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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酒香     剑归行txt下载     剑归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奎山城之变

    季江南转身就走,柳傲霜也没理会,只对沈云川说道:“你带来的人,你自己看着,卯时之前带他出去。”

    沈云川只得认命的追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季江南突然开口。

    沈云川这人没脸没皮和谁都假熟,嘴欠又恶趣味,时常会令人忘了他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疑点,沈云川之于季江南不算敌人,沈云川救过季江南一次,在夔州小酒馆帮季江南解过围,又带他去见柳傲霜进暗市买请柬,照这么说来,此人虽不着调,却也不是什么坏人。

    可同时沈云川身上疑点极多,江州之变几次都有他的影子的里面,现在若说季怀远是碰巧在天风堡遇见沈云川的话,季江南绝对不信,沈云川心思很深,这其中他知道多少,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季江南一无所知,季江南虽猜测沈云川可能是无逍宫的人,但没有任何凭证,可这么一个人几次三番主动上前帮忙,倒显得有些诡异起来。

    沈云川挑眉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季江南不说话,只转过头来看着他,黑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都快到寅时了,坐下来吃点东西如何?”沈云川话题一转,看向路边的卖包子的小摊,暗市大体规模如同普通集市,吃食自然不少。

    说完不等季江南搭话就自行在小摊旁的桌子边坐下,喊道:“来两笼包子!”

    “好嘞!”老板手脚很麻利,很快就端着两笼包子上来。

    季江南走过去在桌子边坐下,包子分量很足,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季江南也有些饿了,伸手拿过一个吃了起来,味道不错。

    “若我说帮你只是因为好奇,你信不信?”沈云川咬了一口包子开口道。

    “不信。”

    “好吧,换我我也不信,嘶——我记得之前有跟你说过,我的目的之一,是残图。”沈云川摸了摸下巴,说道。

    “那东西我没有,而且那只匣子你也不要。”季江南道。

    “我不是说那匣子,我说的是季北思得到的那张,虽然季怀远极力营造出一种残图在他手里的感觉,但我可以十分肯定他手里没有,那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你了,”沈云川饶有兴趣的看过来,“季怀远手段尽出,你被逼离开江州,或许旁人看来你是受了冤屈,可我看来就是季怀远在保护你,又或者是保护在你身上的什么东西,所以才逼你远离江州掐断你所有的退路,所以我觉得,你身上,应该还有一份残图,即便你没有,那份残图也绝对和你有关。”

    季江南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关于季怀远,他也大概有些猜测,与沈云川所说十之七八,所以他才越发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而且,旁人一生都难寻一张的残图,单在你一人身上,便疑似有两张,况且你还引来了我我目标之一的黄泉天,只要你活着,我就可以不用犯险,还能轻而易举的掌控黄泉天的行踪,何乐而不为呢?“沈云川笑了起来,“而且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所以,你是在拿我当饵钓黄泉天那群人吗?“季江南冷声道。

    “啧,话别说那么难听嘛,互相帮助,你我各取所需,这不是很好吗?”沈云川咂咂嘴,笑道,“暗市卯时关闭,现在请柬已经到手,你若是没什么别的东西要买的话,我们可以回去了。”

    “没有。”季江南敛起情绪,拿走最后一个包子。

    吃完东西,沈云川引着季江南往外围走,入暗市需要柳傲霜做领路人,出去则不用,暗市八方出口,任何一个都可通往地面,绕出暗市中心,外围就是一层有一层的土墙,季江南走着,突然瞥见了一个熟人,不由得站住了脚步。

    前面街道路边,有一名少年扶着墙行走,左肩衣服隐隐渗血,少年没戴斗笠,腰挎一把腰刀,走得异常吃力,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这少年,分明就是前些日子在奎山城武擂上见过的石磊,那个会使是“青龙出海”的少年刀客。

    此时他不应该在奎山城吗?为何会独自一人带伤出现在夔州暗市?

    许是季江南的目光太过不加掩饰,石磊察觉转头目光凶狠的看过来,视线落在季江南手中的长剑上,突然大怒,拔出腰刀就砍将过来。

    石磊身上带伤,出手却果决得很,双手持刀,一跃而起就是一道空斩,季江南被这突然的攻击一惊,反应却不慢,长剑出鞘架上砍来的腰刀,右手手腕一翻压着腰刀往下一坠,石磊立马收刀上撤,退回半步收刀入鞘,身形下低,拔刀一斩,刀光入青龙出海,攻势拔刀无匹,季江南亦回身持剑迅速旋身一式“七星望月”,七剑连斩,石磊步步后退,自从季江南练成“七星望月”之后,一直频繁使用,现下越发纯熟,剑势劈砍之间已有小成。

    石磊步步后退,突然弃防为攻,自身罩门大开一刀朝季江南砍来,季江南眉头一皱,他可不想和对方搏命,顺势撤剑一挡荡,剑气扩散,石磊又倒退数步,一个趔趄跌倒,手中的腰刀一声脆响断成两截,石磊“哇”的吐出一大口血,看向季江南的目光怨毒无比。

    “你们欺人太甚!”石磊咬牙切齿。

    季江南正欲上前询问,街坊门口的红色灯笼忽然摇晃起来,沈云川脸色一变,一把抓起季江南的手腕就跑进土墙深处。

    “怎么回事?”季江南见沈云川脸色骤变也没挣脱,跟着一起跑。

    “和老大来了,暗市之内不准动手,准是你和那小子动手波动太大把和老大惊动了,快些走,等和老大来了就走不掉了。”沈云川带着季江南跑至土墙尽头,土墙尽头蹲着一只石狮子,沈云川上前对着石狮的双眼一按,土墙悄无声息的裂开一条缝,沈云川与季江南迅速闪了进去,土墙慢慢闭合。

    土墙后又是一片漆黑,沈云川在门旁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一盏烛台,掏出火石将其点燃,漆黑的空间里亮起三寸见方的一小片地方。

    季江南随手将斗笠丢下,问道:“那柳姑娘怎么办?”

    “她你就不用担心了,论手段她一个顶你十个,与和老大周旋起来问题不大。”沈云川也将斗笠扯下,端着烛台顺着台阶步步往上。

    漆黑的空间寂静无声,只有踩踏在台阶上的沙沙声,等从台阶中彻底走出来的那一刻,季江南有一种忽然活过来的感觉,一层地表,隔绝两座城,季江南觉得他像是去地狱里走了一遭,回到地面,大量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使得他头脑都清醒了许多。

    他们出来的地方不是柳傲霜的千金阁,是不知道坐落在哪儿的一座道观,道观略显凄清,若不是神像供桌有人打扫的痕迹,季江南都要以为这是座废弃的道观,出口也很特别,在三清神像道德天尊的神像背后,季江南与沈云川出来后,门户关闭,神像背后完全看不出门的痕迹。

    季江南看着门的位置出神了很久。

    “是不是觉得像做了场光怪陆离的梦?”沈云川笑道“我第一次进暗市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像进地狱走了一遭,上来才觉得重回人间。”

    季江南长舒一口气回了回神:“走吧。”

    此时差不多寅时三刻左右,天色未明,一轮明月高高的悬在天色,撒一地银光。

    同时,奎山城,地下水牢。

    牢门竖起粗壮的栏杆,中间有一个水池,水池中浸泡着一座铁笼子,铁笼四角穿锁链固定在四个方向,笼子里有一人白发凌乱衣着破烂的老者,正是前长老会中的石长老,石磊的亲爷爷,春寒料峭,池水冰冷刺骨,石长老被泡在水里,冻的瑟瑟发抖。

    水牢铁笼子对面,方唯玉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笼子里的石长老。

    “石长老好算计,你以为买通白姨娘,就能定我弑父的罪名?虽然那老东西死不足惜,但他就算是死,也得慢慢受尽折磨而死,你这么干脆的给了他一个痛快,破坏了我的计划,我很不开心,”方唯玉慢慢的蹲下来,微笑道,“石长老,我本来是想放你一条生路的,可你偏偏不要这个机会,还跟我玩这些手段,你还真是小看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感觉如何?”

    “呸!方唯玉!老夫棋差一招,算是折在你手里了,但你别高兴得太早!迟早有一天,你会落得比老夫更坏的下场!”石长老神色扭曲,狠狠的开口。

    方唯玉大笑起来,突然伸手一把掐住笼子里石长老的脖子,轻声道:“其实我这个人脾气很好的,我本不想杀你们的,可是我方唯玉平生最恨有人抢我的东西!属于我的东西,谁要是敢抢,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方唯玉一把甩开快喘不上气的石长老,站起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笑道:“对了,你那孙子石磊,我会很快送他来见你,我知道他是霸刀堂的弟子,但我保证,不会让他进霸刀堂势力范围一步!不用多久,真的,会很快来见你的。”

    方唯玉大步走出水牢,身后传来石长老撕心裂肺的吼声:“方唯玉你不得好死!!!”

第三十一章 叫嚣与打脸

    季江南与沈云川出来后直接离开夔州赶往灵州,本来季江南还想在夔州休息一天,毕竟进地下城暗市已经一夜未眠,可沈云川死活不愿意回千金阁,加之此行耽搁时间也不短了,距离二月初二四方会,也已经不足半月,故而季江南也没继续反对,凌晨沿路出了夔州。

    出夔州再往东,就是灵州地界,沈云川身上没带钱,一路死皮赖脸的跟在季江南身后,一路吃住行程皆由季江南开销,沈云川虽目的不纯,但好赖救过他又帮了他一把,是以季江南很不好撵他走,只能一路黑着脸赶路。

    沈云川倒是惬意得很,双手抱在脑后叼了根牙签一路走的悠哉悠哉,那把品质不俗的长剑再次被拖在地上,春雪逐渐消融,地上泥土裸露,长剑的尾端拖拉在泥土沙石里,发出一阵磕牙的声音,惨不忍睹。

    十天后,进入灵州地界,去年灵州降雪过大造成雪灾,压垮屋舍无数,地间作物无一存活,灵州地势偏高,夔州等地已经融雪,灵州还是一片雪白,融化的雪水不是没有,但堆积起来的积雪更多。

    一进城门就是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城门旁堆起两人高的雪堆,还有不少百姓正在铲雪,将城门口的主路清理出来。

    季江南与沈云川进得城门,脚下便是融化的雪水和浮雪,一路走一路溅了一身,入眼望去都是倒塌的房屋和帮们清理的府兵,百姓三三两两的坐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烤火,炊烟烧的老高。

    “梅花山在出得灵州五百里之处,毗邻安顺府,现在距离四方会召开还有三天,可以先在城里住下来。”沈云川一脚踢向脚边的一大团雪,结果下一刻脸就开始扭曲,僵硬的将脚收了回来。

    季江南扫了一眼,那团雪被沈云川踢开了一半,露出里面一大截断裂的梁木,方才沈云川便是一脚踢在了这梁木上边。

    季江南有点想笑又忍住了,沈云川颤抖着嘴皮子站好,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抬脚往前走,一脚落下嘴角又是一阵抽搐,他是高手没错,但哪个高手会练功练到脚趾头上?本着丢命不丢脸的原则,沈云川深吸一口气,高一脚低一脚的向前走去。

    季江南看着沈云川扭曲的背影越发想笑,莫名的想起七剑门后山那只大猴子。

    走了还没多久,沈云川就赖在路边的一家小饭馆里不起来,说他饿了。

    现在才刚过辰时,饿个鬼咧!季江南忍不住暗骂,也不睬沈云川,继续走,现在已到灵州地界,随他怎么折腾,反正季江南是不管了。

    季江南才刚走出一小截,就听得沈云川在后面大呼小叫拍桌子,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怒喝和抽兵器的声音。

    季江南深吸一口气黑着脸转身,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任由沈云川被砍死。

    走回小酒馆,便见着一行七八人披着斗篷站在小饭馆里,沈云川大马金刀的坐在条凳上正与一名同样身披斗篷的女子对质,那七八人正一脸怒色要上前揍人。

    沈云川向来嘴巴利索得很,几句下来气的那女子满脸通红差点拔剑,季江南看清那女子后脸色越发黑,几大步走过去对着沈云川屁股下的条凳就是一脚。

    凳子一滑,沈云川差点跌倒,辛苦他反应快一把拉过腰上的长剑一杵才稳住身形,转过头去看见季江南不由得大怒。

    “小子你想干嘛?想打架?”

    季江南依旧脸黑如锅底,面色不善的盯着他。

    “季师兄!”那女子惊喜的叫了一声,几步走上前来,道,“季师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其余七八人也面露喜色,七嘴八舌的开始喊师兄。

    沈云川正想好好跟季江南说道说道,听得那女子和众人的称呼突然一愣,随即尴尬的坐上另一条凳子,呵呵干笑两声。

    季江南对安瑶一笑:“我有些事情要办,对了,这是什么情况?”

    一说起这个安瑶怒气上涌,一张白净的脸蛋尽是怒容,一指指向沈云川:“就是这个无赖!我们方才刚刚进城,正准备歇息一刻,结果就他一个要占了整张桌子,我要和他讲理,他居然敢嘴巴不干净的轻薄我!”

    季江南听闻脸色一寒,沈云川见状连忙站起往桌后一翻,举起归鞘的长剑一挡,架住季江南斩来的长剑,季江南一剑不中撤剑回身过肩再斩,沈云川后撤数尺,季江南长剑落下,店里唯一的一张桌子被斩成两截。

    “小子你来真的?”沈云川眯起眼睛看向季江南。

    季江南唰的一声收剑入鞘:“你嘴欠!”

    而两人动手之时,安瑶与一众七剑门弟子已经把架势摆开,随时准备冲上来。

    “行了,都把剑收起来。”季江南转身开口。

    “季师兄!”安瑶大急,不明所以,这种轻浮的浪荡子,就应该拿下抽他个几耳光,教训一顿才好。

    “他不是恶人。”季江南道。

    “可是!”安瑶还想说什么,触及季江南的眼神还是将剑收了起来,恶狠狠的瞪了沈云川一眼,沈云川向来脸皮厚,见安瑶瞪过来,顿时笑得眉飞色舞,气的安瑶差点又把剑拔了出来。

    见安瑶收了剑,其余几人也纷纷归剑入鞘,有几个掏了银钱给躲在一旁的老板赔桌子钱,并把他打发走,让他等会儿再回来,老板也是个识趣的,拿了钱二话不说就走,这钱够他再开一个小店了,管他们打成什么样。

    几人在条凳上坐下,七剑门众弟子看沈云川的目光不善,尤其是安瑶,怎么看都有几分咬牙切齿。季江南大致说了一下这一路经过,当得知沈云川救过季江南还帮过他一回时,七剑门众人脸色稍缓,也不再死盯着他了,安瑶的脸色也缓了下来,虽然还是面色不善,但但好歹也没咬牙切齿。

    “季师兄,最近门内争执得厉害,曲师伯在我出门前嘱咐我,若是见到你了,和你说一声,让你先不着急回七剑门。”安瑶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

    季江南还算平和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现在的名声可谓是臭名昭著,杀兄弑嫂残杀挚友,当得上一声武林败类。

    “季师兄你别误会!我们都是相信你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们一起学艺这么多年,你人品如何,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安瑶见状连声解释,面露焦急。

    众弟子也频频点头,季江南心中一暖,总算还有人相信他。

    此时一个声音突然突兀的传了过来。

    “安师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季江南杀兄杀嫂杀友,可是在南域传了个遍,就算你是安师伯的女儿,也不能这样胡乱袒护啊。”

    季江南一眼望去,一名蓝袍少年走了过来,眼下天气尚冷,七剑门众人还披着斗篷,可这蓝袍少年只穿了一件单袍,背后背着一把剑,身后跟着几名同样背剑的少年人穿着要比蓝袍少年厚实一些,清一色裹了件裘皮袄子。

    “余杭你闭嘴!门主都说了此事尚有疑虑,就你们幽剑阁像条狗一样死咬着不放!”安瑶大怒,提剑上前指着蓝袍少年的鼻子就开骂。

    一旁看戏的沈云川挑了挑眉,有意思,看来这七剑门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安瑶!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可不会顾及安师伯的面子,”余杭脸色骤然一沉,对安瑶喝到,“况且,我说的可是实情,如此江湖败类,简直有辱我七剑门门风!”

    “你!”安瑶气的脸色通红,指着余杭说不出话来。

    余杭冷笑一声转眼看向季江南,还未开口,就见季江南身形一动朝着自己过来,余杭眼色一厉,举掌主动迎着季江南而去。

    季江南一拳打来,余杭出至半路的手掌一握同样变拳,双拳相击,内力涌动,余杭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抬头震惊的看向季江南。

    “化海,你居然也入了化海境!”

    余杭神色扭曲,浓烈的不甘从心底涌起,他与季江南同年拜入七剑门,后分别被幽剑阁与凌剑阁阁主收入门下,为亲传弟子,余杭心气极高,天赋也高于常人,与季江南同为七剑门年轻一辈领军人物,入七剑门后首次七阁大比,余杭一路所向披靡势不可挡,最后对战季江南时以一剑只差落败,间接奠定季江南七剑门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称号。

    余杭一向自视甚高,结果猝不及防败给了季江南,大受打击,从此闭门苦修欲一雪前耻,好不容易突破化海境,余杭迫不及待出关要找季江南再比,却听闻季江南杀兄弑嫂,逃窜江湖。

    余杭既痛快与季江南自寻死路,又不甘心不能亲手击败季江南,此次梅花山四方会,季江南之前也收过帖子,余杭猜测季江南可能会来,结果果真被他猜中,余杭正兴奋可以一雪前耻,却被季江南一拳从梦中打醒。

    凭什么季江南也能进入化海境?他不是应该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窜吗?哪里来的时间修习?

