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 错路
“没疯。”顾予期突然说话了,看着表情恐惧的童言,他脸上挂着淡笑,眼中是可怕的期待和欲望。
屁股沾到床的那一刻,童言瞬间挣扎起来,成功的一下躲到了床里面。
“有事……好好…好好商量,你知不知道这只是你的心魔,都是假的。”童言让这场面吓的不清,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那可不!马上要被人和谐了谁能不慌!!
她慌的一批!!!
床边的顾予期没有靠近,只站在那里看着她,“我们成亲了,理应行夫妻之礼。”
“拜堂是假的!这里也是假的!”
顾予期不听,皱了皱眉伸出手。
“过来。”
童言疯狂摇头,“你才不要过来!”
扫到床一边的空隙大,只要速度够快,很大程度她能逃离床这个危险的东西,童言没有多想的一个纵步跑过去。
然顾予期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眨眼睛就堵在了那里,童言直接一头撞到了他怀里。
他将人牢牢抱在怀中,头靠着她,却没有动作,而童言紧绷着身体,更不敢乱动。
万一刺激到他怎么办!
僵持许久,童言颤颤巍巍的开口,“你冷静冷静,你还在晋级元婴,这里只是心魔创造的幻境,你不要迷失在这里。”
一咬牙下狠药,“魏冉真君,你师尊的仇难道你不报了吗!”
顾予期的身体果然一僵。
他松开手,眼神挣扎的看着她,像是在做什么艰难抉择,童言的心也一直跟着提着,不上不下。
忽然见他目光一定,心头大呼不妙。
果然,顾予期仿佛将师仇抛之脑后,将她压在床上,俯身凑到耳边轻啄。
“报仇和娶妻,一样也不能忘。”
这个疯子!
临近崩溃点的童言,在察觉到他的手开始在自己腰间滑动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她手一握,直接意念凝聚出一把剑,毫不留情的攻击顾予期。
床上的暧昧气氛顷刻被刀光剑影替代。童言像是遇见杀父仇人一样又凶又猛,剑招大开大合,下手起来丝毫不留余力。
两个红色身影交错间,剑光一闪,利器噗的一下刺进了男人的胸膛,血一滴滴滴下,溅在地上。
顾予期捂住胸口,眼神恢复清醒,柔和自责的看着童言,声音带着几分虚弱的开口。
“抱歉…”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和混乱的婚房,眨眼间碎成星光消散了。
佛堂外打坐的童言缓缓睁开双眼,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石板上。
她起身走出寺庙,往几百步外的小溪走去,待人走后,刚刚拍过的石板,在一阵风中化作灰尘,吹散开来。
……
时间流逝,顾予期终于出关,童言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强悍的灵力波动,空中散发的强悍剑气和元婴威压,与金丹之境有着天壤之别。
她从溪边快步赶寺庙,只见一个黑影唰的一下飞离这里,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搞什么?”秘境中晋级通常都不会降下劫雷,顾予期这么跑根本没有意义。
然而很快,童言又被打脸了。
事实证明,天同秘境在这方面是个特殊的存在,晋级后,雷劫依然会如期而至。
此番雷劫声势浩大,仿佛恨不得连人带塔一并劈成灰烬,照亮天际的雷光中,几乎找不到顾予期渺小的身影。
阵阵雷光倾泻而下,童言看的是心惊胆战,一边担心顾予期扛不过雷劫死了,一边忧虑自己结婴的时候雷劫是不是也这么吓人。
顾予期的雷劫超出一般人想象的恐怖,一半是托了入魔的福,魔道多作恶,身上背负的恶果太多,所以从古至今渡劫一事都异常艰难。
更何况他天资超凡,运道极盛,本该在正道上发光发热,却一朝叛道堕魔,遗祸苍生,天道不劈他劈谁。
劫雷一直在下,童言刚开始还担忧他熬不熬的过来,看太久了之后,也只剩下麻木了。
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睡一觉。
元婴雷劫确实有着劈天裂地的威力,可别忘了顾予期是雷灵根,还曾经过雷禁天顶的雷域洗礼。
这点劫雷都抗不过来,才当真是笑话。
顾予期渡劫成功后,童言有幸的近距离感受了天道的馈赠,并且受益匪浅。
没让她等太久,顾予期很快一身黑袍现身。
童言不经意的上下扫了眼他的着装,最后在他脸上过了下就移开,“现你已出关,我该走了。”
说完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转身就往寺庙中走,顾予期眼底泛起一阵波澜,又很快恢复平静,随之跟上。
寺庙中的阵法极为显眼,童言不用多费功夫就找到了,只要放下少许灵石便能启动。
顾予期就站在阵外静静的看着她忙活,既不出声,也不帮忙,童言也好像视他为无物,一心想着快点离开这里。
至于是更想离开某个人,还是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阵法光芒逐渐亮起那刻,顾予期一步跨了进来,里面的人微微皱眉,但还是道,“你不是还要历练,现在出去干什么。”
顾予期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轻轻下压着,奇异的有种温柔的错觉。“目的已成,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童言悟了他的意思,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个安全的地方全力晋级,此刻他元婴已成,实力大增,塔外追杀的修士根本不足为虑。
他早将一切规划的彻底,如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以她的智商也轮不到她操心他的事。
沉默中,阵法终于启动,空间转换的短暂过程中,童言感觉自己好像被搀扶了下,让她没有在眩晕感来时跄步。
触碰感短暂的像是错觉,但她清楚不是,脚落实地后,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童言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塔外的热闹人流,再不济也是寥寥无几的路人和旁边的青葱脆竹。
却万万没料到,映入眼帘的只有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怨气,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枯骨。
这不是第一层,更不是塔外!
她转头看向顾予期,在他眼中看到了同她一样的短暂惊讶,连他也不知道。
“阵法有问题。”不用多想谁都知道是阵法出了问题,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出塔的阵。
“我们被传送到了哪里。”
顾予期拧眉放出神识查探,缓缓吐出几个字。
“地下塔层。”
负一楼!传说中从来没有人去过的地方,他们该是怎样的运气,这都能被传送来!
第三百章 兽爪
身后阵法波纹已经消失殆尽,他们此刻没了退路。
遍地的白骨,充满压抑感的昏暗的光线,未知位置传来的一两声宛如婴儿啼哭的刺耳叫声,将整个场面烘托的阴森又诡异。
脚下没有所谓的路,好像就是一块被遗忘的荒郊野地,沙土寸草不生,没有丝毫活物存在的痕迹。
他们沿着一个方向往前,试图找到出去的方法,或是寻找到一点其他线索也好。
童言跟在顾予期身侧,大概的扫过路过的白骨,试图辨别这些半截露出土的巨大骨头是何妖兽的遗骸。
只是骨头风化残碎的厉害,连兽骨本身的颜色都蜕落的差不多,要想认出它们的种族,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随后,她收回视线,握紧手中灵剑,一派如常的靠近顾予期。
她的忽然凑近引的顾予期看来,童言对上他,不动声色的给了个眼色。
顾予期面色不变,悄无声音的在她身上设下防护禁制。
暗处有东西盯上了他们,且不止一个。
随着他们愈加往前,暗处的东西开始按捺不住,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像是野兽领地即将被陌生生物入侵前发出的威胁警告。
危险刹那间降临,黑暗中猩红又充满恶意的兽眼,携带了无穷的威压震慑,骤然逼近,让童言在接触瞬间就被定住了。
这一刻,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像是要被某个巨口吞噬的瞬间一样,全然忘了要如何动作。
红色兽眼突然消失,耳边是急促的风声,令人不适的血腥味唤回了她的失神。
“你受伤了?”她身上没有任何不适,反倒是她一侧脸上有湿润感。
他是因为救她才受伤,还是不小心受的伤。
“无碍。”顾予期语速略快,“你修为不足,切不可盯着它们的眼睛。”
他们身后没有任何东西追来,可彻骨的阴冷和迫人的杀意却愈加逼近,那种感觉令童言心惊肉跳,如同此刻正在兽口反复横跳一样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此时,那种被锁定的感觉突然加重,极度的危机感强烈袭来,她甚至来不及提醒顾予期任何一个字,凌厉的阴风就立刻刮到了脸上。
紧要关头,顾予期猛然往旁边闪开,堪堪躲开这夺命一击。
光线太暗,童言隐约看到了隐藏在一团怨气中的物体,是布满鳞片的兽爪,在偶尔折射的微光中更显锋利。
仅刚刚普通的一击就让她明白,这次的敌人,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人或妖兽都要可怕百倍。
它一个眼神就足以令她这样的小修士战栗。
顾予期毕竟入了元婴,虽还未巩固修为,但实力早已是金丹期的数十倍,即便此刻双方实力悬殊,也勉强有几分自保之力。
但这不代表带着一个童言,也能如此。
暗处潜藏的凶兽不止一只,它们隐在远处,用看蝼蚁的眼神俯视他们,没有现身只是不屑出手。
顾予期躲开后,没有多余的犹豫,立刻往另一个方向闪身,离开的下一刻,原来站的位置徒然爆开,强大的冲击力将两人冲的更远。
好快的速度!
连眨眼的时间都用不到。
“丫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跟着是骨头撞击的声音。
童言立刻看去,果然是乌鸦和老鬼,顾予期把他们放出来。
乌鸦出来后迫不及待的喊了声童言,但很快察觉到场景的不对劲。
这丝丝缕缕透彻骨缝的怨气,比之老鬼怨气最盛之时,还要强烈数倍。
乌鸦全身的羽毛都要炸了,一种本能的恐惧碾压而来,双翼颤抖的无法飞稳,直接一头载了下来。
还好老鬼手疾眼快的接住,放在肩膀上。
乌鸦哆嗦着身子,“你们这是惹到了什么东西,怨气这么重。”
童言:“只知道它脚上有鳞片,现在猜测是不是某种凶兽。”
怨气密布的场地很适合老鬼发挥,在加上修为本身不俗,在兽爪扑来之际,提前一步带他们离开那里。
黑暗的环境并不会阻碍老鬼的视力,仅一眼他就看清楚了爪子的形状和那整齐排列的鳞片,随之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
乌鸦与老鬼生活了成千上万年,了解他比了解自己更甚,见他鬼火黯淡,跳动的缓慢,就知道他这是陷入了回忆中。
当即问道:“老鬼,你想到了什么。”
老鬼的鬼火恢复往常的跳跃频率,吐字清晰的开口,“是…龙族。”
在场的人,皆为之一愣。
童言不由想起关于囚龙塔的来源,莫非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准确来说,这些乃是龙族残魂。
那些困死在异界口,终生不得回归龙窟的战龙。
怪不得他们仅对上一只就毫无还手之力,甚至童言这样修为的几乎提不起一丝战意。
龙,曾是早古时期修真界最强一族之一,战龙哪怕是在同族中也可以一当数,乃龙族精锐。即便是过了千万年的一缕残魂,也绝非小小金丹修士能抗衡的。
顾予期轻轻看了童言一眼,庆幸最后自己跟来了。
那只龙魂还在攻击,危机尚未解除,此处可不是个交谈的好地方。
老鬼本身至少有化神初期修为,此处环境十分利于他,勉强能发挥化神中期的实力。
他们三言两语便定下策略,由老鬼暂时拖住龙魂,童言和顾予期隐藏气息,继续往刚才被被拦的方向前进。
他们两人都怀疑深处肯定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让龙魂感受了威胁才现身阻拦。
这个计划并不稳妥,比如老鬼能撑住多久,暗处潜藏的其他龙魂又是否会突然现身,加入战局或者阻拦他们。
但此刻除了小心的进行计划,他们再无其他选择。
一切顺利的进行着,老鬼成功的拖住了那个龙魂,其他龙魂似乎也没有发现他们隐蔽气息,绕了进来。
直到毛骨悚然的监视感完全消失,童言才松一口气,停下来等待老鬼跟他们汇合。
等了好一会儿,空旷的方向传来一阵阵骨骼摩擦撞击的声音,从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只见灰蒙蒙中,一个只有半边身子和腰以下部分的骷髅,抱着自己的头和上半身骨头,乒乒乓乓的飞速奔来,一边跑还不忘把自己的骨头拼回去。
等老鬼到他们身前,只剩下一颗头没有安好了。
虽然跑了大半天,但老鬼的声音半点没有极速运动后的喘息。
可不废话,非活人哪来的喘息。
“老鬼前辈,你没事吧。”童言有些担忧的问,刚刚她可看见老鬼的上半身都散架了,而且头骨还有裂痕,可见吸引龙魂的火力,即便是于他而言,也是个十分艰难的任务。
老鬼将头左右摇晃的极快,“没事没事,骨头掉了,我再拼上去就好。”
乌鸦也在一旁帮腔道,“他每日都会拆自己的骨头,丫头你不必担心。”
顾予期这时递过来一物,她定眼一瞧,是之前一分为二的养魂木,紧接着福至心灵,养魂木对魂魄有温养修补等奇效,给老鬼用岂不正好。
当下也把自己的拿出来给他。
老鬼半点不客气的收了顾予期给的,轮到童言时却犹豫了,似乎不想收。
在他心中,护着童言是因为她是荀和亭的人(剑?),既是师兄的人,那就是他的人,理应护着,不该收东西。
乌鸦却在老鬼犹豫的那会儿,一把替他接过来,护着童言是应该,老鬼自己有伤也应该好好治。
他说没事忽悠别人还行,精明的乌鸦大人却不会被蒙骗,他的鬼火分明少了十分之一,光头骨上的裂缝,就要修养好几年的。
不过有这么多养魂木,老鬼的伤一定能尽快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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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佛修
乌鸦和老鬼回了极辰殿,走时一句不经意的话,引得两人深思。
“这破地方,一会儿阴气重一会阳气强,是个什么意思。”
童言他们不及乌鸦和老鬼对怨气的敏锐,来到这里勉强察觉到阴气逐渐变薄,但所提的阳气,却还未曾发现。
没了残魂的阻碍,两人的速度快了很多,越走越明显感觉此处与外界的区别。
“阴气全部消失了。”童言说,“是何物竟有这般威力。”
他们一路过来的距离可不短,如此大面积的净化阴气,除非是稀有的极阳圣品才能办到。
顾予期没有接话,目至远处,神情若有所思。
御剑不停,顾予期忽而开口提及了云禅寺的一点传闻,“从前常有传闻,云禅寺高层知道进入囚龙塔底层的方法,还道他们故意隐瞒此法,是为了独占底层的宝物和资源。”
“世人多信之,逼当时的主持给一个说法,九龙塔由来已久,不该因为地处云禅寺范围,其中好处就为他们所独揽。”
再用词客气委婉,也掩饰不了其中所表的野心贪念、猜忌不满。
童言觉得有点打脑壳,“囚龙塔一直都是对外免费开放的,他们信这个?是觉得没开放的地方好处更多,嫌弃云禅寺给的太少。”
会不会有点太贪心了?
