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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挖坑的读者     论自带外挂的好处txt下载     论自带外挂的好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三堂会审

    看清楚周围环境后,修士们很快找到自己宗门的人集合,童言这边才站稳不久,便有人看见她,找了过来。

    他们是沈庄珩,肖楼,以及扶着他的何湛。

    在秘境中,两人结伴而行,后来遇到何兆玉,随之发生了一场打斗,对方人多势众,他们渐渐不敌,是偶然路过的沈庄珩救了他们。

    打斗中,肖楼替何湛挨了一刀,受了重伤。

    碰面后,双方简单的了解彼此的情况,这时候魔刹宗的队伍也集结整齐,准备出发了。

    沈庄珩和童言他们不同路,便要在此分手,然后有空再联系。

    和宗门弟子才踏上归途,童言意外收到一个传音,内容听的她一头雾水,刚听到内容那会儿,她差点以为是小师叔的恶作剧。

    容瑶苓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她说“别回来,快离开,藏起来,永远不要再回宗门。”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童言实在不懂她的意思,为什么要她别回去,她做了什么事,严重到以至于连宗门都回不得?

    “小师叔,你是不是发错人了?”童言困惑之余,担心是她发错了人,又回了过去。

    柴盛之死虽然和她有关,但自己只能算是自卫,最后有尸体为证,人根本不是她杀的,有商寻在旁边,难道还怕柴长老他们凭空捏造、乱扣黑锅,给她定了罪?

    十分明白师傅不会让她平白无故吃亏,所以对柴盛死了一事,她也没有太担心,再者她并没有错,为什么要害怕。

    有所依仗的人,总是恃宠而骄、有恃无恐。

    不过经由容瑶苓奇怪的传音后,童言在不经意间察觉有人若有若无的盯着自己,她视线不动声色的在弟子群众查找,最终将怀疑的目标定在和柴氏有关系的弟子身上。

    联合容瑶苓的一番话,她猜想很可能是柴长老发难了,而且说不定情况对她不利,小师叔才会悄悄通知她,让她别回去。

    这样也能说通柴氏门下弟子为什么要盯着自己,多半是得了命令,别让她半路跑了。

    彼时,童言不知道自己猜对了,却也只是猜对一半。

    从宗门大门口回罗华峰的路,童言走过无数次,就算闭着眼睛走也不会走错。

    刚一落地,她便想沿着往常的那条路回家,但广场上有人看到她后,立刻堵了过来。

    来人面色严肃,迈着急促的步伐走来时,眼睛全程锁定她,像是怕慢一些她就跑了一般,莫名带给童言一种紧张感。

    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验证了她的预感。“童师叔,宗主以及长老请你立刻去主峰。”

    主峰

    议事大堂中此刻安静至极,有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笼罩这里,两侧的人垂手静立,谨小慎微的模样,像是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引起上方几人的注意。

    无声无息的大堂,越是衬的门外沿着台阶慢慢上来的脚步声之大,之重。

    随着轻重不一的声音渐近,跨入大堂,最后在中间站定,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暂时放松。

    因为他们等候多时的主角终于来了,在场权利最大的几位,此时已经将注意力全部移到了她身上,不用担心他们会再分神关注自己。

    童言走在最前面,最能感受到刚进来时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但此刻这感觉很坏,她无法一一分辨这些人的视线里包含着什么,只觉得像是有无数不怀好意的利剑扎过来,让她的身体下意识挺直,以作抵抗。

    最明显的右前方柴长老的视线,锐利的让人无法忽视,凶残的像是恨不得立刻吞了她。

    童言只当没有看见,规规矩矩的朝商寻行了个礼后,站直身体。

    她的话落下后,大堂安静了一会儿,这种安静超出她的预料,一丝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而此时一个元婴长老开口后,加剧了她的感觉。

    他朝自己的弟子下达命令,态度强硬,不容拒绝,过程中连多余的眼神都肯不分给童言。

    “肖楼,过来。”

    领着他们来的弟子早已归位,此时大堂中央只站着童言他们四人,寂静中乍然响起声音,几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而后童言看向肖楼何湛,她眼神示意何湛把人送过去。

    现在三堂会审的场面,迎接她的必然不是好事,他们与此事无关,还是不要牵扯进来。

    何湛担忧的眼神看了看童言,没有违背她的命令,沉默的带着肖楼去到他师尊旁边。

    霍岐之是童言的徒弟,她在这里受审,作为弟子其实不好站在一旁,当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童言犹豫片刻,还是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也走开,然霍岐之像是没看见一般,无视了她的意思。

    霍岐之没走,童言心里说不清是气恼还是庆幸多一些。

    因为从进门到现在,她发现最上头的商寻,从始至终未曾抬头看过她一眼。

    皓白的面孔微微垂着,眼睫半垂,看不清表情的样子,让人无法揣度他此时的心思。

    他奇怪的态度,让童言的心落不到实处,接着她又看向站在商寻下首的容瑶苓,试图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儿线索。

    却不想容瑶苓的态度更奇怪,印象中小师叔很喜欢笑,严肃的时候冷笑,开心的时候大笑,看笑话的时候嘲笑,失恋了苦笑,此刻冷冰冰的模样,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

    童言不知怎么想起了归途中,收到的传音。

    “别回来……”

    难道这真是小师叔对她的警告?

    因为在她不在的时间里,宗门发生了什么和她有关的大事,比柴盛之死更严重……

    童言的心越想越沉,不得头绪又让她心中升起急躁。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主动摆出柴盛死亡一事,从而打破此刻的僵局。

    否则再等下去,仗还未打,心理上就先一败涂地。

    这么想着,童言立刻单腿跪地,把柴盛带人追杀自己的始末交代清楚。

    霍岐之也适时的将柴盛三人的干尸,以及另外两具血淋淋的尸体抛出来,为童言话佐证。

    证据确凿,言辞没有逻辑和任何漏洞,柴长老就算不信不是她杀的,也没有办法否认这些事实。

    但清楚不是童言杀的人,不得不柴氏一脉就会放过她,柴盛是因她而死,她又是他们视为眼中钉的绊脚石,难得有一个机会弄死她,又怎么会因为证据就轻飘飘的放过她。

    尤其,这还是牺牲一个未来继承人换来的机会。

    柴长老当场勃然大怒,斥骂道:“胡言乱语,柴盛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仗着他已经死了,所以任你怎么说也无法拆穿你是不是。”

    童言毫不客气的反问:“那我问柴长老,他与我无冤无仇,我又为何要杀他。”

    两人你来我往,争论不休,半天也没有结果,一向肃穆的议事堂也因此变成了吵嚷的菜市场。

第三百六十章 我虐女主没人知道,嘻嘻

    这场口水战,足足持续了一刻钟之久。

    柴长老无法用柴盛的死给童言定罪,便扯另外两个弟子的尸体做文章,残破的身体上还残留她的灵力,他们死于谁手不言而喻。

    反而童言说的,这两人听从柴盛的命令杀她,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成了空口白话。

    她背上了无故残杀同门弟子的大罪。

    这事放在平时原本不轻不重,端看死的人,处理此事的人是谁,可现在柴长老死咬着不放,还故意提点这两人平时为宗门奉献了多少,突出了她不顾同门之谊,因私欲杀人,这样一来很可能会重判。

    童言的无法反驳,助长了柴长老的气势,他像是笃定商寻不会偏向她,无数凭空捏造的罪状张口就来。

    霍岐之相信童言的话,甚至为她作证亲眼看见柴盛带人杀她,却被柴长老以他是童言的徒弟,师徒同脉,证词不能做数给反驳了。

    柴长老数落的其他罪名,霍岐之也看不下去一一反驳回去。但相比已经确定的杀害同门的罪责,这些强加的品行不端,无足轻重。

    最后落在童言头上与否,根本不影响最后的结果。

    虽然洗清了莫须有的罪名,但童言还是被气的够呛,气愤的想优雅的问候他母亲时,才发觉自己词汇量缺乏,没办法完美的怼回去,并把对方气的办半死。

    她求助的视线频繁看向商寻,却只得到一个看不清表情的侧脸,心里说不清的酸楚难受缠绕,连眼眶都憋红了几分。

    “够了!”

    上方突然响起一声充满冷意的呵斥,仿佛高空中突然坠下的利剑,一下刺破了场面的喧闹。便是怒意和得逞齐上心头的柴长老,也在这声命令下逐渐住嘴。

    这一声突响在童言心里激起涟漪,她按捺住期望又激动的目光,抬头看向商寻。

    甫一对上那人的视线,童言却犹如突然冰水淋头,全身骤然一冷。

    他凌然看来的眼神,如同冰冷刺骨的寒潭,冷硬带煞的眉角是她完全陌生的样子,微红的眼角还带着漠然和冷意,恍惚间似乎刚刚还闪过一缕杀气。

    商寻冷冷的看着底下的童言,用着童言极为陌生的冰冷和疏离态度命令。

    “跪下。”

    童言一言不发,应声而跪,只是视线直直盯着商寻,想讨一个说法。

    然而商寻漠然错开她的视线,望着下方的几具尸体许久,眼神蓦然变得冷酷起来。

    “杀害同门一事,你可认罪。”商寻的声音带着不近人情的冷酷,仿佛下方跪在的不是他唯一的弟子。

    “是,但是是他们要杀我,我只是……”自卫。

    她还未说完,就被商寻豁然起身,厉声打断,“既然认罪,就当受罚。”

    被打断的童言表情愕然,未吐出的话含在喉间,不上不下,她不明白为什么今日的师傅会这样对自己。

    好像迫不及待要治她罪一样。

    为什么?

    他商寻的话说的干脆利落,像是没有经过思考的说,又似乎是早就考量清楚所有句子,只待开口时全盘吐出。

    “罗华峰童言,因私欲恶意杀害同门弟子,其行为实属恶劣,身为嫡系未能做门中表率,反而挑起同门不和,更罪无可恕。”

    说到这里,商寻顿了一顿,在别人看来像是思考如何处置的模样,实则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堪堪压住了心底翻涌的情绪,才闭目冷然吐出最后的宣判。

    “我商寻为师不严,无法管教,今日便将你……逐出师门。

    即日起,你不在是我魔宗弟子,终身不得再踏入我魔刹宗半步,你与我宗往后再无任何瓜葛!”

    逐出师门!

    终身不得踏入魔刹宗半步!

    商寻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骤然劈下,众人闻之,面上无不露出震惊,就连一直没有表情的容瑶苓,也不禁抬头惊愕的看向商寻。

    她看见商寻绷直的唇线,因克制而紧紧闭上的双眼,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复而看了满脸错愕呆滞的童言,她狠狠一闭眼,将情绪压入心下,眼底也归为死寂。

    早就告诉你不要回来的。

    大堂中众人被这个消息一炸,一时忘了谨言慎行,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当年商寻为了收下这个徒弟,连前商宗主的话都当面反驳了去。后又因为她受重伤,直接处置了上百弟子。

    然而可笑的是,现在只因为死了两个弟子,却说不要就不要。

    不止是逐出师门,更是连宗门弟子都不让她当,只差没举刀杀了她。

    众人心中唏嘘不已,随后又用或同情或怜悯,以及幸灾乐祸,嬉笑嘲讽的目光,朝着正中央的背影看去。

    身为嫡系,她平时不是很嚣张吗,现在商宗主逐你出师门,连宗门弟子都不是,没有这个庇护所,往后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轻飘飘的四个字落下来,声音还不及当日商宗主飞升的雷劫万分之一响亮,但在童言耳中,威力却比自己身处雷劫中心大上数倍!

