “来人,去请大夫。”容王一声令下很快就有大夫上门为春婷诊脉。

    “确是喜脉无疑,不过最近忧惧太多,已经有损胎气,我开一个方子,请小夫人按时服药。”大夫如是说。

    容王妃脸色略缓,春婷也隐隐得意起来,便是容王也冷下脸来:“世子可需要本王再请几位大夫一同诊断?”

    讥讽。

    赤裸裸的讥讽。

    方昭然脸色极其难看,他们这一计中得也太深了。

    春婷有孕,简直是铁证如山。

    原本是各说各话,春婷说秦绍要挟,秦绍便反口说春婷蓄意陷害,又有容王妃的确待春婷非同一般的好,倒像是做贼心虚似得。

    可现下春婷确诊身孕,不但证明王妃贤惠与此事无关,还令秦绍成了不能容人妻小的卑鄙小人,真可谓是歹毒至极。

    方昭然一时后悔,他太信任绍世子的本事了,却不想对方也只有十五岁。

    即便聪敏过人,但长安城的这些老油条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尤其是秦绍身在敌营,对手却在容王府的主战场,人家想要放出烟雾弹来迷惑秦绍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这一次就是鲜血淋漓的例子。

    “王爷息怒。”方昭然主动上前一步,想要劝和。

    容王冷哼一声,并不给方昭然面子:“方统领刚才也曾言之凿凿,怎么,现下又想反口了?”

    他是什么身份,与皇帝都曾称兄道弟,方昭然便是再得皇帝宠信也不过是个小辈。

    “王爷息怒,这当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方昭然面不改色,若这点小屈辱他都承受不住,早就在边关呕死了。

    “一句误会,就是方统领带着绍世子大闹我府中的理由?”容王面上冷漠,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秦绍。

    这两个人在皇帝面前一唱一和地挑拨,试图离间他和皇帝的关系,真当他不知情?

    秦绍那一山不容二虎的说辞,加上方昭然御前那句“容王多子”,屡屡将他置于险地,若再加上今日之事,足以动摇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只不过容恺同何许人也,大风大浪经历无数,不动声色罢了。

    现在时机已到,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

    容王站起身走向秦绍:“绍世子,本王念着与裕王殿下的旧交处处忍让,但世子如今咄咄逼人,竟使出这种手段诬陷于我,实在令人心寒。”

    秦绍咬着牙,攥着拳头不语。

    “王爷!”方昭然跨前一步挡在秦绍面前。

    “方统领,这里是容王府,不是你方府。”容王冷声呵斥,秦绍则漠然抬头扫向众人面孔。

    容王妃委委屈屈,容闳夫妇俱是神情严肃,连春婷此刻都收敛得意,装出一副无辜受害的模样,这一家子反败为胜,还要让她成为那个恶徒。

    其实说得也不错。

    若非人家早有设计,就秦绍这套设计逼迫春婷招供的手段,还打上门来,与那恶人并无两样。

    但此恶非彼恶,秦绍重活一世,若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可不叫人笑话。

    只是现在秦绍不但做了这个恶人,还面对着更残酷的现实。

    容王显然不打算让这件事过去。

    秦绍在容王府的地位卓然,是因为她有望成为储君,容王府想要这份从龙之功。

    但现在,容王发现这小世子跟他压根就不是一条心。

    从最开始的一山不容二虎,到与容腾作对,现在又出了容腾行刺的事,而且秦绍压根就不打算放下行刺之事,还要深挖。

    若叫秦绍挖出容闳和容王妃来,别说什么从龙之功了,现在他容王府就要倒大霉!

    秦绍,分明就是要毁了容家!

    这样的人,日后就算真的站到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容家怕是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容王眼中厉色一闪即逝。

    既然秦绍不识抬举,那就别怪他换一个更听话懂事的储君。

    “方统领既然也在,此事我们就到御前辩个明白!”容王冷喝。

    他这也算顺势而为。

    秦绍本想利用方昭然的身份,一棍子打死容闳和容王妃,现在却被容王反其道而行之,要一举毁了秦绍的名声,说不定还要落得个诬陷官员的罪名。

    便是秦绍出身尊贵,也难消受。

    更何况这就是容王府的态度,容王这边态度一变,只怕半个朝廷的风向都会逆转,刚被压下去的秦维恐又会借机生事。

    事已至此,方昭然不由迟疑,他是否还要跟着趟这趟浑水?

    方昭然一咬牙,朝容王拱手:“王爷说笑了,方某今日前来并非是以御前统领的身份,而是因为无意之间救下了贵府女眷,从她口中得知王府中竟有人意图谋害世子,这才登门。”

    容王眯起眼:“方统领的意思是,你也亲耳听到春婷招供了?”

    春婷有些慌,这和原计划可不一样!

    她明明已经将方昭然绕过去了,如果聪明的,此刻难道不该明哲保身吗?

    方昭然攥紧拳头,余光看到秦绍不动声色,索性豁出去了:“正是。”

    容王不由笑出声来,特意看向秦绍:“没想到绍世子有这般能耐,连方统领都愿意豁出前程陪你赌。”

    方昭然此言一出,就是彻底和秦绍站在一条线上。

    秦绍若败,他也要担个捏造事实的罪名,甚至会被皇帝怀疑是结党营私。

    而眼下,秦绍没有任何证据,春婷却是有肚里的孩子解释一切可疑之处,秦绍还能如何翻身?方昭然这是自寻死路。

    容王不以为意,既然方昭然想螳臂当车,他也不拦着。

    “容王殿下此时说这些,为时尚早吧。”秦绍忽而开口,让场面一静。

    方昭然心中一颤,容闳也眉头微皱。

    难道秦绍还有什么没说?

    就听此时门外有人来报:“王爷,四爷来了。”

    容王挑眉,难道秦绍以为凭一个容宿就能翻盘?也不想一想容宿是谁的儿子。

    秦绍眼看着容宿黑着脸进门,却直奔容王,唇边笑意越发明显。

    容王还是太不了解容宿了。

    什么父亲兄弟,这可是位无君无父的主儿,谁挡了他的路,他就会弄谁。

    包括容王。

    果然,只听容宿附耳说不过两句,容王便怒喝一声:“逆子!”

第六十四章:知情

    旁人不知道容王这句逆子骂的是谁,但秦绍知道。

    容王骂得一定不是别人,而是容宿。

    果然,就见容宿低头垂手站在一旁,什么解释都没有说,就像根不会开口的木头一样杵在哪儿。容王则狠狠盯着他:“你竟敢威胁我?”

    容闳大为震惊地看向容宿,这倒是稀奇了。

    他这个四弟出身不高,却极擅钻营,仗着当年一点旧事便得贵妃青眼,在府中有了一席之地。又不知怎地得了父王信任,将秦绍从渝州带回来,立下大功,彻底立稳根基。现在正是容宿发展实力的好机会,难道容宿还能自断臂膀,和父王翻脸?

    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儿子不敢。”容宿嘴上说的如此,却没有半分退让:“还请父王三思。”

    “很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容王大笑一声,转头坐回上首。

    这一下几乎大半的人都懵了。

    怎么,现在容宿三两句话,就能改变容王的主意?

    倒是林氏站出来圆场:“王爷息怒,都是孩子间的误会,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至于闹到御前。”

    她这番话是极识大体的,容王脸色好看两分。

    “母亲说的是,儿子与世子间有误会解开就是,不必闹到御前。”容闳也道,既然容王都被容宿说服了,他就是再委屈也得吞下去。

    江氏却咬着牙,一脸的不甘心,还悄悄拽了下容闳衣角。

    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秦绍如此行径,分明就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旁的事她都可以温柔以对,唯独容闳,她断受不得半点委屈。只可恨容王已被容宿说动,如今不肯为容闳做主,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江氏不满地看了容宿一眼,难道容闳不是他的亲兄弟,秦绍才是?

    容闳悄悄捏了捏江氏的手,往春婷那边看去。

    江氏当然明白容闳的意思,却十分不情愿地走过去:“春婷,你既然有孕在身,就先下去休息吧。”有孕两个字让她咬得极重,还特意瞥了秦绍一眼。

    秦绍轻笑,这夫妻俩唱什么戏呢?

    方昭然倒是松了口气。

    今日之事疑点重重,但不管容宿说了什么,总算把问题捂在容王府里,就不会对秦绍的名声有损。

    这一刻,方昭然突然蹙眉看向秦绍。

    绍世子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容宿手里握着能令容王退步的秘密?

    可世子又是如何确定,容宿一定会站出来?

