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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酒香     剑归行txt下载     剑归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谁是礼物

    领头的男子一声令下,左右上前就要绑人,季江南眼睛一立就要出手,却被沈云川一把拦住。

    “你要是现在动了手,保准你走不出冀城,先跟他们走一遭。”沈云川低声说道。

    季江南动作一顿,这毕竟不是自家地界,沈云川说得不错,不能硬闯。

    季江南搭在剑柄上的手慢慢放下,任由左右将他用麻绳捆上。

    “二位果然是聪明人,鄙人林峰,冀城骁羽卫大统领,想请二位在冀城留些时日,礼数不周,二位见谅。”林峰拱手一笑,此人看着虎背熊腰甚是威猛,说起话来却文邹邹的像个读书人。

    季江南冷眼看着,沈云川无精打采吸溜了一下鼻涕。

    “带走!”林峰手掌一挥,手下就推着二人出了客栈门。

    蹲在柜台后的掌柜看着人走了,冒出头来,十分肉疼。

    “他们还没给钱……”

    季江南和沈云川被带到冀城城衙,顺着石阶向下,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侧火把摇弋,影子被拉得很长。

    下最后一步台阶,转过墙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地,两排牢房幽静无声,空地上有一只巨大的火盆,火盆旁边站着一名高挑的女子,赫然就是江楚。

    昨日江楚杀季江南不成,江家人沿着沂水河一路打捞,在距离冀城不远的河面上捞起江临的浮尸,江楚见到尸体崩溃大哭,之前还稍有不信,可现在尸首都捞上来了还有什么不信的,心中大恨不已,可她自己实力不济,武道修为高一些的族老也都固守在白帝城,现冀城只有一众青壮弟子,对方连她父亲都杀得,更何况其他江家弟子?

    江楚想找敬亭侯出面,但敬亭侯现在不在冀城,江楚就直接找到了林峰,要他帮忙拿了季江南二人,林峰虽然对这个小世家出身又无脑的女子很是不屑,但对方是敬亭侯看上眼的女子,冲着敬亭侯这一面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了下来,编了个由头将二人拿了,带下来给江楚出气。

    江楚一见季江南眼睛就红了,一把抄起火盆里的烙铁朝季江南走过来,季江南看着红着眼走过来的江楚眼睛一眯,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握拳,稍一发力,就可以挣断绳索。

    江楚提着烧红的烙铁走近,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扬手就要朝季江南砸过来,就在季江南准备挣开绳索时,林峰上前一步,一把掐住江楚扬起的手腕。

    “江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我答应带人过来,可没说过你可以杀人。”林峰笑道,浑然不把江楚满眼的怒火放在眼里。

    “林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江楚用力挣扎不果,左手一扬就要打上林峰的脸。

    林峰手臂一推,江楚站立不稳,一下栽倒在地。

    江楚万万没想到林峰竟然敢推她,当即觉得受了莫大的屈辱,厉声道:“林峰你竟敢对我动手!你就不怕侯爷回来后一刀斩了你!”

    林峰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大笑话:“我林某人身为冀城骁羽卫大统领,也是在兵部挂了号的,可不归侯爷管辖,我本是看着侯爷的面子才答应你带人来给你出气,可不代表你就能在我林某人这里随便杀人!”

    “问我林某人是什么东西?呵!江小姐,你以为你有是个什么东西?”林峰冷笑,“不过是个以色示人的玩意儿,你这样的货色,候府不知有多少,还真把自己当候府夫人了?”

    江楚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即便她不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她不过是侯爷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侯爷喜欢她便能宠得整个江家在冀城无人敢动,可谁又知道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她连个妾的名分都没有,也难怪林峰瞧不起她。

    “所以林大统领,你这是在耍我?你不让我动手,又为何答应我?”江楚恨恨开口。

    林峰又是一笑:“我既然把人给你带来了,只要你不在我这里杀人,其他随你如何处置。”

    江楚从地上站起来,一把将烙铁丢下,转头看向季江南,目光凶狠择人而噬,她奈何不得林峰,那就拿这个人开刀,虽然不能杀了他为父亲报仇,但令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可是有的。

    江楚手掌一动,窄袖中落出一把短匕,刀刃薄而窄,这把刀是当初父亲高价从奎山商会买来给她防身之用,锋利无比,她今天就要拿这把刀活剐了眼前这个人!

    林峰抱着手站在一旁,挂着笑意,神色莫名。

    江楚持刀上前,眼中盈满恨意,扬手挥刀过来,同时季江南眸光大盛,双手一用力,麻绳断裂,右手握拳一拳朝江楚脸上打去。

    对付对他起杀心的人,季江南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想法,所以这一拳挥出力道极大,江楚惨叫一声被倒地擦着地面滚出好远。

    江楚半张脸疼到麻木,口中一股铁锈味,一张口,半口牙齿连带着鲜血吐了一地。

    江楚面色恐惧的看着季江南,忽然反应过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林峰。

    江楚指着林峰想说话,但她半口牙齿被打落舌头也被划烂,张口只徒劳的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呜哇声。

    季江南看了撑着地面要站起来的江楚一眼,一脚踢向地上掉落的烙铁杆子,烙铁呼啸的飞过去,烧红的烙铁边缘锋利,精准的划过江楚的脖子,江楚捂着脖子嗬嗬两声倒退几步,鲜血顺着指缝划过,目光死死的盯着林峰,半晌后头一偏,右手砸落地面,彻底断了气息。

    血腥气在幽闭的地下囚室扩散,季江南看着江楚断气,转过头来看向林峰。

    “这算是送我的见面礼吗?”季江南紧盯着含笑的林峰,“侯爷。”

    从进来后就一直在专心吸溜鼻涕的沈云川侧头看了过来,扬了扬眉,好小子,看出来了。

    林峰抚掌而笑,目露赞赏,清脆的击掌声在地下囚室回荡。

    林峰伸手往额头一撕,整张面皮脱落,露出下面相对年轻的一张脸,眉毛上扬,眼睛很亮,一道明显的伤疤从左颊跨过鼻梁延伸到右下颚,看着不丑却还增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而这张脸的主人,正是敬亭侯慕容卓。

    “眼力不错,不知这份礼,阁下是否还满意?”慕容卓笑道,压根不看角落里那具还温热的尸体。

    “礼我已经收下了,侯爷想让我做什么?”季江南目光锐利,直视慕容卓。

    “既然礼物已经送完了,那我们还是出去谈如何?这气味可不大好闻。”慕容卓掩鼻,左手平伸向另一侧石阶方向,摆出请的姿态。

    季江南深深的看了慕容卓一眼,走上石阶,沈云川拖拖拉拉的跟在后面,继续吸溜鼻涕。

    目送二人离开,慕容卓转头,慢慢的走到死绝的江楚身边,极其温柔的为她拂开额前的头发,那双眼睛瞪的得很大,显得十分空洞,轻笑:“你说过的,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江家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所以我收回来也没问题的,你说是吗?”

    江楚空洞的眼睛依旧大睁着,脖颈上的血已经开始干涸,黑色的血痂在白皙的脖颈上异常醒目。

    慕容卓又伸手帮她理了理衣襟,站起来道:“把她埋了。”

    身旁立马有人应了一声,抬着江楚的尸体走进悠长的黑暗,消失不见。

    石阶蹭蹭向上,季江南走在前面,沈云川走在后面,解了自己手上的绳子甩着玩,忽然好奇问道。

    “喂季小子!你是怎么看出他是慕容卓的?”

    季江南脚下不停,这一路上的事情如走马观花一般闪过。

    “林峰是武将,说话不会那么文邹邹的,还有,他明知我杀了化海境的江临,要拿我去给那女人泄愤,可拿我的时候没封我的穴道,这很矛盾。”季江南道。

    沈云川眉头一挑,看样子在客栈初见林峰时季江南就已经察觉不对,好小子他还怕季江南直接动手才把他拦下来,感情是他想多了,就算他不阻止,季江南顶多打伤两个人,但结果一定会跟对方走的。

    “那女人以为你是林峰送来给她出气的,现在看来,她反而是慕容卓送来给你出气的,”沈云川呵呵一笑,探究问道,“这就怪了,你和他们一家子有什么仇怨?”

    季江南没再答话,前方有光亮起,季江南加快脚步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这处暗牢出口在一座假山石内,晨光斜斜的照进来,空气中还留在清晨的冷意。

    绕出假山,是一座较大的庭院,有两名小斯打扮的人正侯在那里,见二人出来迎上道:“二位请随我到花厅等候,侯爷随后就到。”

    季江南点头,举步跟上,后面的沈云川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貌似他忽略掉一些事情了,季三公子自幼拜入七剑门学艺,期间未出南域一步,怎么会和东域势力扯上关系?看来他得着重再查一下季江南,要是他一直被绊在冀城,东陵那边可就不好办了。

    沈云川这厢正准备深度查一下季江南,等他抬头时季江南已经走快没影了,沈云川连忙加快脚步跟上。

    “喂喂喂走那么快干什么?不是,你等我一下……”

第六十章 千里江山图

    季江南跟着小厮一路走过,这是一座江南风格的宅院,装修雅致,应该是慕容卓在冀城的别院。

    季江南与沈云川被冒充林峰的慕容卓从冀城城府带进地牢,但地牢的另一个出口却连同慕容卓的别院,而且看随季江南进地牢的几名骁羽卫态度来看,骁羽卫明显是听命于慕容卓,而身为骁羽卫大统领的林峰在哪里?是死是活?又或者是听命慕容卓,就不得而知了。

    这就有些不好言说了,敬亭侯复姓慕容,前朝西域三十六国,慕容氏原本是被前朝覆灭的西域二十四国之中的燕国皇族,但不同其他二十三国的宁死不屈,燕国慕容氏是主动归降,归降大楚后被封为安靖王,世代承袭,后来大晋建国,晋皇夏侯烈重整王侯封地,将安靖王一脉的封制规格降从王爵将至侯爵,压缩一半封地,到了现任晋皇夏侯凌这一辈,又重新给慕容氏改了封地,迁至东域敬亭山一脉,改封号为敬亭侯,封地也压缩到敬亭山附近的胶宁一带。

    对大晋来讲,慕容氏始终是异族,即便归降,也难与大晋上下一心,有句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晋一再打压慕容氏一脉,杜绝慕容氏一切接触国政中心的机会,更不可能容忍慕容氏与任何大臣有私交,而骁羽卫是直属兵部的城防驻军,由兵部直接调配,现在慕容卓居然能在大晋的层层打压之下直接掌控冀城骁羽卫,要么林峰已死,要么林峰已经与慕容卓达成共识,对兵部阳奉阴违。

    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对季江南来说都是一样,他窥见了慕容卓的秘密,若他不答应慕容卓的要求,慕容卓为保秘密不被泄露,季江南可能就真的走不出冀城。

    季江南一路心思急转,前方的小厮突然顿住了脚,让开身子,低头弯腰:“请。”

    季江南步入花厅,在桌边坐下,随后跟上的沈云川也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刚准备去抓盘子的瓜子,一条清鼻涕又流了下来,沈云川十分不满烦不甚烦,左右看了两眼,扯过窗边的帘子就要擦鼻涕。

    季江南眼角一抽,这块帘子是块上好的蜀锦,绣工精巧,拿来擦鼻涕简直是奢侈到极致,季江南刚准备阻止,有人先他一步开口。

    “且慢!”才刚刚走过来慕容卓一眼就看见沈云川揪着他的蜀锦帘子就要擦鼻涕,一直笑着的脸终于僵住了,几步跨进花厅,大声阻止。

    沈云川动作一顿,转头笑道:“侯爷,我这鼻涕都要淌下来了,借你块布擦擦呗,候府那么有钱,应该不差这一块吧?”

    慕容卓闻言脸色一黑,唤过小厮:“去拿几块帕子过来,速度快点。”

    小厮速度挺快,慕容卓才吩咐完进入花厅坐下,小厮就取了几块帕子进来放在沈云川面前。

    沈云川如蒙大赦,拿起一块帕子使劲一吹,瞬间觉得浑身都舒爽了。

    沈云川舒坦了,慕容卓看着飞到他袖子上的一滴不明液体,感觉浑身都不好了。

    鼻涕短时间内不会流了,沈云川心情很好,抓了一把盘里的瓜子开始嗑,简直慕容卓这个正主还随意。

    慕容卓努力忽略衣袖上的那一小滴液体,微笑看向季江南。

    “侯爷这么煞费苦心的布置一番,到底要我做什么?”季江南问道。

    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季江南走沂水入东域,偏偏和自东域而上的江临碰了个正着,江临为了讨好慕容卓收集古玩,又偏偏不早不晚得知张庆府有一座药师佛,就马不停蹄的感敢上,而后遇见季江南,被季江南所杀。

    江天逃回冀城,江楚为报复仇找上慕容卓假扮的林峰,被慕容卓当做礼物送给季江南。

    慕容卓这一番布局,将江家一老一少两名执掌人性命尽数送到季江南手上,失了家主和少主,江家要么回白帝城苟延残喘,要么,就可能死在季江南剑下,江家如何对待当年的季江南母子,江家人心里有数,本以为江玥母子已经死了,又有谁知道季江南活了下来。

    以整个江家最为礼物,慕容卓的目的恐怕不好达成。

    “季公子不必紧张,我的确需要季公子帮一个小忙,”慕容卓道,“若我猜得不错,季公子应该是要前往东陵霸刀堂,有一样东西,希望季公子能帮我带回来。”

    “什么东西?”季江南问道。

    “一副图,前朝吴道子先生所作《千里江山图》。”

    “咳咳……”一旁嗑瓜子的沈云川突然呛了一下,半片瓜子壳卡在喉咙处,噎得他直翻白眼。

    季江南和慕容卓同时看过来,沈云川抓起桌上的茶壶喝了两口,顺过气来,看着二人干笑两声:“继续,你们继续。”

    季江南看了沈云川一眼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慕容卓:“《千里江山图》是何物?存在何处?”

    “《千里江山图》是当初吴道子先生的最后一幅画,为吴道子先生历经十年走过大晋所有疆土后所做,长两丈宽半丈,画尽大晋王朝千里江山,是吴道子一生中的巅峰之作,吴道子死前,要将这副画献给晋皇,结果半路失窃,这幅图不知所踪,但据我所知,这副画现在就在霸刀堂内,总归你是要进霸刀堂,届时将画带出来便可。”慕容卓说道。

    “你既然知道那图在霸刀堂,为何不自己去取?怎么会挑中我?”季江南问道。

    慕容卓闻言,轻笑一声,听不出情绪:“我不能出东域,一旦我出了东域,就再也回不来了。”

    季江南听懂了他的意思,当今晋皇多疑,慕容氏一脉又为异族,慕容卓虽然承袭敬亭侯爵位,但也是晋皇画地为牢,将慕容氏彻底困在东域,一旦慕容卓出东域,就会被晋皇认为其有反逆之心,顺势就可将慕容氏一脉除掉,可不就是出去了就回不来了么?

    “至于为何选你,因为此次汇往东陵的一众人中皆有自家势力在后,唯有你是独身进入,顾忌不多,目标相对要小,我的目标只是《千里江山图》。”慕容卓微笑道。

    季江南了然,意思说白了就是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和江湖势力挂钩,他虽属七剑门弟子,但此次行动是抛开七剑门单独行动,慕容卓手下势力不能暴露,他又不能出东域,自然是找一个跟他没有关系又能毫无顾忌的进霸刀堂的人来办最好,而季江南,就是这个最好的人选。

    “似乎我不答应都不行。”季江南看着慕容卓说道。

    慕容卓一笑,不可置否,他提前查过季江南,才会筹谋将刚好在他辖内范围的江家送到季江南面前,季江南实则被摆了一道,杀了江临,又杀了江楚,好处已经提前支付了,现在是要办事的时候了。

    拿了东西不办事,便是坏了规矩,季江南若真拒绝慕容卓,那这冀城,可能就是他的埋骨之地,慕容氏经营胶宁一带多年,杀他季江南一个,绰绰有余。

    “好,我应下了。”季江南只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爽快!”慕容卓哈哈一笑,“既然你应了此事,那我的礼可能要送的彻底一些,明日一早,白帝城江家就会彻底从大晋世家中消失。”

    “多谢侯爷,不过还是不必了,白帝城,我会自己走一趟,不劳侯爷费心。”

    季江南拒绝了慕容卓,白帝城内还留守着大部分江家族老,当年他和母亲被从白帝城中赶了出来,从江氏族谱中剔除,连外祖的墓碑上都不允许刻上母亲的名字,母亲一直想重回江氏,那他就一定要让母亲的名字重新出现在江氏族谱中,那是母亲生前唯一的愿望。

    白帝城,他会自己走一遭。

    “也罢,随你,”慕容卓无所谓,“目前落梅山庄等江湖势力已经过了湘南地界,顶多还有一日就要进入东陵,你们准备何时出发?”

    季江南看向门外,长舒一口气:“现在!”

    沈云川抓着一把瓜子嗑得很惆怅,失策啊失策,眼下这就不好办了,本来想找个盟友,现在倒好,直接成了对立竞争,他错了,他一开始就不应该为了偷懒把季江南扯进来,现在骑虎难下。

    那副《千里江山图》到底有什么稀奇的地方?沈云川不解,他这次的任务本来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看来,这副画的玄机,恐怕不比浮屠密库残图低,又或者,两者之间,有一定的联系?