    再大的雷声,也不及这四个字来的更让她震耳欲聋,心神溃散。

    “师傅…你不要我了?”童言脸上尽是不可置信,面色逐渐转白,她动了动嘴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出一句话。

    小心翼翼又脆弱的语气,仿佛担心自己说话都是错。

    她祈求的细碎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上首的红衣男子身上,期盼他能突然笑起来,跟自己说刚刚骗你的,你还是我徒弟。

    可是没有,他明艳的充满攻击性的脸上,带着冷冰冰的面具,连余光也不肯施舍给她半分。

    像是被她的视线弄烦了,他厌烦的避开,转身而立,留给众人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无人看到的昳丽面庞,此刻下颌绷紧,眉心紧紧皱起,终于失了控制的闪过一丝痛色。

    背过去的商寻,犹如在童言面前关上了一道希望之门,这代表他决心已定,刚刚逐出师门,并非虚言也非废话。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两个弟子被逐,她只知道商寻不要她这个弟子了,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是师徒,没有任何关系。

    逐渐清晰的意识到这点,童言的心中慢慢展开一片灰败,心神全方位溃败开来。

    她卑微的跪着上前,伸手抓住商寻的下摆,声泪俱下的祈求认错,只求他能回心转意,收回成命,“师傅,师傅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杀人,更不该杀害同门,师傅你罚我吧,随便怎么罚,不要逐我出师门,不要逐我,不要这样子师傅,我真的知道错了。”

    “师傅,我知道错了,我认错,不要逐我……”

    求着求着,她渐渐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会跪着这里求饶,她只知道自己做错了,师傅很生气,是自己平时不乖,才让他生气。

    只要是她能想到的,都认了一遍。

    她不知道自己每说一句话,衣摆主人的手便会收紧一分,他心底充斥着挣扎和令人窒息的情绪,也无人见得。

    唯有那盛满压抑的眼睛,即使闭上,也会不受控制的在眉眼上透出来几分。

    “我以后会好好听话,好好修炼,在也不偷懒了……师傅你不要生气了。”

    大堂中其他人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一个女子低声下气的细细哭诉,认错,悲恸的宛如被至亲抛弃的孤独幼兽。

    不少人见此心生几分怜悯,但做决策的人不是他们,便是同情,也无法安慰到她。

    扶着肖楼的何湛,在听到商寻的话时第一时间望向童言,果然她脸上和自己一样的不可置信,谁也想不明白,一向疼爱她的商寻,居然会因此毅然逐徒。

    何湛除了不可置信,心中更多的是愤怒和荒谬,这个商寻,真的是往日里对童言疼爱有加的商宗主吗?

    不止他有如此感觉,就连肖楼和霍岐之也不约而同的觉得,商寻因为两个弟子,还是要杀童言的弟子,将童言逐出师门根本是小题大做。

    看到童言此刻悲恸的样子,被人轻视的看着笑话着,何湛再也看不下去。

    他无视自己师尊拼命制止的眼神,放开肖楼,冲到了大堂中央跪下。

    “宗主,言姐姐她是为自保而杀人,这不是她的错,为何要这样重罚她,这不公平,请求宗主收回成命!”何湛恳切而执拗的仰望商寻。

    他们魔修杀人有什么错,即使是那人同门,但他是敌人,杀了又何错之有。

    霍岐之也随之跪了下来,求情道:“宗主,师傅她只是在保护自己,她没有错,请宗主务必三思,不要受心怀不轨之人蒙骗利用。”

    肖楼拖着受伤的身子,也想去助势,却被他师尊死死按住,并瞪了他一眼。

    傻子,这事已成定数,再怎么求也绝无改变的可能。

    只是童言不知道,她以为只要自己认错的态度好,心够诚恳,一定会有转机。

    她那嗓子已经渐哑下来,听到两人帮她求情,用红肿又朦胧的泪眼感激的看了两人,继续低声求着。

    “师傅,我杀人是因为他们要杀我,但他们也是我的同门,杀他们是弟子不对,弟子也愿意认罚,无怨无悔,师傅你尽可罚我,我都受到住,只求您不要驱逐我。”

    她可以说是无底线的哀求了,可是在被逐出师门面前,这些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

    霍岐之和何湛同声应和。

    久无动静的商寻终于动了,在童言希冀恳求的眼中,在跪下二人同样恳求的眼中,以及更多事不关己的漠然眼中。

    他转身来,毫不留情的甩开童言的手,声音冷的似是冰刃,字字如刀凌迟着童言全副信任的心。

    “你我师徒缘尽,即刻离开我宗。”

    被甩开的那一下,童言便像是终于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明明感觉已经哭干的泪,再次汹涌而下。

    而接下来的话,更是把她打入冰窖再也无法动弹。

    声音落尽时,她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失了最后的血色,无力的瘫坐腿上,目光空洞的落在他衣角,似是一个失了神魂的躯壳。

    往日爱带笑的脸上泪雨而下,商寻烫似的移开目光,冷淡的掀起眼皮,看着另外跪着的两人。

    “谁再求情,一视同仁。”

    所有人皆是一静,商寻做的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狠。

    霍岐之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未再吐出,只沉默的低着头不言不语。

    只有何湛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

    “既然如此,我自请离开,我愿与她同进退。”何湛先朝商寻磕头,又向自己师尊的位置郑重磕头。

    “弟子有负宗主栽培,有负师尊的厚望,今日起我自请离宗,还望宗主成全!”

第三百六十一章 原因

    心口尖锐的疼痛,如浪潮一遍遍席卷全身,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口,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减缓痛楚。

    忽然间,她猛然抬手捂在嘴上,血腥味涌上喉咙,冲进了口中,来不及咽下的血水从指缝流出滴了下来。

    滴…滴滴…

    童言眼前阵阵发黑,在秘境中受的重伤还未好全,如今突然心神受到巨大冲击,牵动鸳鸯蛊发作,两方作用之下身心交瘁,终于支持不住的晕倒在地。

    “言姐姐!”何湛望见她突然晕倒,又瞥见地上的血迹,目眦欲裂的扑过去,“你怎么了!”

    这一声呼喊惊的众人看过来,商寻下意识的低头看下去,只见小小的一团此刻毫无生气的倒在自己脚边,他身体猛然一僵,视野中的一滩刺眼鲜红,更让他脑海中闪过一片空白。

    他忘了如何说话如何动作,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活人的能力,只剩下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木然的盯着晕倒在脚边的人。

    然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却是无尽的冷漠和绝情。

    这就是当一宗之主的格局吗?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是他往日疼爱的弟子,犯错后不仅一视同仁,即便她重伤昏迷也丝毫不为所动?

    在商宗主的无情注视下,无人敢动,只有平时和童言交好的几人没有顾忌的冲了上去。

    商寻的目光出现短暂的茫然无措,下意识的看去容瑶苓的方向,像是在向她求助。

    从未见过师兄露出这种表情的容瑶苓心中一酸,整个宗门,此刻唯有她懂得几分师兄心中的痛苦,明明整个宗门最疼爱童言的是他,最舍不得伤她的也是他,如今却不得不亲手给予她创伤。

    师尊重要,难道师兄就该陷在两人之间备受折磨?容瑶苓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跨步上前,出言替他解了困局。

    “师兄,童言以前毕竟是我宗门弟子,她现下受伤昏迷,此时将人赶走未免我宗太不近人情,传出去多少有碍声名,不如等她醒来再让他们离开吧。”

    商寻垂眸似在思考,却是在刻意掩饰刚刚的慌乱神态,他声音带着克制的颤意说:“听你的。”

    ……

    那日的故事,以宗主前嫡系弟子吐血晕倒收场,自请离宗的弟子得偿所愿,与那位共同进退。

    宗主无视昏倒的前弟子,责令两人立刻离开宗门,最后是容师叔念及昔日旧情,出面极力劝说,才让宗主同意先让人养伤。

    听说养伤的地点还是罗华峰,商宗主不满这种心胸狭隘之人还占着自己的地方,当场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听说……

    罗华峰上

    从来都是一身红衫的男子,此时换了一件黑色的衣袍,暗沉的颜色衬的白瓷似的皮肤白的发光,走近看细看,才知那是没有血色的惨白,像是大病初愈、久未见阳光的病人。

    他指尖捻着一颗棋子,久久也未曾落下,旁人以为是棋局太复杂难解,所以才需要他再三思考,可容瑶苓却知道,棋盘上棋子散乱不堪,毫无以往厮杀的气势。

    他的心思没有在眼前的棋盘上。

    说不定,他早就忘了自己现在正在下棋。

    “师兄。”容瑶苓在旁边坐下,一颗颗捡起棋盘上的白子,放回棋盒中,“还在想她。”

    商寻眼睫颤动几下,缓缓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沉默不语。

    “我以为你最多会狠狠处罚她。”容瑶苓说这话时轻扯嘴角,似笑的表情却毫无温度。

    那日,知道柴盛魂灯灭了后,事情并没有结束,他们前脚才踏出门,后脚就被守灯弟子的惊恐之言钉下脚步。

    “宗主……宗宗主前宗主的魂灯也灭了!!”

    所有人在惊骇和不敢置信中折回,用刚刚查看柴盛的方法,看到了商回赫生前最后一幕。

    商寻的弟子童言,一剑捅穿了前宗主的胸口!

    这是有史以来所有人遇到的最为荒诞可笑,匪夷所思到极点的事。

    在场的人皆知童言此时人在新秘境中,好几个人是亲看看着她离开的,并且一刻钟前她还在杀柴盛,怎么可能立马又去杀死远在上界的前宗主。

    而且区区金丹境界,如何杀得了已入出窍的大能?这种事情简直有人比白日飞升还要离谱。

    可是任他们再怎么难以置信,难以接受,事实就是前宗主魂灯已经灭了,刺穿他胸口的剑也是童言一直使用的灵剑,这些证据都可以证明,这个凶手十之八九就是他的徒孙——童言!

    魂灯记录极难做假,和他们有仇怨的人没有必要,更没有那个本事杀了商回赫再嫁祸于她。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一个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修真界无奇不有,比如先天神奇回溯之镜就有穿梭时空的逆天能力,未尝没有可能是这个逆徒用了何种秘法,杀了前宗主的呢?

    柴长老一派像是找到了猎物的致命弱点,逮着这个机会往死了撕咬,占据优势,步步紧逼,要商寻必须严惩欺师灭道之徒。

    容瑶苓悲痛师尊徒然身死道消,也对凶手恨的咬牙切齿,可她理智尚在,明白和自己差不多修为的小师侄,根本不可能杀的了师尊,更何况她人在秘境,才露过面,又如何现身在上界?

    “当时我都半信不信,这个凶手到底是不是她,可师兄你的表现却出乎我意料,我以为你会是最相信她的人,也会坚持为她洗清冤屈,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你似乎从一开始就认定那人是她。”

    这是容瑶苓一直以来最想不明白的事,他应该知道,一旦给童言定罪,这件事将会成为分开两人的一道天堑,再也跨跃不过去。

    柴氏一脉又和童言积怨已久,没了他的庇护,她一旦离开宗门,必然会遭遇他们的围追堵截。

    容瑶苓说了许多,商寻垂着眼眸,依旧不言不语,像一个精致的雕塑般一动不动。

    容瑶苓深深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记得她手腕上带着一根骨链,那是九龙锁的骨节对吧,杀死师尊的人身上,并没有这条手链。”

    其实一条手链算不上什么证据,这是很容易做假的东西,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容瑶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为童言开罪吗,还是不忍心师兄心中难受,所以才来提供一个借口给他,让他有机会反悔,把人留下来。

    可商寻做下决定,是会再反悔的人吗?

    随后她又想到,连商寻都认定是童言了,凶手会不会真的就是她,那这样她在这里的劝说又算什么,为恨不得手刃的仇人开脱?

    假设真的是童言杀了师尊,只是逐出师门的处罚,根本是在小惩大诫。

    他对她,极力在手下留情。

    容瑶苓心里因为这个想法难受了起来,再也坐不住的起身离开。

    现在两种可能都证据不足,她不能再深想下去,她是不想放过仇人,但也不想因为猜测就冤枉了小师侄。

    她应该相信商寻的,毕竟死的人,可是疼爱他的……父亲啊。

    高台上冷风侵袭,茂密的树枝刮的唰唰作响,棋盘边上的两盏热茶也早已冷却多时,在原地独自静坐许久的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双泛红的眼眶。

第三百六十二章 离开

    是夜,花团锦簇的小院中悄然多了一道黑色身影,衣服和墨发融入周围夜色中,只有白皙的脸上折射着些许微光,隐约可辨别出模糊的人形。

    他未在庭院中停留,径自进去主卧,来到熟睡的人床前。

    微微抬手让她睡的更沉,而后在床边坐下,抓起纤细的手腕,缓缓的渡去灵力。

    许久,直到他的唇色已经变浅,额头也开始冒了细汗,才停止输入灵力。

    他把手腕轻轻放回床上,目光在细白的骨链上停下,指尖在上面轻抚着。

    片刻后,将手和骨链一同放进被子里面,仔细压了一压,而后悄无声音的转身离去。

    翌日,童言醒来发现自己的伤基本好全了,灵力也十分充盈,像是吃下来一颗十全大补丸一样精神。

    可她脸上没有几分伤好的开心,因为伤一好,就代表她马上要离开这里。

    童言还坐在床上愣神,何湛这时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愁眉不展的看去床上,却惊喜的发现童言能坐起来了。

    “言姐姐你醒了,身体如何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暂时压下重重心思,端着粥走过来关心童言的身体。

    这两日何湛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休息的时间很少,因此明显看着憔悴了许多。尽管脸上带着倦色,但他在发现人醒来时,立刻打起精神过来照顾她。

    “没事了。”何湛的眼中明晃晃的全是关切,童言也想多说几句话安慰他一下,可是她现在实在没有说话的欲望。

    “这几天,辛苦你了。”她声音缓缓,有种提不起劲儿的乏力感。

    “只要你能醒来,我做这些算不了什么。”何湛温和的笑,把温热的粥递到她面前,“吃些东西吧。”

    温热的食物下肚,饱腹感稍稍温暖了童言低沉的心绪,饭后,她捧着热茶轻抿一口,出神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闻言,何湛脸上的表情一顿,转过来视线看着童言,他不是不善言辞的人,此刻面对童言的问话,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刚刚容师叔丢给他们一个包袱,然后让他们今日走?