顾予期对此不置可否,问她,“你知现盛名的几大门派,几千年来哪个出的高级修士最多。”
这点童言有些印象,好像是“是云禅寺!听说凡是金丹修为的弟子,只要去圣池走一遭,百年化神绝非空话。”
“这是世人夸大了圣池的作用。”顾予期道,“很多人私底下更认为,是云禅寺用未开放的塔中资源砸出来的,还有人曾亲眼见过寺中高手入了塔中,且在三月期满后,未有出塔。”
各路修士以此为据,聚于云禅寺外,表面是求个合理的解释,实则是想逼迫寺方无偿开放其他塔层。
主持不得已出面,向天下人表了了两个态。
一,囚龙塔所有适宜塔层皆以免费开放,也未曾独占任何一份塔中资源。
二,他们口中所提及的同门,全部闭了死关。
云禅寺的高阶修士闭死关,与其他修士闭死关稍有不同,按以往的经验来看,等同于宣布坐化没有太多区别。
无论寺中发生何事,都不会再出面理会俗事。
最后迫于云禅寺方态度强硬,且出家人不打妄语,便也半信半疑的接受了这番说辞。
而此后多年过去,也确实如主持所言,再未见过那几位闭关的佛门弟子出世。
童言不解的看他,“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只是因为落到了别人不曾到过的负一层就说这个,那话题是否起的有点跳脱。
顾予期轻笑道:“或许我们很快就能解开这个谜题。”
在童言还在反复思考他这话时,远处的一方巨大光幕,一下子吸引了她所有注意力。
半圆形的防护罩静静扣在地上,周身持续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乍一看去,将其比作破土的太阳也不为过。
好强盛的佛光。
“这种地方居然有如此盛的佛光。”童言这下终于晓得乌鸦指的阳光是什么了。
她不畏惧佛光,轻易就能靠近光罩,转而看向落后半步的顾予期,问“你可能进?”
顾予期眉间轻拧,有些不适,但未到寸步难行的地步,遂摇头道,“走。”
被佛光罩着的地方很大,脚下的土地与外边没有不同之处,最明显的区别是处在这里,有种沐浴在阳光中,全身上下暖洋洋的感觉。
在他们面前最显眼的是一处大高台,最令人意外的是上面竟然有人,且不止一个。
一路靠近高台,路上不乏各种阵法痕迹,可像是有人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没有任何阻拦的,轻而易举踏上了高台。
八位佛修分散而坐,皆盘膝闭目,身上灵气缠绕,一动不动,如同寺里雕刻的一尊尊佛像。
他们来此站了片刻,也未有人睁眼看过半分。
“两位小友,何故误入此处。”一声十分温和平缓的声音率先响起,开口说话的乃是左手边的一位佛修。
童言粗略一眼,猜测至少有元后修为。
本就是意外才来到此处,非他们的过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童言长话短说的告知了之前的事。
“原来如此。”佛修轻叹一声,眼中无悲无喜,平铺直叙的说着,“两位所触之阵,想来是乃本寺僧侣到此的唯一通道。
一般修士无法抵达第五层塔,因此寺中长老也未做其他禁制提醒他人勿入,这么说来,还是本寺的过失。”
听到这种场面话,童言习惯性的扬了扬唇,心中更想知道如何出去。
“出去之法我等无能为力,从踏入此层开始,贫僧就未有再出塔的念头。”
得知没有出去的方法,童言心里不免有些慌了,出不去,意味着可能要终生困就于此,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谁能长时间待的了?
一直未开过口的顾予期此时出声了,一言点出此处的关键。“请问,几位前辈在此处镇守了多少年。”
佛修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稍作思考,答:“五百年有余。”
童言差点忍不住支起大拇指,五百年,放以前只能活几十岁的时候,都够她投胎好几回的了。
“那他们呢?”顾予期又问。
佛修扫了一眼其他闭目的同门,“最长的一位师叔,在此已经有千年。”
显然除了这位时间最长的师叔,其他人都是后续一个个添进来的,清一色的高级元婴佛修,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云禅寺如此大手笔。
这些明显在外可以享受荣耀的佛修,原何愿意无怨无悔的坚守此处。
其中原因,这无疑吸引了童言极大的兴趣。
顾予期和佛修的交谈还未完,她按捺住快到嘴边,急于满足好奇心的发问,安静等着他们说完。
从他们的交谈中,童言终于听出了点东西。
云禅寺从建寺起就有一个传统,每千年必须要有四个不低于元后的佛修,入塔镇守异界之门上的封印,以防封印松动,异界之门大开,异族再度入侵。
数千年来,云禅寺未曾忘记自身责任,默默的肩负镇压封印的重任,充当着抵御异族入侵,拯救世界的第一防线。
为何如今高台上端坐八位佛修?
其原因令人叹息,只因如今灵气渐稀薄,修炼难度加大,后期的云禅寺后继无人,已经凑不齐四位元后修士了。
只能以量充之,多派几位元婴中期的弟子顶上。
谈及封印之事,眼前的佛修脸上逐渐显现忧虑之色,不知是否是他们替代的方法用错了,近些年,最底层的封印隐约有了异动。
他也曾起过深入内部探寻的想法,奈何脚下的阵法一旦生成,充当能量源的人,是无法离开的。
“可曾传讯通知贵寺主持?”顾予期突然一问。
佛修的思绪还沉浸在‘封印松动,他们将沦为千古罪人’的忧虑之中,未曾多想的道:“一月前联系过主持,只是到现在还未见派人前来……”
说完便是一怔,不禁认真瞧了眼眼前的黑衣人,他是被不动声色的套话了。
佛修也未恼怒,这件事已经谈及此,也没有刻意瞒着的必要。
童言却喜了,如果云禅寺派人进来查看,必定还要出去,到时他们就能搭个顺风车离开这里。
果然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时,顾予期以童言没跟上的思维速度,毛遂自荐,主动提出帮忙去封印之地查看异常。
第三百零二章 幽灵
佛修起初十分犹豫,经过一些交涉和权衡,最终同意送他们去封印口。
异界之门的封印在最底层,想象中那里该是乌漆麻黑一片,空中只有些许昏暗的光线,气氛比上一层更加压抑。
现实往往比想象更有发展空间,童言甫一来到最底层,首先就差点被一阵光芒闪瞎眼。
她赶紧转开脸,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余光小心的探过去,试图看清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布帛撕裂的声音响了两下,顾予期很快递给来一跟黑色布条,看其材质和边上的毛边,显然是他刚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童言不过慢一瞬要去接,顾予期好似等不耐烦了,另一只手抬起来,“算了,我帮你系。”
在她要开口反驳之际,他又先道:“闭眼。”
这么一打断,眼睛已经被黑布蒙上,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短暂的适应后,童言很快习惯了隔着黑布的视野,有神识的加持,所见的事物比想象中的一片模糊要清晰许多。
硬要做比喻,大概和早上五六点天将亮不亮的样子差不多。
见顾予期自己戴的差不多了,童言把目光投去了眼前的阵法之上。
第一眼看去,感觉是大,非常非常的大,地面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阵法波纹,延绵而去无一暗处。
由阵法图文构造的‘地板’上冲起八根光柱,分别占据八个方位,头顶旋转巨幕太极图。
上下图文交相辉映,光芒四射,配上错综复杂环绕的符文,这分明是一座鬼斧神工的天上宫宇。
上面流转的符文刻印,光浅显的探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即使是顾予期,此时也无法对着阵法细看。
出自天道之手,阵除了本身的威力,更携带了天威、规则之力,这才是真是让人不甘久视的原因。
虽然无法参透封印大阵的一丝半毫,但这不妨碍他们查探某处是否有异动。
花了不少时间勘察了外围,所得结果表示一切正常,最后只剩下靠中心的位置。
入了里面之后,方才知道阵内阵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里面的浊气堆积犹如乌云密布,不知原由的威压一层层加重,厚重而封闭的环境,压抑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外面有多明亮,里面就有多黑暗,似乎是把外围所有的浊气,全部挤压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并排的两人上前方亮着一盏明灯,这是下来时佛修给他们的,说或许能用的上。
此时此刻,童言心中对佛修前辈的先见之明大为赞赏,这个会发佛光的东西,照亮引路,驱逐浊气,简直不要太好用!
先不说这些题外话,来到内部之后,便是童言这个修为,也轻易发现了这片黑暗中隐藏了不安分东西。
是本身存在,还是浊气太浓郁后天养起来的寄生虫?
是否也是它们造成的封印大阵异动?
一切都暂未得知。
一边思考一边走着,恍然间童言发现眼前的视野忽然亮了起来,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高山,带着青苔的石板路,还有前方朝她挥手的一排排弟子。
这不是她来……呆过的天擎山吗?前面的人都是山上她熟知的长老和弟子啊。
对了,今日她是下山去玩,结果回来晚了!
童言下意识的朝他们走去,隐约中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一声突然的响指撞碎了眼前的画面,熟悉的人和物眨眼睛全部消失殆尽,她的视野再次回归黑暗。
“它们会迷惑心神。”顾予期的声音在旁边提醒道。
童言顺着自己的手看过去,原来是刚刚她突然加快了步伐,牵动了两人之间系着的线。
用之前遮两人眼睛的布条所接的线。
踏入这片黑暗时,顾予期以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为由,为避免走失和应对突发情况,而特意系上的。
为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童言反正是信了。
“刚刚,你想去哪里。”顾予期忽然问。
童言微愣,随后明白了他问的其实是她刚刚看见了什么,为什么要走。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顾予期好像突然来了兴致,“具体在何处?什么样子。”
“在…小昆元秘境附近。”她从小世界出来就是那里,说是秘境附近,没毛病吧?
“你俗世可还有亲人健在?可曾回去过。”顾予期有滔滔不绝之势。
“都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童言却是不太想继续聊,保不定再聊下去,就说要跟她一起回家见父母了。
所以说完她立马岔开话题,“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我们先解决阵法的事吧。”
童言提醒的话虽然有点突兀,但没有任何问题,顾予期在她脸上看了一眼,倒也没在问下去。
问顾予期想见童言的父母长辈吗?此刻无疑是想的,若是他母亲在世,便是想方设法也会让两人碰上一面。
为何说此刻?因为在此之前,他对她的认知,是从她是魔刹宗弟子开始,再加上自己幼时丧母,童年的记忆中几乎没有亲人父母这个概念。
他以为,他的师尊认可了她就行了,他以为,他只需要得到她师尊的认可。
童言突然的一句小时候,一下子勾起了他对她幼时模样的求知欲,好奇心。
只是可惜,现在不是个长谈的好时机。
顾予期眼睫轻垂,压下心底微末的躁意,眉眼微抬,一眼锁定了层层黑云外的一个虚影。
随之一道雷电打去,凌厉异常,虚影微微晃动,雷电触碰的瞬间它就消散不见。
他的突然出手引的童言看过去,“刚刚是什么东西在那里。”
“一个虚影,像只不大的妖兽。”顾予期眉头微紧,刚刚那一击,他能感觉雷电没有打到目标身上。
和打在空气中差不多,虚影一触到雷光自己先散了开,跟着融进周围的黑雾中没了踪迹。
是什么东西?