    江山千里,烽火千年。

第六十一章 查找

    东陵,奎山商会东陵分号。

    东陵地处南域与东域交界处,东域毗邻东海,而东陵就在东海海岸线之下,外海商人入大晋,东域为第一屏障,而东陵汇于两域交界,集东南两域于一地,外海商人一般也将东陵定为首个交易场,奎山城行天下商道,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地方。

    东陵慕兰城,东陵最繁华的一座城,慕兰城因满城种植慕兰花而得名,慕兰花白瓣金蕊,花型很大,形似牡丹,慕兰花最为奇异的是开花时蕊心会散出微微的金光,每年三月开花时,夜幕降临,满城金光如漫天星辰,十分奇异。

    而慕兰城也因此与汴京并称“不夜双都”,在大名声不小。

    现在是二月中旬,慕兰花还尚未打苞,还不是赏花的好时节,但现下慕兰城内行人往来,天南海北皆有汇聚,多为江湖中人,人数比之三月慕兰开花之时毫不逊色。

    慕兰城南面,有一座占地不小的建筑,围墙极高呈弧形环绕,圈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往上有三层,飞檐鳞瓦十分气派,大门高两丈,朱漆金钉,门匾上书“奎山商会”四字,气势不凡。

    一队商人推着小车赶来,为首的汉子满脸愁容,这次行船在海上遇到了大浪,船只都被打烂了大半,船员也死了大半,好不容易上了东海,不知为何这次海域盘查极严,一路过来被拦了好几回,还差点被抓,虽然最后还是放行了,但今年的商会时间也结束了,现如今只好到奎山商会碰碰运气,奎山商会不定期开启拍卖场,虽然抽取的分成不低,但若是不去这批货就彻底砸手里了,只能忍痛割肉。

    汉子等人一身狼狈,还未到门口就被门卫拦了下来,门卫皱着眉头问道:“停下,打哪儿来的?要干什么?”

    汉子连忙作揖道:“这位小哥,我们是从东海来的,有批货物想在此寄卖。”

    “东海?”门卫闻言脸色一变,“你们走吧!奎山商会目前暂时不接海外拍卖。”

    “这,这为什么呀?我们这批货在海上走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才上的岸,这货要是砸手里,我们连回去都回不得啊!”汉子大急,连声问道,“这位小哥,麻烦帮帮忙,去里头通传一声,这抽成多点也无妨,但得救救我们啊!”

    汉子队伍里的一行人也七嘴八舌的开始求情。

    “我已经说过了,不接海外货物这是商会下来的决定!你们赶紧走!别在这堵门!”门卫不耐烦的喝道。

    汉子等人越发焦急,扯着门卫不停求情,惹得左右商铺探头观望,熙熙攘攘。

    奎山商会三楼,一扇雕花木窗边,一身竹青长袍的男子正端着酒杯,看向楼下撕扯的两波人,自语道:“这帮海蛮子还真是,一批一批的赶,一批一批的来,托前人的福,他们这批货定要砸在手里了。”

    “奎山商会若是有意,收了也无妨。”对面有人说道。

    “呵呵,这我可不敢,要是带了点别的东西,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男子轻笑一声转过头来,“季家主可是代宸王行走南域,六扇门司徒大人可还在楼下坐着呢,这玩笑我可开不起。”

    对面男子一身素色大氅,正是季家家主季怀远。

    季怀远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方城主才刚刚接手奎山商会,不在奎山城打理,怎么跑到这慕兰城来了?”

    青袍男子清瘦俊美,面目姣若女子,正是奎山城现任城主方唯玉。

    去年四月奎山商会慕兰城分号在城内和一帮海外商人打了一次交道,结果那批人出东陵就在雁云关被拦下,查明其私带火药,事后奎山商会全程配合朝廷查案,那时方海平身体已经垮了,所以一直是方唯玉在处理,一月前方唯玉正式接手奎山城,才刚刚处理完城中各事,就得知年前的案子已经出了结果,朝廷已经动手合围东陵,其中还牵扯大批江湖势力,慕兰城位于东陵最繁华地带,与霸刀堂比邻,一旦动手势必收到牵连,是以方唯玉得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往慕兰城赶,前脚踏进商会,后脚就就听闻季怀远与司徒九来访。

    方唯玉与季怀远并没有打过交道,奎山城又不在江湖势力之中,故而对季怀远也仅仅因为他是季江南的兄长而稍有关注,但对司徒九就是如雷贯耳,江南道六扇门总捕头,丹心境武道高手,在南域凶名赫赫。

    这个凶人找上门来,方唯玉还是有些警惕,但见了面之后,司徒九言行之间竟是以季怀远为主,而此时方唯玉才知季怀远为宸王手下第一客卿,此次围剿霸刀堂,由其一手负责,江南道行军都督楚啸与六扇门司徒九全程听命。

    方唯玉大感意外,有些琢磨不透他找上自己的目的。

    “年前的海商夹带火药一事当初是我代家父配合调查,后续事情我虽不知,但毕竟和我奎山商会有关,我此次前来,就是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也算是将功折罪。”方唯玉笑道。

    “好,不瞒方城主,此次的确有一事需要你帮忙。”季怀远马上说道。

    “哦?季家主请说。”方唯玉脸色不变,笑道,心下吐槽不已,我就说个场面话,你还当真?瞧着这模样,分明就等着他主动开口呢。

    “朝廷此次动手,是因霸刀堂勾结南疆,陈冽为霸刀堂之主,当为罪首,但是时到今时,各方势力已经抵达东陵,陈冽再如何迟钝也应该察觉到了,可霸刀堂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收回在外弟子,安静的守在听涛邬,这有些反常,所以,我怀疑陈冽不在霸刀堂。”季怀远目光看向窗外,慕兰城外是为五百里平湖水域,其中有一片连绵形似岛屿凸起的陆地,人称听涛邬,是霸刀堂总部所在,如今整个平湖周围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手下暗网堵截,确保不会漏跑一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但季怀远始终觉得不对,霸刀堂安静得诡异,如果不是知道霸刀堂的确收回弟子在听涛邬,季怀远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提前逃走了。

    陈冽此人心机城府极深,为人谨慎圆滑,如今霸刀堂面临死局,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要么是听涛邬里设埋伏,要么,就是他根本不在霸道堂内。

    若是前者倒不怕,楚啸与司徒九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但如果是后者,陈冽逃脱,以他的心机智谋谋,怕是后患无穷,不怕猛虎突击,就怕毒蛇暗饲。

    方唯玉没说话,静静的听着,已经猜到季怀远要他做什么。

    “现在各方已经就位,抽不出人手查找,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奎山商会行商天下,人脉情报一面比之六扇门也不遑多让,所以我想请方城主帮我查找一下陈冽的下落。”季怀远正色道。

    方唯玉暗自点头,确实被他猜中了,毕竟作为商人,能让季怀远看上眼的应该就只是人脉这一方面了。

    “奎山商会会尽力查找,但我不能给季家主明确的保证,说不定陈冽就在霸刀堂呢。”方唯玉沉吟一会儿说道。

    “那就多谢方城主了,”季怀远正色一礼,面色凝重,“我也希望只是我自己多想了。”

    方唯玉回以一礼。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两人静坐半晌后季怀远起身告辞,并谢绝了方唯玉送行的好意,与司徒九从后门离开。

    方唯玉站在窗边门口和门卫纠缠的那伙海商已经放弃了,无比沮丧的推着小车离开,商会不收,就只能在坊间贱卖,可惜他们注定是卖不出了,现在局势紧张,他们只要在一开摊位,立马会被官府的人带走,一分钱都赚不到还要把货全赔了进去。

    方唯玉摇了摇头,这些海商命运如何,他并没有兴趣,行商一道,一步巅峰一步深渊,逐利而行,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既然答应了季怀远,那就得把事情办好,方唯玉吩咐下去,查找陈冽。

    不过,方唯玉突然想起一件事,嘴角勾起。

    季怀远的那个弟弟季江南,貌似已经快到东陵,这两兄弟凑一起,又是一场大戏。

    方唯玉袖子一挥,转身下楼,看戏嘛,在外围看就好了,免得秧及池鱼。

第六十二章 前夜,潜入

    季江南与沈云川自出冀城以后一路加紧速度往东陵赶,还好冀城处于东域靠近南域一侧,快马加鞭,于二月二十四早上赶至东陵境内。

    季江南本以为他这一路耽搁,东陵怕早就已经动起来了,结果等他入了东陵才知道还没开始。

    季怀远一直怀疑陈冽躲在暗处,此次若是抓不到陈冽,任务就算失败了一半,所以他才一直等,想等陈冽冒头,但几日下来,陈冽没冒头,但听涛邬霸刀堂总部似乎已经被压抑到了极致,从昨日下午开始不断有弟子逃离,但平湖已经被围,那几个弟子才出听涛邬就被抓,季怀远单独审讯了一回,结果那些弟子只是外门弟子,入门后连陈冽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更不清楚陈冽在不在听涛邬。

    没得到想要的消息,这些弟子马上就被六扇门的人处理了,朝廷的命令是主犯押往盛京,其余就地斩杀,一人不许放过。

    季怀远忧心忡忡。

    距离平湖最近的良才县内,大批江湖势力聚集在此,家家客栈爆满,季江南与沈云川在县城内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个落脚点,刚好午时了,就随便在路边找了个摊子坐下。

    沈云川抱着一碗牛肉面吸溜吸溜的吃得正香,这两天赶路过来,他的伤寒算好了,也不流鼻涕了,那几天流鼻涕搞得他吃饭都闻不见香味,现在终于能闻见了,美食在前不闻其味,简直是人生一大遗憾。

    “老板!再来一碗!”沈云川将空碗一放,无比豪迈的开口。

    “好嘞!”老板笑得满脸开花,手脚麻利的捞了一碗面起来,这两天天天客满,就他这小摊子,这一天下来得赚平日里半个月的钱,乐的他做梦都笑醒。

    “客官您的面,”老板将面往沈云川面前一放,又笑呵呵的转向季江南,“这位客官要再来一碗吗?”

    “要。”季江南头也不抬,继续吃面。

    简陋的小桌上有两摞空碗,一摞沈云川的,一摞季江南的。

    这几天赶路赶得太猛,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别说沈云川,季江南都饿得脸绿了。

    沈云川瞄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忽然发现季江南的空碗比他多了一个,瞬间就不服了。

    别的能输,这个不能输,沈云川当即筷子一动,埋头狂吃。

    半个时辰以后,沈云川捂着吃撑的肚子靠在后桌上,愤愤不平。

    “小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恢复力那么变态了,你这一顿就顶常人两三个!”沈云川不服,“吃饭这种事情我还没输过谁!咱两回头再比过!”

    季江南刚吃完最后一口面,听到这话顿感无语。

    这个比赢了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吗?

    沈云川见季江南不理他一下就来气了,在他看来季江南这是在藐视他,一拍桌子:“小子你能耐啥?拼这个算什么好汉,能耐的跟爷拼酒试试?”

    季江南眉头直跳,这厮是不是忘了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现在跟沈云川拼酒那是不现实的,眼看沈云川要炸,季江南决定提醒他一下。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季江南问道,沈云川忽悠他来东陵是有目的的,路上沈云川一直神秘兮兮的不说,现在已经入东陵,季江南需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云川正拍着桌子要炸,一听这话就安静了下来,然后觉得无比头疼,他要《千里江山图》,而据他的情报,这幅图藏在陈冽的房间里,早些年陈冽救过一个千机唐门弃徒,对方感激,在临死之前为陈冽在房间外布了一座机关阵法,本来的计划是想趁霸刀堂大乱时忽悠季江南引开守在外面的人,然后他自己进入房间寻找那副图。

    沈云川破不开千机匣,但对千机唐门的一些基础阵法还是有所了解,布阵的既然是千机唐门弃徒,没被千机唐门追杀致死,而让其好好的在霸刀堂活了几年,想来也不是核心弟子,也布不出什么高明的阵法,对付简易的机关阵法,沈云川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可现在季江南答应慕容卓将《千里江山图》带回作为谢礼,沈云川就算得了这幅图,季江南怕也要跟他翻脸抢夺。

    沈云川倒不怕季江南跟他动手,毕竟来真的话季江南在他手底下走不过五招,主要是此次有朝廷参与,要是引来朝廷的人,这副《千里江山图》势必要落入朝廷之手,因这图本就是吴道子献给晋皇的,但这图入了朝廷之手,沈云川就抢不回来了,楚啸与司徒九皆是丹心境武者,司徒九现为丹心八劫,沈云川自认打不过,东西拿不到,就是任务失败,到时候麻烦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你到底要干什么?”季江南等了半天没等到沈云川开口,追问道。

    沈云川回神,嘿嘿一笑,低声道:“这个嘛,晚上你随我走一遭。”

    “去哪儿?”季江南问。

    沈云川眼睛一眯:“霸刀堂。”

    既然当日动手会引来关注,那他趁还没动手悄悄去总可以吧,反正到手之后他抢了图跑路就是,季怀远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就算季江南被发现了总归不会死就对了。

    虽然坑季江南一把有些不地道,但这也是没办法,好歹他救了季江南好几次,算扯平咯。只要这幅图到手了,黄泉天的任务自然有别人来接手,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沈云川越想越开心,笑得像个老妖怪。

    季江南本还想问去霸刀堂干什么,一见沈云川这笑容不知怎地背脊一凉,总觉得哪里不对。

    良才县内各方势力云集,本来是打着为落梅山庄讨个公道的由头来的,入东陵以后开始变了味道,宸王即将动手,一些内幕也被挖了出来。

    霸刀堂勾结南疆。

    这一消息传开,众人哗然,然后又是一喜,如此一来,倒是光明正大的参与围剿,还能落个好名声。

    众人摩拳擦掌,兴奋以待。

    在他们眼中,霸刀堂如今是砧板上的鱼,就等一声令下,就可随意分割。

    平湖岸上,季怀远站在湖边,遥遥看向远处的听涛邬,身边站了一名男子,男子不高,比季怀远还要矮半个头,穿了一身黑色贴里,面貌极为普通,丢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普通,而这个一眼令人记不住的男子,在江南道凶名赫赫,正是江南道六扇门总部头司徒九。

    “聚往东陵的江湖势力已经越来越多,你还不动手吗?”司徒九淡淡问道。

    季怀远眉头一皱,司徒九继续说道:“王爷的意思是让那群江湖人去探头,我们跟在后面就行,可你一再拖延,那群江湖人开始回过味来,现在变成我们打头阵,他们倒变成捡现成的了,你到底在等什么?”

    一开始宸王定下的计划是直接强攻,后来梅花山一事传来,宸王更改计划,将围剿霸刀堂的时间提前,本想等先引动落梅山庄等江湖势力与霸刀堂对峙厮杀,再派兵围剿来个黄雀在后,如此一来打死打伤的都是江湖势力,正好趁机对这些门派势力进行削减。

    但季怀远自到东陵布置以来一直疑心陈冽不在,恐其有诈,迟迟不肯动手,而江湖势力也大多在观望,一方都不动手时间一长都回过味来,越发不愿意主动上前,朝廷失了先机,没了探路的卒子,多了一群等着喝汤的饕狗。

    “宸王来信,务必在明天之内动手。”司徒九的语气一直很平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既然如此,明日辰时,围剿霸刀堂。”季怀远一叹,没有办法了,就算漏掉陈冽,也不能再等了。

    司徒九转身就走,季怀远看着前方眉头紧皱。

    良才县一间客栈内,云道舒站在窗边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件客栈内,秋涉细细的擦拭着剑锋,余杭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自他从梅花山回来后,话就越发少了,神情也越来越阴郁,秋涉为此大动肝火责其心志不坚,才受这么点挫折就如此颓废难成大器。

    余杭面对秋涉的责骂一声不吭,秋涉虽怒其不争但好歹还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弟子,所以这次东陵之行,也将他带了出来,想让他历练一二。

    秋涉抬头,见余杭站在原地一声不吭死气沉沉,越发怒起,收剑站起转身回屋。

    余杭依旧站在原地,低头看不见任何情绪。

    ……

    各方势力,各怀鬼胎。

    当夜,季江南与沈云川一身黑衣离开良人县,平湖边听涛邬渡口有六扇门人把守,沈云川不识水性无法从湖中潜入,那就只能走正渡口。

    听涛邬与岸上是相连的,听涛邬在平湖的形状像一只勺子,勺子部分是霸刀堂总部,勺柄连同霸刀堂总部与湖岸,而连同湖岸的地方有六扇门人值守,不能硬闯,只能暗潜。

    湖边共有十二个六扇门人在走动,季江南与沈云川藏在废弃的小渔屋后面,有些无从下手。

    十二个人,除非同时灭口,否则只要一人出声,二人行踪必露。

    要同时杀十二个人对沈云川来说不难,但问题是如何近身。

    沈云川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那十二人中的一个对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那人就直直的朝二人的方向走来。

    随着那人走近,季江南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过来的六扇门人在小渔屋前溜达了一阵,然后在墙边解开裤带准备小解,季江南一跃而起,单手从背后勾住那人的脖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扭断了脖子。

    将尸体放倒,沈云川眼睛一亮比划了一阵手势,季江南脸色一黑,半晌后点头。

    在湖边巡视的十一人见同伴迟迟未归,正准备前去查看,就见他押着一人从屋后走出来。

    “发生何事?”其中一人问道。

    沈云川放开季江南,一脚将他踹过去,季江南趔趄两步脸色更黑,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抓了个人,躲在那屋后边。”沈云川快步上前道。

    那几人一听立马朝季江南合围过来,最先开口那人忽然反应过来,声音不对!当即退后一步就要开口,而季江南和沈云川已经离他们很近,一时两道剑光亮起,将黑沉的夜色划开两道缝隙。

第六十三章 药凶

    季江南与沈云川同时出手,季江南身形低垂长剑一划,三人立毙,沈云川动作极快,也不见他如何出手,但剑光一闪,数具尸体倒地。

    剩下的两名六扇门人立刻后退,能进六扇门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只是二人爆发太突然而且距离太近,其中一名六扇门人立刻准备呼喊。

    “敌……”才喊出一个字,此人喉咙冒血,嗬嗬两声,强提着腰刀砍过来,沈云川往旁一避,那人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最后一名六扇门人大惊,转身就逃,从腰封里摸出一支竹筒就往上空发射。

    季江南目光一凛,抢步上前一脚将踢倒,一剑斩下,尸首分离。

    沈云川一跃而起,长剑一荡,那枚还没炸开的信号烟火被打落,沈云川才刚落地,那枚信号烟火就突然炸开,红色的亮光照开一丈有余,红光朝天而起。

    “坏了!快走!”沈云川脸色一变招呼季江南迅速往听涛邬深处窜去。

    红光耀起之时,四围巡视的六扇门人立刻发现,迅速上报司徒九,司徒九听闻立刻带人前往,将听涛邬团团围住。

    没多久听涛邬岸口就亮起一片火光,司徒九蹲下身子细看那那几具尸体,剑伤,一击毙命。

    人群分开,季怀远披着一件斗篷走进来,看了尸体一眼立马转头看向听涛邬方向。

    “有人闯进了听涛邬。”司徒九站起身来。

    季怀远神经紧绷,他在得知有人偷入听涛邬时第一反应是陈冽回来了,但现在一看绝不是陈冽的手笔,虽说千种兵器殊途同归,但善用兵器之间还是有些许区别,动手的人是标准的剑者,不是陈冽。

    那这种时候,又有谁会主动做那个趟雷的闯听涛邬呢?