    余杭的脑子有一瞬间很懵,回过神来眼神中露出一抹疯狂,他不信!肯定是季江南使了什么障眼法!

    余杭双手呈环如抱月,足尖一点冲季江南爆冲而去,双手一绕,双拳一上一下裹着冷风袭来。

    季江南身体往后一缩,纵身一跃,形如金翅大鹏,经常见陆皓尘用这招,季江南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双手后张,直扑下来。

    余杭迅速变招,同样一跃而起抱拳打来。

    其实这招余杭本可以直接避开,可心里总有个疙瘩,不愿在季江南面前退步,所以他选择直面硬刚。

    季江南见状眉头一挑,想不到还真有如陆皓尘一般傻的,当下一脚踩在跃起的余杭头顶,往下一压,余杭不由自主的跌落,落地还没站稳,身侧风声一动,余杭迅速一让躲开季江南这一脚,季江南再次出拳,余杭上手一格,还没来的及反应,季江南左手握拳又冲面门而来,余杭本能的侧头一躲,拳头出至半中突然化掌。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异常清晰,余杭被打得一个趔趄晃了几步才站稳,再抬头时已经眼睛赤红。

    季江南甩了甩手,这招耳刮子屡试不爽。

第三十二章 七剑门局势

    季江南这一巴掌打得相当清脆,周围为之一静。

    余杭脸上火辣辣的痛,强烈的羞辱感令他双眼发红,同为化海境初期,他居然被季江南结结实实的当众打了一耳光,怒不可遏的余杭右手往身后拔出配剑,剑光一闪朝着季江南冲将过来。

    余杭的配剑要比寻常剑短一些,寻常的剑如季江南所使,为正三尺长剑,如沈云川所使的那把,又要比寻常的剑长上一些,为三尺四寸,而七剑门幽剑阁上下,用的皆是这种二尺七寸的短剑,配合七剑门剑法使用,挥舞之间更显灵巧,速度也更快。

    七剑门三套剑法,季江南所习飞星逐月剑,主多变群战迅杀,余杭所习幽影剑法,重身形功法,一击必杀,为暗杀类剑法。

    幽影剑法脱胎于上任幽剑阁剑主荆无双的“幽影十二剑”,区别于原版“幽影十二剑”,被现任幽剑阁阁主修改过的幽影剑法,因其身法诡谲,在同阶对战中更显优势,暗幽无影,剑出必杀。

    余杭行动之间极为飘忽,落脚点毫无章法,完全无法估测攻击动向,这样的身法,有点类似于方唯玉,但方唯玉身法极快,即便你看到了破绽了抓不住,而余杭这套身法整体感觉是飘渺,毫无根本无法捕捉。

    季江南拔剑出鞘,撤步站开,幽影剑法季江南领教过,第一次与余杭交手,季江南一开始就被打得措手不及,最后险之又险的以一剑胜之,余杭虽然高傲自负,手下功夫却不小。

    那身影飘忽不定,速度不快,却总带着三分虚幻之意,忽而季江南一剑刺出,同时端起剑鞘一挡,清脆的剑鸣声响起,两道重力一起压来,季江南抽身后撤有些惊讶,他本是打算用剑鞘挡住短剑,长剑以作攻击,可落手时却都被挡了下来。

    站定一看,余杭右手持剑,左手却反手持着一把短匕,两把兵器一长一短,相互补足。

    季江南眉头一挑,余杭到也是个天才,短剑虽然更显灵动,在交战之中却很难回防己身,余杭自己夹带一把短匕,倒硬生生的把这块短板给补足了。

    “哼!季江南,我这双手剑法便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这一次,我可不会输给你。”余杭眼中流露出一抹狂热之色,短剑匕首一起舞动,朝季江南再度冲来。

    望着余杭飘忽的身影,季江南突然心中一动,这种飘忽感类似无常众,不知清心诀可否能用?季江南迅速默念清心诀,清心诀洗目明心,对虚妄之物最是有效,季江南眼中眸光大盛,果然有用!破去那诡异的身法,露出身形的余杭便不足为惧。

    季江南脚下疾走,持剑急冲,长剑带起一阵白光,临近余杭时手腕翻动,架住余杭手中的短剑画出一道白光,余杭反射性闭目,季江南手腕一翻,长剑在余杭手腕上一砸,短剑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的雪地里。

    “北斗明光!”安瑶兴奋到叫了一句。

    季江南趁势上前,抬脚提来,余杭冷不防兵器脱手,连忙双臂交叉挡向季江南这一脚,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余杭眼中凶光一闪,换右手持匕首,再度杀过来,招招很辣,季江南抬剑系数挡下,余杭心乱了,出手之间凌乱不已,破绽百出。

    余杭心中又惊又怒又羞又恼,他闭门苦修一年剑术,居然再次败在季江南手下,心底越发不甘,左手呈爪,直插季江南双目,季江南身子后仰左脚撑地,右脚一脚踢在余杭小腹上,余杭后撤几步,只觉得胃里的酸水尽数往上涌,待余杭站稳时,季江南已经持剑杀到身前,又一剑砍来,余杭仓促举起匕首一迎,季江南长剑压住匕首,借力跃起,一脚正中余杭胸口,余杭阻挡不及,在地上滚了几圈,胃里反酸的感觉再次涌来,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余杭落败,安瑶拍掌大笑,那几名七剑门弟子也都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

    七剑门创立之初是由七位剑主一同创立,一起主事,后来七剑主之中幽冥剑主荆无双剑术大成入凝虚境,其余六位剑主便尊荆无双为七剑门第一代门主,总领七剑门事宜。

    荆无双虽剑法超群,为人处世却最是刚猛霸道,手段极为激进,在他带领下七剑门迅速崛起挤入六派之中,但也由于他过于激进,引得其他门派势力不满,在六派中孤立无援,而后黄泉教为祸江湖,江湖势力共同伐之,追击黄泉教余孽中,七剑门出力不小,荆无双高傲气盛,带门下弟子堵截黄泉教一位堂主,结果一时轻敌,那黄泉教堂主擅毒,虽最后命丧荆无双剑下,但随行的数十名七剑门精英弟子因此丧命。

    那时七剑门成立时间不长,那些精英弟子基本都是七剑门内部的中流砥柱,结果因荆无双冒进损失惨重,此事过后,荆无双深感愧疚,主动卸下门主之位,留下其成名剑法“幽影十二剑”后离去,不知所踪。

    荆无双走后,明剑阁剑主江乘月任七剑门第二代门主,也就是现任七剑门门主,幽影十二剑虽为荆无双自创剑法,可照剑谱来习根本无从下手,多名剑主一起观看,也无一人可以练成。

    后来幽剑阁中一名弟子惊才绝艳,突发奇想将长剑截去一截,居然炼成了一部分剑法,虽所习不齐,但也足够惊艳,那名弟子因此修为突飞猛进,后任幽剑阁第二任剑主,即为余杭的师父秋涉。

    门主江乘月常年闭关,秋涉作为七剑主中最年轻的一个,天赋最高,野心也最强,数年来在七剑门中为青壮派领头人,在七剑门内部声势不小,能勉强压住秋涉的,除了门主以外就是季江南的师父,凌剑阁剑主曲难行。

    曲难行有个外号,叫做“光寒一剑”,取“一剑光寒十九州”之意,自创剑修心法“光寒诀“,令江乘月都自愧不如,须知剑法可通过搏杀而来,剑修心法却只能依靠对剑与心的交流领悟,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唯有对剑道领悟极深,才可一窥门径。

    秋涉虽自傲,却也不认为自己能创出一本剑修心法,故而对曲难行颇多忌惮,余杭之所以如此敌视季江南,除却他本身的原因外,便是两阁之间的较量,七剑门下任门主,若不出意外,当是他们其中之一,曲难行虽然不算老,但比起正值壮年的秋涉,该归入上一辈人,七剑门内部亦分成两派,一派便是秋涉为代表的青壮派,一派是以曲难行为首的元老派。

    安瑶为承剑阁阁主安槐的幼女,与季江南同属元老一派,早就对余杭等人看不顺眼,私下里冲突也不少,此次季江南一事,秋涉本不关注,因曲难行向门主陈情,欲为季江南洗冤,秋涉趁机发难,曲难行怒不可遏,二人在大殿上大吵一架,后来江乘月发话,此事压下再议,此事一过,两派之间的争斗由暗转明,高层之间尚存一张窗户纸,年轻弟子却都已经撕破了脸,大小冲突不断,故而如今安瑶见了余杭,已经是剑拔弩张之势。

    “哈哈哈哈不愧是幽剑阁首席弟子,看这滚打得,行云流水啊!”安瑶哈哈大笑,身后众人也纷纷出言讥讽,场面一度很热闹。

    “安瑶!你找死!”余杭最听不得别人拿他的身份开玩笑,那代表羞辱的不只是他,还有他师父秋涉和整个幽剑阁。

    余杭爬起来就往安瑶的方向冲去,季江南正准备动手,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迅速挡在安雅身前对着余杭一掌打出,正中左肩,余杭踉跄几步站稳,看清来人不由得脸色一变。

第三十三章 师父的礼物

    来人一身月色斜襟长袍,发束银冠,眉目温雅,长剑在腰,击退余杭后便不再动手,举手投足之间优雅从容,有名士之风。

    七剑门众人包括季江南安瑶在内,皆行一礼,齐唤一声。

    “大师兄。”

    余杭目露不甘,却也咬牙低头问了一声好。

    “余师弟,大家都是同门,虽立场不同,但出了七剑门,你们代表的就是整个七剑门,大庭广众之下同门相斗,实在有损师门名声,”木华生眉头微皱,“况且安师妹年纪尚小,说话不经熟虑,你身为师兄,怎如此小心眼,如此出手,未免过于狠辣。”

    “大师兄教训得是,是我思虑不周,给安师妹赔罪了。”余杭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怒气,低头服软。

    出门前师父多次嘱咐,如今门内局势紧张,门主态度不明,两派之间保持平衡,木华生为门主关门弟子,万万得罪不得。

    “大师兄见笑,师弟先行一步。”余杭说罢对木华生拱拱手,手掌一挥,带着幽剑阁弟子就走。

    眼见余杭等人走远,安瑶才对木华生抱怨道:“大师兄,他可是想动手打我的,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放又怎么样?让你打他一顿?”木华生笑道,“方才我还训了他一顿,现在又要回头训你,七剑门的脸面丢不得,你们在门里闹成什么样我不管,在外边可不能胡来。”

    安瑶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季师弟,”木华生目光看向季江南,“你等会儿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是。”季江南应声。

    饭馆里看戏的沈云川见没戏看了,懒洋洋的站起来:“行,你们师兄弟叙旧,我就不掺和了,走了。”

    本想端着高手范走出来,不料他腰间的长剑半拖在地上,他这一起身倒是把剑别在了凳子腿上,一脚跨出,长剑拽着腰带一扯,沈云川差点没一下子扑倒下去。

    季江南面无表情,他已经开始习惯沈云川莫名其妙的出糗。

    沈云川略显尴尬,抽出长剑,腰带松垮垮的系在腰间,衣襟裂开大半,里衣清晰可见,加之平日里又不修边幅,长发乱糟糟的挂在脑袋上,此刻怎么看怎么像个叫花子。

    沈云川走了一步嘴角一抽,假装不经意的将长剑垂放,长剑再次沦为手杖。

    这下更像个叫花子了,就差个破碗了。

    “噗嗤——”安瑶可不会给沈云川面子,毫不客气的嘲笑。

    沈云川杵着剑,一瘸一拐的走出小饭馆,内心哀嚎,失策啊失策,丢大脸了。

    沈云川走了,木华生也带着季江南与七剑门众人找客店投宿,一行十人走过小街,寻到一家有空房的客栈,暂时歇下脚。

    木华生让安瑶先在大厅点菜,他带着季江南上了楼。

    进了房间,关好房门,木华生在凳子上一坐,笑道:“坐吧,你我二人也算有些时日未见了。”

    季江南道谢,找凳子做了下来。

    木华生是七剑门门主江乘月膝下最小的弟子,入门要比季江南早上几年,年长季江南八岁,时年二十有五,因其师父是七剑门门主,加之木华生是正儿八经的青年辈第一人,季江南当初胜了余杭,被称为年轻一辈第一人,但那个称呼仅仅是对于与他同辈入门的一层少年人而言。

    门主江乘月与荆无双为同辈,荆无双兼任门主与幽剑阁剑主,余杭的师父秋涉则是那一届幽剑阁弟子,只是后来荆无双出走,他又习得不全的幽影十二剑,是以才得以补上了幽剑阁剑主之位。

    是以秋涉与木华生当是同一辈人,木华生拜入江乘月门下,内功修为已过丹心二劫,江乘月不喜管理杂事,所木华生早早便接触七剑门事物,在门内威望不低,若不是秋涉近年野心显露,逐渐引起两派争斗,否则以曲难行不爱管事的性子,木华生应是稳当当的下一任门主人选,故而众弟子演武比试之间,虽木华生年岁尚轻,可众人却惯性的将木华生从年轻一辈中剔除,将他归入秋涉一辈当中。

    木华生常年接触门内各事物,为人温厚公正,门内弟子无论年岁多少都尊称其一声大师兄,在门内人缘极好,季江南在七剑门期间多蒙其照拂,所以季江南对木华生一向很是敬重。

    “你的事情,门内已经知晓,你不要多想,这其中涉及一些旧事,与你本无多大关系,各位师叔伯心中有数,不会冤枉了你。”木华生轻叹一声开口道。

    “多谢大师兄。”季江南道,纵然安瑶之前已经说过,可再听木华生肯定他是蒙冤,愿意相信他,他还是忍不住的心头一暖,那时他忽逢大变倍受打击,一人重伤逃出险些丧命,使得他本就不稳的心性更添暴戾,杀性无法自控,若不是得天星子赠清心诀,怕是会被杀戮所控,堕入魔道,一时想起来,恍如隔世。

    季江南对木华生道出出江州之后种种,只隐去夔州得来的千机匣,木华生听罢也唏嘘不已。

    “关于黄泉天,我在门内亦有耳闻,不想你还与他们交手一场,倒是可怜四海镖局,满门被灭。”木华生眉头轻锁,略带沉思。

    季江南心中一动,黄泉天与季家杀祸必有关联,不知大师兄知道多少?大师兄向他隐瞒浮屠山密库残图,是否代表七剑门高层知道一些东西?

    “大师兄,这黄泉天是何来头?为何追着我不放?”季江南试探开口。

    木华生皱眉摇头:“我知道的不多,只大概知道他们要找一样东西,与你季家那场杀劫,应该有所关联,我着手调查黄泉天已久,也只查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用处不大,但我肯定,江州之变,定有他们的影子,师父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一直压着你的事情不议,各位师叔伯也多有耳闻,所以对你杀兄弑嫂之事,大多呈怀疑观望态度。”

    七剑门内部也查不出黄泉天的来历,看来对方来头不小。

    “不过你那个叫沈云川的朋友,来历不浅,这些事情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他的随身配剑,若我没看错,当是出自离火剑庐,离火剑庐所出高品兵器,皆会在剑柄护手处落下烙印,那把剑虽然糟蹋得厉害,但那个烙印却清晰得很,”木华生道,“此等人物居然与你同行一路,还多次帮扶,目的不纯,不可不防。”

    “是,”季江南应下,“对了,大师兄,此次出行,可曾见我师父?他老人家是否安好?”

    “呵呵,这你倒不必担心,你们凌剑阁一脉可向来都是不吃亏的主,前日里秋涉公然在大殿上与曲师叔呛声,被曲师叔大骂一顿,若不是门主制止,曲师叔怕是要当场动手。”木华生想起当日情形不由笑起来,秋涉野心太大,几位剑主都对其颇有微词,那日秋涉把曲师叔惹火了,被曲师叔指着鼻子大骂,骂的秋涉脸都青了。

    须知曲难行与季江南属于同一种人,不爱跟人打交道,话少也不爱招惹是非,但如果你认为他好欺负的话那就打错算盘了,曲难行外号“光寒一剑”,能动手就不多废话,但你要说他不会骂人,那是不存在的,脾气上来了能给你几代人都问候一遍,堵的对方气到不行还打不过。

    在七剑门,凌剑阁的名声就是,脾气不好,说翻脸就翻脸,解决问题一般都是直接动手。

    曲难行在七剑门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收了几个弟子都被骂走了,却在七阁大比中一眼相中了季江南,直接收为亲传弟子,在刚开始那段时间,季江南还好好的跟着曲难行学剑,后来骂的烦了,直接一剑就砍了过去,曲难行夹住季江南的剑哈哈大笑,说这才像他的弟子,从那以后,曲难行就再也没骂过季江南。

    季江南一身所学,皆为曲难行亲力亲为一手指教,师恩如山,江州之祸后,季江南一直担心因为他而牵连师父曲难行,如今听木华生一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师傅的脾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怪异。

    “对了,曲师叔有东西要我交给你。”木华生收起笑意,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青布包着的方形物体。

    季江南拆开一看,是两本册子,一本是七剑门的飞星逐月剑法,翻开册子,是季江南还未学全的剩余十八式剑法。

    飞星逐月剑共四十九式,季江南只学了其中三十一式,目前能用的攻击最强的剑式就只有“七星望月”和“星罗密布”两招,“星罗密布”需要强大的内力修为为基,季江南内力修为尚浅,用起这招等同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除此之外便只有“七星望月”一式,那是季江南所掌控的最强杀招,可随着对战次数渐多,一招剑式明显不够用,而这剩下的十八式剑式,便是曲难行给弟子带来的一件礼物。

    飞星逐月剑越到后面越难练,杀伤力也呈飞跃性增长,曲难行本打算等今年开春再好好教导季江南,现在看来也只能让他自己参悟了,能学多少是多少。

    季江南珍重的将册子收起,拿过另一本册子,一扫封面却愣在当场,一旁喝茶的木华生也手一顿。

    白条的书框内,书有“光寒诀”三字,潇洒利落。

    木华生一叹,将茶盏放下:“曲师叔放心不下你,这东西给你你就收下吧,我就当没看到。”

    “光寒诀”虽是曲难行自创,但老早就交予门内,若要修习光寒诀,须往门主处例行汇报,木华生代江乘月暂管杂事,并未见曲难行做过汇报,属于他私自给了季江南,于门规有悖。

    然而曲难行疼惜弟子,加之木华生对季江南印象不错,也难得的闭了一回眼。

    季江南拿着本子,心中五味杂陈,他这个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护短又不讲道理。

第三十四章 梅花山

    木华生放下茶杯道:“曲师叔曾交代过我,若见了你,除了把东西交给你以外,让我给你带句话。”

    “遇见不顺眼的人不顺眼的事,想打就打,我凌剑阁一脉无惧任何人!”