    万一容宿不敢跟容王翻脸,他们今日岂不危险了?等等,不敢跟容王翻脸。

    方昭然眸中精光一瞬即逝,但这道闪雷还是照亮了他心底深处的震撼,世子真是……好算计啊。

    江氏指挥两个丫鬟去搀扶春婷,事情闹到现在虽然令人不快,但贵族之间鲜少有真撕破脸的事,江氏也只能认下。

    谁知,她认了,秦绍却不肯认。

    “大夫,她这身孕有几个月了?”秦绍陡然发问,让众人一愣。

    这世子怎么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

    容宿也皱眉,以他的了解,秦绍并不是这种死缠烂打的人。

    “回世子,快三个月了。”大夫道。

    春婷摸着肚皮骄傲地仰起头,这是容家名正言顺的种,她就不信秦绍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么大的喜事,竟然要等到现在才告知众人,到底是春婷太沉得住气,还是王妃太沉得住气?”秦绍问。

    林氏面上波澜不惊:“世子误会了,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老三媳妇和我都是知情的,不过这是容家内宅的琐事上不得什么台面,又赶上腾儿获罪,故此才没有多说。”

    “弟妹也知情?”江氏微怔,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前几日齐氏闹那一场,骂什么狐狸精惑主,原来是因为春婷有孕了!而林氏不过是做了一个当家主母该做的事,将丑事平息,禁足善妒不能容人的齐氏,又将有孕的庶子护持起来善加照顾,桩桩件件都是妥帖至极。

    就连容王此刻都面露赞许,他之所以娶林氏为妻,并不只是因为林家名门望族,还因为林氏这份能力。

    “绍世子,您还有什么问题吗?”江氏冷笑质问。

    按礼她本不该插话,可现在一切都明朗了。

    分明就是秦绍胡思乱想,听到齐氏骂春婷就以为有机可乘,便要挟春婷意图污蔑容闳。江氏爱重容闳,自然容不得秦绍猖狂。

    秦绍不做声,方昭然便及时站出来想开口圆场。

    院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秦绍一把拉住方昭然的袖子,面容平静地摇摇头。

    容宿当然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当时眼睛就眯起来,不过秦绍此刻注意力放在了院外来人上,并没有注意到。

    “王爷,高丽世子求见,还带了不少人。”小厮来禀,容王蓦地笑出声来:“想不到我容王府今日倒成了大街小巷,竟是人人都要来走上一遭。”

    不用说,李兆信必定是为秦绍而来。

    “请吧。”容王也不想在这些事上纠缠,他看得出,秦绍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这件事他那个逆子是否清楚。

    容王看向容宿,发现容宿也眉头紧皱显然不清楚秦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趣。

    看来这逆子在秦绍面前也不是那么得宠,可他却一心扑在秦绍身上,不惜跟自己这个做父王的翻脸,值吗?

    容宿察觉到容王目光,回首与之对视半秒便温顺地垂下目光,但容王知道,他这个儿子一身傲骨,低头并不意味着服软。

    那就让他去撞南墙吧。

    容王看向院中,李兆信已经大步进来朝众人抱拳一礼:“兆信唐突,实是有要事要告予王爷。”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朴泽将一个用黑袋兜了脑袋又捆得严严实实的人丢到前面,亲自揭开他头上的黑布袋:“王爷请看。”

    那人艰难地睁开眼睛,被容家这齐刷刷出场的阵容惊呆了,况且嘴上还绑了麻绳并不能出声,只能唔唔两声。

    “哥!”春婷惊呼一声:“你们凭什么抓我哥!”

    容王也蹙眉,虽然他不认识春婷的哥哥,但这毕竟是容王府的人,李兆信敢擅自抓人,必定是秦绍给的胆子。

    “王爷,您看他的眉毛。”李兆信不慌不忙道,朴泽立刻上前轻轻一撕,春婷哥哥的眉毛便被扯下来,竟然是粘上去的!

    “荒唐!”容王拍案而起。

    “这不可能!”容闳和林氏也齐齐惊呼,连江氏都掩嘴藏不住得惊讶。

    一点眉。

第六十五章:保车

    容王顿时狠狠瞪向容宿。

    这逆子方才用李佳成疑似一点眉之事要挟于他,秦绍转头就抓了一个“一点眉”的嫌疑人,而且还是春婷的哥哥,这件事要说跟容宿没关系,容王是半点不信的。

    可容宿抿着唇,攥着拳,既不开口解释也不曾出言相助,只是冷冷盯着秦绍,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秦绍被那两道阴寒目光盯着,只觉得凉意从脊椎蹿上头顶,但此刻她一眼都不敢看向容宿。

    这绝不是因为心慌。

    秦绍攥着拳头安抚自己,她是君容宿是臣,她没有义务跟容宿解释什么。

    “唔唔!”场中安静得只剩春婷哥哥的挣扎声。

    春婷一时慌了神。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出了这种差错。

    她看向江氏,江氏不知如何开口,看向林氏,林氏显然在回避她的目光,即便是容闳容宿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李兆信将拥有一点眉特征的人仍在场上就是一个引子,此刻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

    他们个个城府深沉,可春婷不是。

    “王爷,我哥哥不是,我哥哥绝不是一点眉,他这么没出息的人,怎么可能是一点眉呢!”春婷自作聪明地喊道,却不知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黑了脸。

    “你一个小丫鬟,竟也知道一点眉?”秦绍笑问。

    便是家生子,春婷当时也不过八九岁,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我听三爷讲过。”

    春婷以为将一切推给容腾便能了事,谁想到容王沉声接了一句:“本王十年前解散一点眉,府中上下便再没有人敢提这三个字,无缘无故,他为何要跟你提?”

    春婷哑然,只低头道:“三,三爷酒醉提了一次,奴婢也不清楚……”

    “不过一次你就清楚记下了一点眉的特征?瞧你这么害怕,应该也知道容王为何要解散一点眉了?”秦绍冷笑着逼问。

    春婷浑身一抖,像一只吓蒙了的兔子只会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绍的目光更冷。

    她猜得不错,这个春婷果然与一点眉有关。

    早在舟舟将春婷的事跟她说了的时候,她就怀疑这王府里有猫腻,不然单凭舟舟是她的大丫鬟,这些话就会避着她,怎么会这么轻松就让舟舟打听到。

    很显然,这是一个陷阱。

    当然,这里面起主要作用的还是前世的记忆。

    秦绍清楚地记得容王府的一点眉并没有完全解散,甚至到最后容宿已经将一点眉拿到台面上用,只不过朝臣已经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而这次刘利才和李佳成合谋要毁她名声,甚至想要她的命,筹谋周密,计划得当,显然是有组织的行事,秦绍便大着胆子猜测此事与一点眉有关。

    所以她才敢来捋虎须。

    她赌容宿会为了前程跟容王翻脸,更赌容腾那个草包只是个障眼法,真正被一点眉遥控的人是他的枕边人春婷。

    秦绍猜对了。

    从春婷反口那一刻起,秦绍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现在剩下的事只要甩给容王就好。

    毕竟不论残留的一点眉是否为容王本人效力,但这件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所以容王即便是装,也一定要彻查此事。

    “此事关系王爷清誉,不如将春婷交给在下,方某一定令她吐露实情。”方昭然上前一步道。

    容王面上一沉。

    “春婷到底怀着容家的骨血,岂能交给外人,不让妾身替王爷分忧?”林氏上前道。

    “交给王妃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秦绍冷笑。

    “绍世子,您!”林氏撇过头去:“我不过是想替王爷分忧,若世子疑我,不做也罢。”

    容王看了妻子一眼,没有说话。

    人若是交给方昭然,就等于是将把柄递给别人,他是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但是交给林氏和容闳,也是不能。

    秦绍说了这么多,矛头直指容闳母子,他若将人交给他们岂不是坐实了包庇的理由?

    “父王不必为难,还是把人交给妾身吧。”一道声音从门前响起,容腾之妻齐氏走进院子,身后还跟着一身劲装的褚英。

    只见褚英丢下一个同样捆得结实的男人,便站到秦绍身后。

    “你怎么出来的?”林氏声音有些急,顺着褚英就看到秦绍那儿去。

    齐氏却冷着脸并没有答话,只朝容王施礼:“父王明鉴,今日之事儿媳本不敢插手,但这春婷到底是儿媳房里的人,儿媳思来想去便还是来了。”

    容王当然看出齐氏与林氏婆媳间的不快,但并没多问:“你说。”

    齐氏指着地上的男人:“此人名叫周大,本是母亲院中跑腿小厮,后来调到大哥院中做外院管事,与春婷是青梅竹马。”

    “你胡说!”春婷哭叫:“夫人恨我,我无话可说,但夫人不能污我清白啊!娘娘!王妃娘娘!我是您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品性如何您难道不知道吗,我怎么会和周大这种人有私情!”

    林氏倒还真不怀疑,春婷从小就心高气傲,眼里除了几位爷谁都没有,怎么可能和周大偷情。

    “王爷——”

    “王妃这是要给春婷作保吗?”秦绍陡然开口。

    春婷身上背着一点眉的嫌疑,林氏敢吗?