之后不久,又遇到这样的虚影,很奇怪它们似乎不会攻击,也没有任何意识,从被发现到消失,不过短短的一个呼吸的时间,神出鬼没的踪迹堪比剧里的幽灵。
童言攻击过它们多次,每次碰到的瞬间它们就散了,看起来除了迷惑心智,这些虚影没有任何攻击性。
封印大阵的异动,真的会是这群没有实体,连防御或是攻击都不会的‘幽灵’干的吗?
第三百零三章 商寻
“师傅……”一个虚影忽然穿过童言,她的身形猛然一顿。
遥遥远方,飘舞的红色衣衫,身后墨色长发,那张脸,那个人……
“师傅!!!”
顾予期看向突然大叫的人,心中升起细微的不安。
“你怎么了。”
童言情绪激动的跟他说:“师傅,我看见我师傅了!”
顾予期拧眉,这些虚影虽然没有攻击性,但迷惑人的手法倒是十分了得。
“小言。”他刚准备了说辞,意图安抚,却见她快速的解开系在手腕的带子。
“我要去找他!”
顾予期呼吸一窒。
解开束缚,童言匆匆望了一眼顾予期,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开,很快消失再了视线中。
被抛弃在原地的人静静站在黑暗里,侧着脸久久没有动作,少了一个主人的丝带垂在空中,无风飘动。
少顷,他将系在自己手腕的丝带,扯下,丢在地上,看着童言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
灰蒙蒙的空间里,如黑云厚实的浊气纷纷往外逃窜,未知的力量清出了一块空旷的场地。
空地上,着一身红衫的男子半跪在地,脚边堆着一件样式古怪,却破破烂烂的黑袍,那是他不久前脱下的。
如瀑的黑发从肩膀滑落,垂在脸侧,映衬得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和手链差不多粗细的骨链,一圈圈缠在同样苍白的手上,被五指紧紧握住。
骨链不知为何突然发出微弱的萤光,一闪一闪的,还伴随着微不可查的颤动。
感受到本命法器的异动,男子颤着身子缓缓站起,这个动作撕裂了他身上的伤口,腰间的血溢出渗透,又和红色衣衫融为一体。
手腕上的骨链也不知何时染满了鲜血。
他抬起头,眉眼轻阖,眼角沾染的些许血迹,让这张绝美的脸多了一种不分性别的魅惑。
“师尊…”朦胧中,飘渺的女声传来。
“师尊…”
浓密细长的眼睫微颤,商寻斜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望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一个明媚的少女在朝他拼命的挥手,身上穿的是她最常穿的红色劲装。
她笑着喊他,“师尊,你快过来。”
所有的期待,这一刻皆化为失望空洞,闭眼的瞬间,似有晶莹的泪光闪过。
“她从不叫我师尊。”他轻道。
“师傅!”这次是急切的叫喊,“师傅,我找不到你,我好想你。”
第一个幻影消失,很快又出现了他记忆中熟悉的身影。
她向他奔跑而来,又哭又笑的,是相别已久的喜极而涕。
商寻怀念的看着她,在她来到面前时,却毫不犹豫的一下将法器打入她胸口。
他声音缓缓,“装的再像,也是假的。”
这次,幻影直接在他身边乍现,换去了之前中规中矩的衣服,以一身暴露,充满诱惑的红裙出现在他眼前。
画面太过冲突,以至于商寻第一时间怔住了,随后有些狼狈的移开眼。
幻影像蛇一样欺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为何要躲,你明明很想看。”
商寻眼中闪过恼怒,沾血的手突然掐住她的脖子,“那次只是意外,即便她穿跟你一样的衣裙,也不会是你这个样子!”
手中猛然收力,直接掐死了浮夸的幻影。
此幻影一消失,商寻的四面八方,或远或近,一下子多出来无数个不同穿着不同样子的‘童言’。
她们一声声的喊着,‘师傅’‘师尊’,甚至还叫他的名字。
‘商寻’!‘商寻’!‘商寻’!
商寻眼睛充血,血丝密布,安静的九龙锁徒然暴动,强大的灵波倾泻而去,顷刻打碎了这些泡沫。
耳边终于恢复宁静,只听一声轻喃从他口中溢出,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压抑,充满浓浓的悲伤和……绝望。
“…小言。”他抓紧手心的东西,心中一遍遍重复这个名字。
此生,他们已无法再见。
再次回到手腕的九龙锁忽然闹腾了起来,不停的提醒自己主人,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只是主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童言红着眼眶一路奔跑到他跟前,紧紧握着手克制住激动,嘴唇几度张开,“师傅……师傅是你对不对!”
眼泪骤然滑下,明明没有回答,她却十分坚定的猛的一头扎进他怀里,压抑的抽泣着。
商寻木然的摸着她的头,他能感觉到怀里的温度,所以这次是真的,对吧?
“小言?”
怀里的人还在哭,商寻又喊一声没有得到答案,便双手伸到后面,要解开她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碰到她手的时候,商寻的动作顿住了。
九龙锁有感应,眼前的人是真的。
“童言,小言?”
童言这次听到他的话了,放开他哽咽道,“是我师傅,师傅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
说着她委屈的想哭出声,却又咬着唇不哭出来。
商寻看着她的眼泪顿了顿,伸手帮她擦去,无奈笑道,“许久不见,怎的变得爱哭了。”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童言眼泪刷的一下流的更凶了,索性也不忍了,毫无形象的大哭起来。
呜呜哇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回荡,堪比魔音穿耳。
边哭还边口齿不清的告状,吐字模糊再加上奇怪的断句,商寻愣是一句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但此刻也不好说自己没听见,只好耐心的附和着。
童言哭累了直接就地而坐,一会儿一个抽泣,打嗝,商寻蹲在旁边好笑的看她。
觉得自尊心受挫的童言脸一板,嘴硬的说,“哭是正常行为,有什么好笑的。”
商寻点头,随后说:“我何时笑了,你大概看错了。”
这话,童言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气闷的哼了一声。
这时,商寻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浅笑的道,“送你一个东西。”
童言揉了揉眼睛,让视线更清晰一点,“什么东西。”
“为师之前离开时曾答应过你,如果碰到人鱼便带一只回来给你养,人鱼我遇到了,可惜带不回来。”
说着把手摊开,“我带回来了人鱼的眼泪。”
躺在商寻手掌心的,乃是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宝石内水光潋滟,干净透彻。
“人鱼的眼泪?”童言重复了一句。
“嗯,一滴真情之泪。”
他自顾自的拉起童言的左手,在戴哪根手指时犹豫了一下,然后挑了中指戴了上去。
“尚可。”戴好之后还特地欣赏一番,最后满意的笑着称赞了一句。
“不要弄掉了。”他目光盯着戒指,神情带了几分认真的嘱咐,好像是把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交到了她手上。
“师傅…”童言不知为何,觉得此刻的商寻有些奇怪,他是很喜欢这枚戒指,所以此刻送给自己舍不得了?
这个戒指于童言没有什么作用,如果对商寻有重要意义,她就不能要,便想取下来,还回去。
“师傅,这东西我不拿,你收回去。”
商寻一把阻止了她的动作,态度异常坚决,“带着,它本……”猛然想通什么他突然一顿,随后改了口,“它以后就是你的东西,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你若不要,它便没了意义。”
说完的商寻,短暂的陷入了回忆中。
“它对你来说,很重要?”
“重要。”
原来如此。
他微垂眼睑,收起眼中的复杂,复而看向童言,目光明明紧紧地看着她,表情却淡淡的说。
“重逢,它的名字叫‘重逢’。”
第三百零四章 杀了她
在他们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在那站了很久,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从上到下裹着黑袍配合四周的浊气,只粗略一看轻易发现不了他。
商寻早就发现了此人,那是童言正哭的厉害,他一门心思放在如何安慰上,那人虽然气息危险,像是来者不善,但又始终没有出手,稍做提防后就不在理会。
没多久,他忽然想起了此人是谁,剑宗弟子顾予期,上次古浪城外童言遇险自己见过他。
商寻眯起眼一瞬,刚才一眼感觉他周身气息古怪,隐含的力量极强,与当日所见形象大相径庭,再加上此地光线偏暗,他刻意隐在黑暗中,才没能第一眼认出。
看了抽泣的小徒弟一眼,恐怕他们是一起来的。
顾予期直直的看着两人,面容漠然到近乎平静,不是平常习惯的面无表情,而是一种说不清,仅靠感觉就能判定的压迫和森然。
黑袍下他手掌抵着剑柄,手指在边缘摩挲,看似一动不动的身体,却保持着一种随时可能出击的姿态。
那双漆黑的眸子深沉的盯着前面的场景,再如何克制隐藏的情绪,终是在眼中泄露了出来。
她丢下自己,跑开了。
为了别人,毫不犹豫,毫无留恋。
转眼她扑倒另一个男人怀中委屈哭泣。
顾予期猛然收紧手指,指腹用力到褪色发白,手背青筋暴起,一想到她转身时的坚决,他就克制不住的心生暴戾。
压制的魔气随之躁动,屠戮的欲望倾轧袭来,险些夺去他所有理智。
她把他当什么了。
他倾心与之,不惜以命相博带在身边,更将她视为未来伴侣相待。
可她,转头将自己弃之不顾,投入他人怀抱,哭诉衷肠。
顾予期眼中疯狂之色一闪而过。
欺我,背我,扰乱我,是否只有亲手杀了她,自己才能得以安宁。
同时,似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蛊惑。
‘杀了她,她用情不专,她该死!’
‘她只能给你带来痛苦和困扰,一刀杀了她,你才能从中解脱。’
‘她喜欢别人,她讨厌你,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心存期待!’
顾予期眼中杀意和魔气翻涌,暴动的灵压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耳边的噪音一字字刺在他心口,理智和魔性争锋更让他头疼欲裂。
“闭嘴!”他冷冷吐出两个字,眼中的寒意堪比千年玄冰。
‘懦夫,她心悦自己师尊,你心里嫉妒了,可你却又不敢上前,怕她对你无意,抛弃你对不对。
哈哈哈…你无权无势还沦为整个修真界的公敌,自己都朝不保夕居然还想跟她在一起,你护不住她的,你只会带给她灾难!’