    季江南心中又是一暖,虽然他这个师父脾气古怪又霸道专横,但对他这个弟子,是真的很好。

    “曲师叔本是想让安师妹带话的,可安师妹虽心性单纯却年纪过小,容易被人套出话来,现在门内局势不稳,所以曲师叔专门找我代为转达,我本来是不准备来的,原本带队的是谢运师弟,临时换了我来,”木华生笑道,“为了这事谢师弟还找我闹了一场。”

    谢运,就是之前被季江南一式“月朗星稀”划烂了裤腰带的那位师兄,那时季江南才入门没多久,为此羞愤不已的谢运追着季江南打了一个月,但一来二去,谢运倒成了季江南在七剑门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而他们能成为好友的原因之一,就是都看不惯余杭。

    若说季江南是余杭想要赶超的对手,那谢运就是余杭最讨厌的人,纯粹的讨厌。

    这两人天生八字不合,互看不顺眼,谢运在七剑门不服管教叛逆不训是出了名的,而余杭自负高傲也是出了名的,所以这两人就是互相有一种对方是垃圾的感觉,见面必动手,谁拉都拉不开那种。

    得亏这次临时换了带队的人选,不然这两人一碰头,可能还没上梅花山就要当众打个你死我活。

    “曲师叔还说,这一年就算是给你的外出历练,可以不回七剑门,门主那里他打过招呼了,门主也没意见,但一年后的七阁大比,你一定要回来,”木华生道,抬了抬眼,“若是你敢不回来,他就亲自抓你回来并打断你的腿。”

    季江南不禁一笑,他师父说要打断他的腿说了好多次了,倒是一次都没动手过。

    “大师兄放心,七阁大比,我一定到场。”季江南正色道。

    “嗯,那便好,离四方会开已经只差三天,今天修整一下,明天启程前往梅花山。”木华生点头道。

    门外传来扣门声,是安瑶来叫他二人下去吃饭。

    当日修整一天,季江南自夔州出来一路风尘仆仆,甚是疲倦,也刚好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顺便翻看曲难行给他的后十八式剑招。

    光寒诀虽好,但那是剑修心法,需要本身对剑道有一定的领悟,以及本身内力修为要达到化海中期以上,这也是为什么曲难行迟迟没有将光寒诀教给季江南的原因。

    四方会将近,照规矩,进了落梅山庄就一定要上场打一回,现在修习光寒诀自然是不可能,只能试试能不能吃下几式剑招,不求完全吃透,但至少能学个半招一式,不至于因剑式不够用而放不开手。

    第二日启程往梅花山,梅花山位于灵州城外东面,毗邻安顺府,梅花山之前不叫梅花山,叫什么名字已经没人记得了,只是今落梅山庄庄主极喜梅花,花费十数年时间在山上遍植梅花,梅花山与落梅山庄也因此得名。

    落梅山庄为当下六派之一,是六派中最为平和的一派,庄主云道舒喜梅花,擅琴,通奇门遁甲之术,好客,为人谦逊温和,有君子之风,自号“落梅居士”。而其下门人也都知书守礼,只要有人上门求助,基本就会帮扶一二,故而落梅山庄整体实力并不是很强,但在江湖上有着极好的名声,加之云道舒交友甚广,落梅山庄也一直守着梅花山这一亩三分地,倒也没哪家势力去挑衅它。

    落梅山庄四方会,乃是云道舒为结交四方英杰而开,宴请的皆是当今天赋名声不低的年轻人,不少年轻人更是以能收到请柬为荣,四方会分内庭外庭,外庭为一些自愿前来道武林人士所设,四方会上若能扬名,便是在整个南域打起了名头,所以一些没有请柬或年纪较大的江湖人,都会来凑凑热闹,落梅山庄也没小气,大方的开出外庭,同样设有擂场看台,茶水瓜果一应具备自取即可,分文不收,外庭擂场虽比不得内庭,但若是能胜出,也算在各路英豪面前露了脸,在南域行走也算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故而外庭虽比不得内庭,参加人数却是一年比一年多,能占每届四方会八成左右。

    而内庭,就是正儿八经的四方英豪会,入得内庭但皆是落梅山庄亲自发请柬请来的青年才俊,由庄主云道舒亲自主持,内庭有内庭但规矩,其中之一便是,入得内庭,至少得上擂打过一场,当然前来观礼的各门派前辈不在此列,四方会本是为各位青年才俊互相沟通交流武道而设,若只观不战,未免有失公允,故而才有了这么一条规矩。

    二月初二上午抵达梅花山脚下,灵州落雪甚厚,梅花山山势较高,近顶部还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山脚下融雪汇成小溪,蜿蜒盘旋在青草褐石之间,梅花山遍植梅花,还未上山,一股冷香就漂了下来,举头望去一片红白黄相间,绚烂异常。

    二月梅花正好,落雪红梅,白梅温雅,腊梅奇香,春寒料峭之间,其景甚美。

    “这梅花山我虽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来都忍不住惊叹,如此凌霜傲雪之景,实属难寻,这落梅居士,倒真真是个雅人。”木华生啧啧称奇,一路上山,除梅树之外别无其他植物,都说落梅居士爱梅成痴,果不其然。

    季江南心情不错,这漫山盛景难寻,梅香幽冷凛冽,沁人心脾。

    安瑶第一次到梅花山,新奇不已,穿梭在梅林雪海之间,笑魇如花,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木华生微笑着看向安瑶,满目宠溺。

    “大师兄,安师妹年已过十五,你倒是何时娶她入门?”季江南罕见的调侃了一句,语带笑意。

    安瑶与木华生有婚约在身,为门主亲自定下的,只是那时安瑶年纪小又爱玩闹,各位师叔伯也都打算先不对她说,等行过笈礼,再与她说明,安瑶过今年正月十七就满十五,已经可以议亲,只是门内众人整日疲于两派争斗,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木华生闻言,转头看向季江南,似笑非笑:“安师妹还不知我与她有婚约,再者,安师妹若有自己的想法,我身为大师兄,自然不会横加阻拦。”

    季江南莫名其妙,总觉得木华生话中有话,木华生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们凌剑阁一派都是些榆木疙瘩,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说罢自己一人先往山上走了,留下季江南越发摸不着头脑。

    “季师兄!”安瑶一溜小跑从梅林中钻出来,头发上还挂着落雪,手中抱着一支鲜艳的红梅,彤色的斗篷随着风抖动不已。

    安瑶一路跑到面前来,脸颊因一路跑来微微泛红,眼睛大而有神,到了面前把怀里的梅花往前一送。

    “季师兄,这是我摘得最好的一支梅花,送给你。”

    季江南看着那支红梅,花是好花,枝调朵艳,煞是好看,可问题是,他又不是姑娘家,抱支红梅上山,像什么样子?

    “多谢安师妹,但山上四方演武,带这个怕是不合适。”季江南斟酌着开口。

    安瑶目光一黯,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扬起一张笑脸:“没关系季师兄,你只管收下,我帮你抱着就好。”

    说罢还真就抱着梅花跟在他身后,一副你不收也得收到样子,季江南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人送了礼还一直帮人拿着的,想伸手去接,安瑶却不给了,对他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跑上前去了。

    季江南摸头,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怎么今天大师兄说的话他听不懂,安师妹送他花他也看不明白,季江南向来聪明,现下却深深怀疑起自己。

    季江南冥思苦想不得,跑上前的安瑶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季江南还站在原地纠结,不由得一跺脚,气道,

    “真是个榆木疙瘩!”

第三十五章 彩头

    行至山腰,人逐渐多了起来,逐渐向山顶汇聚,多是行走各地的江湖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边走边聊。

    “听说了么?今年的四方会云庄主加了彩头!”一名背着长刀的汉子神神秘秘的开口。

    “嘁!你这是哪门子的消息,彩头不年年都有吗?”同行的一名瘦高男子没好气道。

    “哎—不是不是,我听说,今年云庄主拿了赤凌花来当此次四方会的彩头!”背刀汉子语带艳羡。

    “赤凌花?啧啧,这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可惜你我实力低微,连内庭都进不得,更别说夺魁了,哎!”瘦高男子一惊,而后又很是丧气。

    “话不能这么讲,虽拿不到那赤凌花,但能上眼看看,也算本事了,至于拿嘛,那可跟咱没关系的。”背刀男子道。

    “说得也是……”

    两人结伴而行,加快速度直赶山顶。

    “今年的彩头是赤凌花?”季江南转头问木华生。

    “是的,说是今年灵州雪灾,百姓困难,落梅山庄此前开库放粮,此次四方会云庄主拿赤凌花为彩,引来一大批江湖人士,也是希望借此机会对当地百姓帮扶一二,灵州城内大部分客店酒馆暂时借与灵州百姓打理,四方会期间所得一切财物,除极少一部分归收落梅山庄以外,其余尽归百姓所有。”木华生笑道。

    季江南了然,这位云庄主倒是个心有大善之人,若直接给予银钱,若有心气傲然之辈,必定不肯接受,但若是临时借出商铺,收回一小部分银两,便是相当于租了落梅山庄的铺子,所得一切也是自己挣来的,虽说落梅山庄收回的银两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但百姓心中至少不会觉得过于卑微,落梅山庄此举用心灵州百姓皆知,都暗自感激不已。

    善不求馈,施不折尊,云道舒此人果然如传言一般有君子之风。

    季江南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云庄主心生好感。

    “大师兄,赤凌花是什么?”安瑶听得好奇,问道。

    “你啊,平日里丹堂长老讲课就只管打瞌睡,该记的一样没记。”木华生微笑,举起手不轻不重的在安瑶额上敲了一记,“赤凌花为百药之王,与何须草齐名,何须草是疗伤圣药,号称只要有一口气就能吊活的至宝,而赤凌花是解毒圣品,服之可百毒不侵,听说赤凌花生长在极寒之地,大概只有极北听雪城外的凌寒峰才能生长,而极北之地为魔宗无逍宫地界,鲜少有人敢踏足,是以这赤凌花就越发珍稀,向来有市无价。”

    季江南点头,这赤凌花他听说过,当初他被姜浔所救时,就听她念叨过,貌似她与沈云川,也是因一朵赤凌花而相识,具体如何,姜浔倒是没有细说,可能是出于医者对极品药材的挚爱,姜浔双目发光跟季江南说了一大堆赤凌花如何如何稀奇,说得眉飞色舞,季江南听得头脑生疼,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季江南听不懂,怏怏的出门,又一脚把门外喝酒的沈云川蹬进了雪地里。

    听得姜浔所说,赤凌花除却木华生所道的医百毒之效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功效,就是可调体内经脉气息。

    寻常人修习心法入武道,经丹田聚气而步入先天境,先天为普通人与武者的分水岭,步入先天,须开丹田导流内息,再由这股内息冲开奇经八脉,这个过程异常痛苦,经脉撕开,引气入四肢百骸,成了,便是入得武道,若是调息不当,静脉撕裂严重,内息混乱游走,轻则残废,重则神志不清。

    古往今来,若想脱胎平凡,必受其苦,当气息顺利冲开经脉回归丹田时,便算是正式踏入武道一途。

    但是经脉生劈,无论心法多好,就免不了撕裂之伤,这个伤势前期会隐伏,毫无察觉,之后内里修为一路囤积,待到丹心九劫即将踏入凝虚之时,丹田会因为囤积过多而导致撕裂伤再次复发,丹心九劫的武者丹田如同一个注满水的池子,经脉是这个池子的“闸口”,而到时撕裂伤复发,这个池子的“闸口”失效,盈满内息的丹田会像破了闸的洪水,疯狂的涌入各条经脉之间,直冲五脏六腑,其中危险,不言而喻。

    自古多少英杰被堵在丹心九劫,这一关闯不过去,永远无法踏足凝虚,而随着冲击次数越多,经脉撕裂会越发严重,一般冲击凝虚失败,重新养伤归导内息,也须等个三五年才可以再次冲击,而这个过程只能经历三次,三次过后若是再强行冲击,经脉必然不堪重负,迸裂寸断,性命堪舆。

    冲击凝虚这般危险,但也不是毫无办法,一些大派有自家独门心法或者由师门长辈助其稳住内息,但这些法子也因人而异,不是谁都能成功,而必然成功的条件不是没有,就是这赤凌花。

    赤凌花可修经脉撕裂之伤,若经脉修复,冲击凝虚境就不会丹田失控,就可以稳当当的进入凝虚境。

    因此赤凌花一度糟至疯抢,有胆大的偷潜入听雪城,想要偷上凌寒峰,但无一例外都被冻成人棍吊在了听雪城外的千年紫杉树上,去的人无一生还,其他人才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云道舒内力修为已经处于丹心八劫,这朵赤凌花,应该是留给自己用的,现在因为灵州百姓遭灾而拿出来救民,也不知道该赞他仁义,还是应该骂他愚蠢。

    季江南将赤凌花的功效讲予木华生,木华生听得目光一亮,赞道:“好东西啊,我都忍不住心动,看来今年的四方会,又是一场龙争虎斗。”

    若说季江南不心动那是假的,别的不说,单七剑门内部,就有好几个冲击凝虚失败的长老,若能稳稳当当的度过丹心九劫,那才是登临真正的武道宗师之境,那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季江南也不例外。

    不过……季江南念头一转,余杭的师父秋涉,似乎也已经快入丹心九劫,若进了落梅山庄,余杭势必要为师上台一试,而季江南也对赤凌花有意,故此二人必有一搏。

    本来季江南是只为寻二哥路线线索而来,只想随意走个过场,现在看来,少不得跟一众人争上一争了。

    “行了,走吧。”木华生收了收神,开口道。

    季江南安瑶等人跟上。

    上的山顶,便见着一座白墙青瓦的庄园,庄园风格近似江南建筑,低调而优雅,大门口吊着两盏极大的白底灯笼,上瞄红梅,相当精巧,门口有两排身着玄色长袍的落梅山庄弟子,身后背剑,剑挂墨色琉玉剑穗,谦和有礼。

    这时从旁边的林子里走出一对人,领头的正是蓝袍背剑的余杭,看见季江南等人忽然顿住了脚步。

    安瑶前日里被余杭欺负了,这会子有大师兄撑腰,当即就要上去教训余杭,木华生一把拉住安瑶,对她轻轻摇头。

    “大师兄。”余杭对着木华生躬身一礼,礼节上做的无可挑剔。身后几人也依样行礼。

    “来了就进去吧。”木华生微笑道。

    余杭等人应了一声,余杭抬头,正正的对上季江南的目光,现在的他已经过了初见季江南时的怒气,笑得像条毒蛇。

    “季江南,我们台上见。”

    余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寒意。

    季江南直直的盯着余杭:“台上台下,不都一样。”

    余杭陡然一怒,前日他在小饭馆处挨了季江南一耳光还被踹了一脚,的确是他输了,可现在季江南这话里的意思,是说他早晚会败,台上台下又有什么分别,余杭顿时血气上涌差点拔剑。

    余杭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看着季江南却依旧怒气难消,但这是落梅山庄地界,在擂台以外动手,必引来庄主云道舒,到时候丢的可是脸面问题。

    “哼!我们走着瞧!”余杭冷哼一声,也不等季江南等人,带着他的人率先走进大门,递上请柬,马上又人将他们领了进去。

    “我们也走吧。”木华生倒不在意余杭的态度,领着众人上前,出示请柬,季江南也掏出请柬递了过去。

    “几位少侠请跟我来,这三位可入内庭,其余各位请至外庭歇息。”一名落梅山庄弟子检查过请柬以后对木华生,季江南,安瑶三人说道,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四方会请柬,也不是谁都能拿到的,这一行人中,便只有他们三人持有,其余的都是七剑门内部天赋还不错但名声不显的弟子,此次出行,更多的是为出来见见世面,认识一下江湖格局,顺便在南域众人面前露个脸。

    众人进门,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大块演武场,武场中心是一座梯形花青石擂台,这种石料季江南再奎山城武擂见过,最好,也是最贵的石料,寸石寸金。

    武擂四周设连亭,厅内有茶水果糕准备齐全,有不少江湖人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

    忽地季江南眼前一闪,骤然回头,只看见一群熙熙壤塘的人头。

    他刚才,好像看见了石磊。

    还真是,冤家路窄。

第三十六章 “鬼斩一刀”贺一刀

    季江南收回目光,随木华生一起步入内庭,内庭外庭之间间隔一条水湾,落梅山庄整体为外方内圆,外庭为方,内庭为圆,内庭坐落于山庄中后部分,看起来像一座浮岛,一圈水湾将内外庭隔开,分别有三座石桥通往内庭,石桥边上都立着几名落梅山庄弟子。