    “有江湖势力动了,要动手吗?”司徒九问道。

    季怀远看向听涛邬的方向,眉头锁起:“水网可以拉开了,各司就位,这边先等等,既然有人按捺不住了,那就先让他们探探霸刀堂的底。”

    司徒九一点头,手掌一挥,众人四散,平湖边缘一圈六扇门人就位,时间一到,就可拉起水网。

    季江南与沈云川一路闯向听涛邬深处,一路上一个霸刀堂弟子都没有,眼见庞大的建筑群越来越近,二人放慢脚步,霸刀堂门口有一座巨大的螭吻石雕,螭吻为龙第九子,掌火焰祥瑞,相传平湖就是螭吻的封地,霸刀堂再次起家,就把螭吻当做自家图腾。

    夜色下庞大的石雕行成一个巨大的阴影,季江南与沈云川小心翼翼的窜上石雕,爬到石雕顶部往宅中看去,宅中空无一人,黑漆漆的窗户全部关起,季江南二人一瞬有疑,霸刀堂的弟子跑了?可水下路口皆有六扇门堵截,插翅难飞,那那一千多的弟子都哪儿去了?

    季江南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疑惑,但古怪归古怪,进还是要进的。

    二人轻巧的从石像上越下,沿着院墙屋瓦一度深入,霸刀堂总部很大,前三庭后五宅还不连左右耳房。二人十分轻松的走过前三庭,过三庭后终于看见了一点点烛光,季江南与沈云川小心点趴在房沿上往下看。

    屋子里似乎有人在争吵,距离有点远二人听不清楚,但突然门框一声重响,一声高喝二人听得清楚明白。

    “拦住他!”

    房中推门跑出来一名少年,拔腿就要往外跑,但还没跑出多远,就有两人从屋里窜出,左右一起拉住少年,拖着他就要往里走。

    “放开我!我不要!祖父我求你了放过我吧……”少年挣扎不断嚎啕大哭,声音凄厉又绝望。

    二人拖着少年重新回到房内,重重的把门关上。

    季江南二人无心探究,见人进去了继续沿着房瓦前进。

    到后宅人就多了起来,多间房屋灯光大亮,有霸刀堂弟子在其中走来走去。

    季江南皱了皱鼻子,感觉有点奇怪,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药材味,很淡,但萦绕了整个霸刀堂。

    朝廷兵临,霸刀堂半点不慌,依旧在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也不知道霸刀堂是如何想的。

    季江南思忖之间沈云川已经停下,对着下方漆黑一片的宅子打了个手势,季江南点头,往下方一跃。

    这座院子在霸刀堂最深处,是陈冽的居所。

    后堂灯火通明,但这个空无一人黑漆漆的,房间门口有两排练功用的铁柱,铁柱上方轻纱悬挂,轻纱随风轻动,季江南与沈云川抽检在手,一步一步的朝门口靠过去。

    “门口有阵法,若是等会儿引来了人拜托帮我挡一下。”沈云川小声说道,说罢就朝那两排铁柱的方向走去。

    季江南脚步一顿,看着沈云川走过去,才刚刚踏足那两排铁柱的位置,那两排铁柱突然动了起来,地面一颤,铁柱带着轻纱将沈云川合围。

    季江南不懂阵法,但也依稀知道一些奇门之术,从走向来看目测是奇门术中的四象,至于是那一路就看不懂了,这个给陈冽布阵的千机唐门弃徒很有想法,结合唐门机关与奇门遁甲组合布置,的确有两分奇异之处。

    铁柱启动发出沉闷的声响,脚下土地颤了一颤,季江南持剑警惕,这动静不小,必会引来霸刀堂的人,季江南能挡多久尚未可知,只能寄希望于沈云川动作快点。

    铁柱启动没多久,就有人闯了进来,看见季江南二话不说抽刀就斩,季江南抬剑一挡后退一步,瞬时眼光一亮右手持剑斜上一挑,剑身颤抖直取对方双目,同时左手持鞘划开弧形往对方腰上一勾。

    这式“摘星揽月”是季江南新上手的剑式,讲究出其不意,所以剑出的方向都十分刁钻而速度极快,面对这快如闪电的一剑对方扬刀自下而上一挡,剑锋稍微一偏,没有刺中对方双目,剑尖斜斜的在对方脸上划出一道血口子,同时季江南左手已至,剑鞘一横勾住对方的腰,而后脚下一跺一跃而起右脚往下一砸,正中对方肩膀,对方身体往下一沉,抽刀后退,远离季江南三丈之外。

    季江南站在原地,看着推后的男子,那男子一脸胡须看不出具体年龄,左手拿着一把十分普通的雁翎刀,右臂袖子空荡荡的,而这男子自从见了季江南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左手刀,断臂,可能还是个哑巴。

    霸刀堂中有名有姓的人物没有哪一个是这般形容的。

    那男子后腿开后,将雁翎刀插入地面,从怀里掏出一截小竹子模样的东西放在嘴边,像是在吹,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季江南正疑惑,忽然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药材味浓了起来,沉重的脚镣声从左右传来。

    季江南推后一步,眼前的空地山出现了四五个浑身散发着药味的人,看服饰是霸刀堂弟子,但行走之间极为僵硬,脚镣拖在地上唰唰作响。

    季江南警惕的看着这些人,忽然有人一身怒吼扑将过来,季江南马上挥剑一挡,但眼前的人不闪不避,蒙头冲来,胸前被季江南一剑斩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却仿佛感觉不带疼,继续冲来,来人眼睛泛红,眼神当中毫无神志。

    季江南举剑再斗,已退至阵法边缘,再推,就要进入阵中。

    季江南骇然抬头,他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了,这些都是药人!霸刀堂那自家弟子来炼的药人!

    当日沈云川在夔州地下城说过,药人无神志攻击力极强,有人专门买回去看家护院,但不同于在地下城所见的药人,这批药人像是速成的,浑身带毒毫无神志,这样的药人,是没有痛觉的杀人凶器,却不可入药,为剧毒之物。

    难怪霸刀堂一直没动,他们的杀手锏在这里!他们不知从哪儿得来了药人的炼制之法,现在居然拿自家弟子活炼!即便是死,也要拉着围剿势力一起死!

第六十四章 破阵

    季江南一剑上撩,面前的药人被枭首,头颅落地之时浓郁的血腥味与药材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季江南左手持剑呼吸急促,在他面前已经躺了六具尸体,右小臂被抓出三道血口子,伤口泛黑,使得他的右手微微颤抖。

    这些速成的药人浑身携带剧毒,有没有神志悍不畏死,除非将其枭首,否则断胳膊短腿也要扑过来,季江南仓促应战一时不慎被抓了一把,当即感觉右手迅速失去知觉,虽立马封住穴道,但右手是用不得了,亏的季江南平时动武习惯右剑左鞘一起使用,虽然左手剑使得不如右手剑,但好歹不至于太弱。

    而且这些药人虽然凶悍,攻击力一般,但一直杀之不尽,地上躺的尸体不少,但从角落里出来的更多。

    眼前风声一动,浓郁的药味铺面而来,季江南矮身一剑斩向对方的双腿,对付这些药人,除枭首以外就只有断其双腿,若是直剑刺破心脏,药人不会马上死,而是会卡着长剑继续前冲,季江南右臂的抓伤就是因此而来。

    长剑划过,药人扑通倒地,膝盖以下部位被斩断,但那药人还兀自挣扎着朝季江南爬过来,月光之下那是一张还很年轻稚嫩的脸,看着比季江南还要小一些,此时这张脸色泛着一层浓郁的紫红,瞳孔涣散眼球中血弥漫,大张的嘴巴溢血,黑洞洞的看不见舌头,发出低低的嘶鸣。

    季江南折身一剑剁下,那个年轻的头颅咕噜噜的滚出一截。

    季江南暗自调整内息,眼睛瞄向三丈之外的独臂男子,那男子依旧拿着小竹筒在嘴边无声的吹着。

    那独臂男子在用竹筒控制药人,虽然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这些不断从黑暗里走出来的药人的确为他所控,若是杀了他,药人是不是就不会再从角落里走出来?

    季江南想着,握紧剑柄,忽而又犹豫了,沈云川就在他身后阵法里,这会儿听得叮当之声响起,阵法应该已经全部启动,若他离开去杀独臂男,那药人若是闯进去,阵法再动,恐怕就不是沈云川能解决的了。

    季江南定了定神,看了四面围过来的药人,决定放手一试,当即右脚撤步下压,左手举剑过肩,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动,不知道能讲将这剑式发挥到几成。

    季江南内力涌动,四面药人围来,季江南长剑急出,点划之间极具美感,如见漫天星河,长剑在空中一划,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季江南全力舞动,左臂带剑将前面划出动剑痕连在一起,半蹲身子旋身一转,身前划开一个半弧,剑光所到之处,药人全部腰斩。

    这式“众星拱月”,在飞星逐月剑中单论群战能力仅在“星罗密布”之下,为剑谱后十二招中季江南比较有把握的一招,但与“星罗密布”一样,以季江南现在的内力修为,只能勉强展开半招。

    眼前的药人暂时一空,季江南也因为丹田内息骤减而脚步不稳,强力支撑之下足尖一点,长剑一扫直奔那独臂男子而去,杀了他,才能解这个局!

    而此时阵法之内,沈云川也极不轻松,他本以为那个给陈冽布阵的多半是个半吊子,结果入了阵以后才发现他想错了,这阵法组合传统公输机关阵法和奇门遁甲之术,铁柱中还设有密密麻麻的飞花弩箭,奇门遁甲为道家之术遵天地八卦,公输机关反之违天地之道强行以人力通天,这二者相悖,这个千机唐门的弟子,算得上有些才情,但也足够离经叛道,相反的两种东西结合在一起,要么融合,要么同归于尽,道家讲阴阳太极,但机关一道为世代众生的结晶,两者之间绝不可能融合,强行融合只会是互相攻击。

    从这座阵法布置来看,这应该也是那个千机唐门弟子的试验之作,道家阴阳太极,机关至刚至猛,所以他在铁柱上悬挂天丝绢匹,与机关铁柱结合,使两者之间达到短暂的平和。

    沈云川一剑斩过,三支极细的箭弩落地,深深的扎进地面,而后仿佛被这三支弩引动机关,四面的铁柱唰唰打开,一时间箭弩漫天入雨,沈云川面色一边,一把扯过铁柱山上的天丝绢,迎着箭雨一卷,大半箭雨被收拢。

    沈云川闷哼一声,左手揪住大腿上的箭弩一拔,剪头带着血肉一起拔出。

    沈云川嘴唇颤了颤,心中对千机唐门那群神经病暗骂不已,这这哪个混蛋玩意儿搞出来?真他奶奶的疼。

    飞花弩是千机唐门常见的一种弩箭,名为飞花,是因为弩箭剪头是由特殊材质打造,出箭一瞬没有异常,但剪头一旦进入人体,箭头就会像开花一样打开五瓣,深深的勾进筋肉,若是动手拔,就是连皮带肉被勾出来,要是不拔,那五瓣的箭头就会像随着筋肉的运动逐渐往里挤,直到破洞。

    飞花努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是为分辨千机唐门弟子的一个重要因素。

    这阵法布的极秒,一发而动,一旦一根铁柱的飞花弩动,其余铁柱上的会同时射出,沈云川进来一刻钟,已经经历了两拨箭雨,这是第三波,虽然沈云川没被扎成刺猬,却也中了一弩,弩箭进入极深,又连皮带肉一起拉出来,这个过程简直不能再提神。

    沈云川一把将弩箭摔落看着那五瓣剪头上的碎肉糟心不已,转过头来,经历了三波箭雨,沈云川差不多摸出点门道来,箭雨发射频繁,但有时间间歇,这座阵机关阵法不多,主要是奇门之术,自他进阵,就方向全失,再也找不到出口,这套组合阵,奇门阵主困,机关阵主杀,现在机关阵暂停,他必须抓紧时间破开这奇门阵。

    “渭生两仪,步走四象,这应当是四星宿位,但这主的是那一方星宿?”沈云川仔细看了看,眉头拧起。

    “铁为金,金位对白虎煞位,但绢纱揽风,风位对青龙云位,啧,”沈云川自顾自念叨,有些焦急,他本不擅此道,能周旋到现在仅凭着幼时先生教过的一些东西,到现在要用才觉得不对。

    “白虎独煞,不走群居,所以应该不是白虎星宿,那应该就是青龙星宿。”沈云川焦躁的琢磨了一会儿后右手一翻,就要奔着青龙星位打去。

    掌风即将临近,一阵夜风将绢傻吹起,沈云川突然福至心灵方向一变劈向身侧的铁柱。

    一掌落下,一直在缓缓移动的铁柱停了下来,沈云川有些紧张的看着,忽然周围的铁柱开始移动,朝两边分开,露出沈云川的身形。

    “哈哈哈哈哈对了!火助风势,这他娘的不是青龙也不是白虎,是朱雀星宿!”沈云川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被浓郁的怪味呛到,不由得转过去,看着一地的残尸挑了挑眉。

    “哟,砍这么七零八落是准备上架烤宵夜?”沈云川望着一地端手断脚断头顶尸体笑道,随后又嫌弃的捂了鼻子,“就是这调料的味道有点恶心。”

    季江南杵着剑坐在一旁,急促的喘着气,他现在已经没力气和沈云川互怼了,在他脚边不远处趴伏着独臂男子的尸体,独臂男子现在已经没有手臂了,那只手臂紧握着刀落在更远的地方。

    季江南与这人缠斗了一阵,两人都只能用一只手,后独臂男失去了他唯一的一只手,被季江南一剑刺破心脏捅了个对穿,独臂男子不是药人,自然不可能没有感觉,被季江南一剑当胸后当场死亡。

    此刻月下的小院尸横遍野,乌黑的鲜血流了一地,血腥加药材的味道弥漫开来,惹得月亮都染上了几分红色。

第六十六章 意外

    “这些是什么东西?”沈云川突然反应过来,随意踢了一脚,趴伏的尸体转过脸来,紫红的面庞绕着血丝的眼睛。

    “药人?”沈云川不确定的开口,说是药人是因为这些人面孔眼睛都很像药人,但又和他见过的不一样,他见过的药人除了柳傲霜那种,另外的药人只是眼睛发红与常人不同,面部并没有这么浓郁的深紫色,而起这些人身上的药味又苦又涩还有股淡淡的腥味,既像药人又不是药人。

    “这些是霸刀堂的弟子,而且他们身上有毒,别带伤去碰。”季江南喘了一会儿开口提醒。

    沈云川仔细一看,果然这些人的指甲泛黑,而且大张的嘴巴里没有舌头,沈云川一震,立马想到方才进来看见的那个逃跑未遂的少年。

    “霸刀堂这是准备鱼死网破?”沈云川自语。

    “你要做什么快点,我中了毒坚持不住多长时间。”季江南杵着剑站起来,右手小臂已经开始发青,穴道封闭不能太久,不然会影响经脉,他必须马上解决这边回去解毒。

    沈云川望了季江南发青的右臂眼神复杂,这个少年看着阴冷桀骜难以接近,其实说到底最好懂,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无关地位无关立场,他忽悠季江南来东陵只是告诉了他一些消息,他倒是尽心尽力的跟他走这一遭,刚才他困在阵里,季江南本可以一走了之,却还是拖着中毒的身体守在这里,倒让沈云川有些不忍心算计他了。

    “还不走?”季江南疑惑但看向沈云川,见沈云川目光惆怅的望着他忍不住一阵恶寒差点一剑敲过去。

    “呃,走。”沈云川回神,见季江南一脸不爽,有些心虚的走上前,算了,到时候东西到手还是把他打晕一起带走得了,否则显得他多不是人。

    沈云川当先推开陈冽的房间,季江南随后,二人端起小心抬脚往室内走,室内很暗,仅一面窗户透进来少许月光。

    沈云川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吹了,微弱的黄光照亮一小片地方,沈云川摸着墙壁一寸一寸的寻找,季江南不知他在找什么只能问道:“你要找什么?”