    齐氏噙笑看向林氏,她倒还真希望林氏能硬气一点,站出来给春婷作保,像几天前那样呵斥她善妒不容人,再禁足她一次。

    “住口吧。”容王低声道,林氏垂头退下,脸色是真挺难看。

    “人就交给你了。”容王扫过全场,又冷声道:“这样不清不白的女人,即便是,也不配怀我容家的后代。”

    “儿媳明白了。”齐氏盈盈福身,看向春婷的眼里带着杀意。

    小贱人,以为有林氏撑腰就能越过她去,现在还不是落在她手里了。

    春婷想明白容王话里的意思顿时跌坐在地:“王爷!王爷奴婢是清白的!奴婢怀的真的是三爷的儿子,王妃,王妃您说句话啊,奴婢真的是清白的!”

    “堵住她的嘴!”齐氏厉喝,身边的老嬷嬷当时就塞了破布条进去。

    “妾身告退。”齐氏拿了人,朝正堂方向俯身一礼,还看了秦绍一眼,最后带着几个证人离开。

    有秦绍和方昭然在,连容王都不能说什么。

    毕竟事关一点眉,只要有半点风声透露出去,被怀疑的一定是容王,最吃亏的也一定是容王府,所以丢卒保车,把一切捂在容王府内是最好的结果。

    只不过如此一来,便算是被秦绍捏住了容家的把柄。

    “好一个秦绍,”容王看着秦绍离去的背影,蓦地冷笑:“容宿,这就是你选的人?”

第六十六章:先生

    秦绍跟方昭然和李兆信一道出了正堂,临分别时方昭然低声警告,让秦绍务必格外小心,李兆信也有同样的忧虑:“若是可以,世子不如像维世子一样开门立府,也少了些内宅勾心斗角的琐事。”

    李兆信此言有礼,方昭然赞同地点头。

    “容宿今日鼎力相助已经与容王结怨,如今他再无退路,必定要忠心辅佐您,至于容家您已经挑起内乱也就不必非要留在这是非之地了。”方昭然分析得有道理。

    “留在容府虽是与狼共舞,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放心吧,我自有章法。”秦绍道。

    容王府的秘密她才揭开一小半,此时开府立户还为时尚早。

    方昭然和李兆信不再多言,二人告辞,秦绍也回到朝熙别苑,只是她还没坐稳凳子舟舟就慌慌张张进门:“世子,容四爷来了,脸色差得要杀人!”

    舒涵目光一变,秦绍比她迅速得多:“快,把屏风拉上!”

    秦绍直接钻进内堂,用一截屏风做挡,接见容宿。

    “世子既然敢设计我,为何不敢当面对质?”容宿见到秦绍躲在屏风后面不出来,便想着跨过,褚英宝剑一横挡住他:“世子方才太累,受了风寒,不便见客。”

    秦绍在床上听到,就差帮褚英喊一声好。

    “那正好,我粗通医术,可以帮世子把把脉。”容宿道,大成替他架住褚英的剑,容宿便要往里闯。褚英当然不会客气,宝剑铿锵出鞘。

    “褚英,不得无礼。”秦绍不得不开口。

    容宿冷哼一声,却仍不见秦绍露面:“世子不打算出来说话吗?”

    秦绍此刻心跳得厉害,掀了两次帘子又踌躇着缩了回来。

    “不必。”她声音倒很平稳。

    “世子是怕见了我会露怯吗?”容宿眯着眼道。

    “容宿,你我此刻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秦绍声音平静如水,让褚英悬着的心落回肚子。

    她就说嘛,世子爷那么威风八面算无遗策,把容王府这么多人玩得团团转,为什么要怕区区的容宿?

    至于这屏风……

    褚英皱着眉头想了想,高人嘛,都要有些神秘感才好御下。

    容宿轻笑一声:“世子果然从未把我当过自己人,从前如是,现在也如是。”

    秦绍仗着容宿看不见,尽情地做了个鬼脸。

    把他当自己人,自己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安抚住容宿。

    她今日一石二鸟,既得知了行刺之事确实跟一点眉有关的真相,又逼着容宿表态,让他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与容王府离了心,相当于是斩断容宿的半截翅膀。

    只要容宿慢一些起步,她就还有掌控全局的机会。

    但这样一来,容宿这边就很难安抚下来。

    换句话说,老狐狸被砍了一刀,还不来要些甜头?

    而秦绍此刻最头疼的是:这甜头到底该给多少。

    秦绍眯起眼,容贼此人惯会打蛇随棍上,她必须得先来根大棒,再给甜枣。

    论说起来,这一招还是前世容宿教她的。

    没想到今生却用在了容宿自己身上,这何尝不是因果报应呢。

    秦绍露出一丝笑来,声音却染上几分怒意:“你要我的信任,你有信任我吗?一点眉的事情,你为何瞒我?因为你姓容。”

    因为这个容字,容宿才要替容王府隐瞒。

    若非今日迫不得已,他是绝不会用一点眉的事要挟容王的。

    哪知容宿远比她想象的难缠:“世子忌惮我的身份,要我的投名状,那方昭然呢?李兆信呢?他们又何曾身家清白!”容宿大步向前,鼻尖都要撞到屏风了。

    里面的秦绍有些懵,容宿此时不该辩解吗?怎么又说到方昭然和李兆信了?

    人家一个是她亲表哥,前世尽忠而死,一个是她至交好友,前世惨死于他刀下,容宿凭什么跟他们比?

    狗贼果然是狗贼,以进为退,竟逼得她无话可说。

    “这二人我自有计较——”

    “怕是世子今后都不会给我这样的信任吧。”容宿打断秦绍,他步步紧逼,只为一个信字。

    因为他深知自己今日为了保秦绍名声,以一点眉之事要挟,已经让容王与他生了嫌隙,若是再不得秦绍信任,他今后的前途就算完了。

    但此时低头服软已无济于事,秦绍手里有方昭然和李兆信二人,将来还有不知道多少人会效忠于他,若他低头只能泯然众人,只有绝对的话语权,才是容宿想要的力量。

    他漆黑的瞳孔闪着幽光,此生他容宿绝不会任人鱼肉。

    “世子,你说呢?”容宿忽然发火,一拳捶倒挡在身前的屏风,一身褐袍负手而立,周身戾气逼人。

    “容宿你大胆!”褚英断喝,宝剑应声而出直接架在容宿脖子上,一旁大成的宝剑也随之落在褚英脖子上,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这一通变故可是吓了秦绍一跳,她哪里想到容宿会这么不理智,脱口而出便是:“会的!”

    “世子说什么?”容宿冷静下来,定定地看着眼前垂下的素色锦缎床帘。

    若非里面传来的的确是秦绍的声音,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绍羞愤欲绝,恨不得咬掉舌头。

    “今后会的,”她语气波澜不惊地为自己圆场:“今日容先生已经证明给我看,秦绍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更何况……如今我只身在府,亦只能依靠先生。”

    先生二字,让容宿微微眯眼。

    他知道秦绍所言不虚。

    因为秦绍今日所为不止是断了他在容家的助力,也是断了秦绍自己的助力,容王一样会对秦绍心存芥蒂,如此一来,二人可不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不正是容宿想要的局面吗?

    只有互相依存,才能培养出他想要的绝对信任。

    他的迟疑给了秦绍喘息的机会。

    看来这颗甜枣是有用的。

    秦绍心中小小地舒了口气,隔着窗帘缝隙依稀能看到容宿微微抖动的半截袍角。

    “记得此前容先生曾问过我为何信你。”秦绍声音平缓有力:“因为我就是信你,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就是信你,所以要跟你一起,破釜沉舟。

    只这一句话,便在容宿眼中点亮星河万里,便是悠悠千古也可以随他去闯个姓甚名谁。

第六十七章:尹氏

    容宿走出秦绍房中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舒涵替秦绍相送,与他有数次目光交汇,容宿目光热辣,倒是舒涵屡次躲躲闪闪,到了门前便屈膝一礼:“奴婢还要回去伺候爷就不远送了。”

    容宿也不会追着撵着,走出朝熙别苑很远后,大成才怀疑地问:“您这么搞成么?”

    “怎么搞?”容宿全做不懂。

    大成挠挠头:“您前脚跟绍世子表忠心,后脚就搞他的女人——”大成往前一跳,熟练地躲开容宿踹来的脚。

    “放什么屁呢,世子一心大业哪有闲工夫用在女人身上,那个舒涵跟在世子身边迟早要出问题。”容宿目光向来长远。

    “所以您就自己收入房中享用?”大成接话的本事真挺气人的。

    容宿瞥他一眼:“要不给你?”

    “我可不行,那舒涵姑娘眼高于顶,您都不见得能成,还能瞧上我?”大成非常有自知之明。

    替容宿传话这几日他就发现了,舒涵待他是很客气,但却似上位者对下人的和蔼可亲,他在王府内这么久,总不会连舒涵这点儿小心思都看不穿。

    “连你都瞧出来了,你说绍世子还在等什么?”容宿大步进了自己院子,坐在桌前。

    他想不通那么聪明的秦绍为什么会被舒涵这件事困住?要么就给她个名分,要么就远远打发走,还需要犹豫吗?