    先前引路的弟子在石桥边站下,再由石桥边的弟子引三人进去,虽是初春,但落梅山庄坐落山顶,尚未化雪,这股活水从山体内部引出,清澈见底。

    过了石桥,就是三面雕花大门,门外植了一圈腊梅,香气缭绕,入得大门,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座丈许高的擂台,立在一个极宽的池子里,池子很宽,占据内庭一半以上位置,池子上飘着白气,隐隐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一股温热气息铺面而来。

    季江南暗自称奇,山顶之上居然有一个如此大的温泉池子,极寒极热相交,确实不凡。

    那人领着季江南等人在池边的廊亭下落座,廊亭分三层,季江南等人落座第二层,最高一层正对池子中心擂台,上摆数张座椅,中间一张,应该就是庄主云道舒的位置。

    陆续有人被引进来,进来的多是南域稍有名气的年轻人,季江南仔细留意了一下,未见陆皓尘身影,季江南与陆皓尘齐名,季江南拜入七剑门,陆皓尘为陆家下任家主继承人选,自修陆家剑法,单凭陆家剑法亦可与季江南齐名,可见剑术造诣不低,四方会请柬,他也应该有一份,此次未来,多半是因奎山一擂牵动旧伤,闭关养伤去了。

    季江南轻叹一声,他与陆皓尘,怕是回不到从前了,别的不说,单说陆季两家现在的局势,很有可能不久后,两人就要站在敌对的立场上。

    就在季江南心思飘忽之时,木华生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别走神,云庄主到了。”

    季江南清醒,抬眼望去,只见最高一层廊亭下已经坐上了人,中间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三绺长须垂下,穿一声青色星辰道袍,手持浮沉,眉目温和,气质十分儒雅,想来就是庄主“落梅居士”云道舒。

    其身边的位置已经坐的差不多了,多是各门派的前来观礼的老一辈人物,七剑门如今局势不稳,故而此次仅木华生带队前来,属于七剑门的那张椅子便空了下来。

    “师父,时辰到了。”一名弟子上前悄声提醒。

    “还有哪家未到?”云道舒轻声问道。

    “七剑门老一辈人物没来,由江门主关门弟子木华生带人前来,已经在台下落座,另外霸刀堂还没人来。”弟子答道。

    云道舒目光一扫,正看到第二层的木华生等人,木华生三人笑着对云道舒拱手,云道舒微笑回礼,温文尔雅。

    “知道了,再等上半刻钟,半刻钟后还没到,便开始吧。”云道舒收回目光,道。

    那弟子才刚刚应声,门外就传来一阵粗犷的大笑。

    “哈哈哈哈……云庄主,你这么就不够意思了,我霸刀堂还未到,这是要准备开始了吗?”

    笑声如雷贯耳,震的众人气息为之一乱,几名修为低一些的少年更是白了脸,体内血气翻涌,季江南也略感不适,暗自调整呼吸,安瑶脸色苍白,嘴唇紧咬,木华生立马抓住她的手腕,为其运功抵御。

    随着笑声落下,门外走进两人,一高一矮,高一些的是个少年,腰上挎着一把雁翎腰刀,矮一些的是个中年男子,四肢粗短,一口络腮胡子,眼大如铜铃,背上背着一把鬼头大刀,刀身极长,甚至比男子还要高出一截,方才那阵笑声,就是这怪模怪样的男子发出来的。

    庭内多是来参加四方会的少年人,在各自家族门派中也是极为优秀的存在,皆是年少气盛,这矮子还没进门就先叫嚣了一阵,导致众人各自不适,众人恼怒不已,一些脾气暴躁的少年人已经开始指着那矮子大骂起来。

    季江南也有些恼怒,这矮子不讲规矩得很,但目光落向一旁的少年时却目光一顿,那少年,分明就是石磊。

    前些日子季江南再夔州地下城见过石磊一面,那时他身受重伤还与季江南对打了几招,后来沈云川为避和老大带着季江南先走,柳傲霜曾言地下城禁止私斗,季江南本以为石磊被赶来的和老大抓住了,现在看来这石磊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逃出来了,还与这矮子一起来参加四方会。

    廊亭下几名少年气愤不已对矮子破口大骂,矮子听了怪笑一声,直勾勾的盯着那几名少年,扬起手隔空扇了一巴掌,一名少年只觉得脸上一疼,往后一退摔倒在桌子下面。

    这下更是惹了众怒,那一片的少年人全部站了起来,面带怒色,少年血气方刚,最是无畏,虽这矮子这一手很是不凡,可少年们却并不惧,当下刀兵出鞘之声众响,皆抽出兵刃就要一拥而上教训那矮子一顿。

    矮子面露嘲笑,张狂的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着冲过来的少年们,忽然心中警铃大作,身子一扭,一道黑影擦着矮子的脸飞过,还不等矮子反应,又是两道黑影袭来,矮子大喝一声往后一跳,一把抽出背后的鬼头大刀,一刀将两道黑影削飞,刀刃划过,那两道黑影却突然散成八九片,又再次回旋飞来。

    矮子大惊,扬刀再砍,七八片黑影一起袭来,矮子手中长刀挥舞,突觉手臂一疼,斩落最后一道黑影后站好指着台上大喝。

    “云庄主你这是个什么意思?这就是你落梅山庄的待客之道?”

    众人皆抬眼望去,白色花岩石板上密密麻麻的扎了一地的黑色铁片,不远处还有一朵完好的铁片梅花,层层叠叠极具美感,那散落的铁片,其实是梅花镖上的梅花花瓣。

    “贺坛主,既然到了我落梅山庄,便烦请守我落梅山庄的规矩,在座皆是南域各派的少年豪杰,以你贺堂主的身份,来欺负一群小辈,是不是有些不合适?”高处云道舒轻抚长须,笑道。

    众人对矮子怒目而视。

    “哼!云庄主此言过重了,我此次带师侄参加四方会,心情不错便笑了几声罢了,我这师侄不过拜入师门数年,也不见得被我震出个四五六来,想来这些所谓的少年豪杰,也不过如此,还来参加什么四方会?云庄主,我这可是好意,避免有人滥竽充数罢了。”矮子冷笑,目光不屑的扫过众人。

    这话一出口,廊亭下全炸了,季江南也不由得怒起,抓着剑就要站起,木华生一把将他拉住,低喝:“坐下!”

    “大师兄你干什么啊!那丑矮子嘴巴那么毒,为什么不让季师兄去教训教训他?”安瑶大急,这丑矮子委实招人恨,她方才就一直想站起骂,被木华生死死的压住,现在木华生居然还拦着季江南不让动手,只教安瑶越发不忿。

    “坐下!我还叫不动你了是吗!”木华生一脸严肃,语带斥责之意。

    季江南恨恨的咬了咬牙,坐了下来。

    “既然曲师叔放了话了,但凡你能打的过我都不拦你,可你知道那矮子是谁吗?那是霸刀堂秋坛坛主贺一刀!”木华生见季江南还是一脸不服,陡然生怒。

    季江南听闻一愣,突然想起,霸刀堂分春夏秋冬四坛,堂主之下其中战力最强当属夏坛坛主刘步,人称“寸步难留”,意为在其手下过招寸步都不得沾地,一路被吊着打,实力之强悍为霸刀堂堂主之下第一人。

    但若说名声最响的,当属秋坛坛主贺一刀,贺一刀早年是西北悍匪出身,后被西北道六扇门通缉,自西北逃离,沿路南下,因腹中饥饿抢劫过路商队被霸刀堂堂主陈冽所阻,败在陈冽手下,陈冽见其功夫不弱,主动招揽,贺一刀为六扇门追捕一口答应,后在霸刀堂内屡建奇功,一路坐上秋坛坛主之位,身居高位,又不用愁被六扇门抓回,贺一刀就安心的留在了霸刀堂。

    贺一刀出身匪盗,出手狠辣无情,入霸刀堂后曾图一时之快屠了一座土匪寨子,独身一人屠尽数百人,事后把人头堆在一个土坑里扬长而去,此事在南域引起多方关注,虽说是匪盗死不足惜,但屠戮一空连只鸡都没放过实在是过于狠辣。

    有黄泉教教主屠城之事在前,大晋各门派世家一直对此等灭门行径极为不耻,霸刀堂因此声明大损,贺一刀被陈冽带回霸刀堂,不知道为何没有杀他,反而让他继续出任秋坛坛主一职,只是从那以后便低调了许多,陈冽一般情况也不会让贺一刀出面,倒让贺一刀淡出众人眼中数年,没想到此次,陈冽居然让他带霸刀堂弟子来参加四方会。

    在场的少年人多是近年才初显头角,自然不认得贺一刀。

    贺一刀出手狠辣不讲规矩,不可贸然上前。

    “贺一刀当年人称“鬼斩一刀”,实力极强,你若上前,他可以一刀先结果了你!”木华生怒道。

    季江南哑然,贺一刀扬名南域之时他还未到江州,但其凶名却流传甚广,那是他与母亲被逐出门四处流浪,多听江湖人所传,那时贺一刀内力修为便已过丹心五劫,如今更不知到了何种境地,若是放开了打,他的确不是贺一刀一合之将。

    季江南冷静了下来,下边众人却怒火高涨。

    “兀那丑矮子!你说谁滥竽充数呢!!”人群中一少年怒气上涌,提剑一跃,身如蛟龙,直奔贺一刀而来。

    贺一刀咧嘴一笑,将鬼头刀插回背后,单手成爪,足尖一点踩着温泉水面迎着少年奔来。

    铺面的煞气直涌过来,少年大骇,硬生生止住身形,转身就逃。

    贺一刀目露凶光,扭身一跃,在廊柱上借力一蹬,双手呈爪,从上而下直袭少年头顶,这一爪落实,少年必定颅骨碎裂。

    “小心!”众人大惊呼道。

第三十七章 莫涯的线索

    那少年听得大骇,正心生绝望,有人抓住他的身子一扯,贺一刀一爪落空。

    少年大口喘息,眼中惊骇未去,坐在地上半晌不能回神。

    木华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小子,想逞英雄?行啊,老子成全你!”贺一刀一爪被突然出现的季江南打断,当下面目狰狞,狞笑道。

    季江南全神戒备,方才那少年逃至他们所坐廊亭,眼见少年性命不保,季江南反射性的拉了他一把,直到看见贺一刀狞笑的脸才暗道不好,可拉都拉了,只好全神以对。

    就在贺一刀准备动手之时,台上的云道舒动了,云道舒手持拂尘从台上落下,身形飘逸好似仙人,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单手往贺一刀肩上拍来。

    贺一刀早在云道舒动作之时就已经发觉,立马收身一躲,可不知为何,明明是想躲开,可无论怎么躲,都像是迎着云道舒的手把肩膀递了过去,贺一刀又惊又怒,右手扬起想要拔刀,可云道舒比他更快一步,手指在贺一刀右肩一点,贺一刀右臂一麻,失了力道,而这时,云道舒的手也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那手落下,如同一只铁钳,一握之下肩骨咔咔作响,贺一刀剧痛之下恢复知觉的右手握拳冲背后的云道舒打去,云道舒一笑,轻飘飘的掐住打来的拳头,又是一阵用力,贺一刀脸色发白,牙关紧咬。

    此时贺一刀彻底左肩被制,右手被掐住,此时他像个反曲的大虾,被云道舒从背后轻轻松松的制住,现场为之一静,众人皆目露崇敬,看向云道舒的目光热烈无比,这才是我辈武者追求的境界!

    贺一刀额头冒汗,只觉肩膀快要失去知觉,呼吸一阵急促,目中凶光闪烁,正准备搏命一击时,云道舒忽然放开了手退后两步。

    贺一刀肩上力道一松,站立不稳,险些跪倒。

    众少年见状纷纷嗤笑不已,这丑矮子方才嚣张得很,现在虚得像只老鼠,当真是大快人心。

    “贺坛主,初春天气干燥,极易上火,还是记得多服些清火药丸为好,”云道舒拂尘一甩,笑着行了个道揖,话锋一转,“我落梅山庄别的甚少,唯地小偏僻,寒泉冰洞不少,贺坛主若是燥得厉害,可为贺坛主伺候一二,不然传出去,倒说我落梅山庄招待不周,也落了陈堂主的面子不是?”

    语气虽平和,但话中威胁之意甚浓,贺一刀毫不怀疑,若是再闹下去,云道舒必将他一掌拍下山去,丢脸不说,误了正事就大大的不妙了。

    “云庄主说笑了,今日贺某失态,还望庄主海涵。”贺一刀站起身来,隐去煞气,笑道。

    贺一刀狂,但他不蠢。

    “贺坛主说的哪里话,来人,带贺坛主落座。”云道舒倒也不在意他是真服还是假服,见好就收命人将贺一刀请上高台,贺一刀代表霸刀堂来观礼,有资格落座。

    云道舒转头对着季江南和那名站起来的少年歉意一笑:“两位小友对不住,是我等招待不周,特向二位小友赔罪。”

    季江南与那少年忙道:“云庄主客气了。”

    云道舒颔首一笑,顺着廊亭走回。

    “多谢兄台救命之恩。”少年对季江南行以一礼,道。

    “举手之劳,而且救你的是云庄主,不必与我客气。”季江南回礼道。

    “一码归一码,若不是兄台拉我一把,我怕早已命丧黄泉,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在下天风堡莫涯,敢问兄台高姓?”少年心情不错,上前套起交情。

    季江南本还一本正经的和少年客套,听他自报姓名时面色有些古怪,莫涯?磨牙?还真是个好名字。

    季江南绷着脸忍着,安瑶却毫不顾忌的笑了起来,木华生轻敲了她一记,眼里满是笑意。

    “你叫莫涯?咯咯,你是不是小时候很喜欢磨牙啊?”安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咳,在下七剑门季江南,这两位是我门中大师兄木华生和小师妹安瑶。”季江南干咳一声,道。

    莫涯听得安瑶的话脸色一僵,自小到大,因为这个名字不知道被多少人嘲笑,后来他表现出不俗的武道天赋,修为渐高,也没人再敢随便拿这事儿来说笑,没想到时隔多年,今天再次被这个名字拿出来洗涮。

    莫涯的心情瞬间丧倒极点,心中再次对自家老爹咬牙切齿,不会取就不要乱取,还非要附庸风雅,倒整出一个四不像出来。

    莫涯挂着尴尬的笑脸一一和木华生与安瑶见礼,心想见完礼就快走,那姑娘还一脸跃跃欲试,若再说一会儿,指定又要拿他名字开涮,那不用多久,大家都会知道他的名字叫磨牙。

    季江南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是天风堡之人,那你可认得天风堡主的小公子?”

    “我就是啊,家父天风堡堡主莫十三,我在家中最小,常人都称我为小公子。”莫涯诧异抬头。

    “那你可记得,去年腊月里,你被人救过一次,那人叫季怀远。”季江南一喜,急急追问。

    “自然记得,去年腊月我带人上玉华山狩猎,一个人跑进来密林子里,从马上摔了下来,倒霉的是还在林子里遇见了一只大虫,若不是季大哥路过救了我,我可能就要死在林子里了。”莫涯道。

    “玉华山?东脉还是西脉?”季江南心头一跳,再次追问。

    “自然是东脉,西脉属湘地地界,我自然是不去的,那时季大哥还受了伤,我就邀请他一起回了天风堡,并小住了几日。”莫涯继续开口。

    季江南愣怔了半晌,季怀远此前说去往湘南走商,回程遇到天风堡小公子,并带沈云川一起回江州,可莫涯却说季怀远不是从湘南方向来的是从完全相反的东面来的,而且还受了伤,而沈云川也没跟他说过!

    季江南突然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些东西,他一直着重查季怀远是否中途离开过商队,得到沈云川确认以后就一直沿着季怀远离开商队的线路开始查,却压根忘了检查季怀远见到沈云川之前的路线,季怀远路线不对,他根本不是通过官道从湘南出来,是饶了一个大圈子自东回南,再折转江州。

    又或者,那趟湘南之行根本就不存在!他根本没有进湘南!

    现在想想,随季怀远走商回来的哪批人,季江南一个都不认得,只是那是他被二哥之死冲昏了头,发现了没在意,还有他自七剑门下山那莫名奇妙封路的官衙,配有六扇门腰配,而江浙六扇门根本没有出巡,这下山封路的官衙,和季江南并不认识的押商众人,这二者,是不是就是一伙人?

    季怀远何时培养了这么一批人?他要他们做什么?他若是没去湘南,那他受伤从何而来?

    玉华山东脉,是沂水河,再上,是汴京。

    季江南陡然一凛,汴京,归雁湖在汴京!

    陆家仆从阿林说过,二哥夫妻自嘉兴省亲回来,往归雁湖一游,而后又转回梅花山,再奔回江州。

    而季怀远带伤出现在玉华山东脉,正是归雁湖方向。

    二哥之死,定与归雁湖有关!

    季江南豁然开朗,长舒了一口气,行走多日,终于觅得一二线索,实在难得。

    “季师弟,季师弟!”耳边传来木华生的喊声,季江南回神面前莫涯却依旧不见了踪影。

    “方才莫公子说完你就站在哪儿发愣,眼睛亮的吓人,莫公子喊你不应,四方会又已经开始,他就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木华生道,疑惑,“你最近怎么了?怎么频频走神?”