    沈云川顺着墙壁摸索,手指一动,摸到一副挂画,他抬起手中是火折子往上一看,这是一副山水挂画。

    季江南不明所以刚准备再问一遍,就听得沈云川嘿嘿一笑,顺着花卷一路蹲下去,摸到卷轴横木用力一扭,地面轻微的动了动,沈云川一把掀开画卷,露出画卷后的一扇门,身形一闪就冲了进去。

    季江南一愣动作一慢,沈云川带着火折子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暗道里。

    季江南眉头一皱,这让他来帮忙倒把他给甩下了,那既然已经没他事了他应该就不用下去了,要是等会儿上来被药人堵门就不好了。

    季江南摇摇头将画卷放下,无意间往图上一扫,淡淡的月光在画卷的最上层照出一排小字,无非是题诗之类,忽而季江南眼睛一动,落在题诗的最尾端,“吴道子”三字落款极为飘逸。

    季江南猛然想起,先前他答慕容卓来取《千里江山图》就是吴道子所作,当然这副肯定不是,慕容卓曾详细描述过《千里江山图》的样子,长三丈宽半丈,卷起来有合抱粗。

    《千里江山图》藏于霸刀堂,而刚刚沈云川就在他面前打开陈列的密室,又一路飞快的向下,似乎怕别人抢他东西一样。

    季江南立刻掀开画卷,漆黑的通道什么都看不见,季江南回头开始在房间里摸索,摸了半天才在床边摸到一只小油灯,又摸索了半天找到两颗打火石,捣鼓了半天终于将小油灯点亮,当即握住小灯往密道里冲去。

    他知道沈云川要什么了,沈云川和他要的是一样东西,就是吴道子的《千里江山图》!

    虽然不知道这图什么来路,但敬亭侯与沈云川同时在找,由不得季江南不多想,《千里江山图》画尽大晋河山,浮屠山密库残图记载浮屠密库走向,有没有可能,他们找这副图大目的,是想结合当年地理山河来确定浮屠山密库的地址?但了解浮屠山密库走向,要么就是得千机唐门全力相助,要么就是手中已经有大部分残图,无论哪一种可能,这副画都是重中之重的存在。

    季江南端着小油灯一路向前,密道地势一开始还是平的,越深越往下,两面花岗墙壁潮湿的样子来看,这密道通往平湖之下。

    季江南一路疾行,转过几弯后眼前隐隐有亮光,季江南加快脚步上前,这是一座石室,大门开着,季江南迅速闪身而入,石室面积不大,嵌了好几颗拳头大大夜明珠。

    室内零散的堆着一些筐柜,空无一人,并没有见先他一步下来的沈云川。

    季江南转了转,依次打开箱柜,多是些金银珍宝,字画虽有,但没有一份是他想要的。

    季江南站起身来,莫非是他猜错了?《千里江山图》不在这里?

    突然脖子上一凉,没有任何预兆,一把长剑已将架在他的大动脉上,只要他稍微动一下,这把剑就能要了他命。

    季江南没有回头,他手里的小油灯照来三寸距离,那黑色的剑身上飘逸的云纹已经昭示了他的主人是谁。

    “你似乎并不意外?”身后沈云川轻笑一声。

    “杀我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千里江山图》?”季江南没动,问道。

    沈云川从身后走上前来,期间长剑绕着季江南的脖子走了一圈,沈云川在季江南面前站定,眉目轻松,神情却是少有的认真。

    “临出冀城时,慕容卓单独和我谈了一场,他给我八千两,说如果你没得到那幅画,就让我杀了你。”

    季江南握剑的手一紧,当时慕容卓的确和沈云川单独谈了一会儿,那时他牵挂东陵事变,没有留意,现在听来,慕容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无论他有没有得到《千里江山图》,他都难逃一死。

    “你杀了我,他也不会让你活,”季江南看着沈云川说道,“况且,你不也是来找这副画的吗?”

    沈云川突然笑了,往脚下一踢,一卷合抱粗的画卷稳稳的落在他手上。

    “没错,我也是来找这副画的,你会死,我不会,就凭慕容卓在胶宁的一亩三分,,他还奈何不了我。”

    “现在画已经到手了,季三公子,你没用了,”沈云川眯着眼睛看过来,剑锋逐渐往里压,“慕容卓那八千两我就不要了,好歹一起走了一个多月,冲这情分,就留你个全尸如何?”

    话音一落,沈云川气势陡变,往日的散漫消失无踪,一股凌厉而冰寒的气势陡然爆发,没有丝毫杀气外溢,却压得季江南喘不过气来。

    这才是丹心六劫的气势,深沉如海,杀机藏而不显,如宝剑藏匣,这才是剑者一道的方向。

    季江南被这股气势压得脸色惨白,与这股气势相比,他之前一言不合就杀气狂飙,看着唬人,却先自己泄了气势,沈云川于剑者一道道理解,远比他要深得多。

    季江南咬牙,艰难的搭上剑柄,他一直以为自己无惧生死,但真正面临如坠深渊的杀机,他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浓烈的渴望,他想活着。

    小的时候,他是母亲唯一的精神支柱,他要为了母亲活着;

    后来在季家,虽然生父的存在等于没有,但两个哥哥很爱护他,他也听母亲的话好好的做季家三公子;

    再后来,二哥身死,大哥背离,他一身狼狈逃出江州,一心只想找到真正杀了二哥的人,这一路,他又是为了二哥活着。

    他十七年的人生,似乎都是在为别人而活,但此刻生死关头,他陡然生起的念头,他不想死,他想活着,为自己活着,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浓烈。

    季江南眸光一闪拔剑出鞘,这一剑不同以往的杀气凌然,而显得极为普通,仿佛他不是拔剑杀人,而是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哪怕他现在拔剑刺向沈云川,心里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沈云川眉头一挑,剑锋从季江南脖子上撤下,轻飘飘的往上一抬将季江南的长剑打开,但长剑离开后却并未脱手反而饶了个弯朝沈云川握剑的手腕打来。

    沈云川足尖一点后撤,落在季江南身前不远处,而季江南脸色无悲无喜,持剑而立,却隐隐有了几分如剑一般的锋利。

    对峙半晌,沈云川气势一松,突然又笑了,吊儿郎当的将长剑收回鞘中,笑嘻嘻的走上前来。

    这一瞬变化太快,仿佛刚刚那个其实沉渊如海的沈云川只是季江南一瞬间的错觉。

    季江南十分不解也十分不悦,站在原地没动。

    “啧,开个玩笑嘛!干嘛那么严肃。”沈云川也看见季江南一脸不爽,也没再靠近,就着身后的柜子依靠,笑着开口。

    “玩笑?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季江南冷冰冰的开口。

    “好吧,也不全是玩笑,至少,慕容卓是真的花八千两找我买你的人头。”沈云川摸了摸鼻子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季江南问。

    “这话问的,爷像差那八千两的人吗?”沈云川不满的砸吧嘴。

    季江南不说话,嗯,不像,从夔州一路到梅花山再到冀城然后转到东陵,这一路上他可一分钱没出过,厚着一张脸到处蹭吃蹭喝。

    “小子,你那什么眼神?不就吃你几顿饭吗?看把你给小气的,”沈云川悻悻的开口,“如你所说,慕容卓既然动了杀你的心,那肯定也不会留我,既然他早晚要对我动手,那我还废那老鼻子劲干什么?”

    “至于《千里江山图》,”沈云川说不清是惋惜还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单手抓住卷轴一头往前一抖,三丈长的画卷展开,长长的画卷只上,只有一团团五颜六色的颜料,常年屯在阴暗潮湿的地库,这副画卷已经被严重腐蚀,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第六十六章 关刀(上一章是六十五章,不好意思)

    “我找到这副画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根本看不出原来画的是什么,而且画布我也仔细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有价值的是画布上的东西,但是现在已经毁了。”沈云川叹道。

    季江南蹲下身子,沿着画卷看了看,吴道子十年心血,终毁在这平湖之下的地库里。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陈冽带着真正的《千里江山图》跑了,”沈云川说道,“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陈冽不在霸刀堂。”

    “石磊说过,正月的时候,他在奎山城。”季江南站起来回了一句。

    “意思是那时候他就察觉不对劲了?然后丢下这千余名弟子独自跑路?啧啧果然是老狐狸,心狠手辣。”沈云川连声叹道。

    季江南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儿?”沈云川追上问道。

    “上去,霸刀堂拿自家弟子炼药人,这是要玉石俱焚,现在不出去怕等会儿就出不去了。”季江南走在前面说道。

    “那得赶快的,朝廷那边应该也要动了,到时候要是放火可就玩完。”沈云川一听也加快脚步跟上。

    “谢谢。”沈云川上前,季江南忽然说道。

    沈云川一愣,随即得瑟的笑了起来:“谢就不必了,回头上汴京你请客,我要去芳华馆见月姑娘。”

    季江南闭嘴加快步子,是他嘴欠,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这厮一天不犯贱浑身痒痒。

    沈云川这次帮了他一把,之前沈云川说过不止一次,他控制不住体内的杀气,迟早有一天被杀气所控,尽管后来季江南努力去平复心境,每日默念清心诀数遍洗练,但依旧效果甚微,一旦有人朝他动手,他拔剑放杀气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季江南自己也能感觉到,他在逐渐迷了心境。

    对此季江南很焦灼却找不到解决掉出口,直到今日沈云川逼了他一把,真真实实的让他感受了一下生死但距离,他才明白他一直无法自控的原因在哪里。

    剑守本心,季江南前些年的心寄托在母亲身上,后些年寄托在两个哥哥身上,后来母亲去世两个哥哥一死一弃,他失了依托迷失本心,他以为是他进步太快导致心境跟不上,其实是他自己本身出了问题,武道一途最要坚守本心,但他连自己的心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活得没有目标,一切都是为了身边的人活。

    但当沈云川真正对他露出杀意的时候,他忽然就清醒了,他不为任何人活,当为他自己而活,明了这一点后体内一直蠢蠢欲动的杀气被彻底的压下去。

    他找回了自己的本心,找回了自己的剑道。

    他是得谢谢沈云川,于武道一途,沈云川指点他不少,但每次他想认认真真的表达一下谢意的时候,对方就开始耍无赖,瞬间让季江南把答谢的念头抛得干干净净。

    “你还抱着这东西干什么?”季江南脚步一停,看着被沈云川抱在怀里的画卷问道。

    “我得拿它交差,不管这画能用不能用,总归是得交差的。”沈云川抱着画卷有些郁闷,这玩意儿可不轻。

    季江南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慕容卓既然已经动了杀他的心思,那他自然也没必要再帮他带东西回去。

    等二人回到陈冽房间时,外面已经灯火通明呼喝声响成一片。

    朝廷动手了。

    夜色之下砍杀声响成一片,浓郁的血腥味和药味搅在一起,熏的令人作呕。

    二人照原路攀上檐瓦,也不知霸刀堂第一任堂主是怎么想的,听涛邬只有一条路通往岸上,其余一条退路也无,四面皆是湖水,一旦被围,插翅难飞。

    二人才攀上檐瓦,忽而一束亮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一多红色的焰火。

    六扇门和江南道行军也都到了。

    从房檐上往下看,就是一片修罗场,众人与药人缠斗在一起,明晃晃的刀剑带起一阵阵发黑的血液,地上残肢断臂头颅内脏肠子淌了一地,极度血腥又恶心。

    江湖势力本来是这次变故的主角,但后来得知霸刀堂勾结南疆后就彻底沦为配角,江南道行军在外围围堵,论屠宗灭门,没有谁比六扇门更熟悉。

    场中身着黑色贴里的六扇门人占了一半以上,六扇门人单论个体武力可能不及江湖势力,但比之江湖势力的各自为战胜在进退之间默契度极高,场下的残尸,大半是死在雁翎刀之下,月光朦胧,雪亮的刀锋异常耀眼。

    前面的庭院虽然暂时看不见,但砍杀声不绝于耳,霸刀堂的药人被拔了舌头,发不出声音,只会不停的扑向他们所能见到的一切活物。

    之前听石磊说过,霸刀堂对待内门弟子尚要以蛊毒控制,而眼下这一波一波出现的药人,却是印证了一件事。

    不止陈冽,整个霸刀堂高层,都异常心狠,将千数弟子以剧毒活炼药人,自知这回逃脱不掉,就要拉着众人一起玉石俱焚。

    至于为什么拔掉他们的舌头,剧毒噬体疼入骨髓,霸刀堂高层拔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无法发出声音,以瞒过在外围守候许久的各方势力。

    也许是他们才到东陵之时,或者更早,霸刀堂就已经放弃在外势力,之所以低调收回弟子连续几日风平浪静,就是为这一批药人做准备。

    霸刀堂千数弟子,没有死在外人手里,反倒是被自己长老炼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药人。

    二人蹲在屋顶,并未下去,季江南是因为他中了药人的毒右手暂时用不了,沈云川则是因为对这场厮杀毫无兴趣,是以二人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院奔去。

    季江南正踩着瓦片前行,忽然感到背后有风袭来,紧接着就是沈云川一声厉喝。

    “季江南!”

    季江南只觉背后刺骨冰寒立马左手拔剑往后奋力一挡,一把沉重的关刀直劈下来,压得季江南持剑的手往下一缩,身影后仰,季江南后撤一脚稳住身形,速度极快的往旁边一让,左手带着长剑一绕,将关刀划开,脱身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后跃开两丈站好。

    而此时沈云川的长剑已至,势如龙腾,所向披靡斜斩而下,来人挥刀一斩,刀刃与剑刃相交,发出一声脆响,沈云川单手持剑力压关刀,忽而撤剑回身再斩,对方提着关刀后退两步,剑尖扫过,来人持着关刀的右手小臂被划出一道血口。

    沈云川一剑伤敌,落在瓦檐上。

    来人是个颇为精壮的男子,穿着一件霸刀堂的弟子长衫,衣襟半开,露出大片胸膛,年约三十左右,黄脸圆目,气势彪悍。

    来人侧眼看了看手中的关刀,刀刃与沈云川剑刃相交之处起了卷口,不由让他十分惊讶,这把刀足有八十斤重,刀身用的都是最上等的钢材,跟了他十年也没有损伤过一次,今日却被敌人一剑砍至卷口。

    “行啊大个子,就奔这小子来了,怎么?看不起老子?”沈云川重新调整了一下抱着画卷的姿势,对着男子嘿嘿一笑。

    他方才明明只落后季江南几步,结果这个大个子提着关刀直奔季江南而去,从他身边经过将他完全忽略,这就让沈云川有些不爽了,怎么地?大爷看着像个不值钱的?