一字一句无不让顾予期脸色发白,心神出现短暂的恍惚,魔气趁此机会躁动起来,在体内疯狂争夺地盘,很快以绝对优势侵占身体。
黑气在他脸上浮现,庞大的魔气溢了出来,即便有隔绝气息的黑袍在身,阻挡不了此刻的魔气外泄。
“我让你闭嘴!”低沉的语调中充满戾气,压迫感攀升到了极点,似乎下一刻说话的人就会突然暴起。
此刻,埋在体内的金莲子骤然一亮,张扬的魔气猛然一滞,随后黑色和金色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拉锯起来。
怀中一物此时无端剧烈抖动,顾予期发觉后将东西拿出,刚一打开,盒子内的东西金光暴涨飞出,在他头顶悬了几息,一把钻进了他体内。
随着金光加入,金莲子力量猛增,势不可挡的横扫了与之抗争的魔气。
驱逐魔气后,金莲子金光不散,与打入的另一个金色物对峙旋转,几个呼吸间两者合为一体,化为一颗金灿灿的金丹,在原地安分下来。
佛魔相斗,即便顾予期忍耐能力再强,此刻也是头冒虚汗,唇色泛白,用尽全力才能勉强保持身形。
他重新将目光投在两人身上。
男俊女俏,皆是一身红衣,看起来既和谐又般配,可他偏觉得,红色从未像此刻让人觉得厌恶。
挂在极辰殿中的一件精致红裙,突然自燃了起来,不过片刻便沦为一堆黑灰。
那正是之前顾予期陪许居仁逛街时买下的,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送出去,便一直挂在极辰殿中。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再想理由送了,他讨厌红色。
嫉妒?他是嫉妒,嫉妒的眼睛发红,嫉妒的五脏六腑发疼,嫉妒的恨不得当场杀了商寻。
他很想拽着童言质问,你转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明明…只要她多问一句,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陪着。
可没有,没有眼神,没有回头。
在她心里他就这般不重要,甚至比不过她师尊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顾予期一步步朝两人走去,望着他们的方向,视线却全落在童言身上。
随着他的走近,商寻缓缓抬头看来,眉间轻蹙一瞬,随后收回视线,把童言还挂着脸上的泪珠擦去,温声说“哭够了?那便起来,地上多脏,也就为师不嫌弃你。”
童言抹了抹泪痕,不高不兴的哦了一声,自己从地上起来,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不经意间发现顾予期竟然在旁边看着,赶紧侧开脸,不想让他瞧见自己丢脸的模样。
在顾予期的视角中,只看到她厌烦的将头一转,多余的眼神也不愿给他,心口顿时跟遭了闷棍一样,酸痛又涩然。
商寻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轻易发觉了此刻气氛的怪异。
他装作不知,询问顾予期道,“你们为何在此。”
这本问童言便能得知,然她刚刚一见面哭,商寻便忘了问。
此处乃是通往两界的特殊通道,若非这次奇遇,他可能也不会知道这里。
为何他们两人会出现在这里。
顾予期收回落在童言身上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打量商寻一眼,隐去追杀一事,简单说了两人误入底层塔后的际遇。
听闻两人是来调查封印异动之事,商寻心中微动,不动声色的道:“你们可有查出封印有何异常。”
顾予期:“并未,现只剩这浊气中的虚影尚未探清其危险性。”
商寻稍作思考,往外走了几步,随手往外一抓,竟就将一个躲藏在暗处的虚影捉了过来。
检查一番后,又将其扔出去,道:“只是一缕残念,翻不起风浪,只是这里浊气太过浓郁,恐再过千年,这些残念会更加凝实。”
见到商寻的一抓一放,顾予期眼中闪过些许诧异,虚影逃窜的速度极快,他的攻击尚且不能完全打到它们,他却能轻易抓捕。
即便他极不喜商寻,此刻心中也不免对他高看一分。
他现在确实比自己强。
这是对强者的认可和敬重。
但承认他现在强,可不代表以后自己会比他弱。
第三百零五章 离开
“商少宗主对此有何看法。”
任由残念壮大,难免以后成为更大的隐患。
商寻徐徐看向顾予期,“舍利子。”
舍利子乃佛修大能坐化后留下,除却云禅寺长老以及主持会有,谁也没有这种东西。
顾予期知道解决办法后面色平静,片刻后微微点头。
巧合的他身上刚好有一颗,正是下来时佛修给他们应对紧急情况,后融入他体内压制了魔气的那颗金丹。
而商寻如此说,也正是因为注意到了舍利子飞出,打入他体内的短暂一幕。
童言躲在一旁整理失控的情绪,先洗了把脸,又使劲揉了揉哭的红肿的眼睛,直到觉得眼眶没之前酸涩才停手。
估摸着自己没那么狼狈,轻易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才舒了一口气,转身靠近商寻他们。
她虽在一旁整理情绪,可耳朵没闲着,一直注意他们讨论如何处理这件事,此时得知了解法,便插话道:“舍利子,佛修前辈给我们的刚好就是,等会儿我们如何行动。”
这话是看着商寻说的,至于顾予期那边,她不太想转过脸去,只要转过去,还有些红肿的眼睛,肯定会暴露自己哭过的事。
那多丢人啊。
发泄时,她只想在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大庭广众之下有人看着,哭的话作为成年人来说,着实有些丢人,打死她她也不愿意这么干。
刚刚……那是没憋住。
商寻望向她,轻飘飘的说:“你在一边看着就行。”
童言略不满的轻哼,她感受到了满满的嫌弃,该说果然是亲师傅吗。
不过到底没反驳什么,毕竟她也知道有师傅和顾予期两个元婴修士在,确实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顾予期听着哼声看了过来,童言不经意间就撞上了他的视线,那眼中包含的情绪深沉复杂,她一个没看明白,却觉得莫名压抑。
装作不刻意的移开视线,避开了和他的对视,奇怪,这突如其来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顾予期眼底一暗,盯着她自以为不明显的红肿眼眶,缓了片刻出乎意料的开口来了一句。
“你眼睛还红着。”
“……”童言紧抿着唇,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都尽量收拾掩饰了,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也想假装自己刚刚没有十分丢脸的嚎啕大哭过。
他倒好,一句话把她糊的伪装捅个干净,就…就很无语。
“你……”她忍不住想说他几句,开了个口又觉得不想说了,你字过后便没了下文。
哭也是件力气活的,她累了。
见童言因为顾予期的话生起了闷气,商寻一时觉得好笑,他小徒弟是个爱面子的。
他开口扶正话题,“舍利子已经融入你体内,此事需以你为主,我一侧辅之,尽快将此事解决吧。”
顾予期收回目光,“知晓。”
之后的事,有两人合作进行起来倒也顺利,将浊气净化完并不现实,他们做的只是把逐渐凝实的虚影重新打碎,延缓成为隐患的时间。
一切事情到了尾声,云禅寺派来的佛修才珊珊而来。
因下来之前见过寺中师叔,所以在此见到童言他们佛修并未不意外,只是疑惑告知的是两人为何现在成了三人。
不过不管是两人三人,他都要必须带出去,不能将人留在此处。
自行检查了封印大阵,发现没问题后,佛修便带着三人直接出了囚龙塔。
他们出来时塔外正值夜半,天上明月高悬,照得地面亮堂堂的。
因为要禀报师门,佛修一出来,就匆匆离去,此时塔外只有他们三个人影。
自从找到商寻,童言便一直乖巧的跟在他身边,见现在天色已晚,提议道:“师傅,山下有客栈,我们去休整一晚再出发吧。”
商寻自然没有异议,微点了下头,抬脚往下山的路走去。
路过顾予期,童言脚步微顿,停下说:“不急吧,一起?”
顾予期撩起眼皮看她,什么也没说的塔上青石板路。
童言轻咬着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动身跟上去。
……
下山进镇订房,没有花他们太多时间,童言洗簌完毕躺着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硬躺了半个时辰也没酝酿出睡意,气闷的童言豁然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胡乱套上衣服之后,出了房间,蹑手蹑脚的来到商寻房外。
试探的敲了俩下,很小声的喊着,“师傅,睡了吗?”
音量和说悄悄话差不多,说来好笑,说她怕声音大打扰到屋内的人,她偏挑人休息的大半夜来敲门,若说是特地来找人夜谈,又把声音放的极小,几乎让里面的人听不见喊叫。
话音还未落尽,屋里的人像是在等她一般,很快响起回应,“进来。”
意想不到的快速回答让童言一惊,而后轻手轻脚的开了门,探头进去,“师傅,这么晚你还没睡啊~”
屋内,商寻端坐在桌边,不急不缓的喝着茶水,瞥见童言只钻进来个脑袋,语气不快,“躲着作何,不进便回去睡觉。”
“不回去,我睡不着。”童言把嘴一扁,进门后顺手把门一关,坐在了商寻对面。
她懒懒的趴在桌子上问对面的人,“师傅,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商寻喝茶的动作一顿,轻轻看向童言,又看回自己杯中泛着热气的茶水,眼睑微垂,久久未言。
另一间房中,在听见第一道房门打开时,顾予期便睁了眼,目光虚落某处,全部注意力放在外边的脚步声上。
没多久,又响起两道开关门声,走廊上恢复了安静。
没有脚步声,她进去了。
顾予期倏然收紧五指,眼中闪过阴郁。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便两人是师徒也合该避嫌。
更何况那个男人顶着她师尊的名头,却对她心思不纯,她难道一点也不曾发觉?
他强忍下闯进屋把人提出来的冲动,他们是师徒,关系比自己亲密,他根本没有立场。
顾予期眉峰冷厉,再次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抱元守一,缓缓调动舍利子中的力量进行调息。
即便体内舍利子有清心静气的作用,他仍觉得此刻心中有无限戾气升腾。
魔气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它会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一点点侵占你的思想,左右你的行为。
近墨者黑,不外如是。
顾予期本不是弑杀之人,可被这魔气浸染许久,心中戾气已然如杂草丛生,性情也因此时而暴躁易怒,时而冷酷嗜血。
有时一些极端行为,他自己也难以完全控制。
若不及时加以调整疏导,这必将成为他完全堕魔的推手。
第三百零六章 分别
翌日,师徒二人打算去渭城,看看何湛的伤治疗到什么程度了,若是快结束的话,正好可以一同回宗门。
顾予期则另有打算,不会同他们一道。
分别前,童言和顾予期单独在亭子里坐了片刻。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艳阳高照,微风徐徐,送来一丝湿润的清凉。
石凳上童言坐的笔直,拿出几样东西推到了顾予期面前。
顾予期目光从物品上一一扫过,他的储物袋、碎月之匙,还有之前特地换来的琉璃手镯……他面色蓦然沉了下来,冷若冰霜的视线望向童言。
“你把这些西还给我,是要同我划清界限。”
童言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态度却表明了一切,将与他相关的一件件东西,同他交代的明明白白,“钥匙我虽然炼化过,但是只是最浅显那种,上面的神识我已经抹了,手镯我一直好好放着,没有动过,储物袋里的灵石……”
才说到一半,顾予期已经忍无可忍的打断,“够了!”
童言顿了片刻,没有看他,坚持着把剩下的说完,“灵石我不清楚具体数目,用了一些,也补了一些进去,你看看,如果数目不对我可以再补。”
顾予期望着她平静诉说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恨,她知不知道她说的一字一句犹如一根根钢针,毫不留情的扎在他胸口,没有流血,却疼的他心脏发颤。
他眼尾角泛起微红,死死盯着眼前极力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人,险些失去自持的理智。
许久,他极力保持冷静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他划清界限,是因为谁,还是他做错了什么,他要一个理由。
这次童言终于正视他的眼睛,却无法坚持太久,很快错开眼。
“抱歉。”开她口第一句就是道歉,里面包含了歉意、犹豫和认真,唯独没有后悔和留恋,顾予期眼睫微颤,沉默的望着她,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每多一刻,心中的恐慌和不安就多一分。
她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你喜欢我那么喜欢你。”童言轻轻回望他,再度开口。
顾予期的感情对她来说太沉重,太灼热,她根本承受不起。
终于等到宣判,顾予期的心也随她的话猛然一沉,又觉得她的理由荒谬无比。
嘴角勾起几分嘲讽的笑,眼中一片凄然,语气却意外的有些平和的说,“我知道。”
他一直清楚,他们之前从来都是自己单方面的动心。
“你不讨厌我,不是吗?”他执拗的注视她,不讨厌,一切就都有可能。
顾予期的平静稍微出乎童言的意料,但她还记得今天的目的,便认真的跟他道。
“我不讨厌的人多了去了,你喜欢我而我不能回以你相同的感情,这对你不公平,我也承受不起。
我们不合适不只是感情深浅的不对等,在性格习惯方面也不合适,你强势自律,我懒散自由,根本是两个极端,相处起来只会很累。”
顾予期:“如果你是因为这些问题不满意,你可以与我直说。”
说了半天事态毫无进展,童言怀疑自己说的是否太委婉了。
两人之间顶多算暧昧关系,拒绝也不需要那么多废话和章程,那同样也该少一点犹犹豫豫,留人幻想的余地。
她狠下心道:“不是说不说的问题,是我不喜欢你,更没有要和你成亲的打算。”
说完后,童言站起身要走,真心诚意的劝告,“东西请你收好,我人不太好,不要再喜欢我了。”
她的绝决刺伤了顾予期的眼,他拉住她的手腕,恨声问道,“你就如此厌弃我,不愿跟我扯上半分关系。”
他的话让童言默然,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绝情,毕竟也曾并肩作战过,他还救过自己。
犹豫片刻,她道:“相识一场,以后你若遇到麻烦,我帮得上忙的,定不推辞。”
“呵…”顾予期用力抓紧她,箍的她手腕发痛,童言忍着一声不吭,只是匆匆看了眼商寻的位置,确定他在。
顾予期注意到她这个动作,眼中阴鸷,抬头看进她眼中全是不甘,“你有喜欢的人了。”
明明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一切都在见到商寻之后变了,他很难不怀疑其中是否有关联。
“没有。”童言几乎立刻回答,再次清晰的强调道,“我不喜欢谁,也不喜欢你,仅此而已。”
她的话简单直白的不留一点余地,让顾予期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挽留。
他偏执的道,“我偏要强求呢。”
童言眼底清晰的映着他此时的表情,隐忍的发红眼眶,深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的仰视自己,看似她在决定他的生死,实则伺机要将她一把拖入深渊。
她眼睛微颤,控制不住的泄露了一丝害怕,但很快错开目光隐藏了这份不安,小心翼翼的劝说。
“你冷静一点,感情强求不来的。”
顾予期怔怔的望着她,终是松了手,那双澄澈的不惨一丝假装的眼睛里有恐惧,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他还是看到了。
她刚刚在恐惧他。
他无法理解,更多的是无法喘息的难受,她害怕自己,这比她不喜欢自己更让人难以接受。
束缚一松,童言一刻不停的走出亭子,即使身后灼热的视线犹如实质,她也强忍着不曾回头看一眼。
她怕顾予期吗?
当然怕,她是个比较怂的正常人,他入魔后时不时露出的偏执和独占欲,已经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
尽管这些让人压抑的性格,是受到入魔的影响才有些偏激,可他因此对自己产生过的杀意,她实在忘不了。
她或许会谈恋爱,但绝对不会用命去赌去谈。
谁能保证他永远清醒,永远不会发狂将一些可怕的想法实施?