    “或许世子爷还觉得她还有别的用处?”大成给容宿上了杯热茶:“我瞧世子爷是个胸有丘壑的,比您想得还远。您别瞧我,今儿绝对是世子爷算计了您,就算您不去,世子也能脱身。”

    容宿瞪他一眼:“会说话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是是,小的是觉得世子爷能让方大人豁出前途去护着,一定是人中之龙,您跟这样的主子一定有前途。”大成从善如流道。

    这次换容宿冷笑:“他忠心?他不过是在赌。”

    大成疑惑。

    容宿解释道:“方昭然精着呢,他想得世子青眼就必须要付出些什么,这次不过是他的试探。世子若有后手自然是好,世子若没有,这次也不会一败涂地,皇帝只会用他来顶罪,但罪不至死,也就是左迁流放。但世子天资聪颖,经历这一遭后必定小心谨慎,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到那时他方昭然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局外人,而是曾替主受过的大功臣。”

    “都是能人啊,那李世子呢?小的看世子格外信重他。”大成道。

    容宿眯起眼来:“李兆信和世子的每次接触都那么自然,仿佛是天生的缘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大成挠头,把两根手指往中间一挤:“您说得好像绍世子和李世子是……那个。”

    容宿吊着眉睨他:“想什么呢!”

    ……

    容王府的正堂,秦绍等人走后容宿和容王也离开了,只有容闳和江氏都留在林氏房中小坐。

    林氏还若无其事地传了晚膳,但没动几口就没了食欲。

    容闳朝周围使眼色,嬷嬷们领着丫鬟们退下,只留三位主子说话。

    “母亲……”容闳开口又迟疑。

    “你不必吞吞吐吐,有什么话就问吧。”林氏放下筷子板着脸道。

    “母亲,春婷难道真是您派去的?”容闳脸色不善,一旁江氏则觉得夫君此刻是问出他的心声。

    林氏瞪他一眼:“我说不是,你肯信吗?你父亲信吗?”

    没人会信的,春婷是她房里出去的丫头,现在犯了事,谁会信她林氏清清白白?

    索性房里没有外人,林氏开口便道:“你且休与我论这些,我只问你,方才那贱种在时,你父亲眼里可还有你?”

    江氏慌忙垂下头,婆婆这次是真急了,若是寻常,总不会呼出贱种两个字的。

    “母亲!”容闳不满道:“我只道三弟一口一个贱种,原来是跟您学的,您这样岂不害了三弟!”

    林氏冷笑一声,没回答。

    容闳暗自攥紧拳头,低声道:“母亲,我是嫡子是世子,您何苦要跟容宿一个庶子较劲?”

    “不是我较劲,而是他那个娘非要跟我较劲!”林氏拍着桌子道。

    “作古多年的人了,您念念不忘,只会让自己不痛快。”

    “我念念不忘?你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尹家获罪全族没入奴籍,你父亲原本要娶的就是尹氏,今天的嫡世子之位就是容宿的。你问问容宿能忘吗?你看他那样子,像是能忘了的吗?”林氏咄咄逼人,这番话说出连江氏都缩了缩脖子。

    这些陈年往事她也曾有耳闻,不过鲜少有人提及罢了。

    若不是容宿如今太过出色,几乎在容王面前盖过容闳这个嫡世子去,想来林氏也不会愿意再提。

    “母亲放心,这些事儿子自有分寸,”容闳起身道:“王位是我的,容宿如今无论如何他也争不走,您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林氏扭过身去生闷气。

    江氏盛了一碗汤端过去,缓和一些气氛。

    “你母亲还没糊涂到那个份儿上,”林氏喝口汤,总算愿意吐露实情:“春婷是帮我跟腾儿说过一些我不方便说的话,但孩子的事一定是秦绍和齐氏合起伙来冤枉她,还有春婷的哥哥,必定也是冤枉的。这个绍世子,手段太阴狠了。”

    人证都是假的,秦绍不过是抓住了容家不敢把一点眉的事掀开来说的痛脚,又捏着齐氏忌惮春婷肚子里孩子的心思,这才里应外合,让整个容府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现在说这些已经无用,春婷落在三弟妹手里,只怕是让招什么就招什么了。”江氏忧心忡忡。

    没想到从前她瞧不起那张扬霸道的齐氏,如今竟有这番魄力,竟敢与整个容家为敌。

    林氏却是冷笑:“你真以为容王府是泥捏的?如今便是那春婷招出天花来,你父王也不会信更不会让她传出去。”

    既然是让招什么招什么,当然也没什么可信力。

    容闳想明白道理,便知道母亲不会被这件事牵连,索性拉起妻子的手告退。

    林氏深深看了江氏一眼:“去吧,别让我等太久。”

    江氏脸颊瞬间便红了:“妾身明白。”

    另一边,齐氏连夜审讯春婷,院子里是惨叫连连,包括春婷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是鲜血淋漓。

    齐氏可出了口恶气,也得到了一条十分重要的消息。

    “绍世子的人还没来吗?”她询问贴身丫鬟。

第六十八章:詹士

    “夫人别急,绍世子和褚侍卫都是外男,此刻也不便来往。”齐氏的陪嫁嬷嬷邹氏劝道。

    齐氏捏了捏帕子:“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正院那位现在巴不得吃了我呢。”

    邹嬷嬷拍了拍她肩膀:“夫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耐下心来,我与那世子的奶娘陈嬷嬷讲过了,日后咱们琦哥的前程稳着呢。”

    齐氏稍稍安静一些。

    秦绍刚入府的时候,他身边的奶娘陈氏就有意结识邹嬷嬷,自己那时只当是帮容腾攀个高枝。

    哪知道容腾那么蠢,听信春婷那个小贱人的挑唆一味和秦绍作对,现在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连她们母子的前程也没了。

    林氏握着春婷那个小贱人的孩子为了什么,真当她不知道?

    还不是为了以后分家的时候制约她这一房,齐氏深知自己娘家并不得力,在偌大的容王府里可以说是势单力薄,儿子的前程更是一片渺茫,不如现在拼一拼,跟着秦绍抗上一遭。

    事成后,她便有了秦绍和容宿的庇护。

    其实这次的站队都算不上是选择,因为齐氏根本没得选,林氏又不是真的心疼容腾又怎么会真心为她的儿子考虑,唯有秦绍和容宿或许能因她这次相助,给她一星半点的恩惠。

    以秦绍的前程,这一火星子的恩惠,就是她儿子的光明大道。

    “夫人,陈嬷嬷来了。”小丫鬟匆匆叩门,将陈氏请了进来。

    齐氏赶忙将春婷画押的供词递给陈氏,还道:“请世子帮我这孤儿寡母拿个主意。”

    这一句孤儿寡母可算是真跟容腾划清干系了。

    陈氏心里原本那点儿不舒服也泯去:“请夫人放心,我家爷是长情之人,今日相助必有厚报。”

    齐氏心中欢喜:“单看世子待燕侧妃的态度便知,还请嬷嬷转达,日后若有齐氏一族可以效劳的地方,但凭吩咐。”

    她这一言,算是将身后整个齐家都押在了秦绍这条船上。

    “夫人放心。”陈氏笑着俯身,得了秘密便告辞回去。

    唯有齐氏摸着咚咚跳的心口坐回去:“也不知今夜的选择,对齐家是福是祸……”

    朝熙别苑,陈氏将供词交给秦绍。

    秦绍拿了供词读过,正巧舒涵进门,见到陈氏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全做淡然送上糕饼宵夜后就乖巧地站在一旁。

    自从舒涵当了大丫鬟,与娘亲就不曾说过几句话。

    这些事秦绍看在眼里却无暇顾及,毕竟奶娘和舒涵都是真心待她之人,秦绍相信她们之间便是争执也不会做出不利于她的举动。

    陈氏当然是这么想的,所以不再求秦绍送走舒涵,毕竟她也不能全信舟舟。

    “春婷说,的确有人教她挑唆容宿和咱们作对,而且这个人并不是林氏。”秦绍将供词合上,坐直身体:“她说是一个带着牡丹花面具的女人,也是那个女人告诉她一点眉的事,因为那个女人说,她就是一点眉。”

    舒涵眉头紧皱:“她这不是在胡言乱语吧。”

    秦绍摇头:“春婷只是个牵线木偶,还说不出这么有条理的话。”

    “那,会不会是王妃身边的人带上个牡丹花面具做的?”陈氏猜测,秦绍还是摇摇头:“春婷在林氏身边的长大,若真是她应该能认出来。”

    “这……”陈氏有些懵了,难怪齐氏要让秦绍拿个主意,原来是这事太大。

    一点眉重现是整个王府都要遭殃的事,而林氏母子却摘出去了,这对于齐氏来说便是泼天大祸。

    毕竟齐氏原本想的就是用这件事拿捏住林氏母子,容王二子又早夭,她这三房一脉到时候可比容宿还要高一筹。

    “让齐氏不必着急,春婷到了她的手里,这所有的供词便也作不得数了,就让她安心等着,本世子日后自有方略。”秦绍轻飘飘道,一边玩着手指嘱咐:“记得要个齐家管事的人说话。”

    世子这是要开始收拢朝臣了。

    陈氏一凛,抬头看去,竟觉得那漫不经心的小少年带着一股睥睨众生的感觉。

    好似她天生就该这样掌控全局,受万人臣服朝拜。

    秦绍眉眼一挑:“奶娘,怎么了?”