    “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东西。”季江南呼了一口气,笑道。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季江南略微轻松了一些,脸上终于显出两分少年朝气,气质也为之一变。

    安瑶眯起眼睛笑了,季师兄虽然向来脾气不好,但这次见到的季师兄,总带着几分阴冷气息,就算他是笑的,也一点都不温暖,现在的季师兄终于变回七剑门那个持剑少年,朝气蓬勃。

    季江南的变化,木华生也看在眼里,当下一笑,未多做纠缠,示意他看向擂台。

    水雾缭绕的擂台之上,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打得正激烈,而其中之一,正是余杭。

    余杭剑法不弱,一路压着对方打,出手之间不留丝毫情面,对面的少年被逼的很惨。

    季江南看了一会儿,顿觉无聊,余杭这几式剑法他都见过,在七剑门时余杭基本定期来找季江南打一场,他这些路子季江南可谓熟得很,这么久没见,似乎也没什么新招式。

    季江南收回目光,目光一扫,突然顿住,那个四仰八叉半躺在廊亭下的黑袍男子,似乎是沈云川。

    季江南仔细一看,不就是那个无赖嘛,一人霸了一整张桌子,流里流气的半躺在哪里,周围的少年怒目而视,身旁那个一脚又一脚往沈云川腿上踢的少女,正是姜浔。

    姜浔身边站了个白衣女子,背对着季江南看不清楚,而姜浔正恼着,使劲踹了几脚,可沈云川就像团烂泥,死活不肯起来。

    “你给我正经点!”姜浔气到不行。

    而沈云川内心慌的一匹,暗自叫苦,他才刚进来,就被姜浔扯着耳朵拖了过来,站在那里的白衣女子以一种看女婿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沈云川一番,沈云川被目光看的发毛,索性就地一躺,开始耍无赖。

    眼见那女子眉头越蹙越紧,沈云川暗暗高兴,姜浔气得不轻,这混蛋简直可恶。

    “好了好了我的小姑奶奶,我要上场了,走咯。”沈云川眼风一扫,刚好看见余杭的对手落下擂台跌入温泉池子,连忙逃也似的从廊亭上跳了下去,稳当当的站上擂台。

第三十八章 嘴欠的流氓

    台上余杭刚刚把对手击败落台,正准备向季江南叫阵,台上呼地落上一人,那人一身黑袍,模样生的甚好,却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腰间的长剑松垮垮的拖着,笑得人畜无害。

    廊亭下的季江南眉头一挑,沈云川这厮向来是个爱找事儿的,这下有得热闹看了。

    “嘿小子!我上来不是打架的,要不这样,等会儿我自己跳下去,放心,我保证不打你。”沈云川上前两步,笑嘻嘻的开口。

    果然,沈云川在这方面从来不令人失望。

    余杭听前半句还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不打你上去干嘛?听到最后一句顿时生怒,什么叫保证不打他?

    沈云川的声音没有遮掩,三层廊亭上下皆听得清楚,这话一出,众人心中腻歪不已,这话说得,还没打呢,就好像人家打不过他似的,还自己跳下去,这怕是来搅场子的。

    “混账!竟敢消遣我!”余杭举剑就刺,他想起来了,昨日入城之时,这个人就一直靠在小饭馆门口看戏,因是张生面孔,所以多看了一眼,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故而一下子没认出来,现在想起来了,不由得怒起。

    这人和季江南是一伙的!季江南自己不上台,倒让这个混账上来羞辱他,这简直不能忍!

    余杭举剑直刺,沈云川却轻飘飘的闪到一边,依旧嬉皮笑脸:“啧,你要是不同意可以说嘛,动刀动枪的多不好。”

    “你闭嘴!”余杭怒喝,短剑直竖往身侧一收,身形忽快,剑光收于无形,在擂台上化作一道道幽影,气息尽敛,如同鬼魅。

    沈云川忽而脸色一正,瞧了半晌,又笑了:“我还以为你跟那群无常鬼一样呢,哎,其实我今天很不想打架的。”

    话音未落,只见沈云川身形一动,主动靠近那些鬼魅般的身影,长剑末端拖在地上,呲啦声令人牙酸,沈云川单手呈爪,抓向其中一道身影,那处剑光一闪,沈云川化爪为掌击向剑身,忽而身后风声大起,沈云川嘴角一勾,反身一掌扇过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传来,余杭露出身形,后退一步,廊亭下众人皆愕然。

    而余杭左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余杭低着头,周身气息逐渐暴戾。

    “跟季江南那小子学的这手,嗯,还挺好用。”沈云川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

    余杭牙齿咬的咔咔作响,抬头看向廊亭下的季江南,眼睛赤红,面目扭曲。

    季江南对上余杭的眼神瞬间无语,这又关他什么事?沈云川跟他顶多就是同行,他俩还真不是一伙的。

    不过沈云川拉仇恨的功力也真是登峰造极了,至少余杭现在已经怒火高涨,输赢已经不重要了,这记耳光要是打不回来,那今日怕是只能有一个下台了。

    瞧着余杭周身戾气缭绕随时要爆发,而他的对手还站在不远处神游天外不知道再想什么,不止廊亭下的众少年看不懂,就算是各门派前辈也看得莫名其妙。

    若说他是为了激对手失去理智,那么他成功的做到了,可现在又不动手,像真的不为胜出,那他上来干嘛?来玩儿的吗?

    众人心中所思,沈云川听不到,如果沈云川听到了,他一定会嬉皮笑脸的回一句,没错,我就是来玩的。

    “这是哪家的弟子?”云道舒看了一会儿,疑惑的嘶了一声,南域少年俊杰他多半都人认得,就算不认得,也能猜个七八分,可台下那个,他没见过,也没听过类似的人。

    “这……请柬不署姓名,弟子不知,也未曾见过。”旁边的弟子看了又看,方为难的开口。

    “这就奇了,”云道舒抚须一笑,“此次四方会,若他想夺魁的话,其他人大概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云庄主,话可不能说的太满,这才开擂多久,谁胜谁负,现在下定论未免过于武断。”一旁的贺一刀嗤笑一声开口,看向二层廊亭下的石磊。

    贺一刀只带了石磊一人前来,相比门派世家,孤身一人的石磊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

    云道舒顺着贺一刀的目光看去,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不与贺一刀争辩,贺一刀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别回头去。

    同时季江南也注意到了石磊,不是为何总觉得现在的石磊有些怪异,自他跟着贺一刀进门开始就一直安静的跟在贺一刀身后,不论贺一刀掌掴少年,还是云道舒一手拿下贺一刀,他都表现得很安静,一言不发。

    季江南见过石磊几次,那是个极具傲气的少年,敢与方唯玉一争城主之位,无论武功修为还是战斗技法都远超六公子方俢凛,即便最后落败,也不得不承认石磊的确很优秀。

    而那么傲气的一个少年今日却无比低调,或者说异常冷漠,缭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死气。

    季江南别开目光,无论石磊如何怪异,现在暂时与他无关,于是重新看向擂台。

    暴怒的余杭低伏身躯,足尖在地上一蹬,持剑直劈沈云川,沈云川像才回神,抬臂直击,就在即将触到剑尖时方向一错,让开剑身,握拳往余杭小臂出一勾,余杭吃痛,右手推出袖刀扬起就要插向沈云川的双眼。

    沈云川勾着余杭的手一拖,余杭被迫身体前倾,避开上方刺来的袖刀,余杭抬脚一脚踹向沈云川,沈云川往后一缩,也顺势放开了余杭,连续后退几步,回到方才的站位。

    余杭脱困,再次举剑刺来,沈云川不慌不忙,也不拔剑,非常优雅的转身,开始在擂台上绕圈逃窜。

    “哎我说小子,你别追着我了,你又不是姑娘,你追着我我也看不上你啊!”沈云川一边闪躲一边嘴碎,脚下却一点不慢,跑的轻车熟路。

    余杭挺剑直追,这会儿他都把季江南给忘了,只想一剑捅死前面那个嘴欠的混账。

    “我说,你又追不上我,何必呢,不如我们各玩各的,怎么样?”沈云川身形往后退出数尺,长叹一声道。

    “混账!你若是个男人,敢不敢和我真刀真枪的比一场?”余杭站定,怒道。

    沈云川一脸震惊,目光顺着余杭的脸一路往下,停留了几眼,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开口:“我是个男人,你不是。”

    在场众人皆被这句话雷了个外焦里嫩,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瞄向余杭,季江南也被沈云川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惊到了,莫非余杭其实是个姑娘?

    众多目光聚集,季江南也顺着看了过去,然后猛然一顿,脸色一黑,他为什么要跟着看?

    余杭的脸迅速涨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找!死!”

    “咳,我不是说你是女人,我的意思是,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嗯,暂时还不是男人。”沈云川大概觉得说错了话,又意味深长的解释了一通。

    众人想了半晌才回过味来,余杭与季江南同岁,时年十七,沈云川要大出他们好几岁,相较之下,余杭的确是乳臭未干,至于他说的暂时还不是男人……咳,这个话题略过。

    众少年神色怪异,女弟子却都脸色一红,暗自啐了一口,暗骂流氓。

    “这个臭流氓!”安瑶红着脸骂了一句,本来她看着余杭被沈云川耍着玩还记得十分解气,现在沈云川大庭广众之下说荤话,安瑶暗骂不已,师父说得对,流氓最招惹不得。

    季江南神色扭曲,暗自咬牙,沈云川这个混账,他刚刚差点真的以为余杭是个姑娘,耍流氓耍的如此特别的,沈云川也算是独一份。

    “阿洵,你确定这是你心仪的男子?”白衣女子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不已。

    姜浔双手捂脸,不忍直视。

    这时众少年突然回神,他说余杭乳臭未干,那众人皆与余杭年纪相差不大,那是不是也是说他们乳臭未干?也不是……啊呸!

    众少年不爽,纷纷眼带敌意看向沈云川。

    高处一众前辈也略显无语,云道舒单手撑额,有些哭笑不得。

    众少年只是不爽,余杭整个人却要炸了,当即暴走,他要杀了这个混账!

    余杭身撤半步右手持剑剑锋靠后,周身戾气之上开始裹上一层淡淡的剑气,杀意缭绕,气温骤降。

    众人立即息声,全神灌注,这剑势一看就是大杀招,值得一观。

    季江南也坐直了身体,这一式是幽影十二剑中最强的诛,屠,影,戮四剑式之一戮剑式,也是余杭的最强杀招,这一式剑法余杭自入门起就开始学习,浸于其中数年,虽不能发出十成威力,但至少能上手六成,比季江南的“星罗密布”还要纯熟一些。

    余杭掌握的所有剑招中,只有这一式季江南破不开,只能凭借高他一筹的内力修为强行碾压,强行破开,季江南自己也会因此受伤,这几年季江南与余杭一直都有交手,而每一次,都以季江南稍胜一筹击败余杭,但硬抗这招着实不好受,每打完一次,两人身上都有带伤。

    季江南出七剑门时余杭在闭关,闭关结果如何,余杭这一剑刺出,即可明了,而且,季江南一直摸不透沈云川的实力底线到底在哪里,现在正好可以一看究竟。

    廊亭下众人凝神以待。

    余杭蓄势已成,忽地双手持剑直冲沈云川而来,速度之快,加之周身剑气缭绕,倒有几分人剑合一的架势。

    “幽影十二剑中,诛,屠,影,戮四式最强,戮为天道无情,绝灭一切生机,余杭这一式戮剑已窥入门境,假以时日,便可小成。”木华生叹道,无论余杭心性如何,其天赋之高,不容小觑。

    季江南点头,这一式戮剑,若换了未到江州之前的他绝对接不下来,至于现在嘛,“七星望月”已经小成,“星罗密布”勉强可用半招,若是交手,不动用师父给他的后几式剑法,要赢余杭倒也不是很难。

    余杭这一剑极为惊人,季江南紧盯着沈云川,沈云川望着这气势汹汹的一剑显得意兴阑珊,右手慢慢的搭上剑柄。

    余杭靠近,沈云川微微一笑,握住剑柄一拔,龙吟之声响起,一道雪白的剑光迎着余杭一剑斩来!

第三十九章 诡异的丹心境

    这一剑没有杀机,也没有剑气,只是一道纯粹的剑光,与那戾气缭绕的一剑相撞,余杭连人带剑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擂台上,短剑脱手,滑落在余杭不远处。

    季江南倒抽一口气,丹心六劫,沈云川这一剑出得极为随意,却丝毫没有掩饰自身修为,沈云川的内力修为,至少在丹心六劫,比之余杭的师父秋涉,仅三个小境界之隔。

    众少年震惊不已,木华生也一瞬失神。

    高台上云道舒站起,也有些惊讶,他虽然早看出沈云川境界至少在丹心境之上,但却不知道他具体到哪一步,如此年轻到达如此高度,若是没有宗门势力大力培养,绝对不可能,但这年轻人看着眼生得很,到底是哪一家的弟子?

    一旁的贺一刀也震惊不已,这人竟然在内力修为上已经与他持平,这是个什么怪物?有如此妖孽人物,计划是否能顺利进行?

    贺一刀忧心忡忡。

    而沈云川对面的余杭心中震惊更是翻江倒海,丹心境,他连胜化海初期季江南都不能稳赢,如何面对丹心境武者?这样的人物,又怎会与季江南那种身名狼籍之辈混在一起?

    余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内心越发不甘,凭什么季江南总有那么好的运气?季江南抢了他本来要拜的师父,踩着他成为七剑门年轻一辈第一人,明明一身罪孽身败名裂,还总有那么多人愿意帮着他。

    余杭当初,是奔着凌剑阁去的,可惜曲难行没要他,反而单令挑了季江南为弟子,余杭与季江南的恩怨,其实是从拜师开始的,后来他被秋涉收下,秋涉与曲难行不对付,余杭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朝季江南发难。

    余杭不得不承认,季江南比他优秀,这个事实使得余杭自傲的心中埋下一颗自卑的种子,而打败季江南,也成了他的一个魔障,此刻面对多重打击,余杭的心态已经失衡,他扶着地板站起来,捡回掉落的剑,重新站在沈云川对面。

    沈云川望着濒临崩溃的余杭突然觉得无趣,收剑入鞘:“不打了不打了,走了。”

    说罢走到台边,足尖一点,踩水回到廊亭下。

    擂台上水雾缭绕,余杭握剑的手在颤抖,觉得收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宁愿被打下台去,也不愿意这么可笑的获得胜利。

    季江南望着台上的余杭,拧起了眉毛,余杭心境失控了,此刻一念偏差,就会走火入魔。

    余杭慢慢的将剑插回背后,戾气逐渐敛回体内,抬头对上季江南的目光,眼中的赤红还未褪下,看不出情绪。

    余杭从台上回到廊亭,落座后一言不发。

    其他几名幽剑阁弟子只当他是受了打击想要静静,也就没人敢上前去问,各自小心翼翼的坐着。

    季江南看了一会儿也收回了目光,往对面看时沈云川也不见了,大概是被姜浔拖走了。

    四方会规则与江州试剑会差不多,分阶段胜出,最后站在台上的当为魁首。

    刚才沈云川惊艳一剑使得在场众少年心生挫败,可后来沈云川先认输下场,那个怪物不参赛,少年们心思又活泛起来。

    第一次被余杭拔了头筹,第二场沈云川主动认输,而余杭也没有继续守擂,这第三场,究竟谁上?

    高台上贺一刀对石磊使了个眼色,石磊点头,跃上廊亭边上的假山石,纵身落下,抢先进入擂场。

    “这位小友,你可有要挑选的对手?”云道舒问道。

    四方会规则之一,就是先上阵者可以自行挑选对手,若无对手可挑,便由众人中有意向者主动上擂。

    石磊刚要摇头,突然眼神一凝,抬手指向季江南。

    “有,季江南。”

    众人之间一阵窃窃私语,如今季江南身名狼籍,在各世家门派之中皆有耳闻,只是从来未见其人,听得石磊叫阵,皆好奇的看过来。

    季江南有些不爽,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冲他来的,合着他比沈云川还讨嫌。

    “小友可应战?”云道舒问季江南。

    季江南深吸一口气,提剑站起,这一月多月郁结已打开,那股久违的少年豪情涌上心头,当即一笑,朗声道:“战!”