    还是告诉她,当时商寻也在远处,却冷漠的头也不曾回,更没有阻止容瑶苓赶人的行为。

    他默认了要让他们立刻离开宗门,他不关心童言是不是还在床上养伤,根本下不了床。

    何湛久久未言语,童言也没有心思关注他的表情,低头喝了口茶,想了想后风轻云淡的说:“就今日吧,我们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何湛不由唤了一声:“言姐姐。”

    她舍得吗?住了那么多年的院子,信了那么久的师父、同门,她舍得一下子割弃吗。

    可这,不是她舍不舍得的问题。

    “去吧。”童言垂下眼眸,轻声催促道。

    一个时辰后,两人各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院里汇合时,何湛递给童言一颗丹药,让她吃下去。

    “容师叔说这是易容丹,吃了后能短暂改变人的外貌。”

    他们今日若是大摇大摆的下山,一路上不知道要忍受多少人的异样眼光,被人轻辱嘲笑了去。

    然而吃下易容丹伪装,灰溜溜的离开生活了多年的宗门,那又该是何等的落魄委屈模样。

    他心疼童言怎么选择都要受尽委屈。

    何湛一想到他们连离开都不能光明正大,便要收回递丹药的手,半路却被一只手截住。

    童言抓过丹药,毫不犹豫的放入口中吞下去,片刻后丹药起效,将明媚的少女变为一个普通的女子。

    “不要再耽搁了,我们下山。”

    身后的院落春意盎然,花坛摆设错落有致,一如她来时的样子,童言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朝外走去,路上没有半分停顿,生怕慢了一点,自己就会流露脆弱和舍不得的情绪。

    童言闷头走了,何湛也不敢耽搁,立刻吃了药丸,化作一个不起眼的男弟子,几步追了上去。

    正要踏上外面的桥时,何湛不经意间瞥见对面水榭站着的人,眉头旋即一皱,厌恶之情毫不掩饰的展露。

    枉费从前言姐姐对他那么好,如今她一出事,他也就只会在一旁冷眼旁观。

    何湛移开目光落在童言背影上,厌恶如潮水褪去,心疼担忧中又参杂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窃喜。

    往后,言姐姐会是他一个人的了。

    水榭上的霍岐之紧紧抓着拦栏杆,桥头的两人看着陌生,但从童言的院子里出来的,他们是谁根本不用去想。

    他以为,他没有继续为她求情,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驱逐出宗,她会因此对自己愤怒,怨恨,甚至当面质问。

    可童言什么都没有做,此时离开不愿告知他,刚刚发现了他站在这里,也直接无视过去。

    霍岐之心底缠绕着愧疚,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之前他没有勇气去看望她的伤势,现在更没有勇气上前说话,只敢躲在远远沉默的眺望。

    容瑶苓坐在高高的树上,视线透过重重树影望向山下,对下方的人说:“他们走了。”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石台上眺望云海的商寻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下压,藏住了里面的情绪,他听到上面的声音后久久未语,只有手指一下又一下勾着九龙锁。

    许久,他忽然开口道了一句,“柴家把消息都传出去了吧。”

    容瑶苓闻言嗤笑一声,说“他们那么迫不及待,她被逐的事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因私欲残杀同门,被逐出师门可不是好名声,再加上传言的夸大贬低,其他稍微要点脸面的宗门,都不想再收留这样一个狭义自私、声名狼藉的人。

    ……

    童言两人混在出宗门做任务的低阶弟子中出了宗门,跟着他们到历炼的森林,然后趁着环境复杂悄然离开。

    不是童言想如此多此一举,柴长老一脉把柴盛的死算在她身上,知道她离开宗门后,必然会派人来追杀。

    与其把自己放在明处,防不胜防,她还是愿意多费些心思,小心行事。

    尽管她跟何湛商量多次,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和路线,几天后,到底还是没能躲过柴长老无所顾忌的地毯式搜查。

    其实可想而知,柴氏一脉死了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而童言虽然被逐出宗门,却还活的好好的,他们怎可能善罢甘休。

    而且现在商寻不要她了,代表明面上他不能再以任何形式护着童言。一个无人撑腰,孤立无援,优势尽失的散修,柴长老如何肯错失杀她的大好机会。

第三百六十三章 落水

    月落星沉时分,本该宁静清爽的清晨,此刻空气中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童言还在闭目养神,感知到逐渐靠近的气息后,蓦然睁开眼睛,柔和的杏眼锐利划过周围,神情戒备的看向某个方向。

    她轻手推醒浅眠的何湛,在他要张嘴说话声及时制止,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跟上自己。

    何湛修为不及她,追来的人尚在远处,他发现不了很正常,既然他愿意抛弃宗门的大好前程,不顾危险也要跟着自己,她童言一定会全力护他周全。

    靠着强大的神识和感知力,童言带着何湛顺利的躲开了这次追捕。

    然而事情远未结束,之前他们在那里过夜,多多少少会留下人为的痕迹,有心人稍微一查便会猜到他们的行踪,这片森林不是久留之地,他们必须尽快进城,然后通过飞舟离开魔刹宗管辖地界。

    只有出了魔刹宗地域,柴长老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自然没本事如现在这般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杀她。

    临近夜幕,不知道是童言他们运气太差,还是早就被人跟踪了多时,只等联系的人来一举将她斩杀,总之他们行至某处河涧时被两面夹击,没了退路。

    四个金丹,十来个筑基后期,柴长老为了杀她,可真是大手笔。

    三方碰面没有任何多的话,眼神一触,直接开战。

    很快,逐渐变暗的空中亮起了无数法术光芒和剑光,交错成一副杀气十足又绚烂的画面。

    同时对上四个金丹修士,即使童言天生筋骨强悍,实力不俗,此时也难免捉襟见肘,更何况还有十几个筑基期在一旁时不时的插上一手。

    双拳难敌四手,不外如是。

    今天童言穿的是一身浅蓝色衣裳,此刻被鲜血侵染,在光线不强的夜幕下,看起来有些像是紫色,又有几分像黑色。

    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刻钟,童言背靠在树干上,撑着剑剧烈喘气,脸上沾着汗渍和血迹,加上划破的衣衫和伤口,整个人看起来凄惨又狼狈。

    犹如丧家之犬。

    童言没有功夫关心自己现在有多狼狈,眼前的困境不想办法解决,面临她的必将是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四个金丹,目前一个重伤两个轻伤,形式对他们很不利,何湛那边若是没有高阶法器支撑,早就败阵下来了。

    她一边分析现下的形式,一边快速暗自思索逃生之法,这四人对她的功法和招式有一定的了解,所以交手时,他们总能很快的破解自己致命的杀招。

    缠斗多时,她体内灵力已经过半,在这样打下去根本没有胜算,她全身疼痛,疲惫不堪,唯有心脏那处生机勃勃,充满邪气的力量。

    眼见着充满杀气的光芒一步步逼近,童言眸色转瞬变暗,像是突然往里面注入了墨汁一般变得漆黑。

    她在铤而走险导入神剑碎片中的魔气,主动在魔化。

    魔化和入魔不太一样,但相同的一点是都会影响修士的神智,让人变得好战嗜杀,狂躁易怒,她唯一一次魔化还是十几年前在凡俗界,和弑神堂的弟子斗法那次。

    冲天的魔气在黑暗中并不显眼,杀来的三人感觉到童言身上气势突然增强,只以为她在做困兽之斗,并未在意的合力绞杀而来。

    被无数魔气充盈身体的童言,只觉得身上的伤口疼痛半点没有减缓,全是筋脉像是被针扎一样涨的疼,头也痛,痛的她暴躁的只想杀人。

    这么想着,她的身体也动了起来,只见她将插在地面的剑提起,对面冲来的光芒在剑身身上折射出光亮,同时也暴露了童言的具体位置。

    见她暴露了位置却不动,杀手以为她没了反抗之力,心下一时大喜,加重了手中力道杀去,刀刃即将刺穿身体的下一秒,视野中的目标却徒然消失了。

    犀利的攻击骤然落空,三人均是短暂的一愣,和他们打了那么久,童言早已重伤在身,怎么可能毫发无损躲过三面围攻。

    可事实就是如此,在夜色的掩饰下,魔气难以发现,关键时刻,童言身形一晃,化作几个黑影四散而去,白天尚难分辨她的真身,夜间更是难上加难。

    黑暗中,最左边的修士突然感觉身后一凉,联系之前童言消失,心头顿时警铃大作,猛然往前扑射躲避,却不料正中童言下怀,下一刻他的身体就被几道无光的黑剑从前往后穿破,断了生息。

    他的结局是必死的,无论当时他如何躲,只是坠落下去的尸体不会明白,落下时他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童言面无表情的小脸,从充满憾恨和惊疑尸体后面暴露出来,同时还有那双充满违和的嗜血和狂躁的眼睛。

    剩下的两个金丹修士见到这样的童言,对视一眼,彼此感受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皮肤像是冷极了的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无名的恐惧悄然笼罩心间。

    他们的对手,像是突然从狼崽子换成了森林中猎杀的兽王,此刻她朝他们露出了尖锐的、泛着寒光的牙齿,随后会扑过来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虽然察觉童言变得有些古怪,但这并不能让他们停手,现在不是她死就是他们亡,两人当即交换一个眼神,同时杀向对面。

    一个前面吸引火力,另一个悄无声音的逼近偷袭,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当偷袭的那人杀招精准的落到童言身体上,却见她没有露出似乎痛苦的表情,仿佛伤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惊诧之下分了神,结果被童言反手一下捅穿了身体。

    修士没有立刻死去,却也受了重伤,实力大打折扣。

    “她跟疯了一样,捅穿了肚子也不怕痛。”被反捅了一刀的金丹修士不可思议的骂了一句。

    他感觉自己成功偷袭了,但又没有完全成功。

    只剩一个金丹修士没有受伤,他独自接下童言的所有多招式,情况比之前她一个人对他们四个时还要险象迭生。

    又被砍了一剑之后,打架的修士对地上受伤的两个修士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要装死到什么时候,完不成任务,我们回去也是一个死!”不过受些伤就躺着不出力,分明是拿他当炮灰消耗童言,之后再来捡漏。

    也不想想,他要是死了,他们两个半残的人能不能赢过眼前这个发狂的人。

    两个修士运了下气,也不敢在耽搁,休息一下立刻起来和童言对缠斗上。

    他们虽然是有拿别人当炮灰的心思,但是那人说的没错,现在童言突发异变,形式已然对他们不利,若不合作,死的怕死他们。

    何湛这边亦在苦苦支撑,他一人对上十数人,怎么都是个输,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利用防御型的法器和阵法重守辅攻,期间尽量多牵制几个人,缓解童言那边的压力。

    想法没有错,只是战时拖的太长,童言那边战斗还未结束,而他的灵力不够用了。

    没了充足灵力支持的防御罩,一个个轻易被打破,灵力枯竭的何湛面对八人的围攻,最终九死一生跌入了河里,被流水带了下去。

    等童言保留不多的清晰意识发现他遇难后,不再管苟延残喘的两个修士,骤然俯冲,追着被河水冲走的何湛而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追杀 余娇娇

    温和的水面上,有两条水龙集结,龙首龙身算不得多精致,完全可以用粗糙形容,但气势凌然,直追在童言身后。

    她小小的身影在庞大的水龙衬托下,显得单薄无比,逼近的水龙张开巨口,以吞天之势对着她的后背一口咬下。

    她似并未察觉身后的危险,只顾盯着何湛在水里飘远的身体埋头飞行,直到水龙模糊的胡须即将碰到她的那刻,一把灵剑突然自她后方升起,捅入大开的龙嘴中,随着一道凌厉的光弧闪现,龙首断裂,无头的水龙立刻溃散。

    剩下的那条水龙引天长啸,引的水面剧烈动荡,随后无数河水融入它体内,原本不清晰的龙身须臾之间凝实,气势比之前两条时强了几倍不止。

    童言追上昏迷的何湛,伸手要将人从水中捞起,刚拉到他手臂的那一刻,水下剧烈动荡,徒然冲出一个水凝的龙头对他们攻击而来。

    若是只有她自己,这一击自然能避开,可这水龙锁定的是没有反抗之力的何湛,此时她若避开,伤势严重的何湛将必死无疑!