把自己的安全寄望于别人的理智上,这跟对象喝酒后有暴力倾向,然后祈祷他每次喝醉后不会动手打自己有什么区别。
很抱歉用这样的事来比喻顾予期,可她想表达的事情本质确实一样的。
当然,拒绝他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
无疑,他的长相是她极喜欢的一款,喜欢肯定有些喜欢,也不排斥和他相处。
最开始知道他对自己有意,还曾认真想过要不要开始一段感情。
可顾予期一上来想要结道侣,而她的心动很肤浅,考虑的是要不要跟他谈一场恋爱。
不以结婚为目标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她只想耍流氓。
所抱目的的不同,就注定他们走不到一起。
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太多了,师傅失踪,自己被罚,再遇时到顾予期已有几分物是人非。
他的太认真让她却步,炽热的感情犹如岩浆滚烫,直白而热切,她自私胆怯,承受不起,更无法回应等同的感情,她从中倍感压力。
唯有尽快拒绝他,让他及早收心,彼此从这段明显没有结果的感情中脱离出来。
为何要挑这日说清楚?那是因为有商寻在。
因那日地底的前车之鉴,她怕自己话说的太绝,刺激的顾予期情绪失控,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来。
她总要做些预防的准备。
自私、冷情、无情?她无所谓,也早有自知之明,自己这般差劲,自此分道扬镳,他不正好逃过一劫?
童言想到这里忍不住一笑,可那轻嗤声中没几分真正的愉悦。
第三百零七章 易府
渭城,正值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时节。
师徒二人找了客栈住下,童言提前联系了何湛他们,得知他下午还要泡药浴,便把碰面的时间约在了晚上。
趁着白日里空闲,童言跑了一趟丹药铺,把用不上的灵植兽丹全部卖了,之后又去了拍卖行,将洛阳剑拿去拍卖。
突然卖剑是因为之前秦殊要杀她,虽然还搞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他所杀之人中洛玄九剑是唯一关联点。
谨慎思考之下,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先卖了它。
她倒要看看,没了剑,秦殊会怎么做,是跟着剑去找现任主人,还是前后所有的剑主都是目标。
做完这些,童言没有回客栈,而是顺道出城去了寂行的城外小院。
不巧的是人不在家,她只好原路返回,回了客栈。
回来未等多久,何湛肖楼二人便到了。
见到商寻也在客栈,两人十分吃惊,他自几年前突然消失,期间一点消息都没有,还引到宗主迁怒童言,如今又猛的冒出来,他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如何能不意外。
“少宗主!”两声齐响,规矩的行礼。
商寻淡淡的瞟了一眼,轻点了下头,“坐吧。”
晚饭童言提前点了,两人坐下,菜刚好好陆续上来。
席间,何湛小声和童言说:“没想到言姐姐你真的把少宗主找回来了,之前还因此受罚三月,如今找着人,不知道算不算立功,有没有奖励。”
童言夹菜的动作一顿,轻瞪了何湛一眼,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而且还是当着商寻的面,是怕他听不见怎么的?
赶紧瞄了一眼自家师傅,见他慢吞吞(?)的用着膳食,似乎没有关注这边,应该是没有听见,心里这才松一口气。
接收到童言的怒瞪,何湛立刻顿悟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接着露出知错的表情,乖乖回过头去用饭,只是低着头时,他的嘴角却悄悄扬起。
餐桌不大,彼此之间又隔的那般近,即使刻意小声说话,其他人也绝对听得见声音,再者修士耳力超凡,屋子里哪怕掉根针都能分辨出具体位置……
相信,少宗主他已经完完整整听完他的话了吧。
他不能让言姐姐白白受罚。
或许是因为有商寻在,何湛和肖楼多少都有点放不开,各自吃着面前的菜肴,无人开口。
见气氛有些沉闷,童言想了想话题,率先打破沉默,“阿湛,最近身体恢复的如何,还要治疗多久才能结束。”
何湛微微笑着,蓝色眼睛在灯光下褶褶生辉,“已经没有大碍了,我现在已经能正常使用灵力,和空大师说再泡十日药浴便能完全清除咒术。”
“那就好。”童言点头,刚好拍卖行还有四天才举行,第六天去拿到拍卖的灵石,时间基本能重合,“等你治疗结束,我们一同回去。”
何湛望了眼商寻的位置,跟童言说,“十天后恐怕我们走不了。”
童言:“为何,你们在这里还有什么事要做?”
“非也,是我在寺中时听他们谈及易家家主的寿辰要到了,少宗主身在渭城,想必会去走一遭。”
易家经商,与各大门派都有不错的合作关系,易家主寿辰,商寻确实有去一趟的理由。
“师傅,易家寿辰,你会不会去?”童言转头问商寻。
商寻慢条斯理的饮了口茶,回她,“去,近日请帖递来,你收好便是。”
“好。”童言一口应下,想起还没问寿辰在哪日,又说,“还有几天?”
何湛及时告诉道,“还有半月。”
第二日一大早,童言便见到易家的下人,本以为只是来送请帖,谁知还邀请他们师徒去府上做客。
领头的易家人热切的道:“我们小姐得知姑娘在渭城,出门时吩咐我们务必将你请回去。”
易薇?上次见面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话说她们之间的交情有那么深吗?
童言挑眉,没有立刻答应,只说一切都听家师的。
易家人表示愿意等着,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童言让他们先坐着喝茶,自己则跑上楼找师傅。
商寻掀了掀眼皮,“你想去?”
“也不是特别想……”童言嘻嘻笑着,俏皮的眨了眼睛,戏说,“易家算是修真界的巨富了,我就是好奇土豪家里是不是都用灵石铺地板。”
商寻没好气的骂了句:“没出息!”
他魔刹宗是穷了还是亏待她了,怎就养出这么个钻钱眼子里的逆徒。
“那师傅带我去见见世面?”童言没脸没皮的追问。
瞪了她一眼后商寻才起身,边走边道:“本少主见不得我徒弟没见识的样子。”
楼下易家人还在等着,偶尔抬头朝二楼张望,面上倒是没有丝毫不耐之色。
见两人下楼,他们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商少宗主。”
商寻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冷艳高贵的一批,领头人不确定的看向童言,接收到她点头的动作后,连忙在前方带路。
奢华的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终于在易府大门口停下。
师徒二人下了马车,进了大门,再被请入会客厅,一路上奢华大气的装潢风格,着实让童言大饱眼福。
果然不愧是把拍卖行和商铺开满全世界的大佬,不但壕,还壕的有品位,有格调,灵石铺地板什么的都弱爆了。
一进门浓郁纯净的灵气就先扑个满怀,路过院子后,就跟吸了口仙气儿一样,人瞬间精神百倍。
因为易家主一大早就出门办公去了,临近傍晚才会回来,所以会见他们的是易夫人,以及她的女儿,易家小姐易薇。
一见面,易薇就悄悄的跟她打招呼,她本来是想直接过来的,但看了眼自己母亲,又收回了迈出去半步的右脚。
童言回以一笑,然后老实跟在商寻后面,入座。
趁着商寻和易夫人说场面话的功夫,童言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几眼这位易夫人。
看面相大概在三十岁出头,气质娴静淡雅,举止大方,着装打扮足够庄重却不奢华,简单来说很有一家主母的气势。
易薇的眉目与她很相似,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乍一看上去,还以为两人是姐妹,但两人的差别还是很明显,易夫人眼角有几根皱纹,皮肤意外的苍白,像是久病卧床的人。
最不同的要数那双眼睛,她眼中是一种饱经风霜后的成熟和淡然,而易薇眼里是活泼,有生气儿。
察觉下方坐着的小姑娘在打量自己,易夫人朝她露了一个温柔的笑。
被抓包的童言淡定的微笑,然后赶紧低头喝茶保持镇定,再抬头,发现自家师傅正看着自己。
好吧,她不该好奇心太盛,想看看寂行的后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到人之前,她心里设想过很多类型,比如高高在上的,工于心计的,华丽逼人,掌握全场女强人等等,却没想到是这种温柔至极的。
第三百零八章 买买买(更更更)
下人领着师徒二人去客房,路上易薇找来了。
她上来就亲昵的挽着童言的手,笑容满面,要不是知道自己和她只见过几面,还以为两人是多要好的闺蜜了。
不过,她并不排斥易薇,可爱娇俏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相处的很是和谐,见时机差不多,童言问道:“阿薇,你哥去哪里了?昨天我联系他,没联系上。”
从城外小院回来,她就联系了寂行,一晚上过去了还没收到任何回信。
一提到寂行,易薇脸上的笑容明显淡几分,神情有些惆怅,“大哥他回来了,回来后一直在闭关,谁也不见,那么久也就父亲见过他一次。”
童言见她情绪低落,不忍的出言安慰:“他也许是忙着进阶,暂时没时间见你们。”
易薇只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糟糕,她好像说错话了,童言有些懊恼。他们家的情况复杂,和她堪比孤儿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问题根本不在寂行有没有时间上面。
童言还在后悔自己不该乱说话的时候,易薇开口了,她有些希冀的望着童言,“童姐姐,你和我哥那么久没见了,我带你去大哥的院子看看好不好。”
童言微怔,犹豫的说:“他不是在闭关,不好去打扰吧。”
她知道易薇其实是自己想去见寂行,叫自己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幌子。
如果寂行不想见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那她也不能上赶着给人添堵。
易薇面色挣扎,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那算了。”
再抬起脸上,童言瞧见她眼角有些微红,忍着失望的说,“童姐姐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儿。”
说完易薇就走了,童言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片刻,不由低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易薇真的依言来找童言玩儿,笑眯眯的样子,半点不见昨天的伤心模样。
女孩子之间玩儿,首要一条就是逛街买买买,第一站易薇就把童言拉去了渭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渭城十分之七的商铺都是易家名下的,易薇身为易家大小姐,随便往间铺子里一站,没哪家老板伙计敢说不认识。
易家大小姐买东西的排面,也是让童言见识了一番什么叫有钱人。
一进店门,易薇就往店里的椅子上一坐,随行的婢女跟着就不见了踪影,再出现时,身后必定跟着一堆价值千金的奢侈品。
负责人和一两个伙计退居一丈之外,有事招呼一声,他们立马上前来听候吩咐。
店里的高档货、镇店之宝,像地摊货一样堆在面前,任易家小姐随意挑选。
易薇对童言笑道:“童姐姐你随意挑,喜欢什么我送你,当作我们再次会面的见面礼。”
易薇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童言也不好再拒绝,易薇送自己礼物,自己回送一个等价的东西就行了。
当下便回笑着应下:“好。”
她的回答易薇显然很高兴,很积极的给她推荐东西,一会是钗子,一会儿是耳环,用词巧妙逗趣,变着法的夸她戴着如何如何好看,如何如何般配,
童言觉得易薇有意思极了,这么会夸人的女孩子,相处着也太快乐了。
看了好一会儿,童言挑了个很喜欢的发簪,易薇见她停了,很适时的说,“童姐姐你看好了,那我们再去下一家,东西交给三溪付账。”
童言表示自己来,但遭到易薇‘无情’拒绝,盛情难却,她只好跟着易薇先去下一家,东西先由婢女付账拿着。
逛完首饰铺又是成衣铺,对衣服童言没什么要求,穿着活动方便,不碍手碍脚就行。
所以对店铺里复杂华丽的成衣,只停留在浅显的欣赏和观望上。
她看了一会儿,本是想等易薇慢慢挑自己喜欢的,却不是没一会儿易薇就走过来,抱着她手臂撒娇。
“童姐姐你不喜欢这些衣服,那我们就换一家。”
童言赶紧拒绝,“不用不用,你看你喜欢的就好,我的衣服还有很多,不打算买。”
“衣服多也不妨碍你买另一件。”说着,易薇放开手后退一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下童言的衣服风格,眼睛一亮,颇为得意的说,“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了,走我们去另一家!”
辗转来到另一间成衣铺,这里的风格确实很符合童言的审美,临走时也没能忍住挑了两件。
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和易薇约好了第二天出门,童言便回客房。
刚踏进院子,就看见自己房门开着,商寻大摇大摆的坐在里面喝茶。
“师傅。”她顿了片刻,走进去后在商寻对面坐下,“等多久了,找我有事吗。”
商寻打量了她一眼,问“去哪里了。”
童言:“逛街…”
“和易薇?”
童言点头,“啊。”
商寻抿了口茶,好一会儿没说话,童言正疑惑加茫然时,他开口说:“明日我要去一趟云禅寺。”
童言立刻说:“好,师傅你去吧。”
闻言商寻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童言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过商寻也没说什么,放下茶杯,丢下一句“好好呆着,别乱跑。”
便起身走人。
才走两步,门外一下子来了五六人,为首的正是易薇的婢女三溪。
三溪:“童姑娘,这些是您今日看上的东西,小姐命奴婢给您送来。”
童言挨个扫过去,差点傻眼了,她什么时候挑这么多东西了,她明明只选了根发簪和两件衣服!