    “你这把剑哪儿来的?”关刀男子目光灼灼盯住沈云川手里的剑,目露狂热。

    “这个啊,算你有眼光!这把剑可是把好家伙,跟我也有十来年了。”沈云川精神头来了,突然觉得关刀男子看着都顺眼多了。

    “哈哈我这把刀也很不凡,也跟我十来年了,虽比不上离火剑庐出品,但也是一把宝刀。”关刀男子兴奋起来,侃侃而谈。

    季江南看着站在屋檐上聊兵器聊得甚欢的两人觉得眉心拧巴拧巴的疼。

    沈云川聊天习惯性带偏话题季江南已经习惯了,但在这里居然遇到了一个和沈云川一样神经的人,这下边院子里打得血肉横飞,这两站在屋檐上相谈甚欢,尤其这关刀男子方才还准备要杀他,这会儿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眼见两人从兵器聊到阵法军事,看这热络劲就差当场拜把子,季江南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就走,他受不了了,沈云川那个贱人让他爱滚哪儿滚哪儿,总之他是不奉陪了。

    季江南走了两步走上屋脊,刚准备下去,又听一阵破风声响起,而连带着来的,是一股沉重的气势,而这股气势,比之沈云川毫不逊色,季江南背脊一寒,骤然转过身来。

    而沈云川也暂停了跟关刀男子的聊天,感受到其气势的一刻立马举剑后撤,全神戒备。

    房檐上站了一名老者,老者头发花白,脸上皮肤却十分年轻,着一身寻常的褚绿袍子,背着一把胡琴,笑得平易近人。

    而就是这个平易近人的老者,瞬间让季江南与沈云川一凛,全神以对。

    “‘霸刀’高维,你居然还活着。”沈云川眯起眼睛,暗自紧了紧握刀的手。

第六十七章 追

    “霸刀”高维,是霸刀堂上一任堂主的师弟,现任堂主陈冽的师叔,上一任堂主之选,高维本是呼声最高的一位,但他不喜权争,故而主动放弃,他的师兄才得以执掌霸刀堂。

    高维外号“霸刀”,在江湖人眼中,唯有高维,才可真正成为霸刀,其刀势刚猛无双所向披靡,霸道而不狂妄,这是江湖人给高维的评价。

    当初高维以未到四十之龄进入丹心六劫,是为当时连堂主都比不了的第一高手,但高维生性不爱拘束,常年在外游历,最近一次回来是七年前,而后毫无音信,时人都以为他死了,结果今日突然出现,而观其内息勾动之间,境界比之前还要高出一些,至少能稳在丹心八劫,与季江南的师父曲难行处同一境界。

    “高先生还真沉得住气,自家弟子被屠戮不管,反倒找起我们的麻烦来?”沈云川轻笑一声,看似轻松,实则已经随时准备出手,这老妖怪十年不见老,而且现在他的内力修为还要高沈云川两个境界。

    打不过,是沈云川观察了一会儿后下的结论,不是他怂,而是丹心境到五劫以上,每一劫区别都很大,每上前一步都异常艰难,饶是沈云川惊才绝艳,卡在丹心六劫也已有数年,高维本就年长他许多,武道底蕴比他只高不低,若真打起来,沈云川也确实没有多少把握。

    “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他们自己造的孽,我为何要插手?”高维淡漠的往下扫了一眼,仿佛下面厮杀的都不是他的同门。

    “高先生这话说的不错,那既然如此,又为何将我们拦下呢?”沈云川笑道。

    “他们虽然不成气候,好歹还是我师兄一手调教出来的,霸刀堂屹立东陵七十余载,我身为霸刀堂弟子,自当与霸刀堂共进退。”高维表情淡淡。

    “高先生好情怀,可惜你那位师侄可不这么想。”后面传来一人的笑声,人还未至声先到,话音落下,一道黑影轻巧的跃上屋顶,身上披着的黑色锦云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司徒九!”关刀男子一见那人上来就一声怒吼,拖起关刀一刀斩过去。

    司徒九对迎面来的关刀毫不在意,极为随意的一掌打出,肉掌击在刀身上,震得关刀颤抖不已,关刀男子只觉手臂一麻,一股巨力传来,推得他后退数步。

    “刘步,上次我已经饶了你一命,你若是再不识抬举,那我就成全你,送你去和你的兄弟团聚。”司徒九颜色一变,阴瘆瘆的开口。

    司徒九一句叫破关刀男子的身份,季江南略有诧异,“寸步难留”刘步,霸刀堂夏坛坛主,整个霸刀堂中堂主之下第一人,丹心六劫武者,与沈云川境界相当。

    前阵子霸刀堂秋坛坛主贺一刀死在梅花山,刘步与贺一刀不和,刘步性子耿直较为正派,向来对弑杀凶狡的贺一刀极为不耻,十分不解陈冽为何收留这种渣滓,贺一刀留在总部,刘步就自请外出,直到半月前被陈冽召回,回到听涛邬不见堂主也不见贺一刀,后来才听说贺一刀的死讯。

    霸刀堂高层向来知刘步的性子,故而活炼药人之事一直瞒着他,还设计将他关在密室中,直到今夜霸刀堂生死一战,一直藏着的药人被全部放了出来,刘步听得外面响动心知不妙,强行破出了密室,结果一出来就看见满地的残尸,刘步又惊又怒,刚好见季江南与沈云川鬼鬼祟祟的从房顶上掠过,断定其二人为主使之人,立马拎着关刀上来火并,但刘步武功虽好脑子却一向不大灵光,和沈云川一翻扯皮差点忘了自己来干嘛,这会儿见了司徒九,陡然怒气勃发,不管不顾的要动手。

    “放你娘的屁!我那曹旭兄弟不过说错一句话你就杀了他一家五口!你饶我一命?我呸!!分明是你不敌堂主,才不得不退走,说得老子承了你什么情一样?呸呸!狗东西!”刘步大怒,上前指着司徒九的鼻子开始大骂。

    几月前刘步在云阳结识了一个叫曹旭的镖师,两人相谈甚欢十分合得来,就结伴一起去参加云阳宿定阳老先生的寿宴,寿宴进行一半,司徒九忽然亲自带人找上门来,就要强行将宿老先生带走,说宿定阳与南疆勾结,曹旭当即站起为宿定阳鸣不平,宿定阳被抓后只是淡淡的交代后事,而后服毒自尽。

    刘步本不欲掺与其中,他脑子有时候虽然不大灵光却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宿定阳监管东海鉴口,就算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也是有可能的,况且他与宿定阳完全没有交情,赴宴只要是因为曹旭一再相邀才来,为避免麻烦上身他拦下了曹旭,而后第二日他有事去了池县一趟,回来后得知曹旭一家五口被六扇门所杀,罪名是与罪犯勾结。

    曹旭不明真相的为宿定阳鸣了一句不平,导致自家一家尽赴黄泉。

    刘步与宿定阳没有交情,但与曹旭可是要拜把子的兄弟,刘步当即背了刀一路闯进司徒九的官邸,和司徒九厮杀一场,刘步丹心六劫,司徒九丹心九劫,自然不是司徒九的对手,还好陈冽及时赶到将他救了下来,时候被强行带回东陵,陈冽唯恐刘步又不忿去找司徒九,安排大量杂事让他处理,刘步忙的晕头转向,还真暂时把这事给忘了,现在陡见司徒九,立马想起了这桩恩怨。

    刘步一番骂下来,司徒九反而笑了,只是这笑得毫无温度,突然身形一动,旁边的高维脸色一遍翻过胡琴一挡,胡琴上三根琴弦崩断,高维立刻跟上,结果还是慢了一丝,站在屋檐上的刘步只觉下腹一痛,身体不由自主的飞起来,重重的摔砸在屋檐边上,带着堆瓦片坠落下去。

    “司徒九,在我面前打我霸刀堂的弟子,你太猖狂了!”高维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单手摸上胡琴底部,手腕一动,抽出一把寒光冽冽的长刀。

    霸刀堂弟子皆习刀,但习的并不止一种,如孙弃的九环刀,石磊的雁翎刀,刘步的关刀,大小形制不一,而高维这把刀有些独特,刀身很长近四尺,但刀身又很窄,像把长剑却只开了一面刃,刀尖部位稍稍上钩,极具美感。

    眼看高维与司徒九对上,沈云川眼珠一转,朝季江南使了个颜色,季江南会意,逐渐后退,沈云川轻身一跃,招呼季江南一声转身就走。

    这儿没他们什么事了,先撤出去再说。

    “哪里走!”高维眼睛一立,一把拽下断裂的琴弦抛出。

    季江南与沈云川听得有东西破空而来同时跃开,细长的琴弦穿过檐瓦,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头。

    “他奶奶这老东西真狠!”沈云川一头冷汗,若是这东西入了体,会顺着筋肉在体内游走,而且很难取出来。

    方才那琴弦擦着季江南的身体射入瓦檐,季江南虽躲开了还是心有余悸,千机唐门中有几件至高的暗器,其一名为暴雨梨花针,使用的小针入体会迅速游走四肢百骸,痛苦无比,而高维的这跟琴弦做工考究且穿透力如此之强,恐怕与暴雨梨花针所用的小针为同一种材质。

    二人躲开琴弦片刻不留继续往前,高维脸色一沉,刚要动身忽然瞥见司徒九在旁似笑非笑,当即停下了脚步,而此时被司徒九一掌击飞的刘步已经重新跳了上来,挥舞着关刀就要冲过来,被高维一声喝止。

    “去追方才那两人!务必让他们留在听涛邬!”高维喝道。

    刘步脚步一顿,十分不甘心的望着司徒九。

    “要我说第二遍吗?”高维再次喝道。

    刘步一咬牙,狠狠的瞪了司徒九一眼,转身提着关刀谁出去。

    高维望着刘步的背影微微送了一口气,回神就见司徒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高先生好像很怕这两人逃出去?”司徒九笑,“还是,怕他们将那卷东西带出去。”

    高维瞳孔一缩,淡淡的扬起手里的长刀。

    司徒九呵呵一笑,高维的情绪波动虽然很微弱,但他还是察觉到了,看来那两个年轻人拿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这就有意思了。

    不过,目前还是先解决这个老东西。

    司徒九目中凶光一闪,拔刀出鞘。

    季江南与沈云川才跑出不久,刘步就追了上来,杀不了司徒九刘步心中怒气蓬勃,全力挥刀一斩,沉重的关刀破风而来,气势如虹,沈云川与季江南同时转身一挡,脚下却一脚踩空,跌下庭院,待二人站起来时,入目的就是一大群脸色紫红目光凶狠的药人,除药人之外,只有站在廊下的三名老者,其余之外,再无活人。

    季江南眼尖的看见那三名老者手中都有一支小竹筒,再环顾周围的大批药人,脸色变了。

    他们落尽了药人群里。

    而此时,刘步也一跃而下,关刀高举,重重的劈下来。

第六十八章 斗

    季江南与沈云川落进了药人堆里,才站稳刘步就一刀从上往下砍来,现在左右皆是药人根本避不开,所以只能硬接这一刀。

    沈云川手一扬,画卷在空中划了个圈,稳当当的落在廊上的房梁上,双手持剑自下往上一挥,龙吟之声响起,正面迎击刘步这一刀。

    而那三名老者也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小竹筒开始无声的吹奏,四围散漫的药人目露红光一拥而上,季江南手中长剑舞动,尽力清出一片空地。

    沈云川一剑挡下刘步,刘步也落了下来,庭院里刚刚经过一场厮杀,脚下垫了一层尸体,脚边尽是血迹,很容易打滑。

    沈云川靠近季江南,正视刘步,小声的问季江南:“刘步我来对付,那三个你能解决吗?”

    “可以。”季江南答道,那三个老者没有出手,但应该不会在之前的独臂男子之下,至少化海中期以上。

    季江南现在为化海初期圆满,全力爆发的话应该可以与化海中期武者一战,一个可以,三个的话,季江南也不敢保证,但事到如今,不行也得行。

    “没问题?”沈云川问,那三个老东西可不弱,还掌控了这批药人。

    “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季江南反问,一剑腰斩一名扑过来的药人。

    “行,你自己小心。”沈云川不再废话,提剑直奔刘步而去。

    同时季江南也动了,长剑一荡直袭那三名老者。

    三人见季江南冲过来毫不意外,继续吹奏手中的竹筒,马上有大批药人扑过来阻止季江南前进。

    药人没有神智,但身为刀客的本能还在,又没有痛觉,力大无穷,而季江南右手中毒暂时动不得,只能单左手持剑挥动,少顷已觉手臂发软。

    季江南一剑斩过药人的头颅一脚将其踹飞,暗自调整呼吸思索应对之策,必须想办法靠近那三人,否则这些药人不会停下来。

    季江南迅速扫了四周一眼,突然不再前冲,反而往后一翻,站出丈许远。

    廊下的三人,是霸刀堂药殿的长老,也是此次药人炼制的只要人物,箫左,韩右,蒋中。

    这三人位一个师父所授,平日里多为默契,见敌人逃跑,都同一时间调转曲风,药人门追赶季江南而去。

    季江南在庭院里左右逃窜,药人一路追撵。

    绕过大半个庭院,已经远离沈云川与刘步的战场,季江南一跃站上院墙,身后的药人一涌扑过去,箫左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立马吹动竹筒欲将他们叫回来。

    待药人门扑过来,季江南脚下猛力一跺,院墙上裂开几道口子,季江南又大力一垛,墙体晃动,季江南跃起,同时墙体倒塌,大片的药人被压在墙下,灰尘滚滚。

    季江南脚下一蹬,身形如箭,目标直指站在左侧的箫左!

    箫左不慌不忙,看着奔过来的季江南露出一个笑容,从腰后抽出一对短刀,主动迎着季江南而来。

    季江南在围柱上一蹬,加快速度,暂时解开右手穴道双手握剑,越来越近之时季江南双手握剑迅速挥动。

    “七星望月”是季江南用的最纯熟的一招,随着他内力修为的进步,这式剑招的杀伤力也渐强七道快斩落下,箫左脸色一变举刀相迎,七剑一剑重过一剑,箫左仓促之间竟然接的有些手忙脚乱。

    刀剑叮当之声作响,季江南七剑速度极快,第六剑时长剑自左往右直取眼珠,箫左举刀一挡,挡住季江南这一剑同时留神下一剑,就在这是季江南突然变招,长剑突然向下疾斩,同时右手持鞘猛砸箫左脖颈,箫左双手一开,双刀一上一下架住季江南的长剑与剑鞘,也因此胸腹部大开。

    要是就是这样!季江南手腕一翻压住箫左的弯刀,压制时间不长,但足够他发挥了,季江南突然跃起,角度刁钻的一脚踢出,箫左重重的挨了一击窝心脚,这一脚劲气十足心脏部位为主心脉所在,忽然暴动的内息使得箫左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两步,而此时季江南长剑攸的刺来,直取箫左下肋,长剑还未至箫左居然往后退了一截,长剑击空。

    “贼小子,耍小手段倒是一流。”韩右一把拖过箫左,对着季江南冷笑。

    韩右一开口,季江南就听出来了,这是之前那名逃跑少年的祖父,连自家亲孙子都要拿来炼药人,可见此人对情感淡漠,狠辣无情。

    韩右上前走来,而一直默不作声的蒋中也围了上来。

    季江南警惕以待,突然觉得眼前一花,浓郁的恶心感袭来,季江南连忙一把点住右减大穴,那剧毒扩散得太快,他不过解开穴道一会儿,毒气就已经沿着手臂开始侵蚀。

    季江南的异常二人自然看在眼里,韩右一笑,与蒋中同时出手,两把弯刀一同袭来。

    两人同时上前,季江南被迫举剑迎击,两把沉重的腰刀斩在剑上,季江南左手一颤差点架不稳,左手自进得听涛邬开始就一直高频率挥剑,此时季江南的左手已经开始疲软。

    这三人中蒋中与韩右在化海中期,韩右最弱,蒋中稍胜之,而箫左要比他二人高出一阶,为化海后期,甚至已经隐隐触及丹心境。

    箫左见季江南年少,出手之间极为随意,一时大意被季江南踹了一脚,这会儿回过神来顿时恼怒不已,他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逼退了,这让箫左一时无法接受,双刀一挥抢上前来。

    季江南本独对二人已经尚显吃力,后方的箫左一声爆喝,双刀交叉自二人身后跃出,弯刀一闪直奔季江南面门。

    季江南仓促后退,迅速举剑方才堪堪架住弯刀,雪亮的刀锋距离他的额头不足二指。

    箫左再动,手腕一翻双刀反握,自外往里合手一划,要将季江南腰斩。

    季江南方才放开右手穴道,毒气上涌,这会儿头晕目眩,又接连斗了几场,双臂酸疼,对突然划过来的双刀只能足尖一点后跃。

    站稳后季江南抬眼一看,压在围墙下的药人又陆续爬了出来,这让季江南心下一沉,现在对这三人就已经处于劣势,若药人脱困,三人操控药人也能讲季江南耗死。

    不能被药人合围,必须想办法解决。

    季江南抬眼看向三人,眼中杀机渐盛,不同于上几次的杀气控心,季江南此时杀机虽动却十分冷静,浑身气息逐渐变的有些飘忽,心中不断考量。

    箫左双刀一呛再次欺身上前,韩右与蒋中也一起上前,他们可不会讲究什么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自家门派都被灭了,谁给你讲什么江湖规矩?

    季江南深吸一口气右脚后撤,躬下身来,左手持剑向后,紧盯着冲过来的三人。

    箫左当先冲到,双手持刀跃起旋转,双刀被带着一同旋转,整个人向一个带仞刀陀螺直奔过来。

    季江南一瞬不瞬的盯住对方,箫左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季江南目中精光一闪,一跃而起,长剑下斩,箫左举刀一挡,另一手握刀上捅,季江南一击不中落下,箫左阴森一笑双刀如月上下劈斩,季江南举剑挡住上方的一刀,而下方的一刀毫无阻碍的扎进季江南的右腿,箫左握住刀柄就要旋转,季江南突然撤剑后退,右腿用力一撤,退离箫左的刀尖。

    箫左正要继续上前,突然看见眼前的少年对他露出一个诡异且疯狂的笑容,转头一剑向后斩去。

    箫左见季江南笑顿觉不好,忽然瞥见季江南身后的韩右,连忙喊道:“韩右小心!”