    操控水龙的人,是算准了何湛是她的弱点。

    童言咬着牙用力将人捞在身前,背后巨龙随之而来,上下两个龙首将她夹击在水面,无处可逃。

    她的灵剑一分为数,围着两人高速旋转,将水龙的攻势阻隔在外。

    上方的龙头一口咬在剑影形成的防护罩上,蓝色光影和浅金色光芒僵持,不过几息,童言身体一颤,嘴角鲜血流出,身前的光罩发出一声似玻璃破裂的轻响,随之裂了开。

    上下攻击即将落下之际,童言当机立断的把何湛推送出去,运转全身仅剩的力量对抗头顶的巨龙。

    疼痛和压迫感随着水龙一并而来,落在身上的明明是水,却犹如刀刮,这滋味简直和千刀万剐差不多。

    童言灌注全身力气的一剑,劈开了吞下她的水龙,脚下因为放弃防御,模糊的龙头径直撞到她身上。

    她忍着剧痛,任身体自由砸人水里,落水之前,自她手中飞出一根锁链,把何湛飘在水面的身体与她连在一起,一同深入水底,隐匿了行踪。

    这里河水已经逐渐湍急了起来,前方百米处有一处断崖,瀑布底下连接一片开阔的湖面,在黑夜下宛如一面放倒在地的哑光镜面。

    两个受伤的金丹修士紧追而来,停在童言落水的地方张望,“躲的太深,看不到他们的位置。”

    另一个人阴沉着脸看向百米外的瀑布,“下水找,等他们落入湖中便难找了。”

    说完,他身形不动的看着旁边的人,他是火灵根,现在又受了重伤,下水作战对他很不利。

    另一个修士是水灵根,刚刚的水龙就是他的手笔,操控水龙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和心神,刚才的一击之后,他体内灵力已然所剩无几,现要让他下水寻人,心中也不太情愿。

    “我灵力耗尽,下去找到了人也无用。”

    谁也不服谁的僵持了一会儿,直到被甩在身后的几个筑基弟子追上,他们立即命令全部人入水中。

    潜在水底的童言拉着何湛顺着水流而下,结起防御护着全身,随着冲出断崖的瀑布落入湖中。

    河岸上筑基修士下饺子一样挨个跳入水中,一部分往上游,一部分往下找,半响后搜寻无果的冒出头。

    夜空中乌云渐渐散去,露出皎洁的明月,清幽的月光笼罩而下,凉爽的夜风卷着数十片粉色花瓣飘来。

    花瓣在空中打了一个圈,脱离了风的走势,姿态轻柔的兀自飞向岸边的两个金丹修士。

    水灵根的修士最先发现这些看似无害的粉色花瓣,它们逆风而行,违背常理,除非背后有人操控才能解释。

    他刚要出声提醒,下一刻,娇嫩又不起眼的花瓣化作玄铁似的刀刃,片片从火灵根修士身上一划而过。

    吸收了鲜血的花瓣颜色变深,成了诱人的妃色,看似随意实则犀利的杀向水灵根修士。

    水灵根修士反应都来不及,眨眼间在不起眼的花瓣下毙命,水中的筑基才惊觉两人身死,下一秒他们也跟着命丧黄泉。

    红的透亮的花瓣在空中悠哉的转了一个圈,以稍快的速度飞去天上某处,在一只纤纤玉手上旋转起来,最后组成一朵绽放的蔷薇花悬立。

    身姿妙曼的女子悬立半空,衣着打扮十分大胆吸睛,舞动的薄纱带了几分仙气,她背对着月光独立,身影飘渺的不真切,配上勾魂摄魄的媚眼,恍若专在夜里出现的勾人山魅。

    余娇娇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抬手轻轻把蔷薇花插在发间。

    “倒是个命大的,我特地来迟一刻钟竟也没死。”她语气颇为遗憾。

    身形一闪,她出现在了瀑布下方的湖边上,百步之外童言正拖着何湛的身体上岸。

    刚发现余娇娇时,童言也是惊且戒备着,但下一瞬就把戒备压了下去,余长老若要杀她,此刻根本不用显身就能轻易夺了她的性命。

    想清楚后,童言的把何湛暂时放在地上,自顾自的席地而坐休息。

    除了最开始望了望余娇娇,就没再看她,她现在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开口说话都觉得牵动的疼,余娇娇既然不是来杀自己的,她便不想多费神理会。

    余娇娇见童言竟然无视自己,微一挑眉,语气缓缓的说:“我以为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会来问我。”

    童言闻言只是牵了牵嘴角,她当然想问,可问了就能改变已成的定局吗。

    “余长老是来杀我的吗?”即使已经猜到不是,但她还是想亲口问问。

    “我是挺想杀你的。”余娇娇理了理胸前的黑丝,妩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光,语气幽幽的道。

    想,那就是不会杀。

    可她和余娇娇基本没什么交际,她也不可能听令于柴长老,童言想不到她想杀自己的理由。

    “我自认从未得罪过前辈,您为什么会想杀我。”

    “和师傅……”童言说着突然一顿,生硬的改口,“和商宗主有关?”

    余娇娇莲步轻移,目光落到席地而坐的童言身上打量一瞬,一身污血,衣衫破烂,此刻的狼狈模样,哪里还有在魔刹宗时的光鲜亮丽。

    她眼底露出轻微的嘲讽。

    “不过几日就将自己搞的这般狼狈,真是……”余娇娇一字一句的说,“大快人心。”

    她顿了顿,唇角微勾起,浅笑中泛着冷眼,好整以暇的目光看着童言说:“你旁敲侧击做什么,有什么问题直接问的话,我现下心情甚好,或许会回答你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归还手链

    童言侧过头来,看着那张妩媚动人的脸片刻,思忖她话里的真实度。

    一动不动的看了她良久,才鼓起勇气试探的开口,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逐出师门。”

    “你倒是不客气。”一开口就直奔根源,怕是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很久。

    童言咬着牙,忍耐着知晓结果前的急躁和紧张,“你让我尽管问的。”

    像是怕余娇娇食言,她始终盯着她不移开眼睛。

    “前宗主死了,有证据证明是你杀的。”

    余娇娇语气淡淡的,仿佛自己说的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

    她瞧见童言震惊的的脸,又补了一句,“他可是我们宗主的父亲,他能放过你?”

    既然知晓她是杀父仇人,身为人子,又岂能装作无事发生的继续把人带在身边。

    童言心里只觉得荒谬,余娇娇的话也太不靠谱了,她当时在秘境里和霍岐之在一起,怎么杀得了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前宗主,她骗人也不编个像样的理由,这样太敷衍了。

    “余长老,这种一听就是编出来的话,我有可能信吗?”要骗人也麻烦走点心,她智商还是属于正常范围的。

    见童言不信这个真相,余娇娇很能理解,她一个亲眼目睹魂灯的尚且半信半疑,更遑论是童言自己。

    凤眼细细的打量了童言几下,脆弱的她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的人,真的有能力杀死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前宗主?

    心里疑惑归疑惑,余娇娇还是把话说完,“我只负责告诉你原因,信不信是你的事。”

    提及这件事,余娇娇不可避免的想起那日见到童言一剑捅穿前宗主的画面,面色逐渐冷下来。

    几百年前她被逼逃离合欢宗,又被韩贱人派人追杀,害的她东躲西藏了十几年,最后是商回赫看中了她炼丹师的身份,收留了自己。

    商回赫于她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赏识之情。

    既然说到这里,不妨全部告诉她,余娇娇继续道:“前宗主魂灯在柴盛死后也灭了,当日十数人亲眼所见魂灯传回来的画面,是你捅了人,要不是担心消息传出去对宗门不利,想必这个消息早已传开了。”

    师祖魂灯灭了这种大事,余娇娇还不至于特意编造骗她,那证明前宗主真的死了。

    可是,说她杀的这点根本就是最不可能的事。

    “我前脚还在还在柴盛面前,怎么能去杀的师祖,这种明显不可能的事,你们居然信了,师傅还因为这个原因开除我!”童言心中又冷又怒,情绪控制不住的暴躁,恨不得冲回去指着商寻叫骂,魂灯传回来的画面就一定是真的?就不可能有人扮成她,或者有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仅凭这一个条件就判她死刑,明明有那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都能证明她是无辜的,他却不闻不问,一意孤行的把自己赶了出来!

    童言猛然站了起来,脚步踉跄,速度极快的往一个方向跑开。

    她要回去,她要当面问商寻,是不是宁可信一个破魂灯的画面,也不愿意她没做过这种事!

    飘带自后方袭来,捆住童言后,猛的往后一扯,力道尚不能致死,却带着几分折辱的意味把人重重摔着地上。

    余娇娇一下猜穿她的意图,冷声讥诮,“你想去哪儿?质问我们宗主?你一个散修有什么资格见我们宗主。”

    “我奉劝你尽快离开,一刻钟之后有人赶来,你若因此死了,可怪不到我头上。”要不是有宗主命令,她巴不得童言死在柴长老的追杀下,当替前宗主报仇。

    童言挣扎不开身上束缚,放弃的蜷缩在地上低哭,没有吞下的呜咽声带着无处申辩的委屈,在夜色下断断续续的萦绕,幽怨而凄凉。

    他曾经总告诉自己要信他,吃亏了受委屈了他都会给她撑腰,因为他商寻的弟子,不用受这些气。

    可如今他亲手她在心口捅了把信任的刀,把她曾经一点点交付的信赖全部打碎。

    看着人伏在地上不动,余娇娇皱起眉心,眼底有不耐之色,她不是商寻,别说是哭,就算是童言死在自己面前,她眉头也不会多皱一分。

    “你要是再哭下去,跟着你的弟子可就要死了,你就这么只顾自己?”

    这句话落下不久,远处的童言终于爬起来,露出来的脸上泪痕满目,红肿的眼睛里还时不时涌出湿意。

    她忍着泪意走到何湛身边,把人扶起来喂药,哪怕是自己一时冲动想自暴自弃,却不能不为何湛考虑,他为自己已经抛弃了太多。

    吞下一把补充灵力的丹药,童言低头在怀里弄着什么,片刻后,一串莹白的骨链被丢到了余娇娇面前不远处的地上。

    “你们宗主的东西,我一个散修用不起。”嗓音因为哭过变得有些嘶哑,说话时刻意的保持平稳,面上是一副冷淡镇定的模样。

    奈何功夫不到家,眼眶里蓄积的水泽忍不住的一下流出来。

    童言以为自己的举动多冷酷决绝,实则在余娇娇看来,不过是小孩子受委屈发火了,冷着脸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和大人置气,其实心里比谁都期待有人去哄她。

    偏谁都清楚,那个人不会出现。

    余娇娇也不在意童言把东西丢在地上的行为有多冒犯,将手链捡起,拿在手中。

    语气恢复之前的漫不经心,“我会帮你把话带到的。”

    杀人诛心,现在的童言竖起了一身的刺,谁来扎谁,这第一个刺扎的就是商寻。

    感觉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一点,童言闷声不吭的带上何湛,也不和余娇娇道别,径自御剑往远处逃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

    ……

    灵力恢复的速度不及消耗的快,才飞了一段距离,童言就不得不停下来。

    她架起聚灵阵,放了两个极品灵石在旁边,迅速让四周的灵气浓郁起来。

    先由身体自行吸纳灵气,抽出时间查看何湛的情况,没有致命伤,但伤口多且深,流了不少血,因为先前喂他吃过止血的药,现在已经不流血了。

    简单的帮何湛处理伤口后,童言抓紧时间打坐吸纳灵气,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余娇娇说给她一刻钟时间,就只有一刻钟时间,之后追杀的人肯定会找来。

    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她根本不可能带着重伤昏迷的何湛成功逃脱追捕。

    动身之前,童言把之前收藏的白狐狸毛拿出来,扎成一个潦草的毛球,而后带在身上。

    夜里视野不清晰,许多妖兽昼伏夜出十分危险,一般修士都会减少夜间出入森林历练,但他们现在是在逃亡,根本没得选。

    那只狐狸是个高阶妖兽,也有可能是妖修,带着有它气味的毛发在身,可以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低阶妖兽。

    也许是这个方法可行,童言之后在林间穿梭许久,竟然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任何妖兽。

    兽类间的法则向来简单明了,强者生弱者死,强大的妖兽从它们这里借道,别说显身,都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起来才好。

    她路过的地方,一刻钟之后出现了一队人马,他们没有童言幸运,甫一出现在这里,就被藏在暗处的妖兽偷袭。

    修士和妖兽之间结怨已久,再加上它们对修士的灵体垂涎三尺,如今领地突然有修士闯入,妖兽们自然新仇旧恨一起算,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扑咬而去。