    “没什么,我这就去,一定替世子办好差事。”

    “辛苦您了,”秦绍笑笑,她对陈氏还是放心的,毕竟是前世能陪她到最后的人,眼光手腕都不会太差。

    这一夜,不知齐氏无眠,连容王都没有休息。

    周斌早就听闻变故,连夜在书房侯着容王传见,待真见到容王时,拱手一礼:“王爷真乃神人也。”

    容王轻笑一声:“我若真是神人,还会被这些小辈算计?”

    “王爷真知灼见早已看出绍世子非池中物,那一山不容二虎之计犹在属下之上,周斌佩服至极。”周斌拱手道。

    “周先生是佩服本王,还是佩服绍世子?”容王轻笑,端起茶盏。

    周斌倒是直白:“都佩服。”

    “你这老滑头,”容王停住动作笑骂。

    “世子布局,王爷看穿棋局却不破局,还是王爷技高一筹,”周斌不吝夸奖。

    “你就没想过,是本王破不了这局?”容王挑眉问道。

    秦绍使得是软刀子,不知何时不知何人都能捅他一刀,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割着,剥离他与皇帝间的信任和亲近,直到有一天彻底崩裂。

    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处着手,无力反抗。

    总不能跑到皇帝面前说秦绍动不动就会说我坏话,您别疑我吧?

    唯有周斌理直气壮:“没想过。”

    “你啊。”容王点着他:“马屁倒是比旁人擅长。”

    周斌等他喝完茶,才开口:“四爷是聪明人,一时的站队并不意味着四爷心中没有您和容家。”

    “你倒是替他做说客来了。”容王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盏。

    周斌也没慌,反而十分平静:“四爷的品性,您比我清楚。”

    容王目光深远且长。

    “绍世子不信王爷,也不信四爷,若有此事帮衬四爷得到绍世子信赖,也并非坏事。”周斌斟酌着开口:“相信这也是四爷的打算。”

    良久的沉默。

    容王终于开口道:“容宿如今无官无职,那就给他一个,也让他收收心,记住自己是个姓容的。”

    周斌起身拱手:“属下替四爷谢过王爷了。”

    不过三日,吏部就传来容宿荫勋七品武骑尉的消息,就职却十分微妙地选在了詹士府。

第六十九章:忠心

    容宿当官了,这对于秦绍来说是件坏事,也是件好事。

    坏事是容宿已经开始发迹,让秦绍隐隐有些心慌,好事则是容宿以从七品的荫勋却任职了正七品的詹士府詹士司职之位。

    这个位子看似不起眼,只是负责詹士府内纠核之责,却领着詹士府的大部分衙卫,是个官小权重的职位。更重要的,还是詹士府这三个字。

    大秦初置詹士府是为了协助皇后管理宫闱及外戚,可随着外戚之乱,詹士府被先帝裁撤,重心便移向辅佐太子。

    先帝任太子时就重用了当初太子詹士府出身的一波朝臣,老容王赫然在列。

    当今皇帝熬过窦氏之乱后登上太子的十二年里,容恺同也是官居太子詹士一职。

    所以在众人眼中,詹士府就是一个前途无限光明的香饽饽。

    唯有这一朝不太相同。

    皇帝一连死了五个儿子,尤其是昭煦太子受封时,皇帝热情洋溢地封了满满当当的一个詹士府。

    哪知昭煦太子夭亡,连带詹士府里所有人都受了牵连,外放的外放,贬谪的贬谪。

    如今詹士府许多职位虚置,容宿,是第一个填上去的人。

    这里面的含义可就微妙了。

    皇帝若要填补詹士府的空缺,有大把大把的人才可以启用,为何偏偏选了容宿这么个容家庶子?

    要知道当初昭煦太子的詹士府内,入选的可是容闳这位容王世子。

    不用说,必定是因为秦绍世子信任容宿的原因。

    想必陛下此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储君之事,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秦绍心里更清楚。

    陛下无嗣,和裕王又是兄弟情深,断没有抛弃自己亲弟弟的血脉去过继别人家孩子的道理。

    所以,她离太子之位不远了。

    只是这件事里,还透着几分奇怪。

    长安城中的风声却越传越大,许多人不由暗恨自己胡乱观望,以为秦维还有一争之力,结果错失良机。

    陛下连容宿这么一个庶子都能为了秦绍提拔起来,何况是他们?只恨自己心智不足,没能想容宿一样,豁出去抱住绍世子这根大腿!

    长安城中唯有齐家乐得合不拢嘴。

    在众人还在愁怎么宴请绍世子,结交一下的时候,他们家已经通过齐氏捞到了绍世子身边的内线,还立马递出诚意,献上一座位于京郊的庄子作为孝敬。

    褚英当然没收,不过却传了秦绍的话,先把人心笼住。

    而维世子府如今则是门庭冷落。

    且不说储位之争的事,单说绍世子宠爱的那个燕侧妃是死在维世子府内,就知道这秦维与绍世子是个什么关系,现在陛下心思所向,谁再去维世子那儿献媚不是找不痛快吗?

    “这容王当真厉害,一个窝在房里的病秧子都能让他扶上墙。”秦维十分不快。

    他自问武功智谋都不在秦绍那个小病秧子之下,也同样是大秦嫡系血脉,为何不能与秦绍公平竞争?

    孔先生却摇摇头:“依我看,不是容王之功。”

    “容宿的勋爵不是容王给请的吗?”秦维蹙眉问道。

    满长安的人都知道,容王为庶四子请封,将原本属于容腾的武骑尉荫勋给了容宿,陛下由此得知容宿对秦绍的忠心,便乘势拔其为詹士司职,将圣意传递给众人。

    “我走了宫中的门路,方才得知,容王只为容宿请了武骑尉的荫勋,并没有提其他,当时陛下也没有表示要给容宿什么詹士司职的官职。”孔先生眯起眼道。

    容王只是单纯为容宿请了个荫勋,并没有任何抬举容宿的意思,皇帝也是如此。

    可结局却是……

    “先生的意思是,还有别人为容宿谋路?”秦维蹙眉,又自己反驳了自己:“也可能是有人在为秦绍造势。”

    孔先生面色深沉地点点头:“这个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

    ……

    “是蒙老将军!”

    褚英快步进门,递向秦绍一封信:“方统领给您的信,说您让他查的事都已经查清楚了,那个帮容四爷请职的人,是蒙老将军。”

    秦绍翻开信大略看了一下,上面记录的是容王请封后,皇帝召见了哪几位朝臣,又是在哪位朝臣离去后传出了拔容宿为詹士司职的消息。

    “老将军果然被他说动了,”秦绍将信递到烛火前烧毁。

    火星飞溅,落在舒涵手背上,痛得她烛台都掉在地上,差点烧到秦绍袍角。

    “奴婢疏忽。”舒涵慌忙跪倒请罪。

    “无妨,”秦绍掸掸袍子,望见舒涵泛红的手背下意识道:“你的手……”她话锋一转,收敛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只道:“烫伤了就先退下吧。”

    舒涵红着眼睛也不知是手疼还是心疼,只是倒退着出了门。

    褚英则继续道:“方统领还要属下提醒您,蒙老将军似乎不是因为蒙六姑娘的婚事才为容宿求职的。”

    秦绍敲打着桌面。

    “也对,蒙老将军若是为了私心,陛下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答应。”

    那狗贼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秦绍心里直打鼓,这种算不出对手招数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尤其是这个对手是容宿。

    她焦躁地挠了挠头,连瑞雪蹦到她膝盖上,都顾不得摸一摸它,惹得猫咪不满地用脸颊拱着秦绍掌心。

    “都是祖宗。”秦绍嘟哝一句,认命地撸起猫来。

    褚英在旁轻笑一声,能让咱家世子爷无奈的,除了容宿,也就是瑞雪了。

    “爷,蒙老将军府上递了帖子来。”舟舟欢快地跑进门。

    “老将军的帖子?”秦绍挑眉,接过细读瞬间愣在那里:“蒙老将军说要……”

    褚英好奇地看向秦绍:“要怎么样?”

    “要收我为徒。”秦绍瞪着大眼睛,满是茫然。

    这又是哪一出??