    说着也疾步上前,方才他三人是站在一起的,因他抢先攻击,与二人拉开距离,季江南又从外面跃进来与他对了几招,但季江南受伤后眼带疯狂逼向韩右,这明显是要拼死杀了韩右,三人为同门师兄弟,自幼一起长大,对亲人朋友皆凉薄,唯独三人之间情谊颇深,见韩右涉险,箫左与蒋中都扑将过来。

    那边韩右看着状若疯狂的季江南忙举刀斩来,不料季江南不闪不避,执意抬剑刺向韩右的喉咙,后方箫左与蒋中皆看见这一幕,蒋中迅速挥刀,右刀左拳一起击来,逼季江南回防,季江南果然转身,一个旋踢与蒋中都左手相撞,同时猛然屈身,长剑快狠准的插进蒋中的右眼窝。

    蒋中一声惨叫右手发力全力一斩,季江南躲之不及被一刀划过腰腹,刀上裹挟的劲气入体,季江南闷哼一身倒飞出去。

    蒋中半张脸都是血,左眼一片血红,剧痛无比,被季江南捅瞎了一只眼,蒋中暴怒全力爆发举刀一斩,刀还未至刀气先到,季江南啐了一口血,目光如狼。

    见蒋中受伤,箫左与韩右眼中冒火。

    韩右与箫左一左一右,蒋中居中,三人再次一起奔来。

    季江南握紧手中的长剑,暗自较量,三人冲至,箫左双刀极快,蒋中与韩右擅长合击,几息之间季江南身中数刀,满身血污,右腿颤抖不已终于杵着长剑单膝跪下。

    箫左面无表情上前想一刀结果了这少年,却被蒋中拦住,蒋中面目扭曲捂着流血不止的左眼上前,咬牙切齿。

    “伤了我一只眼,就用你这双招子来赔吧!”

    蒋中单手举刀准备亲自挖出这少年的眼珠,季江南突然暴起,不对蒋中,却突然对韩右出手,身形暴动贴地而行长剑往上一撩,一招“镜花水月”袭向韩右持刀的右手。

    这变故太快,箫左和蒋中立马举刀欲斩向季江南。

    剑尖即将扫上韩右的右手,季江南突然抽剑后退,在地上一滚,左手持剑一剑砍中蒋中的脚踝,这一剑力道不小,长剑没入脚踝一半位置,蒋中本就因为失了一只眼视物不清,季江南这一剑斩来他也没看清,只觉脚腕剧痛站立不稳往下倒去。

    箫左大惊,就见季江南立刻舍了蒋中奔往韩右的方向大怒,这小贼不敢跟他正面相对就只捡着弱一筹的韩右和蒋中攻击,见他逼近韩右立刻疾步扑过去。

    韩右在三人之中内力最浅,见季江南几招砍伤蒋中本就十分警惕,见季江南本来立马挽刀相迎。

    此刻箫左从身后逼近。

    季江南突然眸光大盛,迅速解开右手穴道双手持剑身形一扭握剑猛然一刺。

    这一剑没有任何剑气威势,甚至比起季江南之前所使用的任何剑招都要朴素,很普通的一剑,带着淡淡的寂灭之感,却轻易地穿透了箫左的胸膛。

    箫左一脸不可置信,抬头只见对面的少年扬起脸来,露出一抹微笑。

    他想错了,季江南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韩右或者蒋中,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对他使出这一式杀招。

第六十九章 月夜,封玲珑

    季江南方才那一剑,是七剑门飞星逐月剑中的最后一式。

    影落星沉。

    剑过华光略风影,星沉月落浮天陨。

    “影落星沉”在飞星逐月剑中为最后一式,也是这套剑法的最强杀招,不同于其他剑招,“影落星沉”讲究一击必杀,只有一剑,没有任何变招,要说起来,这式剑招风格趋近幽剑阁,与幽剑阁剑法一样,脱胎于上任门主荆无双的“幽影十二剑”,化繁为简,一击必杀。

    季江南琢磨这式剑招已经很久了,这式剑招不需要强大的内力修为,完全凭借剑者的剑道领悟,季江南之前一直琢磨得一知半解。

    直到今夜季江南明正本心,找到自己的剑道,那些他一直不解的地方突然如云现月,面对三人,季江南内力修为弱了一大截,只冒险试着动用这一招。

    三人之中韩右最弱箫左最强,本来应该先杀了韩右,但季江南深知只要箫左一人还在,他即便是杀了韩右与蒋中两人也还是会败在箫左刀下,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他一直假装袭击二人,引箫左放下戒心靠近,为此季江南半身剑伤毒气上脑,最重的小腹剑伤只差一点就伤及丹田,所幸季江南做到了。

    箫左双手还握着双刀,陡然被利器穿胸脚步一顿,直到胸口传来剧痛,他才反应过来,胸口长剑上有两道血槽,边缘有一抹红线,剑光流动之下极为瑰丽,血槽内两道血流正顺着剑身往下淌,滴落成一滩小水洼。

    而此时韩右反应过来,立马眼睛红了,大喝一声举刀就从后砍过来!

    季江南听到声音侧了侧头,面前的箫左面目瞬间狰狞,汇起全身内力挥起双刀,他活不成了,这个小贼也必须死!

    箫左才堪堪举起双刀,季江南猛然回头眼中杀气一闪,握着剑柄一扭,箫左的心脏被搅碎,大量血迹顺着伤口缝隙留流出。

    箫左嘴巴大张,胸口剧痛喉咙中有血逆流而上,箫左手中双刀落地,面露不甘。

    韩右一刀斩来,季江南为彻底击杀箫左而站在原地,韩右一刀劈来之时季江南猛然蹲下身子,弯刀一划,带走季江南右肩的一块血肉。

    季江南一把拔出长剑,箫左的尸体轰然倒地。

    季江南转过身来,刚举起长剑,突然眼前一花,浓烈的恶心感再次上涌,手脚发冷一下跪倒。

    方才季江南再次解开右手穴道,毒气已经入脑。

    季江南面白如纸汗如雨下,颤抖着伸手去点右肩穴道,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季江南伸出手半天也没点上穴道,四肢僵冷如冰,耳边嗡嗡作响。

    韩右看着浑身颤抖的季江南狂笑不已,眼中满是怨毒,而一旁倒地的蒋中也挣扎着站起来,右脚拖拉着提着弯刀一步步走近季江南。

    季江南感觉五脏都开始冰冷,这是他自江州重伤之后又一次濒临死境。

    韩右与蒋中站在季江南面前,冷笑着举起手中的弯刀,弯刀一落,季江南将死无全尸。

    正在与刘步缠斗的沈云川也看见了季江南的境地,但刘步与他境界相当刀术精湛,让他一时脱不出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人手中的刀光亮起。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股清冽的梅花香,驱散了那股浓郁药草和血腥味。

    沈云川大喜,来了。

    准备动手的二人突然感到背脊一寒,一股冷意直冲脑门,二人动作一僵,眼前突兀的出现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女子面貌妖娆,红色的衣裙上用金线绣着大片梅花,长发只用一支翡翠玉簪挽起,那个女子就那么站在那里,笙香浮动,又隐藏着一股诡异的死气。

    女子只随意的扫了他二人一眼,随即低下头来看浑身僵硬颤抖的季江南,不由得眉头大皱。

    “看着那小子!别让他死了!”沈云川抽空大喊一声。

    柳傲霜闻言翻了个白眼,缓缓的站起来,对着二人伸出一只手,红唇轻启。

    “解药。”

    “你是何人?”韩右僵着背脊问道。

    柳傲霜眉眼一寒,又说了一遍:“解药!”

    浓郁的死气铺面而来,韩右与蒋中一直着手炼制药人,但这女子身上的死气,比药人还胜百倍,直让两人背脊发寒。

    “哈哈哈哈哈哈哈……想救这小贼?做梦!即便是死,也得让这小贼为我三人阴间铺路!”蒋中哈哈大笑,半张血染的脸在月下恍若厉鬼,说完就干脆利落的一刀抹了脖子。

    韩右紧随其后。

    这个女子是个高手,他二人即便拼上性命,也不一定能赢,如今霸刀堂大势已去,他们三人用自家弟子活炼药人,天理不容,即便逃出,也没有丝毫生路。

    柳傲霜没料到二人这么干脆的自杀,脸色终于冷了下来,眼看季江南脸上快无血色,思索了一下伸手搭上季江南的胸膛,她虽一身是毒却并不懂炼毒,只能以自身强悍的内力为季江南暂时驱毒。

    这边沈云川与刘步也分了高下,沈云川故意卖了个破绽,刘步没有察觉拖刀一斩,沈云川身形一跃剑如蛟龙,刘步举刀一迎,沈云川一剑斩落,刘步手中的青铜关刀被一斩为二,刘步踉跄几步,双手拿着折断的关刀,胸膛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剑伤。

    “刘步,陈冽骗你回来送死,你有何苦为他守着霸刀堂?”沈云川收剑站定。

    “你放屁!堂主只是还未赶回,等他回来了,你们都得留在听涛邬!”刘步握着断刀大骂。

    沈云川摇了摇头,刘步也算个人物,沈云川自觉不是好人,但身处江湖又有几个敢说自己是好人?刘步算是其中较为磊落的一种人,虽也趋权,也会向利,但其原则性十足,与人为恶也是光明正大的撕打上门,这种人其实并不适合江湖,而且他对霸刀堂眷恋极深,注定不存于江湖。

    江湖是什么?厮杀之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这才是江湖。

    这一点,沈云川知,季江南也知,而刘步不知,或许不是不知,只是不愿。

    沈云川双眼一睁,缓缓的抬起手中的龙吟,刘步不愿离去,那就只能留在霸刀堂了。

    龙吟之声响起,两截断裂的关刀当啷落地。

    柳傲霜正低头为季江南驱毒,身旁风声一动,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柳傲霜不用抬头也知是沈云川,皱眉说道。

    “我不懂毒,只能强力驱散,但只能聚于一处,无法排出体外,我一旦收力,毒气就会再次扩散。”

    沈云川也毫无办法,柳傲霜幼时被李三度拿去炼药人,对毒物恨之入骨,虽自身带毒却从不钻研此道,沈云川也对毒物不甚了解,现下倒成了个死局。

    季江南只觉自身一半火热一半冰冷,冷热交叉头痛欲裂,勉励睁开眼睛,之间月亮之下的房檐上,站着一名娇小的女子,女子帽子上的银饰如漫天星辰,细碎的铃铛声飘入耳中,女子手持一支短笛,悠悠的吹着。

    季江南脑中记忆翻涌,竭力睁眼想看清女子容貌,脑中突然一阵剧痛,思绪陷入黑暗。

    柳傲霜和沈云川同时望向突然站在屋檐上吹笛子的少女。

    “五毒教。”

    湘西五毒教,六派之中最神秘的一派,与普陀寺比邻,长居湘西密林,为苗家居所,苗家擅巫蛊之术,可活人可死人,但五毒教轻易不出湘西,是为六派中消息流通最少的一派。

    笛声悠悠,院落里正缓慢行动的药人忽然开始抽搐,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倒地,几息之间,各院落喊杀声逐渐歇了。

    沈云川大感稀奇,这些药人收拾起来虽不难,但被这女子一曲全杀,还是让人觉得十分不真实。

    就在他准备上前时,那些死去的药人身上突然开始散发出点点的绿色荧光,荧光飞起,整个听涛邬上空浮起一层绿色的云,这些荧光飞到空中,又突然同时炸开,变成更多细碎的绿光,而后消失不见。

    这一幕发生得梦幻又突然,令人陡生庄生梦蝶之感。

    绿光消失,女子的笛声一停,那女子从房檐上轻巧的跳下来。

    入了庭院,火光照映之下才看清女子面貌,女子大约十五六岁,手持竹笛,身穿青蓝苗绣衣裙,头戴一顶圆形银饰帽子,额前银色流速摆动,少女容光摄人,神秘如山中精灵。

    饶是沈云川见过诸多美人,也一时被这少女容貌所摄,呆愣在场。

    柳傲霜也被少女惊艳了一下,但马上回过神来,扭头看见沈云川看得目不转睛,冷哼一声,伸手揪住沈云川腰间软肉发力一扭。

    沈云川陡然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没理会叫得凄惨无比的沈云川,柳傲霜上前挡住少女的去路,抱起双手妖娆一笑。

    “敢问姑娘哪位?”

    少女站定,对柳傲霜咧嘴一笑,额前流苏一阵晃动。

    “我叫封玲珑,我来是为了救他。”

    柳傲霜顺着少女手指望向昏迷的季江南,面色古怪的笑了。

第七十章 抢婚的苗女

    得知封玲珑为季江南而来,柳傲霜就放轻松了,一旁鬼叫的沈云川十分不服,就季江南那小子一天冷着个脸动不动就飙杀气一副老子最大不服来战的表情,也居然还有姑娘找上门来。

    诚然封玲珑是个美人,但人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沈云川又不是禽兽,所以也就看了两眼就没再关注。

    嗯,主要是柳傲霜一直死盯着他,稍微多看封玲珑两眼那眼刀子就唰唰的放过来了。

    封玲珑在季江南身边蹲下,伸手掀了掀他的眼皮,松了一口气,从腰上的荷包里拿出一支小竹筒,往手心里一倒,一只浑身绿莹莹形状似蝉的小虫子落在她的手心,温顺的叫了两声。

    沈云川从她一身打扮就知她出自五毒教,他虽听说过五毒教但基本没见过蛊虫,见封玲珑倒出来的虫子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凑过去,想看看如何用蛊虫救人。

    “封姑娘,这虫子和那些药人身上那些是一种吗?”沈云川表示好奇。

    “药人?”封玲珑呆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些东西啊?那些是子蛊,这是母蛊,算是一种吧。”

    “这东西能解毒?”沈云川凑过去仔细看,耳朵突然被一疼,“唉唉唉撒手撒手!”

    柳傲霜微笑着将沈云川揪到一边,自己在封玲珑身边蹲下,问道。

    “这是什么蛊?”

    封玲珑手一伸,绿虫子顺着她的手往下爬,柳傲霜突然出手捉向封玲珑的手腕,封玲珑反应也不慢手腕一翻躲开。

    “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可不放心把他命交在你的手里。”柳傲霜笑得勾魂摄魄。

    封玲珑抬头看了她一眼,咯咯一笑:“绿玉蛊,可解百毒,你放心,我才不会害他呢。”

    “这位姐姐麻烦让让,他毒气都快入心了。”封玲珑看向季江南,又回头看向柳傲霜,语带担忧。

    柳傲霜方才帮季江南暂时压住毒气,后来封玲珑突然出现柳傲霜就暂时放开了他,这会儿本稍微有了点人气的季江南又开始面白如纸浑身颤抖。

    柳傲霜往后一看,封玲珑则趁着空档一抬手,绿色小虫晃悠悠的爬上季江南的额头。

    柳傲霜脸色一变就要伸手去拿,沈云川一把把她的手拉了回来。

    “五毒教的蛊虫,最好别碰。而起她要是想让这小子死就不用救他下来。”

    柳傲霜虽然不满,但也没再动,那只小虫趴在季江南额头上开始吸食,浑身通透的绿色逐渐变成深绿,而后向黑色演化。

    等小虫浑身漆黑时,季江南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小虫晃了晃仿佛喝醉酒一样从季江南额头上落下来,封玲珑小心翼翼的将变了色的绿玉蛊收回竹筒,又再次翻了翻季江南的眼皮,长舒了一口气。

    “没事了,毒解了。”

    季江南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还一直昏迷,眼下霸刀堂内已经清空,是时候撤出去了。

    沈云川刚想上前去掺季江南,封玲珑却已经很自然的将季江南扶起,季江南虽年少,但身量长的很高,相较之下比娇小的封玲珑高处两个头,昏迷的季江南使不上力,大半个身子压在封玲珑身上,本以为封玲珑会搀不住,可事实是封玲珑带着季江南走得很稳。

    “你为什么要救季江南?”柳傲霜好奇开口。

    “因为我喜欢他啊!”封玲珑抬头,理所当然的开口。

    柳傲霜和沈云川同时一噎,素知苗女爽直大方,但也不知会爽直成这样。

    “我阿爸说了,若遇上了喜欢的男子,就可以带他回家成亲。”封玲珑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一只手扶着季江南走得稳稳当当。

    “你这意思是说,你现在要带他回湘西?”沈云川脚步一顿。

    “嗯!我带他回去见阿爸。”封玲珑认真的点头,帽子上的银饰沙沙作响,眼神坚定。

    “可是,他喜欢你吗?”柳傲霜神色古怪的开口。

    “这不重要,我喜欢他啊!我把他带回湘西,他就是我丈夫了。”封玲珑认真的答道。

    柳傲霜和沈云川默了,这哪是求心悦之人,这直接是抢婚。

    早听闻苗家于情爱方面十分直白,有抢婚之说,但只听过男子抢婚,还没听过女子抢婚。

    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封玲珑,一上来就要抢季江南回湘西成亲,偏偏这姑娘还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生生把二人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沈云川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大笑起来,得亏季江南昏迷了,否则要是知道他即将被抢回苗寨做新郎,不知会是何表情。

    沈云川想象了一下季江南一脸扭曲的被逼娶亲就觉得异常好笑。

    沈云川一个人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在笑什么?”封玲珑好奇问道。

    她自幼在湘西苗寨长大,她们这一支区别于其他支系,地位较高的女子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男子,也可以像男子抢婚一样抢一个男子回家。

    封玲珑在湘西长到十五岁,去年冬天是她第一次出湘西,花婆婆带着她和花奴阿月出了一趟门,在江州城外捡到了重伤的季江南,封玲珑在苗寨中接触的男子大多威猛高大爽直,遇见了喜欢的姑娘大多热情高歌,苗人热烈如火,不论男女皆如此。

    当日她首出湘西,救了季江南才发觉还有这样有趣的人,寨子里的人看她都是热烈浓郁的,唯独这个人明明受伤很重一声不吭,却被她看得十分窘迫,还会脸红,这让她觉得很新鲜,她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被婆婆拉着走了,不过好歹还是问到了他的名字。

    季江南。

    她听不懂汉人的名字,但就无端的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她的汉人名字是婆婆取的,她自己也听不懂。

    后来阿爸要给她安排亲事,她偷偷跑了出来,就算要成亲,她也要找自己喜欢的,那个叫季江南的就很不错。

    于是乎她就一个人跑出湘西,准备把他抢回去做新郎。

    但她只出过一次门,并不认得路,只管跟着人多的走,就一路跟到了东陵,又一路跟着他们上了听涛邬,但她只看见到处都是怪人,中了毒的怪人,她以笛声控制绿玉蛊子蛊吸取这些怪人体内毒素,却惊喜的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季江南。

    他中了毒,但问题不大,还好她出门的时候带了些蛊虫,否则她的新郎就活不成了。

    封玲珑很开心。

    在她的思维里,苗寨的男女只要住在一起,就会相互喜欢,那她把他抢回去,住在一起了,也会互相喜欢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季江南不愿意跟她回去会如何。

    “咳咳,封姑娘,我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好,你先把他带回湘西,等他到了湘西,他自然会喜欢你的。”沈云川的恶趣味又上来了。

    “真的吗?咯咯,我也这么觉得。”封玲珑闻言高兴起来,一双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沈云川干咳了两声,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这么忽悠一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别到时候季江南那小子醒过来二话不说朝人家拔剑,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沈云川清清嗓子刚准备再说,腰上就再次传来熟悉的痛感,疼得他龇牙咧嘴立马往旁边让了让。

    “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柳傲霜瞥了他一眼,“你东西呢?”