“是不是送错了,我没选这些东西。”
三溪浅笑,恭敬的说:“姑娘看中的簪子和簪子都在,其余的是我们小姐特地买下送您的。”
在三溪说话的间隙,童言又看了看送来的这些东西,发现有些自己之前拿过摸过一会儿,因为不算特别喜欢就没打算买,哪想易薇居然注意到,并且转头悄悄买下送来了。
这番心思,瞧这细节,没投成男儿身撩小姑娘简直屈才了!
东西童言全部收下了,顺便让三溪帮忙转达一下谢意,不过明天见到易薇,一定得跟她说清楚不要再这么干了。
这么想着,屋里突然响起一声轻哼,让童言一下子回了神,瞧见一旁还没走的商寻,很是诧异。
“唉?师傅你还没走啊?”
她敢发誓,师傅的眼神有一瞬可以说是凌厉的了。
童言掩饰的摸额头,尴尬的呵笑。她刚刚一门心思放在易薇送来的东西上了,一时间完全把他抛在了脑后。
在旁边站了许久,又被徒弟一句话气到的商寻简直都要笑了。
见财忘师啊,这种逆徒还能要吗?
他刚想开口骂两句,不经意间却瞥见她手指上戴着的的蓝宝石戒指,莫名的心中郁气瞬间散了。
目光移去她脸上停了片刻,什么也没说的转身出了门。
迎着阳光时,薄唇不可抑制的轻轻勾起,眼底泛着细微的愉悦。
“咦?”眼前黑影一闪,童言发现商寻居然直接走了,难得的没有吐槽自己两句。
师傅今天吃糖了?嘴巴不毒了哎。
第三百零九章 交锋
白云下青山连绵,云雾缭绕,山川峡谷之间,偶有梵音萦绕回荡。
云禅寺,佛修心中圣地。
寺中大道小路,一律建筑独具佛宗特色,踏入其中,便觉心静如水,万物皆空,眉间烦闷一扫而尽。
禅房中,商寻随性入座,动作随心所欲,却丝毫不显轻浮冒犯。
鼻尖轻嗅,目落而下,面前的案几上新沏了一盏茶,热气上升缭绕,茶香浮动,淡的疏离。
是壶好茶。
抬眼望去对面的位置,此时阳光斜照,他正沐浴阳光,对面之人则刚好背光而席。
常见的黑袍包裹着全身,很好的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就像此人自身一样,身处无人企及的深渊。
刺眼的光线下,商寻眯起双眼,执起茶杯轻抿,嘴边扬着似有似无的笑。
在阳光下长大的人,又怎么会喜欢深渊?
见客人来齐,主位上的主持道了一声佛号,开口说明今日此举的目的。
“今日请二位来此,盖因囚龙塔下封印大阵之事,我寺世代守护此阵,从未出现过异常,也未有人闯入地下知晓此封印……”
原来是主持得知近来封印大阵的异常,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他一方面担心是后面改用元婴初期佛修‘滥竽充数’,导致的阵法不稳,另一方面是不想商寻他们把异界之门的事宣扬出去。
囚龙塔的来历一直被所有人当成传说来听,没有人真的相信塔底下存在一个通往异世的入口,即便是主持本身,对这种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但不管如何,祖训不可违,如果异界之门被有心人知道、利用,对修真界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没有人知道门的那头存在着怎样的东西,而千万年前的惨剧又是否会重演。
主持不敢赌,更不想云禅寺兢兢业业守护万年后,却因此沦为罪人。
主持将目光投向阴影中的顾予期,“贫僧知晓顾施主和另一位小友是意外去得地下塔层,此事与我寺思虑不周有关,之后两位主动提出探查封印异常之事,贫僧也相信此乃善意之举。”
主持说着看了看光中的商寻,继续说:“寺中派去的弟子到时,各位当时已经在场多时,弟子探查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可否容两位如实告知,在本寺中人抵达之前,那里可曾发生了,封印是否有异常之处。”
顾予期同商寻的视线在空中对上了一瞬,随后他自然的移开看向主持,精准简洁的叙述了下去后遇到的关于封印的事。
便是自己将佛修暂给他的舍利子融合一事,也没有丝毫隐瞒。
他语毕后,引得商寻看过来一眼,他没有理会,眼睑垂下,焦点聚在面前的茶盏中。
主持听完后沉思了片刻,望向商寻的位置,还未开口,商寻便自己先说了。
“此事我也尚未想明白,几年前我意外闯入一个新秘境,在里面无法与外界联系,那里妖兽与此界的有些区别,灵气也有几分古怪,以我的修为在秘境中也只能勉强活下来,直到几日前我落入海中,偶然被卷进了漩涡内,再次醒来便出现在了封印大阵中。”
闻言主持眉头紧皱起,言语间有些不信任,“这只是少宗主你的一面之词……”
商寻手微撑头,本身不拘小节的动作,此刻看起来却有点耍无赖,“秘境是我一人进的,何人能给我作证?”
这话就差告诉主持,反正没人看见的事,他这般说了,真与假,你爱信不信。
无法确定商寻所言有几分真假,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意外出现在封印大阵之中,但从目前看来,追寻他是如何进去的,倒不如先把重点放在他所用过的方法,会不会给入侵者留下可乘之机。
明白主持的意思后,商寻忽然沉默了起来,无人知晓当时的他想到了什么,那般肆意的人身上竟出现了几分落寞。
仿佛再温暖的阳光,此刻也驱散不了他心中悲凉。
“不会。”许久后,他缓缓开口,“谁也过不来,也……去不了。”
盯着茶盏的顾予期这时抬起了头,看了商寻半天不曾移开视线,却又没有开口的意思。
主持觉得商寻这话不太正常,像是刻意隐瞒了什么一样,但显然商寻是没有分享的欲望的,只肯告诉他,这封印,不会再动。
主持想知道商寻凭什么这么笃定,但商寻已经不想再多说了,片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他此刻只想见见自家的小徒弟,唯有见到她才能心安。
商寻要走,主持还真不好强拦下,毕竟人家该告知的也告知了,还曾清理过封印大阵内的隐患,那更加没有理由强留人的。
在商寻告辞之际,主持顺口提了一句,“据贫僧所知,另一位入塔的小施主乃商少宗主的徒弟,今日怎么不见她来?”
毫无防备的听到别人提及她,顾予期猛的指尖一颤,眼前视野模糊了一瞬,身体更是不自觉的紧绷。
“她啊。”商寻回头轻笑,“弟子顽劣不堪大用,这种严肃的事当师傅的来处理就好了,而且……”
他顿了一下,轻瞥了一眼顾予期道,“另一位既然已然到场,又何必多问她一遍。”
确实,顾予期和童言一同落入塔底,又一同进的封印大阵,两人所见所闻完全一样,问一遍无非是得到一份同样的答案。
顾予期离开禅房时,商寻已经走了多时,只是谁也没想到在下山的路上,两人又碰上了。
光线穿过树叶间隙,化成斑点落在顾予期的眼上,有些刺眼的强光让他轻轻阖眼。
“你在等我。”顾予期先开口说,以商寻的脚程,那么久不可能还未出寺。
商寻靠着石壁,上下打量了顾予期一眼,身形笔直气质冷峭,不可否认,此人不管是外貌还是天资,确实是世间少有。
只比他差了一点。
“白白得了一颗舍利子,好运气。”商寻避而不答的说。
即使没有留在禅房中,商寻也猜的到顾予期晚他片刻走,是为融入身体的舍利子一事,他此刻还能安稳的站在这里,显然主持没有追究此事。
顾予期保持着一张冷脸,一言不发。
他不答,不代表商寻不说话了,他语气轻嘲,“啧~按理说你已经入魔,乃天下修士的公敌,现在竟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佛宗,你就对自己这般自信?”
顾予期看着商寻,眉目极其冷淡,反问:“有何不敢?”
主持既然敢邀请他来,就必定不会对他出手,以他此刻的修为,一般修士也不敢轻易对他出手,再次,来便来,他可曾怕。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锋,路边的小草似乎也感受到了空中的肃杀之气,迎风摇摆了起来。
最后一声轻嗤打破了僵局,商寻挂着漫不经心的淡笑,眼中冷意十足,警告道:
“离我魔宗弟子远点。”
第三百一十章 表姐
“童姐姐我跟你说,这食味坊的菜式在我们渭城是出了名的老招牌,就是我父亲隔个把月也会来这坐坐。”
易薇热情的跟童言介绍着,指着店中独具风格的装饰,说“你看看,这里的装潢还不错吧。”
说着忽然悄悄凑到她耳边,俏皮的道,“不过他们家东西贼贵,包间要提前两天定才有,我一听说你在渭城,立马就让人给我定了一间。”
童言笑眯眯的说:“万分感谢阿薇如此挂记着我。”
易薇傲娇的抬了抬下巴,“那可不,童姐姐可不是旁人。”
童言笑而不语,只觉得小丫头这姿态可爱极了。
“走走走,我们上楼。”易薇拉着她往包间走去,食味坊的伙计见两人来了,面色微变,诚惶诚恐的引着人上楼,期间伙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两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易薇突然在走廊中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审视的看着伙计,“我明明定的是一品包间,这二品都过一间了,你是打算带我们去哪里。”
食味坊最好的包间为一品,其次二品,然后三品,剩下的便是大堂这些地方。
易薇勉强算这里的常客,布局不说一清二楚,但最好的包间在什么位置她还是晓得的。
伙计一被质问,顿时有些慌了神,连忙将其缘由说了出来。
“易小姐,您定下的一品包间…被崔家二小姐占了,她说与易小姐你关系要好,包间她先借去用用,只吃个饭便会离开,之后就直接带人进去坐着了,我们也不好赶人,所以……”
伙计言辞中尽是为难,而且之前他们也确实见过崔二小姐同易薇一起吃饭,关系要好一事并非虚假的。
崔二小姐态度蛮横,又言易小姐说不定就是为了请她才特意定下的,易崔两家有着姻亲关系,崔二小姐乃是易小姐的亲表姐,所以他们难免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也就是犹豫的空挡,崔二小姐就带着人进房间坐稳当了。
渭城崔家,正是易夫人的娘家,崔家家主是易薇的外祖父,这位崔二小姐崔敏敏,是崔家主嫡出儿子的二女儿,而易夫人只是崔家主的庶女。
所以易薇和崔敏敏确实是表姐妹,关系不深不浅,不过是看在两家长辈的面上,有来往过。
想起这位极好面子的表姐,易薇秀眉轻蹙,心下有些不满崔敏敏抢了自己定的包间。
但毕竟是表姐,看在大舅舅又对她不错的份上,她可以不计较。
易薇就说:“算了,马上重新给我安排一个包间。”
没想到易薇好脾气的不计较此事,伙计抹了一把虚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听到她的吩咐后立刻连连应声,“好好好,小的马上给易小姐你安排!”
“等等。”见伙计要走,易薇又喊住他,“把包间安排好后,把你们招牌菜都上一份去,我们晚会儿过去。”
伙计只应是,然后匆匆去准备了。
易薇转头跟童言说:“童姐姐,这崔二小姐是我表姐,平时关系还行,既然碰上了我也该过去打声招呼。”
童言点头,这是应该的,“一起去吧。”
来到一品包间门口,正迎上伙计们端菜进屋,包间里的人点的菜式多,这上菜的人在门外直接站成了一个长排。
门被堵了,她们也进不去,不过好在时间不急,等上菜的人走了,她们在进去也不迟。
包间的门开着,里面的交谈声不免传了出来。
“这易家少主的人选,真的就要定下了?”
“那还有假,听说就在易家主的寿宴上宣布。”
一个女声随后响起,语气有种说不出的轻慢,“少主之位当真要给一个和尚?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生的孩子,竟然还上了易家族谱,将来还要继承这偌大的易家,好东西尽让外人捡了去,当真是笑话。”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稍显矜贵的女声悠悠发言,“少不少主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事情毕竟还没有定下来,除了那个人是易家嫡系,我表妹同样也是,到时候谁真正掌控易家,谁能知道?”
“佛修不是大多斩断前尘,四大皆空了,我可听说那个人十几年没回来过,都说他死在外边了,结果一转眼又冒出来抢少主之位。”
轻慢的女声又开口了,光是听着她的话,就能想象她此刻脸上的不屑。
“之前要死要活的当了和尚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惦记这些凡尘俗物还了俗,惺惺作态!
私生子一样见不得光的玩意,也好意思惦记这些不该惦记东西。”
只听这短短几句,童言就知道他们在说谁了,她从来想不到那般清雅圣洁的人,竟被旁人如此贬低羞辱。
童言收按在剑柄上,克制不住的想拔刀砍人。然而想法还未付之行动,有人先她一步怒了。
只见旁边裙摆一划,易薇上去一步,拍了拍堵在面前的伙计,等他回头时,吩咐:“你们全部撤了。”
伙计一愣,道:“这是客人点的菜。”
易薇冷然斜了他一眼,目光出奇的凌厉逼人,一改之前的娇软模样。
伙计急忙让开,易薇毫不犹豫的大步而入,音量放大的冲里面的人道,“这里好生热闹。”
童言赶紧跟进去,上菜的伙计与她擦肩而过,菜都没上就被全部赶了出来。
还未扫清楚里面的情况,就听之前不屑的女声怒道,“哪里来的丫头,招呼也不打的就闯入别人房间,真是好教养!”