    他们也是柴长老派来追杀童言的人,一个时辰前他们收到其他队伍的信息,称发现目标的行踪,于是紧赶慢赶的赶过来。

    来了才发现河边发生过一场大战,而之前给他们传信的人居然全部死了,无一存活。

    在河岸没有找到童言的尸体,湖边又有些可疑的痕迹,判断出童言还在逃亡,这才又追了上来。

    只是夜间妖兽出没,他们被拖住了脚步,担心因此耽误时间让童言逃了,领头的金丹修士立刻通知远处的另一只队伍,告诉他们童言逃走的方向。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为你而来

    皓月当空,远方有一个黑影逼近,速度奇快,只隐约可见半空中间断的闪过一个影子,夜风扬起的衣摆在空中浮动,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他的神识外放到最大限度,快速又仔细的在天地间搜寻着,半天没有找到目标,俊朗的脸上冷沉如冰,一双漆黑的眸子比黑夜更加莫测。

    此人是几日前收到一条神秘信息,从千里之外赶来的顾予期。

    那日收到匿名消息说童言有难,他半信半疑,又因当时有要事缠身,一时半会走不开,之后又发生了其他事,便也导致他忘了这条奇怪的传讯。

    直到两日前他偶然听见手下人议论,说童言因私杀害同门弟子,被商寻逐出师门,他才猛然记起几天前自己收到的那则消息。

    顾予期记不起自己在知晓之前忘记的消息,确实无误的时候是何表情了,只深刻的记得,当时心中升起一瞬许久未曾体会过的恐慌。

    他不知道自己迟来这么多天,会让童言多遭受多少伤害,有没有生命危险。

    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按下心中的焦灼,耐心的遍地搜寻,凡是有人经过或者有异常的地方,通通都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可即便如此,一整天毫无遗漏的找下来,任然没有任何结果。

    因为长时间找不到人,顾予期眼底升起戾气,强烈的杀人欲望涌现心头,即使有舍利子在也净化不尽这种冲动。

    他不敢想童言已经死了,哪怕稍微往这个方向想一下他都接受不了,胸口像是被死死攥紧般的抽痛。

    等找到童言,他一定要把碎月之匙焊在她身上,去哪里都必须带着,只有这样,以后他才能最快的找到她。

    突然间,神识最边缘的地方飞快的窜过一道人影,察觉远处的异常,顾予期几乎是瞬间就移了过去。

    树林里没有月光,光线极暗,瞧见似乎后背拱起的怪异人影,顾予期第一眼没有认出人来。

    接着他看见了那人脚下踩着的灵剑,他认得那是童言的法器。

    众里寻他千百度,找了许久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顾予期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些许,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庆幸。

    他正要上前,却见飞行中的童言突然从剑上跌落,她背上的人也差点跟着被甩出去。

    眼看两人要砸在地面上,关键时刻顾予期出手了,地面的杂草疯狂生长,结成一个蓬松的草堆,将下一秒落地的童言与何湛一并接住。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童言脱力跌落前下意识闭上的眼睛睁了开,一入眼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朝自己伸出手,黑漆漆的夜里看不清他的脸,童言却自动套入记忆中那张冷峭又俊美异常的面孔,此刻见到顾予期,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松了一口气。

    她借着他的力道爬起来,“谢谢。”

    她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光线不足下暂时看不出她的伤如何,但也能根据血腥气判断一二。

    除此之外,映在他眼底的脸上溅着许多血渍,细长的伤口上还凝结着血珠,被眼泪冲刷后脏兮兮的,狼狈的堪比沿街乞讨的乞丐。

    顾予期轻轻地抚摸她脸上的伤口,低沉悦耳的嗓音带了几分自责。

    “我来晚了。”

    童言抿着唇没有说话,自然的偏过头躲开他的手指,掩饰的去看何湛。

    青草垫子很软,何湛落在上面丝毫没有受伤,童言放心下来,蹲下身子扶着人和顾予期说:“阿湛受伤了,我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交给我。”

    ……

    客栈中昏黄的灯火驱散了黑暗,也让在水中泡冷了身子的童言心口生出一点暖意。

    她洗完澡,处理好伤口后才来到隔壁房间,因为男女有别,顾予期留在这边帮何湛处理伤口,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她过来时,他已经帮人换洗完,坐在了一旁。

    童言先去看了看何湛,见人呼吸平稳,正在沉睡,便走到顾予期旁边坐下。

    怕吵着人她声音放的有些低,“他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醒。”

    “明日。”顾予期抬眸瞧了她一眼,没有提醒她放下一个隔音结界,声音就不会传出去,而是学着她的样子放低了声量。

    本就低沉的声音刻意放低后,有种撩人的意味。

    看见童言垂在耳际的发丝还湿着,他眉间不高兴的一皱,伸手去理了理,“头发都没干乱跑什么。”

    过分的亲昵让童言有些不习惯,她头往后一退,抬手拂开他的手,趴在了桌面上望着别处,不去看他的眼睛。

    再次感受到她拒绝的态度,顾予期手在半空中顿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的收回来,垂眸反复品尝喉咙里的苦味。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这种安静让她不甚自在,便想了一个话题岔开刚刚的插曲,“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企图开玩笑的说‘路过’两字缓和一下气氛,但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她兴致不佳,说什么话她都笑不出来的。

    顾予期专注的看着她,直白的说:“专程来找你的,带你离开。”

    见童言怔然的看过来,他继续道:“是我的错,我若早到一刻,也不至于让你受尽苦楚。”

    如果他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赶来,她定不用受那么多伤,小心翼翼的夜里奔波逃命。

    可童言知道,这怎么能算他错,这明明是她自己的事,他今日出现救下自己,应该是帮她才对。

    只是童言没有开口附和或是反驳,默然看着顾予期片刻。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其实她特别喜欢他坦诚直白的方式。

    喜欢就是喜欢,不刻意隐藏,也不会浮夸的表现,更从来不会吝啬表白自己心意。

    她想,狗血剧里一个不问一个不说的误会,肯定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不合时宜的,童言想到了商寻和自己,在师祖身死这件事上,可不就是印证了一个不问一个不说的八点档经典误会情节?

    她想问的,可是没机会,也……有赌气和不敢吧。

    童言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心思,得知何湛没事,环境又十分安全,身体的倦意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打了一个哈欠,面带倦色的起身,“我先去休息了。”

    看了一眼床上,也不好意思让顾予期连夜守着人,左右喂了药,修士自身修复能力也强,没人看着也没有大碍,便道:“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 最好天各一方,再也不见

    高挂的弦月渐渐西沉,乌云散漫的飘过来遮住了月牙尖儿,朦朦胧胧的月色洒下似一层白霜铺地。

    夜已渐深,凉风在山峰上肆虐,映在台阶上的树影随之晃动,华丽的殿前因此平添了几分凄清和孤寂。

    内殿中灯火明亮,却安静的有些异常,像是主人亮了灯后,有事匆匆离开还未返回,又似乎是谁特意点了灯,想让何人认清楚方向,一如既往的归来。

    余娇娇目光在灯火通明的地方定了一瞬,随后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走进去。

    她前脚尖刚触到大殿地板,就有一道视线闻声而来,虽然很快又收回去,但之前下意识的举动,还是暴露了里面人的心思。

    余娇娇来到大殿中央,嘴角挂着浅笑,装模作样的和坐着的人寒暄,“咱们宗主可真会体恤下属,都这么晚了还要等妾身归来才肯安心就寝,能被您如今记挂在心,妾身真是受宠若惊。”

    商寻动了动头,像是才注意到她的缓缓看过来,两鬓垂下的发丝稍显凌乱,微阖的眼睑看着有些无神,乍一看去有几分颓废之态。

    听着余娇娇说的废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投来的视线无悲无喜,脸上淡漠的宛如丧失了基本情绪。

    就这样被商寻无声盯了片刻,余娇娇背脊逐渐发寒,笑容也僵了僵,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场面功夫。

    商寻坐上宗主之位多年,早已积威甚深,一身凛然气势已非往日可比,单是让那双看不清喜怒的眸子瞧上一眼,就能叫人头皮发麻,绷紧了神经应对。

    余娇娇独自一人顶着他的目光,其中感觉只能用坐如针毡来形容。

    “说。”

    他薄唇轻动,一动不动的望着她,不快不慢的吐出一个字。

    余娇娇知道自己要是再扯些有的没的,只怕一会儿轻易走不出这大殿。

    她没有再废话,直接拿出童言丢下的骨链,暗含报复心的往商寻心口捅刀子。

    “妾身在地上捡到了个东西,瞧着眼熟便自作主张带了回来。丢东西的人说以自己的身份用不上,扯下东西扔在地上就走了。”

    她这话和事实有些出入,但传达的内容又确实没错。

    莹白的骨链躺在余娇娇手心,光滑的侧面折射着殿内的光亮,整根链子散发着细碎的微芒。

    熟悉的骨链一入目,商寻眸子剧烈一颤,搭在旁边的手倏然收紧,后背硬朗的线条亦僵硬一瞬。

    余娇娇敏锐的察觉落在自己手上的视线如何锋利,似乎恨不得戳穿她手掌看到什么一般。

    原本还想添油加醋说些什么,但见商寻的脸色难看至极,她也不敢在死亡边缘蹦迪,将骨链呈上他面前的桌上,退下两步。

    细辨着商寻脸上的神色,她不动声色的试探着,“人受了伤,但未伤及性命,只是后面来了个神秘人将她救走了,那人修为高深,妾身怕追上去暴露,便先回来了。”

    商寻给下她的命令,从来不是什么拖住人一刻钟,而是确保童言不死。

    童言已经不是宗门的弟子,所以不管是她还是商寻都不方便直接出手,和柴长老的人对上,只能暗地里阻挠,帮助童言逃跑。

    等人差不多甩开追兵一大截,跟了一路的余娇娇便准备走人,谁知突然出来一个气势很强的黑衣人。

    判断此人不是来杀童言的之后,余娇娇丝毫不关心他是谁,又要把人带去哪里,理了理水袖,潇洒的转身走人。

    原何还以为商寻会多问几句,不过现在看他的神色,似乎不意外也不担心有人把童言带走。

    余娇娇心底有些思量,却什么也没说,轻轻俯了身,告退了去。

    商寻目光落在骨链上久久未动,连余娇娇告辞离开也未作理会,随着娇媚女子的离去,罗华殿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眼睛睁的久了,酸涩之余似乎还有些泛红,轻眨几下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他缓缓抬手抓起桌面的骨链,紧紧握在手中。

    能让余娇娇都忌惮的人,通过推断可以断定是顾予期无疑,商寻知道她安全了。

    但得知这个消息,商寻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更痛苦的情绪如海浪席卷而来。

    非是嫉妒使然,盖因那串余娇娇带回来的骨链。

    怪不得当日他们所见的魂灯录影中,手握灵剑的童言并没有戴着骨链。

    原来,骨链早就回到了他自己手中。

    他死死握着骨链,手指骨用力的泛白,指甲几乎完全陷入掌心,似乎这样能缓解心中剧烈的情绪。

    童言丢弃骨链,对他而言,意义不只是不认他这个师傅这样简单,在商寻眼中,更多的是暗合了她就是杀父仇人的事实。

    他把骨链留着童言身上,是抱着侥幸心理,企图告诉自己事实并非所见的那样。

    可笑,命运运转,不过几日时间,这串寄予他厚望的骨链,就这样孤零零的出现在他眼前。

    骨链和龙越剑确实能证明童言可能是凶手,对商寻来说理由尚不够充分。

    真正让他认定那人是童言的凭证,是她左手上戴的戒指‘重逢’。

    用人鱼族公主终身唯一一滴真情泪为材料,又以矮人族巧夺天工的锻造技术同修真界炼器方法完美组合,经过百个日夜的反复锤炼方能面世。

    ‘重逢’的炼制本身就已经独一无二,不可复制。

    在这个世上仅此一枚的‘重逢’,只会认童言一人,魂灭器碎,绝无被人杀人夺宝的可能。

    哪怕是参与锻造戒指的他也没法将它从她身上剥离。

    商寻松开手,怔怔的看着手心出神片刻,再次抬起眼眸时,神色沉痛而决绝。

    从此以后,他商寻再也没有一个弟子叫童言。

    她于他有杀父之仇,却终究是狠不心手刃仇人,既然如此,那便远放,将她驱逐的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夜更深了,月色尽数褪去,黑沉沉的暮色密不透风的包围空荡荡的罗华殿,内殿里冷光明亮,孤寂的恍若被世人遗忘的一粒星火。