    褚英一怔,随即笑开了花:“这是好事啊!蒙家枪法是大秦最顶级的枪法了!”褚英满脸希冀,若是世子拜了老将军为师,她也能从旁观摩,枪法必定能再精进一二!

    “……”

    秦绍一时无语,可她前世并没有这一场拜师的事啊。

    就连征文先生与她通信十年,都不曾提过要传授她蒙家枪法的事,为何这一世蒙老将军会突发奇想要收她为徒。

    “是容宿!”秦绍蓦地站起身来,惹得瑞雪喵叫一声,甩着尾巴跳到桌上自己舔毛去了。

    狗贼果然是狗贼,这一出忠心耿耿,真是差点连她都骗过去了!

第七十章:告急

    “您是说容四爷这些日子去拜访老将军,并不是为了求娶蒙六姑娘,而是为了……为了帮您拜师?”褚英一时失声,旋即摸了摸下巴:“我瞅他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对您竟如此忠心。”

    秦绍白了她一眼。

    褚英讪笑:“属下知道您不信任容四爷,可这些日看去,四爷对您确实是忠心耿耿,而且比方统领和李世子得力得多。”

    此话不假。

    容宿一出手就是连环计。

    既帮秦绍拜师蒙老将军,得到蒙家的支持,又利用蒙老将军在御前进言,替他求到了詹士司直的位置,更替秦绍在长安造势,现在满长安都知道帝心所向。

    这一套连环计走下来,连秦绍都要拍案叫绝。

    恐怕今世即使没她插手,容宿也可以在半年内让她坐上太子的宝座。

    这个狗贼,真是太精明了。

    秦绍莫名地心慌起来。

    褚英看出秦绍脸色不好,小心询问:“那这帖子,您是应还是不应?”

    “当然应!”秦绍一把抢过帖子,小心收到怀里。

    蒙家的帖子,她怎么会拒绝。

    可褚英却觉得,自己在秦绍脸上看到一丝绯红。

    她眨眨眼,绯红如她的幻觉一般迅速消失。

    秦绍已经恢复平静,坐在那里神色泰然道:“送上门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的确,她要收拢长安众人,齐家、蒙家都在她的计划内。

    这是秦绍总结出来战胜容宿的唯一法子。

    前世她都坐到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却还是被容宿玩弄于鼓掌之中,为什么?

    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势力。

    所有人虽然朝拜的是她,事实上却都是容宿麾下。

    这一次她要亲自收拢从属,即便是容宿收拢得也要记得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只有如此,她才能打赢这场仗。

    现在容宿自己替她争取了蒙家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什么不珍惜?

    “去,备上一份厚礼,我们亲自去蒙老将军府上拜见。”秦绍此刻也不避讳自己“病了”的事,直接命人备了马车前去蒙府。

    这一程是意料之中的顺利,而蒙老将军收徒的事也很快传开。

    “原来他早有谋算,即便父亲不为他请封他也能得到官职。”容闳望着窗外,忽然觉得一阵燥热,才看见储冰的盆里空落落的,板着脸道:“大庆,书房怎么没放去暑的冰块?”

    “大爷息怒,小的这就去拿。”大庆赶忙退下,正赶上江氏送了去暑的酸梅汤来。

    容闳见到江氏脸色稍霁。

    “今日夫君告假,妾身便想着来陪您说会儿话。”江氏一贯温柔,如一泓清流舒缓了房中燥热,只是她带来的消息不太悦耳:“绍世子身子弱,又要跟蒙老将军习武,所以用冰量大,以至于母亲下令,若主人不在屋内,便撤了冰块供给,您也别怨大庆。”

    容闳顿了一顿:“母亲这么做也是对的。”

    江氏给容闳摇着扇子:“夫君若是朝堂上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去寻我哥哥嫂子,总能为你分忧。”

    她这话倒是真。

    江公爷官居大理寺卿,还尚了陛下唯一的嫡出宫主,颇得圣心,没有哪件事是他们夫妇办不了的。

    “让娘子费心了,”容闳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我并无什么烦心事。”

    江氏眼光波动,总有那么几分欲言又止。

    ……

    另一边,秦绍已经跟着蒙老将军学武半月有余。

    这些日子,她没有一日告假,每天都是卯时起辰时抵达蒙家演武场先练一套拳热身,等到老将军散朝回府再来指导她枪法要义。

    其实秦绍的功夫并不弱,前世她身在笼中,除了读书、研究音乐曲谱外,就是练习武艺能得几分自在,所以她的反应身手都是极快的,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一位名师指点了。

    如今,蒙老将军就是这位名师。

    秦绍当然珍惜这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在演武场上耍了一套枪法后便请老将军指点。

    她参照蒙老将军的意思,果然每次演武都能得出新的感悟,练得更加勤快。

    容宿是大秦数一数二的高手,她若想与之作对,必须也要有对等的实力,这一点秦绍从不敢忘。

    “世子根基扎实,悟性奇高,还肯每日苦练,这等心志就是我家小四也比不上。”老将军看了这半月,喜欢得紧,当然不吝夸奖。

    秦绍听到小四两个字,心里便欢喜。

    因为蒙世佂在家就是行四,她迫不及待地想听到关于先生的更多消息,又怕露了什么马脚。

    “老将军过奖了,”她面带笑意,脸上是朝气蓬勃的红色,一身白衣劲装也是汗津津的,却不介意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才收起长枪走到老将军面前。

    “世子过谦了,以您的天资,不出三年,老夫便教不了你什么了。”

    秦绍微微一笑,忽然咳了起来。

    蒙老将军眉头一皱,他是习武之人,如何看不出秦绍这是装咳。

    “老将军,容四爷来了。”小厮从身后提醒,蒙老将军一眼望去,就见容宿小跑着赶来,已经到了眼前。

    “老将军,世子,”容宿挨个见礼。

    秦绍又咳了一声,挥手表示免礼。

    蒙老将军顿时明白了,不由心觉好笑,这两个孩子竟然还在互相算计呢。

    也对,当年先帝与老容王不也是这幅模样。一个生怕老容王假戏真做,投靠窦氏,一个则怕帝心多疑,进退无路。

    可是后来,还不是君臣一心,共同平定窦氏外戚之乱,传为佳话?

    蒙老将军索性不再插手,任由二人互相算计,只是容宿来时脸色不太好,让他心头一紧:“何事?莫不是边关……”

    “边关告急,突厥十万铁骑兵临雁秋关,消息传来时,已经围城四日了。”

    “什么!”

    容宿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是秦绍。

第七十一章:御览

    面对容宿探寻的目光,秦绍眼神躲闪,只道:“如此紧急军情,为何没有早报长安!”

    她怒,是因军情延误。

    “这件事还需再查,不过我在宫中已经听到风声,说这次要派一位老将亲自带兵。”容宿说道。

    西北向来是蒙家的黑甲军在镇守,如今雁秋关最高守将也正是蒙大将军与蒙世佂这位少将军,如果再派老将,岂不就是老将军本人了?

    “老将军已经年迈,如何使得?”秦绍蹙眉。

    突厥这又是唱得那一出,前世似乎也没有什么大战,难道是……

    秦绍忽然想到一个大胆的可能。

    前世在侄儿秦骋入长安后,裕王便放松了对她的教导,所以秦绍对大秦具体兵马调动并不知情,但她记得那年夏天的确是有一场不小的调兵之事。

    因为当时渝州城正下着大雨,山洪冲垮路段,死伤近千人,哀嚎震天。

    饶是如此,父王还是下了死命令,冒雨赶路,踏着人的尸体也要赶去前线。

    现在看来,当时的军令如山不惜拿人命去填,应该就是为了支援雁秋关的这次围城。

    但这件事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秦绍没有听到任何后续消息,她起初以为是自己不经心,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突厥本就在虚晃一枪,想让大秦劳民伤财罢了。

    “老夫这就入宫!”蒙老将军哪管秦绍是不是在发愣,只要国家需要,他这把老骨头就能战!

    容宿看了发愣的秦绍一眼,匆忙跟着老将军离开。

    秦绍咳了两声,让人搀她回府,再往后便推说自己练武过度,累得病倒了,不堪再去。

    蒙老将军忙着请战的事,也不再过问。

    长安城一时风雨飘摇,不少人闻风而动,有想立军功的,也有身居武官勋爵却怕死不敢上战场的,一时间各色面孔全露了出来。

    这当中最出彩的,就数瑞王世子秦维了。

    秦维不愧是力劈过刺客的高手,闻听西北告急,当即便向皇帝请缨。

    他在鲁地也曾上过战场,剿过倭贼,杀过悍匪,凶名在身。

    皇帝看到折子十分欣慰,当朝表扬了秦维乃国之栋梁,从皇帝赞许的神色中,秦维再度看到了希望。

    而朝中的许多人也觉得奇怪。

    如此重要的朝廷大事,竟然没听到秦绍世子的声音。

    私下打听才知道,绍世子病了。

    “这个时候病,可真是可惜了。”有人叹息,也有人着急。

    “这不是让维世子抢了风头吗!”齐家人催着齐氏去打听,至少要让绍世子表个态,也是愿意远赴雁秋关保家卫国的啊!