崔敏敏看清楚进来的人是易薇,脸上微僵,随后听到身边女子的话,当下脸色一黑。
骂易薇没有教养,岂不是把她骂了进去。
崔敏敏瞪了眼说话的女子,偏那女子还在气头上,根本没看她,自然也没收到她的眼色,还在继续骂着。
“菜是我们点的,你凭什么把人赶走,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胆敢在此放肆。”
易薇不答她,扬了一个浅笑看着崔敏敏,眼神冷的渗人,“我不能进来吗,表姐。”
表姐?那女子一愣,她在叫谁?
之后就听崔敏敏不情不愿的的应了声。
“表妹,你也来了啊。”
而后崔敏敏狠狠剜了眼身边的女子,训斥道:“崔玲你闭嘴!她是你表姐,易薇。”
警告过崔玲不用乱说话之后,崔敏敏看向易薇,“表妹,这是我堂妹崔玲,也算你的表姐。”
原来那说话难听的女子,也是崔家小姐,年少时送去拜师学艺,常年不在渭城,因为最近易家主寿辰才跟着师门回来,所以自然不认得易薇。
崔玲一听她就是他们刚刚谈及的人之一,满上顿时有些燥意,听了崔敏敏的话后,刚准备喊。
谁知易薇目光一扫,神情冷傲,不留一点情面的冷声道,“闭嘴,我易家可没有你这样的亲戚。”
崔玲顿时觉得羞辱,怒极:“你!”
见易薇冷冷看着自己,仿佛要吃人一样,又不敢再言。
崔敏敏面上有些过不去,崔玲可是她同族的堂妹,她还是易薇的表姐,她这么说,分明将自己也骂了进去。
当下摆着长姐的架子,皱眉教训,“阿薇,你怎么说话的,你母亲是我姑姑,也姓崔……”
“表姐。”易薇眉头一拧,神色更冷了,毫不顾忌这点塑料姐妹情,“我劝你最好也闭嘴。”
崔敏敏差点气疯了,她在这里宴请好友,这么多人看着,易薇竟敢这么下她面子!
易家是渭城第一世家,可她崔家也不差,更何况她还是长辈,易薇这么说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怒道:“易薇!你怎么没大没小的,我是你表姐,你叫我闭嘴?!”
闻言,易薇不屑的一声冷嗤,没心情理会崔敏敏,冷若寒冰的视线扫向崔玲,轻声重复,“和尚?私生子?惺惺作态?你说的吧。”
崔玲脸色倏的变白,她说的话被易薇听到了,可是他们不是同父异母吗,兄妹关系不可能好啊?
“来人。”易薇也不是要崔玲确认,她抬手往空中一招,外面走廊上瞬间冒出来两个金丹后期修士。
“给我打,死了算我的。”易薇指着人群中的崔玲,干脆的下令。
崔敏敏神情一变,猛的起身怒视易薇,她凭什么敢如此大胆,说动手就动手。
“易薇!你胆敢……你不能怎么做!我可是崔府小姐。”崔玲大叫道。
可任她怎么说,屋子里站着的小姑娘自顾自的理着发丝,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
走廊上的护卫在她下令之后,直接闯进来,也不在意目标人物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丫头,锁定目标,只管一板一眼的执行任务。
目睹一切都童言:……
草率了。
这哪是又甜又软的棉花糖,这分明是资深兄长控,病娇双面千金才是!
第三百一十一章 见死不救
时间一晃,来到易家拍卖行拍卖那日。
左右无事,童言便打算去拍卖会上看看,起先决定一个人去,然还未出门,易薇便找来了,说的正是拍卖会的事。
这几日,易薇带着她不是吃就是玩,把渭城都逛了个遍,每日出去的理由从不重复。
两人有说有笑一道出院子门,一个晃眼,童言便瞧见一身红衣,风姿卓绝的商寻迎面走了来。
他目光落在两人挽着的手臂上一顿,淡淡启唇:“又出去?”
这几天和易薇早出晚归,童言都没时间见商寻几面,有次晚饭期间去找他,人却不在,她猜想商寻应该是有什么事在忙,这两天就没去打扰他。
对商寻的询问,童言如是作答,“我们去参加拍卖会,师傅若是无事,可否要一同前往?”
她只是顺口一问,商寻去与否都不影响,而商寻听了童言的提议后,收回视线,眼睑轻垂思索了一瞬,问“你看中了哪样东西。”
童言:“没有,我是去凑热闹的。”
商寻静默片刻,道“走吧。”
“哦哦。”童言盲目的应着,应完后又确认的问一番,“师傅你是要去拍卖会吧。”
商寻轻斜了她一眼,“有问题?”不是她求着自己去的吗。
童言赶紧摇头,小手一抬,作出请的姿势,“师傅您先请!”
易薇跟着童言的步伐,往旁边退了半步,等商寻越过她们,便拿着些许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
师徒情分非一般关系能比的,师与父相等甚至有时比亲父还要重要,童言敬重自己师尊并不奇怪,而且十分正常。
她只是觉得,有时候两人之间的氛围谁也插不进去,一旦他们搭起话来,就好像旁人都成了不会动的草木石块,谁也分不去他们对彼此的注目。
两步开外的红衣背影忽然停下,转头看向亲密挽着的两人,斜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而后望着童言语气不明的道:“过来。”
见两人均是一愣,他正色道:“我有事与你说。”
商寻面色严肃,看着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吩咐她,童言不敢耽搁,放开易薇快步走了过去。
“师傅,什么事。”
见小徒弟乖巧的站在面前,商寻心里那口气儿顺畅了,漫不经心的瞥了被抛弃的易薇一眼,嘴边微扬,口中一本正经的说,“可还记得我去云禅寺一事。”
他边说着边转回身,匀速的往前走。
“自然记得,然后呢。”
“主持让你老实点,别乱说话。”商寻的声音淡淡地传进易薇的耳朵。
这一师一徒都喜红衣,此刻并肩缓步而行的模样,易薇有一瞬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童言晓不得有什么好乱说的,什么又叫乱说,不如只字不提塔底发生的事吧。
如此想着她便点头,“晓得了晓得了。”
商寻高冷的哼声,“嗯。”
拍卖会场一如想象中的热闹,座无虚席,因为有易家的大小姐同行,三人轻松的进了专属包厢。
以商寻的身份要个包厢并不难,只是易薇速度更快,先一步吩咐拍卖会的管事领他们去易家专门的包厢。
用她的话来说,“易家专属的包厢平时就闲置不用,也从不租出去,与其我们占去一间空房,倒不如废物利用,匀出的那间还能再租给别人赚上一份。”
其实房间租给谁不是租,只是主人家都跟来了,易薇岂有让客人另租包间的道理。
拍卖还没开始,童言抱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犹豫片刻,跟商寻交代了自己把灵剑挂出去拍卖一事。
然商寻的反应令她一噎,他说:“你还没卖?留着当传家宝供着的?”
童言就……很无语。
好歹是你爹好友送的礼物,你说卖就卖,都不考虑一下人情世故的?
好吧,商寻才不在意这些。
……
渭城之中,何湛和肖楼正在赶往易家府邸的路上。
住进易府的当天,童言就告诉了两人他们不在客栈住了。
之后因易府离云禅寺有些路程,来回跑有些麻烦,何湛便没有在下山找童言,而是等治疗完全结束后,才去易府寻人。
因为今日以后,他无需再上山找和空大师了。
因为是提前结束治疗,何湛没有先通知童言,下山后直奔易宅,结果抵达后才知道她不在,早间去了拍卖会。
此时天色已晚,来往的街道尽数明灯。
没寻着人,何湛转身就走,又往城中寻去,肖楼不情不愿的跟着后边,见他这番急切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阿湛,你走慢点。”虽不满的紧,但肖楼还是寸步不离的跟上,他身体才好,要是路上又遇到什么事,这伤可不白治了。
何湛对肖楼的话充耳不闻,抿唇不语,埋头直走。
临近傍晚该回家的人都回家了,这里又是比较僻静的地方,此时更难见一个人影。
树影婆娑,凉风习习,黑暗中传来女子的低声哭泣,时有时无缠绕耳间,犹如鬼魅驱之不散。
何湛急行的步伐放缓下来,神情警惕的观察四周,肖楼赶紧站他前面,半护着他。
他这般作态引的何湛皱起眉,不领情的伸手把人往旁边一扒,“我修为不比你差。”
肖楼一撇嘴,好心当场驴肝肺。
徒然一身尖叫之后,旁边的巷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女子。
她神色惊惶,凌乱的衣衫染着血迹,发髻松散狼狈,像是灵力耗尽后体力不支,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之后,慌忙一个绊脚摔倒在地。
身后似乎有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即使扑倒在地,她仍挣扎着起身,试图逃亡。
下一刻,何湛就知追赶她的是什么了,是两个散修。
“小贱人,伤了我兄弟还敢跑,如今你本命法器已毁,灵气用尽,我看你还能跑去哪里!”彪形大汉,言行举止粗俗不堪,此刻面露凶相,可夜止婴啼。
“这娘们儿还敢划伤我的脸,等会儿爷要全部还在你身上,哈哈哈!”第二人相貌本很普通,这一狞笑后,那脸在黑夜中立刻显得面目可憎,无法直视。
女子勉强站起身体,眼眶怒的发红,里面眼泪摇摇欲坠,她举着短断剑指着两个散修。
“你们见我孤身一人,心怀不轨欲侮辱与我,凭什么我还不能反抗,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们!”
何湛和肖楼站这头,两个散修在他们对面,中间隔着女子遥遥对望。
彪形大汉粗鲁的呸了一声,瞪着眼睛的模样犹如杀人如麻的土匪。“我们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非但不乖乖受着还敢反抗逃跑,不知好歹的东西,等我抓到你,定要你看看逃跑的下场!”
女子显然想到了落入他们手中的场景,身体害怕的瑟缩,却还是强忍着惧意和他们对峙。
她转头看向何湛他们求救,“两位道友能不能出手相救,只要能杀了他们,要我当牛做马都可以。”
女子眼中恨意涌现,“我便是死,也不想落入这种败类手中,受尽侮辱。”
两名散修顿时目光犀利的刺来,见何湛肖楼年少,身上穿着一般,恐怕是不出名的门派弟子,要修为没修为,要后台没后台,根本不足为虑。
当即放言威胁:“奉劝两位少管闲事,不然死了都不知道埋在哪里!”
何湛同肖楼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转过视线,提步离开。
善心?抱歉他们没有这种东西。
散修以为是他们怕了,不屑的嗤笑起来,“倒是识趣,晓得命要紧。”
女子见他们直接走了,真的不救自己,眼睛震惊的瞪圆了,不可置信:“你们为什么不能肯救救我!”
彪形大汉大步上前,毫不怜香惜玉的钳在她肩膀上,女子没了力气,根本反抗不了。
追来半天的美人到手,大汉淫笑起来,一张大脸直令人作呕,“等我们兄弟舒服了,会考虑让你死的痛快点。”
女子挣脱不了控制,心中绝望不已,对离去的人失控大喊,“你们怎么那么冷血!为什么见死不救,你们有良心吗,要是你们父母师长知道你们这么懦弱怕死,有人求救却袖手旁观,他们一定恨不得从未生过你,养过你!”
她的声音过大又尖锐,吵的大汉脑袋生疼,狠狠的一巴掌抽在她脸上,“给老子闭嘴,留点力气等会再叫。”
说着,把人往巷子里拖,使了个眼色,让同伴垫后。
离开的何湛脚步骤然顿住,肖楼奇怪的看他,随后察觉周围的灵气波动,遍地的石子无端浮了起来。
他惊诧的看向何湛,倏然,石子化作坚不可摧的利器攻击两名散修而去,痛呼声才响了两三下立刻戛然而止。
一颗颗石子失力摔在地上,砰砰砰直响,伴随着的是女子急剧的喘息声。
杀了两名散修,何湛也不曾回头看一眼,轻描淡写的跟肖楼说,“走了。”
说完何湛率先大步离开,落后的肖楼惊的直愣神。
虽然知道阿湛整日抱着剑,其实法术更胜一筹,但现在亲眼见着,才知他在法修一途的天赋有多高。
两个筑基中期修士,仅仅两个呼吸就被他秒杀。
被救的女子回神后追了上来,“你们为什么又愿意救我了。”
肖楼看了她一眼,拧了下眉没做理会,追何湛去了。
何湛听到女子的疑问,淡淡垂眸。
为何?