    客栈中

    天将亮未亮,童言被噩梦惊醒过来,心有余悸的坐在床上失神,这一整夜她都睡的昏昏沉沉的,又一直做噩梦,没休息好的结果导致她现在脸色很差。

    以前她不开心时睡一觉就好了,但现在这个方法似乎失效了。

    童言烦闷的抓了抓头发,掀开被子起身倒水喝,冰冷的茶水一入口中,立刻就被吐了出来。

    随后就听到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

    这个时辰,客栈里大部分人还未起床,二楼及走廊上安安静静的,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显得格外清晰。

    顾予期以为童言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很快从自己房里赶来,门都没敲的径自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见童言穿着寝衣,面无表情站在桌旁的样子。

    门口的动静让她抛弃地面的狼藉,朝这边看了来。

    顾予期和她的视线对上一瞬,接着错开,扫了眼地面往一个方向飞溅的碎片,眉间不经意的皱了一瞬,眼中闪过什么。

    他关上门过去,望着她有些憔悴的脸色,温声关心:“是不是晚上没休息好,脸色看着憔悴了许多,现在还早,可以吃些东西继续睡。”

    童言抿紧唇,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又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在以前,她也有生气很想砸东西的时候,但每次都能控制住情绪,决对不会冲动做出砸东西的事。

    可是刚刚她只是念头一起,茶杯就被自己毫不犹豫的摔了出去。

    这不是她一贯的秉性。

    “我做噩梦了。”

    这里唯一可以倾诉,为她提供些许安全感的人只有顾予期一个,她甚至没像以前一样在脑海中思考忍耐一下才开口。

第三百六十八章 婚嫁自由,互不相干

    百花齐放的山谷中,一条清澈的小河缓缓流淌,蜿蜒着将似云锦铺地的画面一分为二。

    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匆匆走来,脚步带风,衣袂翻飞,眉间隐忍着怒意,更多的是担忧焦急,似是恨不得立刻飞去目的地。

    他一步跨上木桥,噔噔噔的脚步声直响,在幽静的山谷中清晰入耳,也催促他发力往山门奔去。

    “沈庄珩站住!”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随后一堆人马出现在不远处,神色各异的望着离开的沈庄珩。

    这声命令式的喊叫没能让沈庄珩停下来,他背对着他们的脸上闪过阴沉,眼睛里怒意涌现。

    “沈庄珩你敢走!你可知现在自己是何种身份,魔宗的家务事,岂是你能干涉的,你该理会的!”那呵斥的人乃百音谷三长老,见沈庄珩还在大步往外走,立刻大声的叱责。

    走到桥头的沈庄珩蓦然停下步伐,三长老见他停下,以为自己说的话奏效,让他意识到身为谷中弟子,就该乖乖的遵守门规,而不是为个魔宗女子冲他们大发脾气。

    不就是拦下了魔刹宗驱逐首徒的事,也值得他这样大动肝火,以下犯上的质问起长辈来。

    三长老语气越发盛气凌人,微抬着下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挑剔的训着沈庄珩。

    “你乃少谷主夫婿,已经是我们百音谷的弟子,你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百音谷和少谷主,你可曾想过你为一个品行不端的女子闯入魔刹宗,置少谷主于何地,又置百音谷于何地!”

    那等品行恶劣心胸狭义之辈,沾上一点都是对百音谷的羞辱!

    偏少谷主早已和沈庄珩完婚,否则她定要将此人赶出谷中,免得败坏百音谷的声誉。

    沈庄珩猛然转身,凶狠盯着神情倨傲的三长老,很快他掩饰起这份凶狠,只留为童言不平的怒色和固执。

    “三长老莫要因为道听途说就在这里妄言,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三长老一贯看不起他,认为他不过是入赘的夫婿,就该收着性子,为他们百音谷当牛做马,马首是瞻。

    沈庄珩以前遇到此人,会不冷不淡做个面子功夫,只是不想让姜卿乐难做,如今童言的事横在他心头,怒气不散,已经不想再继续跟她装样子。

    无视三长老的气急败坏,他视线略过谷中各个长老执事师叔,最后停在最前方姜卿乐的脸上。

    现下谷主在闭关,是她带领着一众长老来的,沈庄珩遥遥与她相望,在那一贯冷清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何种情绪。

    也是,谷主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又怎会轻易泄露情绪。

    两年前谷主找来解毒的药,她身上的毒早就解了,当初谷主会提出让他们成亲,是因压制毒素需要和他亲密接触,为她名声着想。

    他清楚他们不是两情相悦才在一起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深藏着心思,相处时从不敢逾矩一分。如今她毒已解,他也没有了留下的理由,只是心中舍不得才一直拖着没离开。

    现在,或许是离开的时候了。

    三长老的话虽不中听,却也是事实,童言被驱逐师门是天下人皆知的事,他可以为童言不顾一切,但没有道理连累她。

    沈庄珩看着姜卿乐的眼中情绪几经起伏变化,最后只能看出坦然和些许留恋。

    “卿乐…”他唤了她一声,姜卿乐清冷的美目静静看着他。

    沈庄珩垂下眼,他想对她说的话实在太多,从未表达过的心意,喜欢和她相处的每一时一刻,喜欢她低头认真处理公务的样子,生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

    太多的念头一闪而过……以至于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须臾,嘴边一声轻叹,重新抬眸缓缓跟她解释一句,“她是我阿姐。”

    他初遇童言时不过六七岁,那时她看着比自己大几岁,炎炎烈日,微风都带着热度,她皱着愁眉,许是被太阳晒的,也可能是做了某个艰难的决定,抓着自己瘦的看不见肉的脸颊,泄愤的揉搓。

    露出的笑有几分恶劣的意思,可她口中却说:“叫声姐姐来听听。”

    他从来没有过姐姐,也不知道有姐姐是什么感觉,心中忐忑不已,懵懂的感觉他们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丝奇妙的羁绊。

    后来他长高了,长的比她还有高许多,甚至还以这个原因不叫她阿姐,直呼她的名字。

    可这并不能否认她是阿姐的事实。

    “此行我必须去,世人偏见也好,她秉性如此也罢,我苏木永远站在她那边。”

    沈庄珩:“你身份不同,与言言无亲无故,我们确实不该因此连累你。”

    “与卿相守十余年,竟也像携手了一生一样心中甚欢。”他低垂眉眼,遮住眼底的黯淡,终是拱手言别,“此后别过,相见便是路人,婚嫁自由互不相干,愿卿往后喜乐安平,诸事顺心。”

    言罢,沈庄珩转身,大步流星走下桥头,往山下而去。

    姜卿乐袖中的手指攥的紧紧,身形似乎一晃。

    原来温和的日光也能把人晒的头晕。

    身后早在沈庄珩说出那番话后一片哗然,毕竟是少谷主名义上的夫婿,众人也知晓当年隐情,此刻见她没发话,只敢小声的议论几句。

    三长老不屑的冷嗤,不客气的语气,俨然是觉得沈庄珩不识抬举。

    “区区一个乾坤门内门弟子就能这般傲气,当真以为我百音谷什么人都收留的,要不是当初谷主亲口提的婚事,凭他也配和我们谷中沾上关系。”

    三长老话语未落,一个充满冷意和警告的声音立刻传入她耳中。

    “三长老,他是我夫婿,论地位他与你相当,乾坤门长老嫡传弟子,论身份也不差于我,我竟不知你是如此看轻他。

    以前我和苏木敬你是长辈不与你诸多计较,但你若只会以偏见待人事物,我有些替师尊忧心,你到底能不能担任长老一职。”

    姜卿乐的话,犹如一桶冰水浇的三长老透心凉,尤其是她话里的意思,似有要去谷主那里告状,撸了她长老一职,当即吓的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以前她也曾多次表示对沈庄珩的轻视,也未见姜卿乐管过,怎么这次就……

    难不成,沈庄珩从没跟她吹过枕头风?

    姜卿乐不再理会三长老,抬头看了看天色,推算着师尊该出关了。

    前几日有人递匿名消息给沈庄珩,然他当时正在闭关,信封留到了她那里,她和沈庄珩虽已结为道侣多年,但一直未有实质性的关系,平时的距离更像朋友之间相处,他的私人信件,她不可能未经许可便打开。

    信件她放在书房中,一日几位长老前来找自己议事,偶然打开了这枚信件,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又在她去之前把桌案恢复原装,所以她也未从发现不妥。

    几天后沈庄珩出关,她想找出信件拿给他,却始终找不到,直到今日她偶然从弟子口中得知童言因杀害同门,被商寻逐出师门的消息,才预感事情不对。

    早已传的人众皆知的消息,她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沈庄珩更是被蒙在鼓里。

    姜卿乐私下里审问了来过她书房的长老,终于得到了丢失信件,她顾不得太多,打开一看,才知里面通知沈庄珩,童言有难,叫他速去接应。

    来不及责问长老们私自盗走信件,瞒下消息的罪责,姜卿乐拿着信件匆匆跑去告诉沈庄珩。

    只是她来的似乎晚了,还未走进屋内,就见神色阴沉的沈庄珩正要出门。

    见了她手中的信件后,更是一句话也没说的径直离开。

    不听她解释,也不在乎她的态度。

第三百六十九章 又来晚了

    几日前,三五人从云禅寺地界跨过大片森林,来到魔刹宗境内。

    一路没有做停留,径直朝着琊台城的方向赶去。

    这一行人正是易时顷为首的易家人,此此前往魔刹宗找童言,他只带了完全听命于他的几个手下。

    他与沈庄珩和顾予期相同,也是某日收到一个匿名信件,告知他童言的事,那时坊间还未传出她被驱逐出宗的传闻。

    易时顷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发传讯和童言确认过,倒未直接问她魔刹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旁敲侧击询问她的近况。

    童言当时说自己去了新秘境,此时正在回去的路上,在对比自己收到信息的时间后,易时顷立刻便起了疑,让人留意有关魔刹宗的事。

    因为提前留心那边,童言被驱逐的事他比旁人要早一些知道消息,他当即传讯给琊台城的易家人,让他们先留下人,若有危险就安排人救她,而自己召集了几人,准备亲自去把人接来渭城。

    一切安排就绪,却不料临行前横生枝节。

    几个月前,易时顷同易二爷一起负责蓬莱那边的商贸,两人本就有仇,自然不可能相处融洽,易二爷也有意让他犯错弄砸商行拓展一事,以便之后能在易老祖面前告上一状,所以平时不配合不说,还暗中联合其他商会老板使绊子。

    易时顷将易二爷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不为所动,易式的生意失败他很乐意见得,平时寻常琐事他勉强愿意处理,真正重要的事他从来不上心。

    蓬莱的市场被竞争对手抢走,在易时顷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这事刚好爆发在他要动身之前。

    他不得不怀疑,是否是自己让人关注魔刹宗的事被易二爷知道,又得知今日他要出门,才特地捅出来故意拖延自己。

    易时顷本想先走,回来再处理此事,却在门口直接被易家主拦了下来。

    面对易二爷颠倒黑白的指责污蔑,易家主的沉默旁观,易时顷懒得多做辩驳,难道他们以为自己很想当这个少主不成?

    易时顷有些想笑,可是看到父亲的不赞成,想到童言现在情况不明,又笑不出来。

    易老祖最后罚他跪祠堂反省,易时顷拒绝了,他宁可硬扛一百灵鞭,也不去跪那些不知所谓的易家祖宗。

    他们易家的祖宗,和他寂行有什么关系?