    沈云川脚步一顿,连忙往回跑,他奶奶的差点忘了那卷图还在房梁上。

    “封姑娘,你别听他瞎说,季公子现在有事在身,是不能陪你回湘西的。”柳傲霜转过身来,笑道。

    “那,我先陪他把事做完,我再带他回湘西。”封玲珑思索了一会儿认真答到。

    柳傲霜有些头疼,这小姑娘一门心思要把季江南带回湘西,别说他们不同意,怕是季江南本人,也不会乐意的。

    “封姑娘,季公子要办的事情需要很长时间,你可以先回湘西,等他办完事了,就会去湘西找你的。”柳傲霜琢磨着怎么把这小姑娘哄回去。

    “那不成!这是我先看上的新郎,我得先和他成亲,”封玲珑突然揽着季江南一脸警惕的看着柳傲霜,“你已经有一个了,不可以再抢了。”

    柳傲霜脸色一僵,合着这小姑娘以为自己要和她抢季江南?

    封玲珑认定柳傲霜是来抢人的,一直扶着季江南远离柳傲霜,等沈云川回来时就看见两人一人站一边互相瞪眼,有点摸不着头脑,招呼她们走时,也是一人走一边,封玲珑一脸防备,柳傲霜一脸郁气,沈云川很好奇发生了什么,问封玲珑不说,问柳傲霜得了两记眼刀子,自讨没趣的沈云川只好抱着图卷一路出了霸刀堂。

    期间封玲珑时不时的看向沈云川,目露同情,越发让沈云川莫名其妙,只觉得那个同情的眼神仿佛看见了一个被戴绿帽子的丈夫,直盯的沈云川背脊发毛。

    然而在封玲珑的眼里,沈云川就是被柳傲霜抛弃的丈夫,而柳傲霜要和她抢季江南。

第七十一章 围堵

    清寒的月亮之下,是一片波光璀璨的平湖。

    听涛邬霸刀堂总部灯火通明,厮杀声已经渐歇,浓郁的血腥气与药材的苦涩味漂荡在整个平湖之上,随着风吹逐渐扩散开来。

    听涛邬外的湖面上浮着一些尸体,一身蓝袍一眼看去全是霸刀堂弟子,霸刀堂弟子前些日子被全数召回,一开始炼制药人只是分批次小部分小部分的带入密室,不是没有人疑心有人消失,但各方势力已经虎视眈眈围住整个平湖,霸刀堂弟子大多是外门弟子,对高层内幕毫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返回听涛邬,进了听涛邬才发现出不去了,一时间恐慌的气氛在弟子之间大肆扩散,有弟子尝试逃走,但还没出平湖就被六扇门所杀,众弟子更加慌张恐惧,而此时霸刀堂高层也不再隐瞒,在饭食中下毒,众弟子失去反抗之力全数交给箫左三人。

    众弟子被关押密室,武功被废舌头被拔,一个一个接一个的被剧毒浸泡,变满身带毒毫无理智的药人。

    本来霸刀堂计划是在两日之后与各方势力一战,谁知季江南与沈云川突然闯进听涛邬,还闹出不小的动静,引得朝廷提前动手,朝廷一动,各江湖势力也跟在后面想讨口汤喝。

    时间不够,霸刀堂弟子九成已经被炼做药人,但还有少部分弟子还未来得及炼制,外面各方势力达成一团,被关起来的刘步自己跑了出去,而这剩下的一成弟子也趁乱偷跑出去,路上又被杀掉一部分人,最重逃出听涛邬的只有寥寥几人,奈何整个平湖区域已被封锁,水面之下扯起水网,路上有六扇门与江南道行军,纵使插翅也难逃,逃出来的几人还是没能出得听涛邬,尸体或趴在岸上或泡在水里,鲜血蜿蜒。

    如此惨祸,天上的月亮依旧皎洁,似乎这满地的我杀机怨气与它无关。

    六扇门人在趴着的尸体上补上一刀,死尸一动不动,大张的嘴巴里黑洞洞的一片。

    今夜上听涛邬的是司徒九为首的六扇门众人,江南道驻军依旧守在外围,行军都督楚啸不在此地,霸刀堂勾结南疆,那伙海商携带硝石安然无恙的过了东陵,东陵六扇门与当地军方完全没有查出来,这事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是疑与霸刀堂有染,不论哪一种都是有掉脑袋的风险,前者还好,运气好些可能就是革职严处,若是后者那就是诛连九族,但此时属于朝廷内务,须移交大理寺与六扇门总部共同监审,楚啸才入东陵就命人看住东陵驻军统领和东陵六扇门总捕头,今夜围剿霸刀堂,楚啸带人将二人拿下,准备押回盛京。

    季怀远是此次行动的总负责人,自然不用上听涛邬,只在岸上等着,司徒九上来后感知到高维的气息去寻高维,从听涛邬到岸上这唯一一条路,由六扇门夜枭李飞负责。

    六扇门中,夜枭是一支独特的存在,区别于各道州府捕头,夜枭的存在才是彻头彻尾的杀人利器,集情报暗杀一体,为六扇门最精锐的存在,最锋利的一把剑,夜枭成员武功从高到低都有,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可越阶杀人,夜枭成员都习惯独自完成任务,也有擅长合作的,但大多都是独狼。

    李飞是夜枭中一员,此次协助围剿霸刀堂,他的任务就是劫杀霸刀堂的残党。

    让李飞守在外围是季怀远的意思,季怀远一直怀疑陈冽不在霸刀堂,的确,从动手至今,陈冽都没有露面,他召回了高维和刘步,自己却不知所踪。

    李飞的主要职责,是防止陈冽有后招突袭,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还是以防万一。

    封玲珑看着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力气却一点都不小,稳当当的扶着季江南一路冲在最前面,沈云川几次想伸手去接都被无视,最后只能好好的抱着那卷图跟上。

    外面几层院子本就没人,但也还是被六扇门人细细的查找了一遍,院子门窗被砸得破烂,砸烂在院子里的各类罐子,这些罐子里装的是一些像是腌制过的鱼,鱼的须子很长,缠绕成一团,鳍色暗红,头大身子小,鱼鳞泛白。

    空气中的腥味又加了几分。

    沈云川从没见过这种鱼,顿时停下脚步,从一堆缠绕的鱼中扒拉出一条,凑近一看才发现那鱼长着一口锋利的尖牙,鱼唇都包不住,白森森的牙齿异常狰狞。

    沈云川抽了抽鼻子,发觉这鱼的腥味和药人身上那股腥味很像,不是鱼腥,像是土腥,很淡,但十分持久。

    沈云川提着须子想上前问问封玲珑这是什么东西,提溜着须子甩了两下,那条鱼突然被从腹部炸开了,一股墨绿色的液体溅了沈云川一个下摆都是,土腥味变的浓郁。

    柳傲霜翻了个白眼,捂着口鼻迅速远离沈云川。

    沈云川嘴角抽了抽,他向来不怎么注重形象,但这玩意儿太恶心了,黏乎乎的沾在下摆,怎么看怎么像鼻涕。

    这会儿沈云川也不想知道那鱼是个啥玩意儿了,手一扬将那半截鱼丢出去,抄起下摆一撕,将那半截沾了不明液体的下摆撕下来丢掉,若无其事的擦擦手,举步跟上封玲珑。

    几人穿过重重庭院,外围院子里没有尸体也没有活人,只有一地摔砸的罐子和白花花的鱼,在月光下看着格外诡异。

    跨出大门,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大口吸了两口气,那里面血腥味和药味太重,出来这会儿又是一路土腥味,熏的脑袋发昏,恶心想吐。

    沈云川杵着石雕干呕了两下,方才那条鱼在他手里炸了,那会儿不觉得怎么样,一出来闻见新鲜的空气突然开始反胃,一时间干呕不止。

    沈云川呕得酸水都快出来了,柳傲霜远远的站开,极度嫌弃。

    封玲珑也有些累了,将季江南放在石雕下方的底座上,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一抬头才看见石雕的全貌,喃喃开口。

    “这是……螭吻。”

    听见封玲珑开口,呕得半死不活的沈云川顿时来了精神,凑过去给封玲珑解释螭吻的来历。

    封玲珑认真的听完,眉头皱起,半晌开口。

    “但在我看到的典籍里,螭吻好吞,吞天下之物,为不详。”

    沈云川顿了一下,螭吻好吞他是知道的,但其性情平和,怎么就是不详呢?

    他真准备再跟封玲珑唠唠,封玲珑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扶起季江南继续往前走。

    沈云川马上闭了嘴跟上。

    这位可是要把季江南抢回湘西去的,他要是不跟紧点说不定季江南就真的成了五毒教的女婿,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霸刀堂门外是一片宽阔的平底,夜色下平湖的水声哗啦作响。

    柳傲霜慢悠悠的跟在后面,鬼使神差的回了下头,那座巨大的螭吻石雕静静的立在原地,先前不觉得,现在一看倒觉得这石雕似乎有什么不对。

    有个想法在柳傲霜脑子里电石火花般的过了一下,又暗自否决了那个想法,跟上前面的三人。

    走过平地,前方道路变窄,两侧湖水拍打着岸礁,两侧道路像前延伸,一条两丈宽度道路直通岸上,道口两边树了两块白石,白石上穿着铁链顺着道路延伸,形成一个简陋的护栏。

    沈云川几步上前拦下封玲珑,封玲珑不明所以,抬头看过来。

    柳傲霜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太安静了,霸刀堂里面还未完全静下来,药人是解决了,可如箫左韩右之类的霸刀堂高层可是还有活的,惨叫呼号声还时不时的传过来,十分嘈杂。

    可在霸刀堂外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未免过于诡异了些,怎么看都不像杀伐利落的六扇门干出来的事。

    六扇门做事向来令出步随,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连只鸡都不会给你留。

    沈云川和柳傲霜开始戒备,季江南还未醒来,封玲珑不明所以。

    沈云川与柳傲霜丹心境内力修为在寻常江湖武者面前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但在今夜场面中却显得有些弱。

    此次出手的要么是各江湖势力中拍得上号的人物,高维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司徒九凶名赫赫,还有一批云道舒为首的江湖人,实力皆不弱,都说江湖势力高手云集,但与六扇门一比就逊色许多,朝廷终究是朝廷,江湖说到底都是草莽,江湖之中三门以下都是草莽,霸刀堂如是,七剑门如是,都是些强一点都草莽。

    至于九世家,除却苍漠城铁家,其余世家更是一群蝼蚁,九世家可占据一小部分地盘称王称霸,变动频繁,朝廷都懒得去理会。

    六扇门卧虎藏龙,有多少精锐尚不可知,但总归不少就是了。

    几人停下不走,站成一团,平湖水突然激荡起来,簌簌几声从水里站上来十多个黑衣人,头戴乌帽,腰配雁翎刀,标准的六扇门打扮。

    沈云川右手搭剑,神色凝重,直盯着那条出口,他感觉到那里有个人,气息比他只高不低。

    鞋子踏在沙石上的声音十分明显,来人也未曾多加掩饰,逐渐靠近。

    沈云川握剑的手缓缓拔出。

第七十二章 苗蛊

    两块白石之间露出一截黑色的阴影,缓缓过来,沈云川骂骂咧咧,他奶奶的什么怪物长那么高?

    等人出来时沈云川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从白石后转过来的男子身量与沈云川差不多高,长脸,眼睛有些浮肿,一声六扇门标配直身乌帽,衣领左侧镶了一道银边,另外与其他六扇门捕快不一样的地方,是他肩膀上的武器。

    他的武器形状是一把大镰刀,像农夫割草用的镰刀,只是这把镰刀比寻常镰刀大十倍不止,镰刀手柄约有手腕粗,长近八尺,上边是一面弯月形的镰刃,尾部微勾,刃边雪亮,光看着就寒光冽冽。

    “我了个乖乖,这是个什么东西?”沈云川咂了砸舌,低头看看自己没人一半长的龙渊,突然觉得十分忧伤。

    柳傲霜倒没想那么多,单手按上腰间一弹一把蔷薇软剑出现在手里,裸露的双手开始出现红色的纹路,她全神贯注的盯着男子,她不练毒却一身都是毒,早年得沈云川的师父帮忙将毒素压缩在体内,这些毒是李三度穷极一生能配出来的最顶级的毒药,即便是丹心境武者挨上一掌,一不留神也有性命之忧。

    柳傲霜经历坎坷,最不怕的就是面对强敌,就算死,对方也觉得不能活。

    比起二人的剑拔弩张,封玲珑就轻松得多,不算上次,这算是她首次接触江湖,所以见此情景也是好奇居多。

    李飞扛着大镰刀走近,他的眼睛浮肿黑眼圈很重,一副严重缺乏睡眠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势散漫,随着他的靠近,沈云川与柳傲霜神经越绷越紧,丹心八劫,与高维处同一台阶。

    李飞停下脚步,抬起聋拉的眼皮看了一眼,双手扶

    上大镰刀手柄,同时沈云川与柳傲霜爆喝一声,拔剑前冲。

    季江南那里有封玲珑,在这种情形下,即使她出身五毒教,也杀不出去。

    面对气势汹汹的二人,李飞打了一个呵欠,双手握住镰刀手柄,气势一厉,双手握刀一甩,弯月形的镰刃呼啸而来,镰刀刀面宽有两尺,刃薄背厚,大开大合,镰刀又重,这一刀过来二人齐齐举剑一挡,却被镰刀勾着飞出一截,甩出好远落地。

    沈云川落地后撤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柳傲霜更是跌出十步之外。

    李飞这一刀来得迅猛又随意,但这随意的一刀就将二人甩出好远,初次交锋谁都没有受伤,李飞这把大镰刀少说两百斤以上,这种重型武器江湖中鲜少有人使用,目标明显过于笨重不好携带,一般多出现于军营当中,而且这么重的镰刀,扛着都费劲,更别说握在手中挥舞。

    李飞本身内力修为不低,武器又是大开大合的奇类兵器,在夜枭中也算是能叫的上名号的人物,但行事手段过于偏激,只适合简单直接杀人就能解决的任务,虽然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实力却十分强悍,单那把两百斤的镰刀砸下去,就算是丹心境武者挨上一下也得吐血。

    沈云川微微躬身,举剑在侧,目光锐利,自沈云川出来,这算是他面对的最强的劲敌,高维很强,但没有与他正面交手,刘步不弱,但沈云川全力之下还能将其击杀,丹心五劫之上每一劫都如隔天堑,更别说对面站着的是凶名赫赫的夜枭成员。