因为他不想,有朝一日言姐姐知道他曾对这种事袖手旁观。
不能让她对自己失望。
第三百一十二章 拿人手短
何湛和肖楼来到拍卖行时,拍卖会已经结束了,而童言领着刚到手的巨款,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商寻看的颇为嫌弃,“能不能收敛一点,好歹是我魔宗弟子,是有身份的人。”
童言脸皮厚的接,“有什么身份,我连身份证都没了。”
可惜这里无人能听懂她说的梗。
把装灵石的袋子放好,还不放心的拍了几下,确定稳妥了才松手,一个轻快的跳跃,孩子气的跳出大门,越过三层台阶落到地上。
商寻觉得没眼看了,忍不住嘲讽,“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他想退货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易薇跟在商寻身后频频忍笑,明明那人眼神满是宠溺,嘴上偏要不客气的损姑娘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对师徒是这样相处。
童言才不在乎商寻的话,她现在处于富有的兴奋中,大度的很,不会和师傅这个老人家计较这种细节。
路上这时过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没走近就先喊上了。
“言姐姐。”
循声望去,居然是何湛,身后还跟着肖楼,童言意外不已,“阿湛?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记得好像还有一两天才结束治疗吧。
何湛抿唇微笑,“提前结束了,便下山来找你……和少宗主。”扫到旁边的商寻,何湛顿了下才加上少宗主几个字。
乍一看到何湛,易薇就被他那双透彻的蓝色眼睛吸引了视线,四方的灯光映在他眼中,一时像极了满目星辰。
她心道:好一个异族风情的少年。
而后来到童言旁边,“童姐姐,他们是你的朋友?”
童言跟几人彼此介绍,“我弟弟何湛,他是肖楼。”然后介绍易薇,“易家大小姐,易薇。”
听到童言介绍自己是弟弟,何湛眼神微深,顺势冲易薇点头算是问候。
易薇回以礼貌的浅笑,趁机仔细的看了眼他的眼睛,觉得那双眼珠子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养过的灵猫。
几分疏离又带着警惕。
当然,她只是觉得这双眼十分好看,没有多余的心思。
此时夜色渐深,站路边说话总归不太方便,所以易薇提议,“我在酒楼定了包间,不如大家一起换个地方说话。”
本来晚饭没吃的童言,早就有点饿了,听她这么说自然很同意,见童言点头,何湛肖楼不可能不去,那只剩商寻。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商寻看去。
商寻扫了眼众人,都是小辈,自己若在的话他们恐怕会不自在,便道:“你们去吧。”
商寻走了,余下的四人前往酒楼,上马车时,童言看着不远处的一个人问何湛:“那人是谁,你们可认识,我见她一直看着我们这里,是跟你们一起来的?”
何湛冷眼瞥了眼远处,还未开口解释,肖楼先一步开口说:“阿湛路上顺手救的,之后就一直跟着我们,不用搭理她。”
童言闻言蹙了蹙眉,收回落在女子身上的视线,终究是打算像肖楼说的那样不作理会。
酒楼离拍卖行并不远,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四人上了二楼包厢,刚落座的时候因为不熟,气氛有些安静,但吃起来后,场面很快就和谐了很多。
喝了点酒有些上脸,童言便去跑去开窗,吹吹凉风,靠在窗户边正往下看的时候,又看见了何湛他们救下的那个女子。
她身影单薄的站在夜风中,头偏着看着某处入神,偶尔想起来会望向酒楼这里一眼。
易薇见她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好像在看什么东西,便好奇的过来,“看什么那么入神。”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到楼下的女子,易薇没什么感觉,思索一瞬却跟童言说:“要不要我让人叫她上来。”
童言看向她,眼神犹豫,片刻后道:“要不给她些吃的。”
很快,楼下就有人把吃食送到了女子面前,她收到东西时还很惊讶,送东西的人似乎跟她说了什么,女子精准的抬头看向童言的位置。
双目碰到了一瞬,童言就撤回了视线,回到了桌上。
酒足饭饱,已经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下楼上马车打算回易府的时候,童言停下来看了一圈周围。
最后在一个柱子旁边找到了女子。
她见童言他们出来了,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她的样子,极有可能会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直到到易府。
何湛在童言后面,他见人望着边上的女子,垂眼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他又朝女子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忽然提步走了过去。
女子惊讶的看着他停在自己面前,“恩…恩公。”
何湛眼中一片冷然,将一个储物袋放到她手里,“不要再跟着我们。”
说完立刻转身回来,面向童言时的眼中,全然没有对那女子时的冷色和不耐。
“没事了,言姐姐,我们走吧。”回来后,何湛伸出手,作势扶童言上车。
“你干了什么。”童言问。
何湛微笑,温顺的像邻居弟弟,“给了些许灵石,让她找个地方落脚。”
童言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像是了却一件大事一般,利落的上车,进了车厢。
见此,何湛悄然露出淡笑,他做对了。
她想伸出援手,却好像心有顾虑一直犹豫,那便交给他来。
马车最后在易府大门外停下,童言下车后随意扫了一下,见真没人跟着了,才大步流星的进府。
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过之前古浪城的钱串子和钱筱,她对自己一时不经意的善举有了阴影。
她偶尔救人或者施以援手,倒不是信什么善有善报,而因为觉得自己当时有能力做却没有做,会导致她惦记这件事很久。
易薇吩咐下人给两位客人准备客房,等何湛肖楼跟侍女走后,拉着童言欲言又止。
童言瞧她犹犹豫豫的模样,很是不解,“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易薇抱紧她的手臂,跟她说:“我大哥他出关了。”
“什么时候?”她下午出门的时候还一点风声都没有。
“大概在一个时辰前。”易薇暗示性的推了童言一下,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大哥。”
有童言在,大哥肯定不好当面撵人。
“明天如何?”她知道这丫头待自己这么好,肯定是因为寂行的原因,不过几日相处下来,她还挺喜欢这个兄长控的妹子的。
毕竟是拿人的手短,如果易薇只是想见寂行,她想她可以厚着脸皮满足她这个要求。
第三百一十三章 泪
才吃过早点,童言的院子就来了人,还能有谁?自然是一整夜睡不好的易薇。
从小她便知道自己有个哥哥,但在八岁以前,却从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她有时会问母亲:“我哥哥呢,他们都说我有个哥哥,为什么从没见过。”
第一次问时易夫人沉默的摸着她的头,认真的嘱咐几岁的女儿,“不要在你父亲面前提起哥哥。”
小易薇不懂母亲的话,其实她很少见到父亲也跟他说不上话,偶尔碰到他,他最多也是问上一句就走了,但她还是听话的点头:“好,我不会问父亲的。”
她挂在母亲的脖子上撒娇,“娘亲娘亲,那你告诉我哥哥长的好不好看,我听他们说哥哥长的就像仙人一样漂亮,特别好看。”
听着女儿的撒娇,易夫人回忆起了印象中那个冷漠疏离的少年,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脸上的冷漠均化为锐利的杀意。
他离家一年方归,那时他与易父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僵,偶尔能在府中见两人坐着说上好一会儿。
那日,父子二人正在书房中叙话,有下人匆忙跑进来禀报,说夫人胎动,要领盆了。
屋子里的气氛随着这句话落下倏然降至冰点,压迫的气势令禀报的下人当场跪到了地上。
两位主子,没有任何一个脸上有分毫要当父亲当兄长的喜悦。
“什么意思。”仙人般的少年视线如寒刃刮过下人,最后转到易父身上,直直的盯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
易父脸上愧色,不敢与其对视,吩咐下人出去。
下人宛如逃命状仓惶爬出门,后脚出门的那刻,大门瞬间关了上,阻挡了阳光照进去。
“我问你,他的话什么意思!”少年怒极之际连尊称也不喊了,眼尾泛红的逼视,执着的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易父眼睛一闭,事已至此已经瞒不住了,其中虽有缘由,也非他本意,但此举确实是背叛了他母亲。
“小时。”被亲人一再算计,易父有些羞于启齿,可是他更不想让儿子因此误会,怨他恨他,与他离了心。
“她对我下了药,我失去控制后…碰了她。”后面虽然很快清醒过来,可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一步。
“就这唯一一次,谁想她腹中竟就有了种,祖父的命令我阻止不了,他要让这个胎儿出世。”
嫡仙似的少年双目赤红,他不想听解释,只知道眼前这人和另一个女人背叛了他母亲,下药又如何,不得已又如何,仅此一次又如何!
都是背叛!
许久后他吐出杀意凛然的几字:“我要杀了她!!”
可是少年冲不出这道门,易父心中愧疚沉痛,却又不得不暂时缓住他,易夫人正在生产,他也早在祖父面前承诺,会让这个孩子顺利出世。
主院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易家全府上下都知道,那日下午,他们家的两个主子大打出手,灵力震荡波及无数人,更是几乎废了整个前院的建筑。
这场打斗持续到夜里,直打到少年精疲力尽,跪在地上没有一丝力气才结束。
停手不久,天空中凄凄沥沥下起了雨,在悉悉索索的雨声中,一声婴儿啼哭划破深夜寂静。
雨愈下愈大,少年跪在雨幕之中,没有要起身躲避的意思,一丈之外的陪着淋雨的男人亦是如此。
易父仰起头,大滴的雨水砸入眼框,有些涨涩,发红的眼睛在夜幕的掩饰下无人察觉。
他声音低沉嘶哑,“明日,我把卿卿请入我易家祠堂,你来吗。”
给自己深爱之人,小时的母亲一个正式的名分,这是他会退让的条件之一。
身体僵硬的少年嘴唇颤动,眼泪合着雨水顺着脸颊留下,“娘不会在意这种东西,她讨厌这些姓易的人。”
跟易家的灵位待在一起,她会不高兴的。
易父闭上眼睛,放轻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没事,我替她在意,她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她厌恶他们,我便把她放在我房中,带着身上,时时刻刻与我在一起。”
第二天,父子二人一步步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请入易家祠堂。
少年跪在牌位面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后提刀闯入了易夫人所在的院子。
他杀意腾腾,一路上无人敢拦,一会儿功夫就闯入了这位继母的院子,毫不客气的破门而入,刀尖直指易夫人眉心。
那时易夫人独自在房中抱着自己女儿,面对突然闯入的人,她惊慌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
锋利的刀尖离她的脸不及一指之距,她却不畏不惧,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很是复杂。
“要杀我便杀吧。”不求饶,也不辩解,只是留恋的看了眼怀中的女儿,不顾刀剑直指,小心将襁褓中的婴儿放在床上,她说“不要伤我孩儿,她是无辜的,今天是她来这世上的第一天。”
当她同意和易祖父合谋那日,就早有随时赴死的决心,她有罪,孩儿却是无辜。
少年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毫不犹豫的把刀刺下去,但或许是她看婴儿时的眼神让他想到了自己母亲,他下意识的顺着易夫人的视线看向床上的婴儿。
还不到一天的婴儿此刻竟然没有睡觉,而是睁着眼睛努力看向少年的位置,丝毫察觉不了危险的咧嘴一笑,她挥舞着柔嫩的小拳头,像是跟谁招手。
易夫人没有死,婴儿也毫发无损,长刀被丢弃在地上,最终少年行尸走肉般走出后院。
这场闹剧上演了近一刻钟,府中高手无数,那么久的时间里竟然无一人出手制止,或是救人。
其中必定是掌权者发话,是赌他最后不会动手,还是知道他最多只杀大的那个,便让他泄愤?
可不管是哪个猜测,足以可见易夫人从始至终都不重要。
这时的少年墨发长及腰处,他收敛所有情绪,像一座孤岛一样寂静的出了易府,易父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可他头也不曾回,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他的话,决绝而诛心。
“你不配当我父亲。”
不久,少年请求主持为他剃度,欲斩断尘缘,永入佛门,易家主极力制止,主持左右为难后,最后放下剃刀,道了声‘阿弥陀佛’转身离去。
佛祖面前,少年捡起剃刀,自行剃度出家,礼毕之际易家主赶来了。
少年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无悲无喜,无爱无恨,漠然道了声阿弥陀佛,“贫僧与易府,再无瓜葛。”
易家主高大的身形在此时竟晃了晃,险些站不稳的倒下。
易薇七岁的时候,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哥哥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那是她还天真的问,“那哥哥会喜欢我这个妹妹吗?”
易夫人又沉默了,这时的易薇已经有很多自己的小想法了,见母亲不回答,便嘟着嘴不开心的说“那哥哥是不是不喜欢阿薇。”
被娇宠的易家小公主发了小脾气,气哼哼的道:“哥哥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哥哥。”
闻言的易夫人险些落泪,世家之中无人不为利益算计,而这之中最无辜的便是那个嫡仙一样的少年。
她对他满心亏欠以及愧疚,易夫人摸着小丫头的头一句句的教她,“你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我们阿薇不能讨厌哥哥,要体谅他照顾他,喜欢他,知道吗?”
小丫头半懂不懂的承诺:“好吧,那我答应母亲。”
心里还是有点不开心,为什么哥哥会不喜欢阿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