    齐氏十分无奈:“绍世子病得起不来床,哪里还有工夫见我。”

    一连三日,秦绍都没有半点消息。

    长安城点兵完毕,各地也都在调集兵马钱粮,准备运往雁秋关前线。

    皇帝却一拖再拖,迟迟不肯下旨出兵。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也在等秦绍开口。

    作为大秦“内定”的继承人,皇帝当然希望秦绍此时能站出来振臂一呼,为自己积累一点声望。

    可是秦绍却像是故意跟皇帝作对一样,迟迟不肯回应。

    皇帝召了容王,打听秦绍病情。

    容王这三日可没少关注,不过此刻面对黑着脸皇帝也只能是老一套说辞:“世子身体太弱又连日操劳这才病发,修养几日便好了。”

    “到底是什么病?”皇帝急了,大手一挥,太医院三四位资历久的老太医赶往容王府。

    容王乐得如此。

    秦绍的朝熙别苑守得跟铁桶一样,调理身体的大夫也是从渝州城自己带的,他身为容王府的主人也没打听出什么,这次有了御赐的太医,他到要看看秦绍还能隐瞒到什么时候。

    没错,容王此刻已经怀疑秦绍的“胎里弱疾”是一个托词。

    因为这个病,秦绍才能跟着裕王去渝州“调理身体”,也因为这个病,秦绍可以避开长安城的刀光剑影。

    可如今秦绍已经掺和进长安的腥风血雨中,这病更是神乎其神,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容王能不怀疑吗?

    他甚至怀疑,秦绍这次的“病”又是在憋什么坏水。

    没错,秦绍现在在容王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甚至连容宿,都是这么想的。

    朝熙别苑。

    秦绍伏案书写,一旁是满满一盆的冰块,舒涵在旁轻柔地扇着,袅袅白雾的凉风徐徐而来。

    “爷,宫里派太医来了,褚侍卫都安置在外面等您回话呢。”舟舟进门禀告。

    “来了?”秦绍不慌不忙地放下笔,将誊写好的奏折塞进袖子,又拿出早就让舒涵准备好的鹅蛋粉往唇上和眼睑上扑了两下。

    舟舟噗嗤一声笑了:“爷您这是要去唱戏吗?”

    秦绍哈哈一笑,还真学着戏子手势挽了下手腕嘴里锵锵两声,几步绕过桌案,逗得两个姑娘抿着嘴直笑。

    “你家爷今天,就是要去唱一场大戏。”秦绍说着走出房门。

    几位御医见到秦绍时,就见她面色苍白,一双薄唇都干得没什么血色,赶忙道:“世子快坐下,让下官为您诊脉。”

    秦绍依言坐下,虚弱地喘了两声:“我只是虚弱了些,却还劳动几位大人了。”

    “不敢不敢,”几位御医轮番来诊过脉,顿时面面相觑。

    世子爷这脉搏并没有什么问题啊,若真说起来,也只能说是比正常男子稍弱了些。

    秦绍忽地又咳了两声:“不妨事,我这弱疾已经许多年了,过了这暑日就能好受些。”

    御医们顿时点头:“正是,正是。”

    得了秦绍这句话,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回禀皇帝,正要告辞之际,却被秦绍叫住。

    “有劳几位太医将这封折子递交陛下。”秦绍将折子递给为首的张院正。

    张院正下意识去看左右:“这……”

    按说秦绍是裕王世子,本就有权利递折子,只不过这折子应该通过宗人府送上去,怎么要交给他们托带?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秦绍冲张院正一笑:“几位大人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将此事嚷得世人皆知吧。”

    “明白,下官明白了。”张院正赶忙低头应道。

    绍世子恐怕正是因为不想声张,才会有这场“病”,说不定这件事,连容王她都要瞒过。

    张院正此刻只觉得是接了个烫手山芋,但这山芋不接,却又不成。

    豁出去了。

    以秦绍的前途,张院正觉得自己多半是有福可享的。

    “请世子放心,下官一定呈给陛下御览。”

第七十二章:来信

    就在秦绍见太医的功夫,容宿已经来到朝熙别苑外,但他没有进去,而是在那处僻静的回廊下徘徊。

    不多时,舒涵的身影从月洞门出现,直奔容宿而来:“四爷是疯了吗,若叫人发现,你我都不好过!”她将容宿约见她的纸条揉成一团丢进容宿怀里。

    容宿面带笑意:“你不还是来了?”

    “我!”舒涵抿嘴,忽而咬着牙从袖里拿出用绣帕包了的点翠钗递过去:“我是来还你的!”

    容宿伸手去接,却忽然一扯抽出了那方绣帕。

    舒涵怕点翠钗掉在地上摔坏,下意识伸手接住,却听容宿在耳边忽然一声:“月洞门有人。”

    “谁?!”舒涵下意识回头,慌张得模样活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容宿却笑出声来,径直倚着廊下栏杆坐下,手里绣帕招摇,漫不经心道:“带过的东西,我可不要。”

    舒涵瞳孔紧缩。

    这人戏弄她也就罢了,竟然还对院子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她只有一次头脑发热把钗带到秦绍面前去,想引起秦绍注意,怎么这么巧就被他的人看到?

    他到底在朝熙别院里安插了多少眼睛!

    “别猜了,我早说过,院子里的大小事情都瞒不过我,包括绍世子。”容宿微抬下巴,志得意满。

    舒涵很不给面子地冷笑一声:“那还要看我家世子愿意不愿意。”

    她指的是春婷那场大戏,身为秦绍身边的大丫鬟,舒涵当然看到容宿气急败坏的一幕。

    不过她显然功力有限,容宿非但没被她激怒,反而笑起来:“你家主子藏得是好,我却不是一概不知的,这些日子绍世子窝在房中称病,其实是在赶折子吧。”

    舒涵浑身一僵,面上却强撑着毫无变化:“你休想激怒我,爷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的。”

    容宿却目露欣赏:“这就是我看上你的原因。”

    只这一句,却像燎原的火星,在舒涵心里灼得难受。

    为什么说这句话的人不能是秦绍。

    “你不必回答,我却已经知道个大概,绍世子必不能与秦维比较武力,也不愿虚与委蛇许那领兵出征的誓言,便要另谋他途。”

    容宿似是自言自语,绕着舒涵边走边道:“可这路绝对不好走,一旦猜错,必定万劫不复,所以消息不能泄露半分。”他眸光一顿,指向舒涵:“折子,尤其不能从宗人府递上去,而是要走旁门左道,比如,张院正。”

    舒涵维持着表情,忽而一跺脚:“你便自说自话去吧!”

    她飞奔而回,掌心的点翠钗都被汗濡湿了。

    容宿望着她的背影,将绣帕叠了叠,收入怀中,大成顺势从后面走出:“爷,您这连吓带懵的,可是快把舒涵姑娘套牢了,以后说不定还有多少姑娘落入您的虎口呢。”

    “少贫嘴,”容宿笑斥。

    “我这不给您望风望出感慨了嘛,”大成耸肩赔笑,才道:“小的已经查清楚了,六日后的大庙会,长安许多贵女都要去,有林家的有冯家的还有周家的,连长公主也要去呢。”他扫到容宿蠢蠢欲动的脚,乖觉地补了句:“蒙六姑娘,自然也是要去的。”

    容宿点头:“好,世子这步棋走得太险了,必得多些助力才好。”

    蒙家是个很好的选择。

    不过光是拜师,他觉得还不够,或许还得添些筹码才足够稳妥。

    “把慧宁给我送来的大庙会帖子送绍世子那儿去。”他令,一边道:“再放出风声,这几日来邀请绍世子的帖子都由我接下赴宴。”

    大成一怔:“您这……不用报世子一声?”

    “不必。”容宿自信满满,秦绍一向聪明,如今又与他站在一条船上,自然一想便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秦绍的大业着想。

    一番忠心。

    朝熙别苑正堂,秦绍刚送走太医便收到慧宁的帖子:“容宿替我接的?”

    “是。”大成点头。

    秦绍看了看日子,便递给褚英收着。

    大成出门时还在感慨,四爷果然料事如神,世子真的没介意。

    可秦绍进了房间却嘭地一声踹开一只圆凳,连褚英都吓了一跳。

    “擅专!”她骂。

    待到后来,她得知容宿替她接下所有应酬,乃至外出赴宴时,也是眼皮直跳:“这个狗贼,可真会钻营!”

    褚英有些不懂,试探着问:“您称病,四爷出面替您笼络长安贵族,不是好事吗?”

    秦绍眼睛转了转也只能点头:“好事倒是好事,不过……他没安好心!”秦绍咬牙强调的样子,活像丢了糖人正赌气的小孩。

    另一边,军情十万火急,容王和兵部以及众位将军在宫中当值多日,却迟迟等不到圣旨。

    仔细一问,竟是陛下病了!