    总归是要打一场,若是能侥幸得了那赤凌花,也是意外之喜。

    季江南足尖一点,往湖中落去,踩水上擂,与石磊对峙而立。

    今日的石磊十分怪异,月前在地下城见他时他还对季江南咬牙切齿怒骂,今日的石磊却十分平静,平静倒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死气缭绕。

    “季江南,你我做笔交易如何?”石磊神色未动声音压得很低,对季江南道。

    季江南大感意外,他和石磊关系恶劣,而且与石磊并不相熟,而此时石磊却提出做笔交易,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石磊的声音压得极低,显然是要避着台上的贺一刀。

    “怎么说?”季江南道。

    “这赤凌花对我很重要,能否把它让给我?”石磊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抱歉,赤凌花,我也想要,你若是要争,打赢我便可。”季江南眉头一挑。

    石磊深吸一口气,拔出雁翎刀:“好,但我若输了,你拿到赤凌花,我还是希望你能把它给我,你要什么都可以。”

    “我先提醒你,我状态不对,等会儿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还是那句话,若是我输了,我可以提供你要的一切,只要你把赤凌花给我。”石磊说着,撤脚低下身形,右手持雁翎刀向后展开。

    季江南拔剑,剑尖斜指地面,严阵以待。

    石磊很不对劲,从他拔刀那刻起气息就开始狂躁,虽然他极力压制,但那股无形的内力气息却在不停的从体内散出来,季江南不由得提起三分小心,握紧手中长剑。

    石磊率先动手,雁翎刀藏于身后向季江南飞奔过来,临近右手往前一挥,雁翎刀自上而下劈砍过来。

    季江南横剑一挡,刀身压着长剑骤然下沉,季江南撤剑一跃,一脚踢向石磊握刀的手,石磊手腕一翻,雁翎刀在他手下转了一圈,右臂一抬,刀锋向上迎着季江南的脚斜劈。

    季江南收势不及,扬剑一斩,刀剑相交,一触即分,站开数步。

    第一招试探,平分秋色。

    石磊内力修为与季江南相近,可能还要高出季江南一截,能与化海中期的方唯玉一战,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两人未立多久,很快又战成一团,季江南长剑在手,追星逐月剑施展开来,他一路上遇到的对手,除了有伤在身的陆皓尘,其他的要么就是无常众那种莫名其妙的秘法,要么就是沈云川这种高出他太多的,要么就是一直败在他手下的余杭,故而能全力出手的机会根本没有。

    而石磊,到是个不错的对手,两人旗鼓相当,修为隐高出他一截,正好可以试试他新掌握的后十八式剑法。

    季江南双手持剑,点地急冲,照例先来一式“七星望月”试试石磊的底在哪里。

    七连斩快速杀到,石磊扬刀而进,“金刀三斩”一刀重过一刀,迎击季江南,长剑偏向轻逸,雁翎刀势重力沉,同样为快刀快剑流中的标榜,刀剑相交,季江南连斩的动作受制,雁翎刀上力道极沉,扣压下来,季江南连斩不动马上变招,长剑在手中划出一道圈,困住石磊的刀势,而后一剑划出,剑光骤起,一式“北斗明光”,石磊不退,持刀猛进,刀锋擦着季江南的左臂膀划过,而季江南的长剑也同时刺进石磊的左肩,石磊扭身一转,拉开距离。

    众人望去,季江南左臂被划出一道口子,献血涌出浸湿了半截袖子,石磊左肩中剑,剑伤不浅,同样湿了一半肩膀。

    开擂到现在初次见血,看起来两人势均力敌谁也没讨着好。

    季江南眼中战意高昂,长剑一挥再次上前,又是一剑朝石磊刺来,而石磊反应却慢了半拍,只仓促一挡,趔趄后退了几步,季江南眉头一皱,停了下来,石磊似乎自身出了问题,脸色涨红很是痛苦,像在极力压制什么东西,本就狂躁的气息越发混乱,而这股气息正在逐渐壮大。

    石磊面目扭曲,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四肢开始诡异的鼓胀起来,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开始渗出血丝。

    石磊的异常使得季江南大为警惕,持剑后退几步,随时准备迎击。

    高处云道舒见状瞳孔一缩,脱口而出:“脉冲丹!”

    周围各派人物一听脸色一变,大为讶异。

    贺一刀面色沉静,认真的看着擂上的石磊,云道舒转头,神情严肃:“贺坛主,这少年郎既然是霸刀堂的出色弟子,又为何让他服用脉冲丹自毁前程?”

    “这是他自己选的,我无权干涉。”贺一刀头也不回,依旧淡淡的看着擂上。

    云道舒眉头一皱,看向台上的石磊,轻轻一叹,可惜了。

    廊亭下木华生紧盯着石磊,这种情形,他好像在哪本典籍里看过。

    季江南全神戒备,石磊周身气息陡然一爆,双眼赤红,提刀直接冲着季江南而来!

    季江南全力施加内力于手,双手持剑横劈一挡,两兵相交,季江南脸色骤然一变,被刀上的力量掀飞出去,季江南往山石上一点,复返回擂台,那股急倾入体的劲气在季江南胸中翻涌,使得季江南脸色发白,在擂台上踉跄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大惊不已。

    石磊这一刀,绝对不是化海初期施展出来的,甚至,不是化海境可以达到的力度!

    石磊内力修为明明还卡在化海境,却斩出了丹心境的一刀!

第四十章 技惊四座

    石磊这一刀不止惊到了季江南,也惊到了廊亭下诸位少年,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了。

    什么时候丹心境变的这么不值钱了,单这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两个,若说方才的沈云川丹心六劫的确惊为妖孽,但眼下石磊突然之间从化海爆涨至丹心,而且年纪还与他们相差不大,这已经不是天才或者是妖孽,这是怪物!

    少年们都觉得不真实得很,高处的几名前辈却都摇头不已。

    昙花一现而已,自毁前程。

    季江南捂着胸口缓了急促的喘了几口,大惑不解,石磊这诡异的涨幅从何而来?而且,季江南明显感觉到石磊还是化海境地内力修为,可却能施展丹心境的战力,这不符合常理,若无内力加持,他挥刀如何挥动?

    此时的石磊双目赤红,已经神志不清,大吼一声提刀斩来,季江南仓皇后撤,化海境他可以搏一搏,但跨了一个大境界的丹心境,他根本没有半点把握!

    石磊挥刀直斩,速度极快,封住季江南周身退路,季江南退无可退咬牙迎上,剑光骤急,“星罗密布”呈剑网绞杀过去,可以往作为杀招的“星罗密布”在石磊一刀之下尽碎。

    雁翎刀重重的砍在季江南长剑之上,长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颤动不已,往下弯曲出一个极大的弧度,季江南强力撑住剑身,剑身弯曲之下割进他的手掌,鲜血淋漓。

    剑身越来越向下,季江南狠力往上一推,刀身上移,季江南顺数在地上翻滚一圈,退出石磊的封锁,还没等他站稳,石磊又一次挥刀斩来,季江南抵御不及一刀中肩,被推着一路往擂台边缘退去。

    季江南被推到擂台边缘,右腿一撤,强行撑住,却导致肩上的雁翎刀扎入更深,剧痛使季江南长大嘴巴急促喘息,汗水自发间淌了一脸。

    身后是温泉水缭绕的水汽,前面是持刀无神志的石磊,季江南艰难的将长剑杵地,抬脚全力一踹,直中石磊腰腹,石磊握着刀后退几步,季江南肩上长刀拔出,又是一阵鲜血狂涌。

    季江南此时一身血迹,半片衣襟残破,狼狈不堪。

    “大师兄!你快让季师兄认输下来!再打下去他会死!”安瑶大急,抓着木华生的衣袖叫道。

    “来不及了,”木华生神色凝重,“若是方才那少年刚爆发之际,季师弟对招不过可能会自己下台,他虽然骄傲,但也不是傻子,但现在交手几招被对方一路重创,现在要他下来,怕是不可能了。”

    “季师弟向来性格如此,平日里看着不爱说话,但骨子里隐着一股如狼的狠劲,现在对方把他这股狠劲给逼出来了。”

    “那会怎样?”安瑶忙问。

    “要么鱼死网破,要么逃出生天。”木华生叹道,目光紧盯擂台。

    安瑶慌乱不安,焦灼的看着擂台。

    自石磊爆发开始,季江南就一直被压着打,随着流血越来越多,心底那股极端的杀意再次涌上心头,杵剑的手往下一压,主动超石磊冲过去,长剑舞动,再施“星罗密布”,石磊扬刀以对,“星罗密布”剑式刚出,季江南又连续再斩“七星望月”,剑剑凌厉,一时间倒像是季江南再压着石磊打。

    众人惊呼,丹心化海之间有如天堑之隔,而季江南却硬生生的打了回去,虽受伤不轻,但面对丹心境武者还能有反击之力,也足以自傲了。

    “七星望月”斩过,季江南马上后退,石磊一双肿胀的手臂上尽是剑伤,没伤到要害,却也密密麻麻的覆了一层,鲜血顺着手臂滴滴答答的落在擂台上。

    这两招剑式连斩,石磊只受了皮外轻伤,而季江南却几乎掏空了体内所有的内力,脚下发虚,眼前开始反复的模糊。

    石磊放下滴血的双手,赤红着眼睛看过来。

    季江南已经被激起了杀意,破军主杀,一往无前,为天下杀星之首,高傲自负。此时就算面对的石磊为丹心境,反而越发激起季江南的战意。

    季江南竭力运转丹田处那少得可怜的内力,一招,只能再出一招,一招过后,他就会力竭,况且,身上的伤口一直流血,若在不处理,必有性命之虞。

    电石火花之间,季江南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觉得可以一试。

    对面的石磊缓缓提刀,足尖点地直跃而起,以劈山之势向季江南劈来。

    众人皆将心提到嗓子眼,木华生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季江南不认输,那就算对方杀了他也是可以的。

    面对着这一刀,季江南没动,像是傻了一样。

    云道舒也皱起了眉头,这少年是准备放弃抵抗吗?四方会开擂多年,死在擂上的不是没有,但这少年是七剑门人,若真命丧落梅山庄,江乘月不会说什么,但七阁剑主必定会上来找麻烦,尤其这少年的师父还是最难缠的曲难行。

    就在云道舒考虑要不要插手中止擂比时,季江南动了,他缓缓的平抬起右手,长剑绷直,左手持剑鞘,身形一动,双手其落,纵横交错之间拉出一道道剑光,这时石磊杀至,季江南挥剑一斩,剑光亮如满月,一斩挡住雁翎刀,左手剑鞘往上一削,剑鞘在手中转如陀螺,倒击得那雁翎刀往后收了一截,这时季江南往地上一垛,强行跃起,长剑往上一挑,七剑连斩再度袭来,连斩同时,剑鞘旋转之间直戳石磊面目,石磊往后一仰,季江南长剑一滑一剑中石磊胸口,同时石磊手中雁翎刀失去阻力一刀砍向季江南的肩膀。

    季江南侧身一避,避过骨头,雁翎刀削下季江南一片皮肉。

    石磊被一剑穿胸,当即往后一撤,扬刀再砍季江南,季江南举剑一挡,精钢剑身被多次劈砍,不堪重负,一声脆响,折断当场。

    季江南自入武道第一把配剑,今日折断在石磊手里。

    长剑折断,雁翎刀顺势劈下,季江南往旁边翻滚,躲过一刀,躲过后立马站起,握着半截断剑,狠力一刺,石磊双手握刀,肋下中空,这一剑,就从侧肋一插而入。

    一击得手季江南马上放开剑柄往后撤退,他现在已经一丝内力都没有了,再来他真的会死。

    石磊半趴在地上,一把拔出肋下断剑,一时鲜血狂涌,石磊浑身一阵剧烈颤抖,那股暴乱的气息慢慢收回体内,石磊双目中的赤红褪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灰败,张口哇的一身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地人事不知。

    季江南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着突然到底抽搐的石磊,若有所思。

    石磊应该是练了某种速成的功法或者吃了什么药,短时间内可以达到丹心境水平,但副作用极大,那股若有似无的死气已经开始变的浓郁,石磊命不久矣。

    云道舒命弟子将昏迷的石磊抬下去,而季江南也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进温泉池子里,溅起大片水花。

    落梅山庄弟子又连忙下去把季江南捞了上来,一路抬往医堂,有药王谷“医仙子”裴榛与其师妹姜浔坐镇医堂为之治伤。

    安瑶焦急,一路飞奔下来,木华生也带着众人匆匆跟上,廊亭下空出一片位置。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比个输赢而已,这一场打下来半个擂台都是血迹,还有一大片血迹汪在温泉池子里,这两人都下台了,还能感觉到那股浓郁的杀气。

    在场少年颇受打击,先前的沈云川不算,那要大出他们好几岁,可刚才台上两人,一人突然之间有了丹心境战力,另一个更生猛,凭着化海初期的内力修为硬生生的打赢了,虽然也有对手突然泄气的缘故,但也实属惊艳了。“

    “这都是些什么怪物?他们当真是来参加四方会的么?”有少年喃喃自语,觉得自信心遭受了重创,莫非自己真的是个废物?

    在场众人情绪低落,弥漫着一股消极气息。

    廊亭二层,余杭抿唇,竭力克制内心的不敢置信,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云道舒看了看周围消极的少年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招来弟子。

    “四方会暂停,明日继续,另外,把擂台和水池清理干净,明白吗?”

    “暂停?”弟子错愕,自四方会开擂以来,还从未有过暂停这种事情。

    “没错,快去吧。”云道舒揉了揉眉心,做此决定乃是无奈之举,经过这两场,基本已经把众人的自信给击垮,若继续开擂,怕也无人想上台一试了,四方会少年们本就是冲着扬名而来,现在名都让那三人扬了,他们也没能耐超越,那么还上台干什么?还不如回去洗洗睡了。

    先暂停擂比,这个冲击有点大,明天缓缓可能会好一些。

    弟子领命而去,当即宣布四方会暂停,众人也无人抱怨,各自三三两两的散了,而这其中一部分人,已经打消了继续上擂的打算,当天就有半数人收拾东西各自回家,剩下半数人还在观望,这二人已经重伤,势必不能再上,那是不是,自己也还是有机会呢?

    众人心思各异。

第四十一章 脉冲丹

    季江南这一战伤得不轻,连中丹心境石磊两刀,其中一刀直接穿肩而过肩骨受创,左臂上方也被削去一大片皮肉,白骨隐见,加之之前被石磊一刀逼退,劲气入体,牵动内息暴走,又吐了两口血。

    落梅山庄设有医馆,内有灵州附近名气不错的数位名医,专为四方会而准备,姜浔与师姐裴榛身为药王谷弟子,也在期间坐诊,见被一前一后抬进来的石磊和季江南一惊,大致看了一下伤势后迅速带着几位名医为二人处理伤势。

    姜浔不是第一次为季江南看伤,极为利索的一把撕开季江南左半边衣襟,迅速为季江南的左臂止血,再一探脉,脸色瞬间拉了老长。

    安瑶本就心急如焚,见状连忙问道:“季师兄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的!”姜浔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极为肉痛的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就塞进季江南口中,伸手将下巴一抬,药丸顺喉滚下。

    “便宜你了,但在你身上我就下了两颗九命丹。”姜浔很肉痛,九命丹就算在药王谷也是极为奢侈的救命伤药,配制繁琐,但眼下季江南又把自己给搞到重伤,这药再舍不得也要下。

    季江南之前受到伤基本已经痊愈,但这次左肩伤势撕裂甚大,又牵扯了那片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胸前贯穿伤,加之内息暴乱,又是好一通忙活。

    待姜浔把季江南的伤势处理得七七八八时,已经金乌西坠,夜色降临,姜浔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对一直等待木华生等人道。

    “外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左肩贯穿伤较重,短时间内是不能大动了,内伤要多将养一些时日,最近暂时不要运气动武。”

    “多谢姜姑娘。”木华生揖身一礼。

    安瑶匆忙谢了一声近前去看季江南,季江南还在昏迷,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安瑶心中一痛差点落下泪来,转过头问姜浔。

    “姜姑娘,季师兄为什么还不醒?”

    “他失血过多,又受了重伤,要醒还有一会儿呢,”姜浔见安瑶焦急不安,笑了,“放心,没事,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季师兄。”

    安瑶脸一红,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

    木华生轻轻一笑,陪着安瑶坐了下来。

    姜浔擦了擦手没见师姐裴榛,一拉帘子,就见裴榛面沉如水,手中银针翻飞,石磊浑身被扎得像个刺猬,却依旧还没醒来,气息越发低迷。

    “师姐,这是什么情况?”姜浔见状一惊,肃然道。

    裴榛师从姜浔的父亲“无常手”姜回,早年闯荡江湖名声不弱,有“医仙子”的美称,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能让她露出这般神色,绝非小可。

    “经脉扩张两倍,丹田破损,五脏俱损,就算是师父亲自出手,怕也救不回来。”裴榛手下不停,又是一针扎下。

    “怎么会这样?那还能活吗?”姜浔连忙上前帮忙。

    “活是能活,但只能保得他一时性命,就算救下来了,也没多少时日,除非用赤凌花,还能勉强留得几年性命,但经脉撕成这样,这辈子武道一途也终将止步于此了。”裴榛叹息一声,抬手收针。

    “这是……”姜浔骤然抬头。

    “没错,是脉冲丹。”

    “这东西不是已经禁用了吗?怎么还会……”姜浔看向昏迷的石磊,不解。

    “当初师父下令禁用,可方子却已经流出去了,若是真想,总有地方可以弄到。”裴榛收回最后一针,在石磊心脉大穴处一点,石磊浑身一震,咳了一口血,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那股死气暂时褪下,气息渐稳。

    姜浔默然,当初脉冲丹问世使得药王谷一度处于风口浪尖,好不容易将那场风波抗过了,虽姜浔没有经历那场风波,但仅凭师姐父亲的只言片语,就可以猜测这种丹药的凶狠程度,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主动去用,还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

    一夜过去,季江南凌晨醒来,安瑶匍匐在床边守了一夜,堪堪睡去。

    季江南动了动手指,喉头熟悉的焦渴感传来,失血过多导致太阳穴阵阵钝痛,尝试着动了动,有的无语的看着捆在他身上的布条,上上下下把他跟床板绑在一起,不用说就知道是姜浔的手笔。

    之前姜浔救他那次,姜浔说不准他下床活动,那时他被怒气支配,数次尝试下床,迫不及待的拿剑,结果就是创口撕裂,姜浔忍无可忍把他整个捆在床上强制休息,并拉来沈云川看着他,沈云川因此大肆嘲笑了季江南一回。

    这熟悉的布条熟悉的捆法,挣扎无果只能认命的躺在床上盯木梁,左肩还残留着剧痛,季江南试着调息,混乱的内息已经趋向平稳,绕行一圈回至丹田,胸口心脉处略显钝痛,暂时是动不得武了,但内力行走之间极为流畅,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季江南入化海境不久,丹田处内力尚显浅薄,与石磊一战强行面对跨大境对手,不过数招季江南重伤,却也因此大大消除了内力游走之间的阻塞感,实力更进一步。

    季江南调息完毕睁眼长舒一口气,现在他依旧是化海初期,但若现在面对余杭,他可以保证在余杭戮剑式使出的情况下,三招战败他,余杭虽境界不低,实战却很少,招式之间有战意无杀气,单凭这一点,就弱了季江南一筹。

    推门的支呀声传来,季江南侧头,就见木华生披着斗篷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裹挟着清晨的寒气。

    “你醒了?”木华生见季江南望过来,笑着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轻轻将熟睡的安瑶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小榻上,并脱下斗篷将她盖好。

    “姜姑娘说你醒来可能会饿,就去厨房要了些粥食,你要不要用一些?”木华生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小碗白粥,香气扑鼻,季江南也觉得有些饿了。

    季江南正想伸手去接,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被姜浔捆在床上了,似乎怕他挣扎,手腕脚腕处都缠了好几层,捆得相当扎实。

    季江南很是尴尬,木华生揉着眉心忍不住笑了,笑得肩膀都有些发抖,木华生向来雅正持重,笑成这样也是难得。

    “姜姑娘说了,你是个不听医嘱的,为了防止你醒了到处乱跑又裂了伤口,还是捆起来比较好,”木华生笑了一会儿,又看向安瑶,“安师妹本来是不准的,听了这话马上同意了,还帮着姜姑娘把你上上下下捆了一遍,又特意把手脚捆起来,就怕你乱折腾。”

    季江南脸色一黑,感情姜浔是约着安瑶把他捆成粽子的,季江南刚要开口,木华生就马上拒绝。

    “安师妹给你捆的,我可不敢解,你就先捆着吧,等安师妹醒来,或者等姜姑娘过来也行。”

    季江南求助无果,又被木华生灌下了一整碗粥,又等了一会儿,姜浔回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庄主云道舒。

    云道舒一进门就看见被捆成粽子的季江南,脸色一抽,只伤了左肩怎么整个都捆上了?