    柳傲霜爬起来提着软剑与沈云川并肩而立,手上的红纹已经蔓延到脖颈,淡淡的死气弥散开来。

    “你退下,我自己来。”沈云川目不转睛的盯着李风,轻声对柳傲霜说道。

    “呵呵,难得见你关心我一次,放心,暂时控制得住。”柳傲霜轻笑一声。

    沈云川微微偏了偏头,见她脖子上的红纹停在半截脖颈中间,没有再向上蔓延,稍微宽了宽心,又立马将目光转向李飞。

    李飞又打了个呵欠,他失眠很严重,这会儿好像有点睡意了,得赶快结束回去睡觉,想着李飞目光一凝,脚下一蹬,拖着大镰刀快速朝沈云川二人杀来。

    “来了!”沈云川提醒一声,长剑一荡,龙吟之声响起,主动迎上李风。

    柳傲霜目光冰寒,身形一动,红裙飘摇,紧随沈云川身后。

    沈云川这边和李飞已经开始厮杀,封玲珑这边也不好受,沈云川二人合斗李飞,岸上的十数名六扇门人就一起朝封玲珑涌过来。

    封玲珑扶着季江南本就十分受制,现在多人围攻更不敢将季江南放下,只能空出一只手来往苗银帽子边缘扯下一串小铃铛,捏碎后一把扬出,细碎的粉尘遇风生长,顷刻间变成一群细小的飞虫,朝着围来六扇门人飞去。

    围上来最前面的几人仓促面对飞来的小虫子,一照面就觉得面部瘙痒无比,忍不住去挠,却越抓越痒,眼睛肿痛,紧接着喉咙鼻腔如同火烧,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痒。

    疼痒使得那几人开始疯狂的抓挠,眼珠凸起爆红,抓挠之下脸皮渗血。

    眼见那几人顷刻倒地脸都快抓烂了,身边的同伴迅速将其打晕阻止他再抓挠,封玲珑这一手暂时镇住几人,一时在二十步外停住了。

    “湘西五毒教向来不入汉人江湖,小姑娘,你出门前,家里大人没教过你吗?”其中明显为首的一名高瘦男子阴恻恻的开口,一双三角眼目光如蛇,笑得十分慎人。

    封玲珑扶着季江南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瘦高男子,月色之下少女一身银饰容颜姣姣,无形之间多了两分尊贵之气。

    封玲珑看似镇定其实心中无比慌张,她此次是偷跑出来的,匆忙之间带的东西不多,刚刚丢出去的那串铃铛里养的流云蛊是她耗时数年炼制出来的,是她身上杀伤力最大的蛊虫,但也只有这一批,虽然短暂的震住了对方,但僵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发现她是在强撑,季江南尚未清醒,届时只能硬拼了。

    果然双方没有僵持多久,封玲珑初出茅庐,年纪不过十五,再如何聪慧也敌不过行走生死边缘的六扇门人,六扇门监管江湖,什么人物没见过,虽然她一直保持镇定,但高瘦男子还是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呵呵,小姑娘,来见小情郎是好事,但为了见小情郎把命给丢了可就不划算了,”高瘦男子呵呵一笑,声音陡然变得阴沉,“下辈子,可记住了。”

    说罢一把拔出雁翎刀朝封玲珑冲过来,其余众人也一起拔刀上前。

    封玲珑扶着季江南一步未退,她现在不能退,一退就浑身是破绽,封玲珑空出来的手悄悄扣向后腰,封玲珑一身苗家打扮,腰部有一大圈银饰,银饰下面,则藏着一把弯月苗刀。

    苗家五毒教以炼蛊制毒闻名,却不代表他们不修武道,相反苗人尚武,除族中祭祀以外,五毒教一向崇尚有能者为先,苗人之间等级并不严格,只要你能力足够,即便是教主之位,也可以去挑战一二。

    封玲珑身为苗家女子,自幼巫蛊武道齐修,只是苗女多半修灵蛊一脉,故而她虽然会武,但武道修为并不高,只勉强进入化海境。

    高瘦男子一马当先,率先一刀斩来,封玲珑手握苗刀一挡,虽然挡住了却也带着季江南后退几步。

    高瘦男子再挥刀斩来,但脚下距离始终与封玲珑五步之距,他笃定封玲珑拿不出第二串铃铛,但五毒教历来神秘得很,他没和五毒教人打过交道,但也知苗人擅长的是医蛊毒物,所以也不敢离封玲珑太近,以防万一。

    高瘦男子出手之间极为小心,封玲珑心中却也十分着急,她有心引高瘦男子近身,可那男子却小心得很,只在五步外攻击,她身上还有几种蛊,但高瘦男子境界高出她一大截,要下蛊就必须近身,高瘦男子谨慎,封玲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其余六扇门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从四面围将上来。

    封玲珑挥舞着苗刀挡得十分艰难,一路节节后退,还要堤防突然出手的高瘦男子。

    “锵!”苗刀与雁翎刀相交,封玲珑持刀的手有些颤抖,手腕一绕,弧形的刀刃将雁翎刀滑开,才滑开一刀,左右两边数把刀又砍了过来。

    这十多个六扇门人实力皆在封玲珑之上,封玲珑之所以能拖到现在,主要还是因她之前放出去的一把流云蛊,不止高瘦男子,其余众人也有些投鼠忌器,剿灭霸刀堂功劳不小,折在这里可不划算,所以众人十分默契的一步步逼过来,想要等封玲珑力竭,再一举拿下。

    封玲珑半扶着季江南,额头见汗,她要护着季江南,自保就会差一些,交手到现在不到一刻钟,封玲珑已经中了两刀,挥刀的右臂和背部各一刀,疼得她有些气喘。

    封玲珑又拖着季江南退了几步,目光往高瘦男子方向看了一眼,牙关一咬,将季江南从左侧换到右侧,左手一扬,衣袖上的银线绣花忽然还是扭动,像活过来一样,眨眼间几道银光闪过,众人领教过她的蛊虫,见状立马退开,但那银丝极快,几声闷哼响起。

    高瘦男子紧盯着手腕,内息涌动,奋力驱赶那道试图顺着静脉上游的银丝,很快手腕皮肤下就出现一条不断扭动的虫形,虫子疯狂扭动,牵扯着手腕剧痛无比,高瘦男子当机立断举刀往手腕一割,鲜血涌出,一条银色细如发丝的长虫从伤口中掉落下来,在鲜血里不停扭动。

    一脚将虫子踩死,高瘦男子撕下衣服下摆缠绕住流血的手腕,眼神彻底阴冷下来,盯着面色惨白的封玲珑杀机四溢。

    他被激怒了,他虽对封玲珑有两分顾忌,却也没想过自己会因她自伤。

    高瘦男子将雁翎刀一甩,一脚踏出,气势汹涌,杀气从四面包围,将封玲珑困于其中,封玲珑眼睁睁的看着挥过来的雁翎刀,脸色愈加白了几分。

    她的底牌,用完了。

第七十三章 战力的提升

    高瘦男子一刀满含杀气斩来,封玲珑脸色发白,换手拿过苗刀,若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此刻封玲珑十分后悔为什么当初贪玩没有好好学习刀法。

    封玲珑咬牙想尽力一搏,举刀迎击,高瘦男子一刀斩来势如破竹,封玲珑那把弯月苗刀在重力劈砍之下应声断裂,封玲珑脸色大变,苗刀断裂,雁翎刀继续下劈,即将划上她的脸。

    雪亮的刀锋无限放大,封玲珑底牌用尽兵器被毁,只能眼睁睁看着刀芒落下,心生绝望,这时突然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离地面,腾空后跃。

    待封玲珑回神时,她已经站在高瘦男子一丈之外。

    “封姑娘,多谢。”

    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封玲珑转头一看,才发觉季江南已经清醒过来,带她避开了高瘦男子一刀。

    季江南其实在封玲珑放出流云蛊那会儿已经清醒,但意识虽然醒了手脚却还不能动,药人身上携带的毒素支配药人行动,他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活动,能听见却看不见动不了,他能听出来扶着他的少女声音正是数月前救过他一次的苗家少女封玲珑,也知道她迎战十数人极为吃力,直到高瘦男子举刀斩来,季江南才恢复肢体动力,第一时间带着封玲珑远离。

    封玲珑抬头看向季江南,季江南比她要高出两个头,连番勉力对敌,封玲珑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瞳孔乌黑,她本就生得美,月光之下更显得清冷梦幻,多出几分神秘之感。

    季江南眼神晃了一下瞬间回神,将封玲珑扶正后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对自己突然的绮念浮动暗骂不已。

    这时不远处的十数人又一起围攻上来,季江南目光一凛,拔出泠泉足尖一点迎向众人。

    封玲珑站在原地看着与六扇门人激战的季江南,眉眼一弯,浅笑盈盈,左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季江南之前在霸刀堂里接连斗了两场,强行杀了化海后期的箫左,废了蒋中的左脚和一只眼睛,虽然最后因毒发濒死,但运气很好的又活了过来。

    眼前的高瘦男子内力修为大概为化海中期小圆满,比拼内力修为的话季江南要弱上一筹,但季江南自进化海境以来几次生死恶斗,面临的都是高他一个或数个境界的武者,一路打来虽然狼狈次次重伤,但倒也一次没输过,他没打一场,战力就比之前更强一分。

    武者于厮杀中成长,季江南这两月来内力修为增长不多,战斗力却呈飞跃性提升,季江南现在的内力修为依旧在化海初期圆满,但论战力的话他有信心斩杀化海中期大圆满武者,毕竟半个时辰前他才杀了化海后期的箫左,虽然方式有些取巧,但他那时是中毒情况迎战。

    眼前十数人一起围攻,季江南长剑一扫,直奔高瘦男子而来,在这群人中,高瘦男子是领头人,也是最强的一个。

    七剑门飞星逐月剑四十九式,季江南目前基本已经学全,全套剑法展开,剑光飞舞之下当真有几分逐月飞星之势。

    季江南一剑挡开压过来的七八把刀,往后跃出小半步,正色站稳,双手持剑,长剑缓缓划出一个圈,右脚后撤一点,身形疾动,对面几人之间突然漫天而来但剑网,纵横交错铺面而来,连忙举刀相迎,但那剑网极其密集,一把雁翎刀防护不及,一时间血腥之气大盛。

    剑网铺陈纵横,凌厉非常,高瘦男子骇然后退,待剑网平息时,原地丢下了一大片尸体,衣衫兵器被绞得七零八落,尸体面目全非。

    方才气势汹汹围攻的十数六扇门人,只有三人还站着,猩红的血顺着地面蔓延,蜿蜒着淌进平湖。

    季江南双手握剑平复着呼吸,双手依旧因高强度挥剑有些酸疼,眼睛却十分明亮,“星罗密布”这一招,之前他内力修为不足,只能用半招,现在他终于能完完整整的将这一式剑法施展出来了,杀伤力惊人,不愧为整套剑法中群战最强一式。

    整套飞星逐月剑中,“七星望月”属于爆发力最强一招,“星罗密布”为群战中杀伤范围最广一招,至于“影落星沉”,可破一切防御,却只适合独战,但几式剑法之间又息息相关,季江南的“星罗密布”在他内力修为还不到化海后期时施展出来,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他学会了“影落星沉”一招。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季江南也说不上来,但隐隐约约就是觉得与“影落星沉”有关。

    季江南“星罗密布”一招正式登堂,瘦高男子却看着满地的尸体大怒,他是江南道二十四府中青阳府总捕头,死掉的这些都是他从青阳府带出来的,结果好东西一样没捞着手下却都死得差不多了,这由不得他不怒。

    高瘦男子身旁还站着两人,这两人方才跟着他躲得快,没丢命,眼下看着同僚的尸体还是有些心惊,六扇门执行任务不是没死过人,但像现在这样一招死了一群的还没怎么见过,尤其是杀人的还是个少年。

    “屠戮六扇门捕快,不论你是谁,今天都得死在这儿!”高瘦男子一声大喝,雁翎刀一扬,凌空一跃,举刀直斩。

    在高瘦男子眼里,季江南就是在屠戮六扇门捕快,杀人又不是杀鸡,就那么一招下去,死的可都是六扇门精英捕快。

    高瘦男子双手持刀自上而下呈劈山之势砍向季江南,季江南前冲两步回身起跳,出现在高瘦男子背后,举剑就刺,高瘦男子反应迅速转身一脚踢过来,季江南身子猛然一侧,单手持剑侧身而过,轻薄的剑刃绕过雁翎刀贴上高瘦男子的脖颈。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袭来,高瘦男子心头大骇倒翻一个跟头,身形也在这时落地,团着身子轱辘滚了两圈翻身而去,持刀站稳正对落地的季江南。

    高瘦男子往脖子上抹了一把,一手鲜红的血迹,方才他若再慢上一丝,那把剑就要割破他的喉咙。

    高瘦男子紧了紧握刀的手,暗自寻思这少年是什么人,如此人物江湖上不应该是无名之辈,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一个能对上号的。

    也不怪高瘦男子想不到,季江南之前在七剑门中名声虽然不小,其杀兄弑嫂的名声也只在江浙一带流传,加之他出江湖的时间又短,大多数人不认识也是情理之中。

    季江南转头,那边沈云川与柳傲霜正与李飞打得激烈,但看情形二人还处于下风被李飞压着打,险象环生随时会落败。

    季江南足尖一点持剑奔向高瘦男子,沈云川那边怕有点坚持不住了,必须赶快解决掉这边的麻烦。

    季江南疾步前来,近前后双手带剑急转,七剑连斩,一式“七星望月”劈斩过后又接着荡剑一扫剑出如雨,一式“众星拱月”强行把瘦高男子的刀势压了回去。

    高瘦男子被这狂风暴雨般的剑式压得节节后退,他明明内力修为高出对手一截,可对手攻势太急压得他刀都扬不起来,这让高瘦男子觉得异常憋屈,空有一身能耐却施展不开。

    高瘦男子憋屈的迎了几招,这会儿他只能被动挨打,终于让他逮着了一个间隙足尖点上季江南的长剑跃起,高瘦男子高高跃起后身形大翻转,头颅朝下右手持刀左手呈爪,直取季江南头颅,从上至下持刃而来,不论季江南往哪一方闪躲,他都可以第一时间围堵。

    这一刀法颇为巧妙,以刀封困,高瘦男子身形疾落,左手呈爪猛力抓向季江南的头颅,此时季江南突然让后一仰,整个人仰躺在地,身体呈拱桥状右手持剑往上一撩,剑尖划过一道弧形,高瘦男子大呼不妙强行扭转身形,却还是被剑尖划过,当即一声痛呼。

    季江南往地上一拍助力站起,见那高瘦男子左手捂着脸,指缝之间全是血迹。

    不待高瘦男子反应,季江南再度提剑上前,面对敌人,可没有那么多的仁慈之心。

    季江南再度上前,高瘦男子仓促举刀一挡,季江南才看见他从左额头到右颧骨被划了一道极深的伤口,两只眼睛都眼皮翻起,季江南那式“镜花水月”本就是冲着他的眼睛去的,他强行躲开,眼睛虽然没瞎,但眼皮上一直流血遮盖视线,其实也和瞎了差不多。

    此刻高瘦男子眼前一片血红,但还能依稀看见季江南的身影,心中狂怒不已,双手握刀不要命一样对着季江南就是一阵狂乱的劈斩。

    季江南步步后退,高瘦男子看不见季江南的身影,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清晰之后眼前却不见季江南的身影,心中咯噔一下,脖子上突然被传来剧痛,一把长剑从左侧脖颈贯穿右边,剧痛使得他眼前一黑,还未来得及说话,季江南将长剑一抽,高瘦男子扑通倒地,口中溢出大片血迹,双目圆睁很快没了声息。

    季江南松了一口气,杵着长剑急促的喘了几口,半个时辰前他与箫左三人对打带了一身剑伤,最重的小腹伤口只差一丝就伤及丹田,与高瘦男子打了这么久,还好伤口没有撕裂。

    “你怎么样?没事吧?”封玲珑一把扶住季江南,无不担忧的问道,她身后是最后两个六扇门捕快的尸体,封玲珑打一群打不过,打两个还是可以的,杀了那两个六扇门捕快,也损失了封玲珑身上最后一只青丝蛊,那青丝蛊是她身上最后一只保命蛊虫,现在她是真的一只蛊虫都拿不出来了。

    “我没事,谢谢。”季江南连忙道谢,封玲珑双手扶着他的左臂,两人挨得很近,少女身上的竹香萦绕在鼻尖,季江南只觉得左臂烫的很,又不敢抽出手来,一时间十分尴尬。

    封玲珑轻易地看出季江南的不自在,心下大乐,这少年真的有趣,这么容易脸红,忍不住升起两分玩闹之心,假装看不出他的窘迫,反而将他整条胳膊都抱住,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季江南。

    果然季江南的脸更红了,像着了火一样抽出手臂,匆匆低头道了一身谢后转头往沈云川那边去,背影看着倒有几分仓皇而逃的感觉。

    封玲珑咯咯一笑,双手背在身后,笑意满眼。

    季江南听得封玲珑的笑声打了一个趔趄,走得更快了,月光之下脸红的要滴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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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归行介绍:
大晋王朝,门派林立,二宫三门六派九世家。
江州季家莫名招来灭门之祸,季家三子季江南被认定为杀兄弑嫂的凶手,被武林同门驱逐追杀。
一夕之间,季江南沦为人人喊打的江湖败类。
随着季江南层层深入的揭开迷雾,引出一个潜藏多年的骗局,每一个人都身在其中,知己?爱人?兄弟?父子?
在这场骗局的背后,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绝望,有人癫狂。
季江南收剑入鞘,天大地大,归无处。
(哎呀我真的不太会写简介。)剑归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归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归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