    自从那日召见了张院正,陛下便卧床不起,更是谁都不肯见,那只差扣上玉玺便能通传各地的圣旨自然也发不出去。

    如今可不似秦绍在位时那样,政事过了容王府便不用皇帝亲自过目也能通行全国,德正帝以太子之身监国十数年后继位,地位稳着呢。

    即便他卧病在床,也没人敢跳过皇帝直接下令,容王也不能。

    朝堂上顿时乱成一片。

    朝臣们急得团团转纷纷围住容王建议:“还是王爷求见陛下,这雁秋关等不得啊!”

    容王板着脸半眯着眼一动不动,倒是蒙老将军沉不住气,大步走出大殿:“我去!”

    众人都清楚,蒙家孙子一辈最优秀的蒙四爷蒙世佂就在雁秋关内守城,多一分迟疑就多一分

    危险,老将军当然坐不住了。

    直到此刻,容王才掀开眼皮睨过去,余光正瞧见一直侯在最末尾的容宿悄然跟了出去。

    这逆子,果然跟秦绍有谋划。

    容王冷笑,却示意长子容闳莫要出声,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对了,高丽世子呢?”容王一睨之下,敏锐地察觉到李兆信并不在列。

    要知道李兆信作为高丽属国质子,也是要在班朝列的。

    “回王爷,世子病了,告假。”吏部有人道,李兆信不过是个摆件,倒也无人在意。

    容王蹙眉想了想。

    也对,秦绍就算再能耐,这次也用不到这个小国世子什么,自然无需在意。

    不巧的是,这次容王失算了。

    李兆信称病握在世子府里,只是为了秘密接见来自高丽的使臣。

    “母妃给我的信?”李兆信说着熟悉的高丽语,一声母妃便让他热泪盈眶:“快拿给我!”

第七十三章:自私【加更】

    宫中乱做一团,但张院正有言在先,陛下突发重疾,万万不能受到打扰,只由他和周福两人近身伺候汤药,其余人等均在外祈福。

    这一刻,好些个慌了神。

    太子之位尚没有定下,陛下可不能驾鹤西去啊!

    什么雁秋关不雁秋关的,如今也顾不得了,是以群臣商议之下,暂定由临近雁秋关的几处兵营各自抽调兵马前去救急,全国兵马则整备以待,等陛下好转签署谕旨才能行动。

    蒙老将军听到消息一时急怒攻心,晕倒过去。

    突厥大军压境,雁秋关临近各处兵营纵是有心,又有哪个能倾巢出动去救援?若能派出一万人就是好的了!

    如此算来,里里外外加起来援军也不会超过五万人,加上雁秋关的守军也难敌人家十万大军,更何况粮饷物资也没有着落,恐怕雁秋关守不了几日就要全城沦陷!

    “裕王!快,拿我的印鉴去渝州!”老将军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着人去寻裕王。

    渝州城是西南重镇,裕王又是陛下亲弟弟,铁骑三十万个个悍勇不假,如今西南虽不安定但也用不上三十万,只要裕王肯拨出十万兵马救援,雁秋关之难可解。

    消息传出,所有人才意识到平时极少露面的裕王手中,竟有大秦三十万精锐!

    陛下如此布局,竟也不担心裕王会心存反意,恐怕,也是为了绍世子吧。

    如今陛下大病,也不知能不能像去年那样转危为安,城中一时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在斟酌,秦绍、秦维二人,到底该投向那一边。

    维世子府,孔先生和秦维关起门来密议。

    “先生快写信给父王,让父王调兵支援蒙老将军!”秦维提议,“蒙家历朝九代,虽然这些年败落但军中威望仍堪比容王,还有西北黑甲军十万,断不能让裕王爷抢先卖了这个好。”

    孔先生苦笑:“世子,咱们胶东虽有五万兵马不假,但长途跋涉赶到西北时,恐怕战局已定,王爷还要背个私自调兵的罪名。”

    瑞王可不像裕王一样,有亲兄弟的血脉做护身符,陛下若是清醒过来,恐怕难辞其咎。

    秦维冷着脸,嘭地一拳砸在桌上:“难道真的连老天爷都帮他!”

    裕王、蒙家、容家个个都是手握重兵之臣,却都围着秦绍一个人转,这里面恐怕既有天时,也有人为。

    “世子,既然天意如此,我们……还是不要强求了。”

    如今这局势,一旦皇帝驾崩,必定是秦绍上位无疑,他们,没有希望了。

    “不行!”秦维把桌上的茶盅全都掀翻在地,双目赤红:“我不甘心,先生,我不甘心!”

    孔先生神色艰难,就在此时,忽然有管事叩门,送来一封密信。

    那信的朱漆封印的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花,最大的那朵花瓣上坠下一滴细长水珠,朱红模样很像美人面上的一点朱眉。

    孔先生迅速拆开,顿时眯起眼来:“世子,转机有了,却是条绝路。”

    ……

    容王府内。

    秦绍服用了张院正的药,已经开始“好转”,不过此时朝局不稳,她身份特殊不便露面,许多交际还是由容宿出面替她挡了。

    容宿手段奸滑,善于笼络人心,如今这大好局势,秦绍并不担心他会搞砸。

    反倒是她自己有些心慌,不断派人出去打听雁秋关的消息。

    尽管她明知道雁秋关会平安无事,蒙世佂也会平安无事,还会在这次结束后班师回朝,成为长安城西街天桥下的征文先生,与她通信十年,做她的精神支柱。

    可她还是怕。

    怕她猜错了,怕这一世的变数会影响到先生,怕他出事。

    连秦绍自己都没想到,她会有这么怕。

    夕阳降下,她爬到房顶上看着朱红的火云逐渐被夜幕染黑,取出一支长笛竖在唇边幽幽地吹了起来。

    曲谱是先生找给她的,旋律悠扬,纾解心愁。

    在秦绍眼里,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先生才是,文武双全,无所不能。

    若先生在,必定能有更好的法子。

    而不是像她这样,布局,又怀疑自己。

    褚英跟着她坐在弓起的屋脊上:“爷要谋大事,便是有些死伤也是常理,战场之上,总要有人死的。”

    秦绍的笛声停了。

    “你觉得,我在担心雁秋关的将士?”

    褚英笑了:“爷是顶顶善良的主子,我们都知道。”

    秦绍眼珠动了动,忽而笑了:“我现在很自私,只想自己,只想在意的人。”

    褚英眨了眨眼:“谁不是呢?”

    是啊,谁不是呢。

    秦绍拿出笛子又吹了起来,这一次,旋律激昂,听得褚英热血沸腾。

    忽而,她又停了。

    “若有一天,我拿你的命,却填自己的路呢?”她扭头去问褚英。

    墨红色的黑云在秦绍脸颊印上一层阴森,可褚英却半点不怕:“如果有那么一天,爷一定是需要我去死,那我就去死。我不怕。”她这一句,倒有点孩子气。

    秦绍笑了笑:可是我怕。

    她怕自己变成容宿要求的那个样子,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的……君王。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没差多少了。

    “世子爷!绍世子!”院外传来一阵混乱声,似乎是有人想闯入,但秦绍的朝熙别苑下令不见客,自然被拦住。

    “好像是朴泽?”秦绍睨过去,但天色太暗,并不能看清。

    褚英站起来远眺:“是他。”

    “带他过来。”秦绍下令,褚英足底一踏,一个翻身跃下房顶飞奔而去。

    秦绍有些羡慕地看着她,自己则认命地从一侧梯子爬下去,一抬头便迎上众人紧张的面孔。

    即便她不在“病中”,也是笼中金丝雀,不得随意施展,何况她还“病着”。

    “世子!求您去见见我家世子吧!”朴泽被带来便一头扑在地上,急得眼泛泪光。

    “他怎么了?”秦绍眉头一皱。

    按理,朝中再乱也是大秦的内政,并不会影响到李兆信啊。

    朴泽为难地皱着脸:“世子,您就去一趟吧!”

    舒涵却不顾与朴泽的那点旧情,直接道:“不成,爷还病着,若去了你一处,让旁人怎么看爷。”

    秦绍看她一眼,舒涵现在给她的感觉竟和容宿有几分像。

    一样的聪明、冷血。

    舒涵抿着唇丝毫不惧,她是为爷的大计着想。

    “拿一件管事的衣服,我随你走一趟。”秦绍道。

    事关李兆信,她却做不到冷血。

    朴泽感激地看向秦绍,眼中放光:“多谢世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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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介绍:
女扮男装的世子秦绍重生后,想当太子做皇帝,且招蜂引蝶,迷妹一片。
秦绍:“娶哪个当太子妃呢?”
一代权奸容宿:“殿下,夺嫡呢,认真点!”
秦绍:“我不……不敢不听!”不二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二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二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