    姜浔放下药箱,上前绑帮季江南解布条,奈何安瑶缠得太紧,姜浔扯了几扯没扯断,顺手拿起木华生搁在床头的配剑,抽剑一剑就斩了下来,布条应声而落。

    季江南心有余悸的看着几乎擦在他脸旁的剑身,额头下了一波冷汗,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云川对姜浔有些怕了。

    这姑娘太暴力了,姜浔身量娇小五官精致娇俏,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些,就这么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姑娘,动不动就一剑砍过来,就问你怕不怕?

    姜浔这波操作行云流水,虽然很暴力,却相当快的解开了捆在季江南的布条,若无其事的将长剑收了回去。

    云道舒和木华生都有一瞬的愣怔,嗯,药王谷出来的弟子果然不凡。

    这边的声音吵醒了安瑶,见季江南醒来连忙过来将他扶起,季江南对着云道舒拱手示谢意,云道舒笑了笑,又进内室看了石磊一眼,出来时摇头叹息。

    “可惜了,就算保的性命,也前途无望了。”云道舒坐下,唏嘘不已。

    “云庄主,此话怎讲?”季江南开口,对于石磊的异样,他完全不明,听云道舒口气,是知道一二的。

    “他服过脉冲丹,活不长了。”云道舒道。

    脉冲丹三字一出口,木华生瞬间了然,也摇头不已。

    姜浔默不作声,但看其神色是知道的,就剩季江南和安瑶不明所以。

    “脉冲丹是我药王谷早年配置的一副奇药,顾名思义,脉冲,冲击经脉所用,可以最大程度将经脉扩张,以达到武道速成之效。”姜浔静了一会儿,开口。

    “调配脉冲丹那位师祖穷其一生,研制出这一味堪称逆天的丹药,能在极端的时间内强行提升一个人的修为,阔开经脉容纳更多内力,最大程度可横跨一个大境界。”

    季江南暗自点头,的确,石磊就是硬生生的跨开了一整个大境界。

    “那位师祖的确惊艳,但武道一途与天地息息相关,强行提升有悖自然,是以那位师祖在研制出脉冲丹后不久暴毙身亡,只留下丹方一张,此后经由药王谷其他长老据丹方继续调配,可不知为何,后期调配的脉冲丹就出了大问题。”

    “早年师祖所配的脉冲丹是无损人体的情况下提升,可后期的脉冲丹有人服用以后因经脉撕裂过重而惨死,本以为是个别事件,可后来经脉撕裂而死的人越来越多,那时我父亲继任为谷主,马上命人收回出售的脉冲丹,要销毁丹方时却发现丹方不翼而飞,脉冲丹的调配方式因此外泄。”

    “后期的脉冲丹,对经脉只有撕裂之效而无温养之效,虽然也可以在短时间暂时提高战力,但在内力不足的情况下抽调的就是自身元气,等同强行压榨己身,而且经脉裂损,气血内息直攻灵台,令人灵智丧失,就算以赤凌花修正经脉,也会因此损失一半寿命,而且武道一途终生止步。”

    原来脉冲丹出自药王谷,也难怪此前姜浔一直沉默。

    “石磊服用脉冲丹已经有一段时日,我无法判定他违规,因为脉冲丹特性就是如此,也不知道他身为霸刀堂堂主弟子,怎么会主动去服用这种东西。”云道舒又叹了一声。

    季江南听罢恍然,难怪石磊身上会缠着那么重的死气,难怪他明明可以爆发出丹心境战力却一再对季江南说若他输了要如何,因为他爆发时间极短,过了那段时间他就会进入濒死状态。

    这是拿命来换的一瞬间,究竟是为什么让石磊做这样的决定?

第四十二章 凶手

    石磊脉冲丹的来源,季江南大致猜到了,月前曾在夔州地下城遇见受伤的石磊,想必那次就是脉冲丹而来。

    “你二人受伤过重,不宜再上场,但观此次四方会,最出色的当属你二人与之前出场的那位沈云川,沈云川自行下台认输,那你二人便是此届四方会最后的优胜者,石磊首先下台,你作为魁首,这份东西,是你应得的。”云道舒掏出一只紫檀木盒,打开盒盖,中有一朵火红的花朵,花有五瓣,下生颚丝,蕊色金黄,即便是干枯的药材,其色彩之绚丽也依旧夺目。

    “这……庄主不可,此为四方会今年的头彩,我不能再战,这赤凌花我受之有愧。”季江南连忙推辞。

    “呵呵,赤凌花虽珍贵,但我这里可不止一朵。”云道舒突然眯着眼睛笑了,像只狐狸,“今年的头彩依旧在,这一朵,权当是给你作为四方会魁首的补偿。”

    “那便多谢庄主了。”季江南见状也不再客气,收了起来。

    云道舒既然拿的出第二朵赤凌花,想必手中的赤凌花绝不止这两朵,能屹立六派之中多年不倒,底蕴自然不会差。

    将赤凌花交给季江南,又有弟子推门进来,今日的四方会继续开始,云道舒又嘱咐了些对季江南等人道的照拂,便匆匆赶去主持。

    而石磊自从进了医馆,贺一刀就一次都没来看过,因季江南伤重,安瑶就留在医馆照顾,木华生照四方会规矩走了一遍擂台最后一场选择弃权,而此届四方会魁首,就落在天风堡莫涯手中。

    木华生与七剑门等人计划在落梅山庄借住一晚,明日带队回七剑门,过些日子是七剑门开山大典,招收新一轮弟子入门,木华生作为门主弟子,必须出面主持,耽搁不得。

    安瑶虽很不情愿,但也不敢因此误了大事,云道舒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季江南,安瑶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心里老大不高兴,木华生好说歹说,才蔫蔫的跟着回山下客栈收拾行李。

    季江南修养一日,加之习武之人血气旺盛,又没伤及肺腑,只要不运功动武,起卧之间已无大碍,姜浔也没继续捆着他。

    木华生与安瑶走后,季江南下床喝水,才提起茶壶,就听得背后有想动,手比脑子更快,一把抓起茶杯就往后一击,回头才发现是刚下床的石磊。

    石磊气息低迷,被季江南一茶杯打中胸口,脚下不稳往后倒退几步跌坐在床边,右手扯下一大片帘子。

    石磊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捂着胸口一阵剧烈喘息,良久才抬眼,目光灼灼的看过来。

    “赤凌花!呼……呼……你把赤凌花,给我。”石磊喘着气,伸手一只手。

    季江南目光一凝,赤凌花是今日凌晨云道舒送过来的,他怎么会知道?要知道他二人几乎是一起从擂上被抬下来的。

    “我早就醒了,但你师兄师妹都在,我也不好开口,”石磊又喘了一会儿,平稳气息,尝试站起却浑身无力,索性就盘腿坐在地上,“我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要什么?”

    季江南重新拿起一只茶杯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你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赤凌花,我不会给你。”

    “你现在距离丹心九劫还早得很!你要赤凌花毫无用处!”石磊忽然激动得大吼,牵动内息一阵剧烈咳嗽,咳的嘴角溢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颤抖不已,无比痛苦。

    季江南皱眉,石磊这个样子,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良久,石磊才平复下来,艰难的撑着地面坐稳,脸色发青。

    “呼……呼……我这个样子,你,你也看到了,没有赤凌花,我,咳咳咳,咳……我,可能撑不过半月就会死。”石磊的目光暗淡,死死的捂住胸口,主心脉撕裂最为严重,他没说一句话,都牵得胸口生疼。

    “抱歉。”季江南淡淡的开口,石磊与他并无多大瓜葛,赤凌花虽于现在的他用处不大,但就石磊如今景况,八成被霸刀堂所弃,怕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季江南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之人,自然不做赔本买卖。

    季江南说完就准备躺下,姜浔等会儿要来送药,若是发现他又胡乱下床,怕是又要拿布条捆着他。

    “等等!”石磊急声叫住季江南,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季江南,我知道你父亲被杀的线索!”

    季江南动作猛然一顿,转身几步抢上来蹲下身子一把揪住石磊的衣领,目光凛冽:“你知道什么?”

    石磊被季江南揪住衣领,头不自觉的往后仰,呼吸不畅,却咬牙说道:“季江南,你把赤凌花给我,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季江南脸庞一阵扭曲,一把甩下石磊,历声道:“好!”

    说罢立刻起身从床头拿来装赤凌花的匣子,抬手一抛,落在石磊面前。

    石磊一把抢过匣子,打开盒盖,盯着那株火红的赤凌花又哭又笑,目光凄厉决绝,正在石磊悲喜交加之时,衣领又一次被季江南揪了起来。

    “东西我给你了,说!你知道些什么?”

    季江南心中风起云涌,他虽对季北思没什么感情可言,但他才是一切事由的起因,所有一切皆因他得到的那片残图而起,他又莫名其妙的暴毙,季江南迫切的想知道石磊口中的线索,这场杀祸,到底谁为幕后主使!

    “你季家之事,我有所耳闻,我还知道你父亲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持有一份浮屠山密库残图,而杀他的人,就是陈冽!”石磊语速极快,一口气说完,内息混乱牵动心脉,表情开始扭曲,嘴一张呕出一口血,淋了季江南一手。

    季江南大震,他之前有过猜测,毕竟那杀他的绿衣人使了一招霸刀堂的“青龙出海”,虽有怀疑,却不确定,但现在石磊却告诉他,是霸刀堂堂主陈冽杀了季北思!陈冽内力修为丹心九劫,要杀季北思,确实可以不惊动对方就一招秒杀,陈冽惯用刀,但不代表他不会用剑!

    “你有何凭据?况且,你得陈冽亲传弟子又为何出卖师门?!”季江南强压心中情绪,继续追问,目光锐利无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亲传弟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石磊听得后半句突然开始狂笑,嘴角溢血浑身抽搐却依旧狂笑不止,状若癫狂。

    季江南望着狂笑的石磊,放开手退开,堤防石磊突然暴走。

    石磊笑了好久,扶着床沿面露悲凉:“出卖师门又怎样?他压根没把我当弟子看!逼得我不得不吞下脉冲丹,他不把我的命放在眼里,我又为何要护着他!”

    “我祖父被困奎山城,我设法求助却被拒,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我是废物!他明明就在奎山城,却不愿意出手助我一把,逼的我不得不从暗市购买脉冲丹,你以为我不知道后果吗?但我不吃脉冲丹,我就打不过方唯玉!更救不出祖父!我千辛万苦逃离方唯玉的追杀,却被贺一刀强行带上梅花山,要我拿命去换那株赤凌花!”石磊面目狰狞,恨意无限,“你以为陈冽让我去拿赤凌花是为了给我续命?错!他是要给他自己用!他被困丹心九劫多年,一直不敢去试最后一步!而我,这个已经废掉的亲传弟子,就该为他尽最后一份力!”

    “在霸刀堂,我这样的亲传弟子有数十人,我们自进入霸刀堂那日就被中下一种蛊虫,不得背叛,不得脱离,我们不是他的弟子,是他养的一群听话的虫子!”

    石磊情绪激动,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最后一句话。

    季江南从石磊的话里找出来几个信息。

    奎山城元宵武擂,陈冽在奎山城;

    奎山城有变,石长老被困,石磊出逃被方唯玉追杀;

    石磊是被贺一刀强行带上梅花山,为陈冽夺取赤凌花,所以石磊想要保命而想与季江南做交易,又不敢让贺一刀察觉。

    陈冽对待亲传弟子尚且如此,对其他弟子可想而知,以蛊术相困,失去价值毫不犹豫的舍弃,心肠如此之硬,也难怪石磊会心生背叛。

    季江南对石磊的话信了八分,再问:“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是他杀了我父亲?你被陈冽中过蛊,又怎么敢跟我说这些?”

    石磊冷笑:“我吞了脉冲丹,自损经脉,内息暴走,却因此将蛊虫从体内逼出,此次我若得活命,霸刀堂就困不住我。”

    这也算因祸得福。

    “年前腊月,祖父来信让我回奎山城,想找个机会让我在城主和诸位长老面前露露脸,从霸刀堂回奎山城经过江州,腊月天冷,我又赶了一天的路,就进城歇脚,在城门口见到你父亲,大晋九世家家主,南域四家的家主我都见过,所以不难认出来,他一人一骑进城,脸色不是很好,我本来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却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那个人就是陈冽!“

    ”虽然他装的天衣无缝,但我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陈冽有个习惯,因长期挥刀,右臂较左臂粗壮,所以走路时右臂习惯性内收保持身体平衡,加之那人配剑却一手挥刀的茧子,我跟在陈冽身边多年,这些细节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所以我一眼就断定他是陈冽。”

    “我好奇他为何易容跟踪,就一路远远的跟着,也许是我露出了马脚,我跟到一半跟丢了,想着他既然跟着你父亲,那必定是去季家,我又不认识路,七拐八弯的走了一截没找到季家,觉得无趣,草草的吃了点东西,差不多午时出了江州,在官道上遇见了恢复面貌的陈冽,他说不放心我一人回去,专程在路上等我,那时我没多想,也以为我多想看错了,就跟着他一路回来奎山城,直到我从奎山城逃出之前,他一直都在奎山城。”

    “后来你父亲的死讯穿出,我才察觉了些东西,季家主有头痛之症,众人皆知,药王谷谷主曾经送了他一味药香,可缓解头痛,所以我之前见季家主时,曾在他身上闻见过这股药香的味道,那日我在江州城外遇见陈冽,他身上也带着这股香气,我随口问了他一句这药香打哪儿来的,他说是药王谷谷主也赠了他一份,现在想来,我那句话怕是引起了他的杀心,是以在奎山城中他一直不肯帮我,还硬逼我以濒死之躯去夺赤凌花,呵呵,他是想杀人灭口!”

    石磊冷笑连连,目光阴冷。

    季江南握紧拳头,陈冽易容跟着季北思入城,又在午时带着一身药香出现在江州城外,季北思常年头痛,会在书房卧室点上药香,陈冽一身药香,怕就是从季北思书房里沾上的。

    但季北思腊月初五死亡,陈冽一直在奎山城,那么攻击季江南的绿衣人是谁?霸刀堂参与此事的绝不止堂主陈冽一人!

第四十三章 无常众再现

    现在季江南手中的线索有两条,杀死季北思的是霸刀堂堂主陈冽,很有可能在这场密谋中整个霸刀堂都有参与。

    而莫涯口中得知,季怀远很有可能没有进入湘南,有极大可能是汴京而回,其中牵扯二哥为何被杀。

    这两者之间看似没有任何联系,但季江南总觉得不对,若说陈冽杀季北思是为残图而来,腊月初七季怀远官道劫杀季安承夫妇,两者之间被错开,那那份残图是不是在陈冽手中?

    问题在于,季怀远为何要杀季安承?季怀远更像是奉命行事不得不做,而陈冽拿到残图后不回霸刀堂反而潜伏奎山城,似乎还另有目的且毫不担心残图失落,除非,那残图交给了其他人,陈冽依旧不是主使者,那这两人背后,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季江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石磊说了这么久的话,胸口像放了个火炉,灼烧般的疼痛感袭来,浑身奇经八脉也开始撕裂般的疼痛,脉冲丹后遗症之一,就是间歇性的经脉痉挛,发作时能保持神志,却同样疼得生不如死。

    石磊瘫倒在地,浑身抽搐,一把揪住季江南的下摆,哆嗦着道:“快!帮我,去叫大夫!快!嗬嗬,我不想死!”