    易时顷带伤赶来了琊台城,才知易氏分行的管事为了迎合魔刹宗,讨好柴长老,根本没把他的命令执行下去。

    管事的态度隐隐约约瞧不起易时顷这个少主,认为他没什么能力,再加上蓬莱开拓事业失败,更加没把他放在心上。

    还言童言是品行不端才被魔刹宗除名,他们不该为了个不耻之辈和魔刹宗作对,更不该主动沾上这趟浑水,搞臭自己的名声。

    说自己不懂商业上的事,没有远见,不会为易氏考虑,趋利避害,这些易时顷都忍了。

    唯独不能容忍管事的对童言态度轻佻和言语污蔑。

    易时顷把人揍断了一条腿,并附送给他几个月的病假,之后提了副管事暂代他的职位才离开琊台城。

    在找寻童言的途中,他想,如果自己稍微用心当一下少主,让各地的管事稍微忌惮自己几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像琊台城管事那样,把他的命令阳奉阴违,导致错失了搭救人的最佳时间。

    手下人来报,说在某处河边发现了大量尸体。

    易时顷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关于童言的信息,只能每有异常的地方都去查看一遍。

    同时心中祈祷童言无事,尽快传讯给他。

    ……

    童言他们在客栈住了两日,她的伤还好,慢慢在恢复,何湛的伤口泡水太久,有些感染,愈合的慢,两天时间才慢慢能下床走动。

    她刚看望完何湛回房,就收到了传讯,看着面前发光的传讯符,愣了愣。

    修真界现存的传讯手段三五几个,一半以上的传讯方式都很容易被外力摧毁,还没找到接收人就阵亡在路上。

    比如沈庄珩某天传讯给她,但是不巧半道上有人在斗法,高阶的术法很可能波及到符箓,把它打下来。

    黯淡无光的符箓不会暴露里面的信息,却会因为没找到目标人之前受到致命伤报废,自燃了。

    总之,并不是每一条传讯都能安全准时的送到目的地。

    要想准确无误,又快速的传达信息,除非是一些极为特殊的手段,这类方法往往限制也多,无法普及。

    这么想想,还是现代的手机方便,人手一部,能随时随地联网开群聊,发动态,比修真界一对一还时不时失联的状态,简直必要太好。

    童言打开传讯符,果然在意料之中不是商寻,而是易时顷。

    听着传讯符发出的声音,清朗缓慢的语调因为担忧而带了几分焦急,她心中升起几分暖意,眉间的愁绪也淡了些。

    刚想给人回个平安,童言倏然眉目一凛,眼中闪过杀意。

    有不寻常的气息在逼近这里。

    童言快步跑回何湛的房间,路上抽空回了易时顷的信息。

    早上顾予期出门去了,童言从未过问他白日里去做了什么,便也不知道此时人在何处。

    如果所料不差,这些人是冲他们来的,对方人数颇多,她一人带着何湛不能硬拼,只能尽快带走人转移,等不及顾予期来了。

    正门上来的人最多,童言带着何湛从窗口跳下去,穿过后院,试图从后门离开。

    后门也有埋伏,两人一露面就有人冲了上来,这里一拖延,前院的人听到动静,很快赶过来将人团团围住。

    何湛伤还未好,根本和杀手的对手,不过几招就败下阵来,童言留心护着他,后背挨了一刀。

    对方人手多,童言这边却带着个伤患,自是不敌,何湛晓得自己是个累赘,拖累了她。

    居然劝童言自己离开,不要管他,童言咬牙大骂他闭嘴,坚定不移的挡在他前面。

    就在童言又要受伤之际,半空中一点亮光闪过,紧接着一柄虚实相间的金剑破空而来。

    势不可挡的在空中穿梭,无情的收割着性命。

    竟然是顾予期赶来了。

    他扶住险些站不稳的童言,眼中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愧色,望着她血红的后背,沉沉黑眸中杀意更甚。

    虚虚实实的金剑感受到主人的杀意,穿梭时更加残忍和肆无忌惮,后门的街道上殷红的血液聚流成河,残肢遍地,俨然成了一片修罗炼狱。

    此时童言见到及时赶来的顾予期,语气稍显轻松的说了句。

    “你好像又来晚了。”

    顾予期抿唇不敢看她,“确实怪我”

第三百七十章 报恩

    原来的客栈已经暴露,后续说不定还有人会杀来,身上哪怕有伤,童言也不愿在多停一段时间治疗,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何湛从顾予期来了之后就一直沉默,童言心思放在重新找个安全的地方上,没有注意到他此时的状态,只有顾予期和童言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瞧了他几下。

    顾予期点头附和童言的话,顺势表示带他们去另一个地方落脚。

    这个客栈原本就是临时找的,各方面条件差强人意,现又发生了一场打斗,四处血迹斑斑,已经不适合住下去。

    重新入住的客栈比之前的客栈好上许多,距离之前的地方也有些远,至少背后还有追兵,一时半会儿也肯定找不来。

    童言在房间里草草洗了澡,准备看着镜子给背上的伤涂药,还在艰难的扭头看镜面找地方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是我。”是顾予期的声音。

    童言压下上不好药的烦躁,拉好衣服去开门,门一开,就见人侧着脸低眉望着地面等待的场景。

    顾予期抬眸看来,入眼的是她脸上未干的水渍,以及胸前宽松的衣襟露出的精致锁骨。

    他脸色微沉,抬手一把挡住她裸露的皮肤,同时扭头向两侧走廊看去,无人,赶紧推着人往房里去。

    关上房门后就开始训话,那严肃的语气好像童言因此吃了多大的亏,“你衣衫尚未穿好怎能开门,客栈里人多眼杂,不比自己家里安全。”

    童言抓着自己的衣襟,呐呐的应着,“啊…哦。”

    她衣服顶多有点乱,露个锁骨而已,哪里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不过顾予期的话没错,童言也不反驳什么。

    转移话题的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帮你上药。”顾予期看着她有几分苍白的脸说。

    她伤在后背肩胛骨的地方,自己动手上药基本不可能实现,一动就能扯到伤口。

    童言这时候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完成上药,而是顾予期帮自己,岂不是得在他面前差不多脱光了上衣。

    她脸上浮现一丝拒绝,嘴巴一动就要拒绝。

    顾予期早看出她的意图,先开口打断道:“别说你自己一个人可以,我不信,上次在山洞里你帮我上的药,这次算我还你。”

    想说的话都被截了,童言还能说什么,说能自己上药也只是逞强的话,再有他后面那句还她帮上药的情,好像也没理由继续拒绝。

    她还在犹豫,顾予期那边突然来了一句,让童言直接闹了个红脸,“你不必担心我趁机占你便宜。”

    “没…没有!怎么会呢。”童言立刻摇头摆手的否认,一时感觉尴尬的抠脚。

    这么正经的事,她怎么可能那么想!

    顾予期拉着她坐下,视线在摆在桌上的镜子上停了一下,跟着瞧见旁边打开的药瓶,立刻明白了童言的意图。

    他把镜面扣倒,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童言,不知是夸还是贬的说,“你逞强的能力倒是一流。”

    明明自己上不好药,也不去主动找他帮忙,是自己太没有存在感?

    其实他明白,是她性子独立要强,能不麻烦别人的就尽量不麻烦别人,所以就算别人想帮她,也不好贸然开口。

    “哈???”突然给她这么一个评价什么意思?嘲讽还是夸她呢。

    “把伤口露出来。”顾予期让她转过去,自己则拿出伤药放在一边。

    稍作犹豫,童言便放开领口,脱下外衣,只穿着一件亵衣,露出半个光洁的背。

    洁白如玉的皮肤衬得一尺长的伤口尤为狰狞。

    温热粗糙的指腹一碰上去,引的她身体一颤,不知是疼的还是不适的。

    顾予期忙问:“很疼吗?”

    他背对着她的眼中除了心疼,更多的还是自责,以及一闪而逝愧疚,开口的声音很是温柔,光听着就让人感受到说话人的关切。

    “有点。”童言紧了紧胸口固定着衣服的手指,几分无措的点了下头。

    顿了顿,加了一句,“你动作快些,有点冷。”

    真的冷还是这样的接触让她莫名的心慌,她分不清。

    顾予期以为她怕疼才催自己,眼眸深了几分,默不作声的尽快给她上好药。

    他的一句可以了,童言像是得到了某种赦令,立刻把衣服拉起来,后领快要归位之前,突然被扯住,往下拽了拽。

    童言被顾予期的动作吓来一跳,随后便感觉到粗糙的指腹抚摸在她左肩上,酥酥痒痒的感觉清晰的难以忽略。

    “你干什么!”

    顾予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中有淡淡疑惑。“你这伤是什么时候的。”

    伤?童言低头看去,肩头一条清浅的白线足有十几厘米长,颜色比肤色还有白一点,不是特别扎眼,却明显的破坏了美感。

    看清楚他抚摸的地方后,童言没好气的一哼,果断的把衣服拉好。

    她理着衣服转过头来,斜着眼睛瞪着顾予期,意有所指的说,“以前年少无知救了个白眼狼,结果人刚醒就把我砍了,这啊,是证据!”

    一开始顾予期还皱着眉想,这人如此不知好歹死了也活该,救什么救,下一秒瞬突然意识到她口中的事好生熟悉。

    好久好久以前,有个小女孩在路边救了自己,当时他意识模糊,只凭身体本能做事,察觉到周围有魔气时,便直接出手了。

    顾予期沉默,当时他不只在人家姑娘家肩上砍了一刀,背后也有一刀。

    后来再遇到这个姑娘,她气呼呼的质问自己还记不记得她救过他。

    要是换作自己被人这样恩将仇报,他可不一定是质问一句就算了。

    “我让你砍回来怎么样。”顾予期拉过童言的手道。

    他眼神认真的要死,童言觉得自己真抽出剑砍他两下,他也绝对会一声不吭的受着。

    错开和他的对视,童言说:“你也救过我,扯平了。”

    “不能平。”顾予期说着,一把将人拉到怀里拥着,嗅着她身上混合了药味的少女香,“我以身相许报恩。”

    童言从他怀里扒拉几下,抬起脸来无语道:“什么年代了还兴以身相许的桥段,尬不尬。”

    正要推开人,顾予期把握好尺度适时的先放了开,理着她的耳发。

    “不是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嘛,死后结草衔环,下辈子当牛做马,下辈子太远,我等不起。”

    “就这辈子吧。”

第三百七十一章 何湛的去留

    中午,童言端着炖了一早上的鸡汤给何湛,配上两三个菜便是今日的午饭。

    今日用饭也只有两人,或是之前的遇袭让顾予期不放心,早晨人走时特地告知了自己的行程,留下了短距离的传送符才离开。

    把鸡汤放在何湛面前,发出的轻响才让人勉强回神,随后发现童言正看着自己。

    “这两天是不是没休息好,你脸色看起来有些差,白日里也是心不在焉的。”

    “是不是伤口复发了?”童言说着便想起身检查他的伤。

    何湛嘴边牵起勉强的笑,安慰的道:“没睡好而已,言姐姐你别太担心。”

    “真的?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见何湛的表情不似做假,这个话题便作罢。

    何湛端着鸡汤许久不喝,反而望着某处出神,又引来了童言的关注。

    “怎么不喝,烫了还是不合胃口。”童言又问,甚至还伸出手探了探碗壁的温度。

    何湛连忙摇头,“没有,我想等它凉一点再喝。”

    碗边还是烫的,汤估计也烫,童言不做疑,只是微蹙着眉,对何湛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心。

    回过头刚刨上两口饭,忽然听到何湛问:“言姐姐,你有联系过沈师兄吗?”

    沈庄珩和童言关系要好,她出事这么多天过去,他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收到,更不可能不管她。

    童言知道他问的是苏木,告诉他说:“有啊,前两天我们刚在这里住下,我就告诉了他具体位置。”

    放下基本没动的鸡汤,何湛欲言又止的犹豫片刻,“沈师兄如果要带你去百音谷或是乾坤门,你会不会答应去。”

    他们被宗门驱逐,又有柴长老在身后处处紧逼,没有强大的势力庇护,说一句无处安身也不为过。

    在乾坤门百音谷,至少能保证柴长老不敢光明正大的动手。

    闻言童言愣了片刻,毫无疑问苏木肯定会为自己找个安身的地方,这次来,多半也是抱着让她跟着他去的心思。

    但她想到沈庄珩现在的处境,已经成家,入住着百音谷,非是原本宗门弟子,他独自一人生活在陌生的环境,会不会受不公平待遇,被排挤。

    带一个臭名昭著的自己回去,百音谷的掌权者、长老一流,不会对他有所不满?又能不能容的下自己。

    乾坤门虽说是他的师门,但他真正待在宗门的时间很少,除了一两个同门师兄,估计也没几个朋友了。

    苏木的情况只比自己好上一点,童言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他为难。

    夜幕四合。

    顾予期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一回来就去了童言的房间。

    何湛听到隔壁关门声响起,盯着面前的墙壁,死死的握紧拳头。

    三更半夜,顾予期一个男子怎么如此随意出入女子的房间,还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知道他对童言有些心思,但这样迫不及待不尊重女子的行径,实在过于放荡无耻!

    何湛不可避免的想到在上家客栈时,顾予期也总是这样霸占着童言,除了每日给他检查伤势的时候,平时自己根本见不着人。

    顾予期的司马昭之心,当真是半点也不掩饰。

    隔壁房内

    顾予期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饮着,余光落在桌面的一堆纸上,乱七八糟的废纸和熟悉的线条,只稍几眼便看出是传送符的符文。

    放下空杯,顾予期捡起一张半成品,“想学这个?”