    石磊眼睛瞪得很大,目光中透露着渴求,怀里紧紧的抱着装赤凌花的盒子,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

    季江南犹豫了一会儿起身开门,他与石磊的交易是公平交易,但也给季江南带来了额外的信息,石磊虽是无心,但季江南向来不喜欠人情面,这点小忙,可以帮一下。

    季江南推门出去,石磊蜷缩在地上颤抖不已,忽然听到开门声,石磊大喜抬头,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僵硬。

    季江南只穿了一层里衣,在室内不觉如何,室外却是有些冷的,季江南扶着墙一路走,直到在拐角处遇见了端着药碗的姜浔。

    姜浔见到季江南一愣,随即瞟倒他左肩晕出的血迹,顿觉一股心头火蹭蹭往上涨,身为大夫,最讨厌病人不遵医嘱!当下姜浔就要翻脸,还不等姜浔发火,季江南道一声得罪一把扯着她的手腕就往回拖,姜浔被季江南猛地一拖差点摔倒,手里的药碗落地,摔了一地的碎片。

    “季江南!你放手!你想死是不是!”姜浔恼怒不已,使劲挣扎,突然看见季江南一手的血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杀人了?”

    季江南额头青筋一跳:“是石磊,他好像快死了。”

    姜浔大惊,季江南生龙活虎的死不了,那个可是随时会死!也不骂季江南了,加快速度跟着季江南一路回医馆。

    季江南推开房门,就见石磊圆瞪双目嘴巴大张,身体因为痉挛缩成一团,脖子上一条血口子正不停的涌出鲜血,整个人都泡在血水里。

    季江南顿觉不妙一把拉着惊慌的姜浔跑出房间,才一回头,就见门口呈弧形站开的白衣人,蹭亮的哭丧棒在月色下非常耀眼。

    无常众追来了。

    季江南浑身紧绷,习惯性往腰后抽剑,手掌落空他才反应过来他的配剑已经折断在擂台上,而且他现在内伤不轻,一身武功尚不能发挥三成。

    季江南大致扫了一眼,二十二个,比夔州还多出四个,还真看得起他,二十二个白衣人分内外两层将他和姜浔包围起来。

    “我找机会打开一个出口,你想办法逃出去,然后找人来救我。”季江南护着姜浔缓缓后退,小声的对姜浔开口。

    姜浔咬了咬唇,点头应下,她虽是医者出身,但该决断的绝不婆婆妈妈,从袖中抽出两把峨嵋刺塞进季江南手中。

    “我身上的武器只有这个,能不能用?”

    “能!”季江南握起两把峨嵋刺,峨嵋刺很短,长约九寸,就比女子发簪稍微长一些,两头尖锐带锋,中带指环,这类奇形兵器向来惯做女子防身之物,季江南头一回使用,心底也没多大把握,但为了让姜浔安心,也只能肯定说能。

    季江南一字落下,握着峨嵋刺朝左侧冲去,白衣人迅速移动,白色帷幕再成,季江南面色沉静,不管不顾的冲将过去,两把峨嵋刺在手当短剑使用,一出手就听得一身脆响,然后腹部挨了一棒,钢针破体,季江南一路退回房门口,突然一把提起姜浔往屋后全力一抛,姜浔的身影越过房顶落向后方。

    医馆坐落在梅花山的一个小坡上,背靠着一座小山脊,山脊背后就是落梅山庄,医馆三面被围,只有屋后不可能布围,屋后布围,就是把自己整个暴露在落梅山庄眼皮子地下,也是姜浔唯一逃生的机会。

    众白衣人见状立马扑杀过来,姜浔逃走,只能速战速决,否则引来落梅山庄众人,就大事不妙。

    季江南手持两把峨嵋刺艰难的顶住一名白衣人的攻势,峨嵋刺卡在哭丧棒钢针之间,握峨嵋刺的手却被钢针扎进很深,血迹顺着手腕滴落。

    落在山脊上的姜浔扶着梅树站了起来,还好她别的功夫没学,轻功倒学的不错,否则季江南这一抛就得把她摔死了,饶是如此,她也扭伤了脚踝。

    姜浔一瘸一拐的顺着山脊下走,走到落梅山庄门口时却只看见一地的尸体,恍然想起来今日四方会结束云庄主在灵州城明月楼宴请各大门派前辈送行,庄中留下一部分人保护还没走的季江南等人,但现在落梅山庄门户大开,一路进去全是弟子尸体,血色大片大片的晕开。

    姜浔前前后后找了一圈,没见着一个活人,连厨房里的厨娘都死了,姜浔找的筋疲力尽,蹲在落梅山庄门口绝望大哭,不知道该找谁去救季江南。

    这时听人远远的喊了她一声,姜浔抬头望去,之间山下有人提灯走上来,来人一身白衣正是师姐裴榛。

    “师姐!”

    姜浔如见救星,趔趄上前,却发现裴榛身后跟着喝的一身酒气的沈云川,欣喜不已,一把拖着他的手就往医馆跑。

    “唉唉唉去哪儿啊这是……”沈云川还半醉半醒,就被姜浔拖得一个踉跄扑倒在雪地里,毫无准备的吃了一口雪。

    “你快点!季江南撑不住多久的!”姜浔大急,拖着沈云川的膀子往外跩。

    “谁?季江南?”沈云川的声音拔高,嘶了一声自己爬了起来,“说说,怎么个情况?”

    “有一群白衣人要杀他!他让我出来求救,可是……”姜浔一边哭一边说。

    沈云川瞬间酒醒,看向落梅山庄外的一大片尸体,暗道一声不好马上往医馆方向去,轻功全力施展,几息之间不见了踪影。

    姜浔只好拉着裴榛下山去通知云道舒。

    而医馆这边季江南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双臂之上鲜血淋漓,胸前后背挨了好几哭丧棒,左肩伤口大幅撕裂,在脚下形成一片血洼。

    两根哭丧棒一左一右砸来,季江南双手挥挡,背后又是一棒打来,季江南无力回防,这一击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背上,季江南整个人前扑而出,栽倒在雪地里。

    季江南浑身剧痛,又冷得发抖,强行站起来,努力稳住双脚,却无法控制的打颤。

    三名白衣人上前,将哭丧棒举至身前,将哭丧棒底座一拔,双手用力,那哭丧棒上的钢针就全部脱落,满天朝着季江南飞过来。

    面密密麻麻的钢针雨,季江南手中无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越来越近,心中毫无办法。

    季江南准备鱼死网破跟这群无常鬼拼了,一道雪亮的剑光呦的划来,龙吟之声响彻。

    满天钢针斩落而下,沈云川手持长剑在季江南身前站定,回头看见季江南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逛窑子没给钱?”

    季江南本来还挺感激,听到这话简直想给沈云川一个大耳刮子,这哪儿跟哪儿?谁逛窑子不给钱会被打成这样?

    “呃不是,我忘了你还不会逛窑子,你还不是……”沈云川见季江南开始冒杀气连忙圆场,然而却越圆越歪。

    “你闭嘴!”不等沈云川说完季江南就一口打断,气的头昏脑胀,这厮嘴巴太欠了。

    沈云川出场就进入扯皮状态,无常众白衣人表示不满,纷纷举着狼牙棒就冲了过来,沈云川叹了一口气,举剑迎战,一剑斩下,一名白衣人连狼牙棒带人被斩成两截,飙了一地的鲜血。

    沈云川的配剑出自离火剑庐,有名“龙渊”,极为锋利,这一剑斩下惊得白衣人迅速后退,而此时山下亮起火光,灯笼火把一并上来。

    云道舒回来了。

    白衣人当机立断,一群人四散分开,在雪地上失去了踪影。

    云道舒快步走在最前面,身后各门派家族的前辈也都跟了上来,远远的见落梅山庄门户大开,进得庄内,尸横遍野。

    云道舒的身形晃了晃,跟去赴宴的弟子连忙一把扶住他,眼中满是悲愤,自落梅山庄成立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险灭门之事!

    云道舒浑身颤抖,蹲下身去一一帮死去的弟子合上眼睑,再站起来时一身气势狂涌,杀气肆意,一掌击出,温泉池子中心的青花石擂台四分五裂。

    “各位,今年四方会为最后一届,杀我弟子,灭我门庭,我云道舒在此立誓,此仇不报,我云道舒万火焚身,不得好死!”

    云道舒转过身对众人施以一礼,大声说道,目中悲怒交加,往日云淡风轻的落梅居士,此刻却显得杀机缭绕,状若疯魔。

第四十四章 暗流涌动

    落梅山庄弟子虽大多分布在外,但留在梅花山的基本都是比较有潜力的年轻弟子,是落梅山庄未来的希望所在,而今夜,除却随云道舒赴宴的十数名弟子,庄内留守弟子共计一百四十五人,尽数殒命,连仆从厨娘也未曾幸免。

    而死去的一百多名弟子当中,还包括三名丹心境之上的武者,以及云道舒新收的小弟子何逍,因其身体不适未曾陪同下山,在房中休息,现场情形凌乱,何逍应该与凶手交过手,结果不敌,被利刃砍死,头和脖颈之间只连着一层薄薄的皮。

    从背后出手,一击砍断何逍的脊柱只差一丝就被枭首,断骨平滑,动手的人力道很大,何逍的脸上还挂着惊怒的表情,尸体趴在门边,一只手想前伸着,距离门外仅有一步之隔。

    云道舒神色悲嘁,看着毫无生气的何逍悲从心来,这少年是他年前才新收的弟子,年纪不过十五,本是忧心他身体不适才没让他跟来,不料却因此枉送了性命。

    “云庄主节哀,此等残忍手段,必是魔宗妖人所为!”开口之人是灵州王家家主王冲,王家虽不在九世家之列,但因与落梅山同在灵州地界,向来与云道舒交好,王冲为人刚正秉直,落梅山庄糟此大难,自然是第一个出头,义愤填膺满面怒火。

    “王家主说得不错!能悄无生息屠杀百余武者,恐怕也只有那无逍宫!云庄主莫忧,待明日一早,我等就结伴前往湘南,请普陀寺出面,势必为此讨一个公道!”又有一人站出来大声说道。

    “对!无逍宫向来残忍狠辣,除了他们不可能有第二个!魔头宁不归多年不出,酝酿多年,此次一出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入湘南!请慧静大师诛杀魔头!”

    “诛杀魔头!”

    ……

    众人纷纷开口,七嘴八舌之间气势高涨,颇有一股与无逍宫一决死战的气魄。

    南域地貌复杂,门派林立,小门小派多不胜数,多半依附大势力生存,而今日作为南域大势力之一的落梅山庄一夜之间被挑了地盘,瞬间牵动了各门派那根敏感的神经,连落梅山庄都被挑了,对付他们这样的小门派还不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管是不是无逍宫动的手,但在场诸位皆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人,敏锐的察觉到明面下的暗流涌动,此事一传开,必定引起南域震动,江湖各世家门派安稳已久,现在即将迎来一场新的动荡。

    动荡之下,杀机机遇并存,对于一些积累多年的小世家门派而言,他们反而希望越乱越好,乱了,才有崛起的机会,太过平静的江湖,已经逐渐磨灭了武者的锋芒。

    在此呼喊的众人,有真心为云道舒抱不平如王冲等人,但大多数人都心思迥异,能代表家族门派到此,必定都是在自家势力中能够说得上话的存在,自然会多存几分思虑。

    这个江湖平静太久了,这几大世家门派的排名,是时候该动上一动了。

    众人呼喝声高涨,被挤到人群外的姜浔大为焦急,奋力挤进人群,奈何在场的都是些壮年男子,姜浔挤不进去,只得高声呼喊。

    “云庄主!云庄主!不是无逍宫做的!”

    站在人群前方嗯云道舒闻声转过头来,依稀看见姜浔被挤在后面,当即开口:“各位静一下,让姜姑娘进来说话!”

    众人都听见姜浔方才所说,一个个面色不善,目光盯了过来。

    姜浔面对众多或威胁或不屑的眼神咬了咬牙,认真的朝云道舒施以一礼:“云庄主,方才我没来得及说,杀人的不是无逍宫,是一伙拿哭丧棒的白衣人,在此之前,霸刀堂的石磊少侠已经遇害,七剑门季江南季少侠被那波人围攻,让我出来求援,而那伙白衣人,还在医馆!”

    众人闻言大惊,云道舒更是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几步走到姜浔面前,急问:“何时的事?”

    姜浔愤愤的看向周围的人群,大声开口:“我本欲先像庄主说明此事,但我还没口诸位就笃定是无逍宫所为,还把我挤在外边,我几次开口都没压过你们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吵闹,那伙凶徒怕早就跑了!”

    众人脸色一变,刚才这个小姑娘一直在后面挤,他们只当是想去看热闹的,心中不满,故意把她堵在门外,哪知因此错过凶手!

    云道舒眼中杀机一闪,身形一动迅速往医馆方向略去,众人自知理亏,也没计较姜浔的无理,当下不管是真的也好,装的也罢,都带着一身杀机往医馆方向疾驰。

    姜浔也举步跟上。

    而医馆这边无常众已经退走,那具被沈云川砍成两截的尸体也被带走了,只留下一地鲜血和掉落的内脏,沈云川将季江南馋进医馆,医馆内还躺着石磊死不瞑目的尸体,室内室外血腥之气大盛,季江南本就有伤在身,又经过一翻缠斗,中了好几下哭丧棒,内伤加重,白色的中衣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左肩再次撕裂,季江南才进得医馆,内息一阵暴动,嘴角溢血,再次晕了过去。

    因姜浔一直与季江南一起,所以云道舒等人上山后由姜浔去说明原委,裴榛则折返回医馆,去救不知生死的季江南。

    沈云川才刚刚将季江南放回床上,裴榛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来不及搭理沈云川,立马上前为季江南查看伤势,内伤更重一层,经脉出现破损,内息在体内暴动,瘀血入肺,不同于之前的外伤,这回是正儿八经的重伤了,若调养不甚,极有可能影响武道之途。

    幸好姜浔的药箱还在,裴榛迅速找出银针,动作飞快的封住几大要穴,以防内息暴走导致逆冲,又在心肺处频频下针,阻隔瘀血浸入更深。

    沈云川蹲在石磊的尸体旁,细细的检查石磊脖子上的伤口,眉头一皱,不对,这是刀伤。

    片刻后云道舒等人到达医馆,只见医馆门前的地上尽是血迹,隔着薄薄的积雪,一层三寸长的钢针寒光冽冽,积雪的地面凌乱不堪,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斗。

    云道舒脸色越发不好,加快步伐走进医馆,医馆内裴榛正全神灌注为季江南治伤,季江南双目紧闭脸色发青,云道舒蓦然住脚,示意身后之人噤声,姜浔武功不高,一路跑着过来,进门还来不及歇一歇就上前帮忙。

    云道舒等人也注意到了死去的石磊和一旁的沈云川,沈云川在四方擂比上惊艳一时,众人皆对他有些映像,事后探查了一下,也只知道是天风堡莫涯的好友,与药王谷似乎也有些来往,名叫沈云川,其他的就什么都查不到,这人的身份来历一片空白,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十分神秘。

    但眼下自然不是探查这个的时候,石磊已经气绝多时,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怀里还死死的抱着装有赤凌花的盒子,石磊想尽办法要给自己挣条命,结果还是难逃一死。

    众人心思有些微妙,在医馆里的两个,一个是七剑门凌剑阁首徒,虽然最近身名狼籍,但七剑门对此事保持沉默,就代表季江南依旧是七剑门弟子,而另一个是霸刀堂堂主亲传弟子,这两人在落梅山庄一死一重伤,虽说不是落梅山庄的过错,但在自家地盘上客人被杀,始终是有一层脱不掉的干系。

    落梅山庄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烦一个接一个来。

    云道舒等人大致看了石磊的伤口,便退出了医馆,让裴榛与姜浔专心医治,石磊已经死了,若是季江南也救不活,那落梅山庄的麻烦可就大了。

    众人退出,沈云川留了下来,望着石磊的尸体,沈云川眉头越锁越紧。

    无常众惯用哭丧棒,借助哭丧棒上的钢针杀敌,万千钢针如落雨,扎入人体,死得相当痛苦,可为什么石磊的致命伤是刀伤?

    而且,一直追击他们的是无常众中的白无常,白无常的武功修为多半不高,一般结合精妙的合击阵法组队迎敌,只有一招大杀器“天哭地笑”,来围攻季江南的大约二十来个,就凭他们,完全不可能屠掉落梅山庄,还做的毫无声息。

    今夜来的,不止无常众一波人,极大可能是两波人,也有可能是三波人,来的时候沈云川大概的扫了一眼落梅山庄弟子的尸体那些弟子致命伤皆是刺破心脏而死,武器应该是长剑类窄且薄的武器,而石磊的致命伤在脖颈,伤口中间深两侧浅,是一把弧形锋刃的武器,大概是把弯刀。

    无常众是冲着季江南的千机匣来的,另外两波人,是冲着落梅山庄,或者说冲着云道舒来的。

    沈云川心中亮光一闪,难怪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想起来了,刚才随云道舒进来的一群人中。

    少了一个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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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归行介绍:
大晋王朝,门派林立,二宫三门六派九世家。
江州季家莫名招来灭门之祸,季家三子季江南被认定为杀兄弑嫂的凶手,被武林同门驱逐追杀。
一夕之间,季江南沦为人人喊打的江湖败类。
随着季江南层层深入的揭开迷雾,引出一个潜藏多年的骗局,每一个人都身在其中,知己?爱人?兄弟?父子?
在这场骗局的背后,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绝望,有人癫狂。
季江南收剑入鞘,天大地大,归无处。
(哎呀我真的不太会写简介。)剑归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归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归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