    童言抬起头看了他,以及他手中报废的符纸一眼,对自己浪费不少纸却没一个成品感到羞愧,抿了下唇,接着好面子的故作随意道:“嗯,学学看罢了。”

    顾予期将铺满桌面的废纸捡起,一一叠好,从歪歪扭扭的初稿,一张张看到完整流畅的符文出现,真心实意的夸赞了句。

    “虽然没学成,但胜在态度勤恳。”

    童言手下一重,又废了一张,抬眸无语的轻瞪了他一样。

    这种夸还不如不夸。

    顾予期见她又失败了,没领会她的不忿,反而饶有兴致的靠近,“我可以教你。”

    却不想对面的人把笔一丢,往椅子上一靠,气性一来,罢工了。

    “不学了。”

    顾予期有些遗憾没能教成她,“为何不学。”

    带着名师一对一辅导的绝对自信,极力毛遂自荐,“换我教你,只需半个时辰就能学会。”

    童言已经学了一下,现在看见线条就觉得烦,哪还肯学,便说“晚点再说这个,你之前说的事怎么样了。”

    上次顾予期帮童言上完药,忽然跟她谈到何湛的事,说何湛天赋尚可,之前他还在魔刹宗时有师尊教便罢了,现在离开了宗门,没了师傅带领,对他恐怕有很大的影响。

    又分析了现下两人的情况,何湛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四处奔走危险不说,无法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让他结丹,无疑会造成修为停滞不前。

    而贸然结丹也将面临极大的风险。

    顾予期刻意把情况往严重的说,因为陈述的也都是客观事实,童言不由听了一些进去,忧虑因为自己,何湛离开宗门,误了修行。

    瞧见童言的动摇,顾予期适时的提议,等何湛伤好后,送他去某个元婴修士的门下当弟子,好让他能像以前一样专心修练。

    童言便让顾予期先问一问,看看那位前辈的意愿,是否愿意收徒。

    现在童言问顾予期的就是这件事。

    顾予期很肯定的回答,“他是个散修,之前收的两个弟子都死了,这才想重新收个弟子,何湛心性不错,他肯定会同意的。”

    童言心事重重的应了声,“那便好。”

    只要童言同意送何湛走,那代表这件事成了十分之八,顾予期不着痕迹的微微扬唇,往杯子里倒了热茶,端给童言。

    安慰的道:“不要想太多,你现在身边危险重重,他修为不足也难以自保,追来的修士都是些金丹,你能护他一时,总不能护他一世,要他自己成长起来才行。

    而且只是暂时把人送去修炼,不是生离死别,以后你想见他,一封传讯就能见面。”

    童言被顾予期说动了,尤其是明白他跟着自己只会面临各种厮杀之后,微叹了口气,“先别跟他说这事,等他伤好了再问问他的意思。”

    她明显已经同意了把何湛送去拜师,但也要看看何湛是种何态度。

    听她这么说顾予期面上没有任何反对,长睫半遮下的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随后轻点头附和。

    “这是自然。”

    他肯定会同意的,顾予期心道。

第三百七十二章 见面(五一快乐)

    这日傍晚,客栈迎来了几个气势面容皆不俗之人。

    预定房间时,一个男子不经意的和老板搭话,透露自己有个妹子离家出走多日,久寻不得,言辞间担忧不已,请求老板顺便帮忙多留心。

    老板笑呵呵的应下,心里想的却是,这两日来客栈打听消息的人还真不少,有的找一个女子,有的又是找一对姐弟。

    修士出门在外,谁还没个仇家,他们这些客栈一向将客人隐私保护的极好,因此收费贵上两成,依旧是大家的首选。

    照常打听完消息的男子,拿着房号,走到大堂中坐着的一男子身边。

    那人背对而坐,一头黑发顺着挺直的背脊垂下,沉静淡然的与周围格格不入。

    刚刚问话的男子似乎是他的侍从,正站着低头和他汇报什么,男子听着,不经意的侧头朝楼上望去一眼。

    “少主,客房定下了。”顿了顿,有些羞愧的低声说:“那老板狡猾的很,半点消息也没能打听出来,是属下无能。”

    易时顷收回看去二楼的视线,望着面前站着的男子片刻,面上没有不悦或是责备,只淡淡的说:“回去后我送你去孟少主那里一段时间。”

    此人乃易家旁系弟子易饶,天赋和能力还不错,但常年待在府中,缺乏必要的锻炼,一出门许多事都做的总不如其他人老练周全。

    此行会带着他出来,一来他是极少可信任的人之一,二则有意特地锻炼他一番。

    易饶知道自己跟来后一直没帮上什么忙,而另外几人早就被少主委以重任,单独派出去做任务了。

    这种对比下,他一直担心少主会嫌弃他无用,放弃他,所以此刻一听要把自己送走,脸色吓的一白。

    “少主…”他是不受宠的旁系,相貌能力平平无奇,也就修为稍微拿得出手,但易家出色的子弟那么多,他根本争不过他们,要不是偶然被少主看中,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他不想在回到从前默默无闻,人人轻视的日子了。

    易时顷轻轻蹙了蹙眉,只一句话就吓成这样,他有些怀疑培养他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然转念一想,易饶年岁小,跟着也才他不到三个月,不懂隐藏自己的心思很正常。

    “去后好好跟着孟少主学,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回来。”易时顷没有刻意安慰,只是用另一番话安抚了他。

    易饶一听,原本不是要送他走,立马转忧为喜,大大的一个点头,激动的道:“遵命,属下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易时顷带着易饶正要上楼,客栈门口又进来了一对年轻夫妻,男俊女靓,十分般配。

    他们和正常的客人一般进门订房,一路不多言语,拿着房号就要上楼。

    才走了几步,便发现堵在楼梯口的两人。

    沈庄珩心事重重的踏上楼梯,却见有人堵着,皱着眉便要开口,抬头间就听到一声打招呼。

    “沈道友。”顿了顿又称呼旁边的女子,“沈夫人。”

    沈庄珩心下一动,视线对上对方的眼睛,身旁的姜卿乐见到他也不免微微一怔,随后从容的点头问候。

    寂行…不已经叫他易时顷才对。

    “易少主。”

    不用多加言语,几个对视,似乎都有些明白对方是因为什么到此。

    易时顷:“不妨楼上细说。”

    不多时,几人聚在一间房中。

    易时顷率先开口道:“沈道友可是来找阿言?”

    沈庄珩知道他和童言有些交情,此时又这样问自己,那他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遂点头,解释道“我收到她的传讯才找到这来的。”

    这一路上他用了各种打探方式,几日前还能勉强查到童言的踪迹,可自几天前的一场打斗之后,她的行踪突然消失了,所有痕迹被人刻意抹去,干净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易时顷跟着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差不多,起初他怀疑童言是不是已经被柴长老的人抓走,或者已经殒命,然一路查过来,他才确定是有人护住了她。

    若没有她的传讯,他们一时半会还不能准确的找到这里。

    只是这个保护她的人是谁?看迹象,应该是她在上一家客栈遇袭之后才开始的。

    沈庄珩:“我已传讯给她,客栈里人多眼杂,晚些时候再见面。”

    谁也不知道这间客栈里或者他们身后,有没有跟着不该跟的人,行事谨慎点总归没错。

    这一等就等到了三更时分。

    子时初,空荡荡的走廊上缓步走来一个男子,他闲庭漫步般路过某处房间,抬手敲了两下,又很快走到另一间房门面前停下,静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很快,沈庄珩打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神色一顿。

    怎么是他。

    那边易时顷也打开门看了过来,目光在顾予期身上停了片刻,而后与沈庄珩对视一眼。

    顾予期目光扫过从里面走来的姜卿乐,看着沈庄珩说:“跟我来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给几人反应的时间,显然笃定他们会跟上来。

    不过确实如此。

    沈庄珩疑惑的是明明自己是和童言联系的,可来的人却是顾予期,因此难免多想几分。

    怀着诸多疑虑,三人赶紧跟随顾予期的步伐,下了楼,绕去了后院。

    后院的客房与外面的客房不大一样,隐蔽性更高不说,且轻易不能入住,要么价格特别贵,要么住的人身份不同。

    几个人影在夜间穿梭,片刻后终于在一处客房外停下。

    顾予期先敲了敲,“小言,开门。”

    几乎是话落下的瞬间,门就从内打开了,完好无损的童言就这样闯入了他们面前。

    童言匆匆一眼扫过顾予期,快速的看去他身后,果然见后面跟着几个熟人。

    “苏木,阿乐师姐,你们来了!快进来。”童言把顾予期往旁边推了推,示意他别挡着路,将门外的几人叫了房间。

    沈庄珩何姜卿乐先进门,随后是易时顷,他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童言面前凝视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只是还未开口,就被垫底的顾予期催促了一声,打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关心。

    易时顷回头瞥了眼顾予期,而后默然从旁边进屋去,门口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予期进门后,不满被忽略的握着童言的手片刻,斜长的眼睛控诉似的睨了她一眼。

    童言怕被沈庄珩他们看见交握的手,讪讪笑着抽了回来,“我们也赶紧进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跟谁走

    前因后果不必多说,沈庄珩来之前就已经听遍了关于的童言各种传闻,所以只问了童言一些细节,便没有过多的追问。

    每多问提一遍商寻这个名字,都是在撕她心口上的伤疤。

    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沈庄珩最有资格提出保护她,便提出要童言跟他走,“你要去历练也行,找个地方安心修炼也可以,我虽没有什么本事,但不至于让你吃苦。”

    顾予期放在桌下的手指碾了碾,他们只是兄妹,可以忍耐的。

    童言端起茶喝了一口,没有立即答复沈庄珩,思考时偶然看了坐在旁边的姜卿乐一眼,短暂动摇的心定了下来。

    苏木已经成家了,他一味的迁就自己,自己又总是牵绊他,作为他妻子的姜卿乐该如何自处?

    血缘兄弟结婚后,嫂嫂弟妹尚不能毫无芥蒂的容忍自己老公无限帮助小姑子,她又何必执意过去讨人嫌。

    再说,只有自己离开魔刹宗地界,隐姓埋名潜藏起来,天高地远,柴长老也不一定能找到自己。

    想通后,童言提了口气,正要拒绝,和她对视过一眼的姜卿乐却因为这一眼心念一动,担心她心思敏感,顾忌自己才会拒绝,便先说,“言言,你不必担心其他的,我与阿珩夫妻一体,我尊重也支持他的决定。”

    她既然请示了师尊,追随沈庄珩而来,便是暂时抛弃了百音谷少主的身份,只单纯的最为一个嫂嫂说这番话。

    无论是沈庄珩因为童言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支持,她懂沈庄珩的重情,就更应该明白童言对他的意义不同。

    姜卿乐这话虽是对童言来说的,于旁听的沈庄珩而言,却无疑是最大的情话,心头悸动之际,大手情不自禁的握住她放在桌子下的手,与她深情对视一眼。

    瞧见这一幕,童言默默抿了一口茶,两人成亲也有十多年了吧,怎么还跟刚恋爱似的腻腻歪歪。

    她真的要一路跟过去吃狗粮吗?

    这时,对面的易时顷也开口了,“沈道友有沈夫人相伴,怕也分不出太多时间照顾阿言,我经商时需要去各地走动,正适合带着阿言四处历练,沈道友若是放心,不如让她随我去渭城。”

    跟沈庄珩说完,又看着童言道:“渭城是云禅寺的地界,魔修不敢太嚣张。”

    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要童言走,顾予期眉头皱了起,轻磨着牙齿,目光不善的盯着桌面。

    一个两个的要把人带走,当他不存在吗?

    沈庄珩也就罢了,占着兄长的位置,动不得,你易时顷又凭什么。

    顾予期抬起头,幽幽的望着易时顷替童言表态:“她不走。”

    更不可能跟你走。

    易时顷眸光微动,却是不理会顾予期的话,只看着童言要她亲自答复。

    在童言看向易时顷时,顾予期又不急不缓的开口,“既然易少主这么有闲情逸致,不如帮忙照顾一下何湛,他受伤不宜四处奔波,你带他去渭城养伤如何。”

    易时顷终于侧头看了来,别人或是看不出什么,他却能轻易瞧出对面男子眼中蕴含的敌意。

    他不由想起了古浪城的事,一群人在餐座上推杯换盏,他则盯着对面的童言与何湛独自喝了酒。

    易时顷淡淡的扯唇,笑了笑,彼时他还笑他为情所困不自知,不想如今自己也深陷其中。

    他不躲不避的看着顾予期,再温和的笑此时竟也有了种挑衅之意。

    “我与阿言乃是多年的知己,能帮的上忙的自当竭尽全力。”

    去他妈的知己好友!

    顾予期恨的牙痒,他看她的眼神与自己一致无二,这种话也就骗骗那个缩起来的笨蛋。

    莫名被cue的童言仍是一副低头思考状。

    跟易时顷去渭城,好像除了他家族复杂这点,也没什么坏处,重点是也方便自己随时去历练。

    两厢对比了一下,童言忽然有些想笑,她飘了,居然在这里挑三拣四起来。

    顾予期余光一直关注着童言,怕她被他们说动,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会见她突然扬唇发笑,以为她会答应易时顷的建议。

    旋即故意看了看窗户的位置,转过头一本正经的说:“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到此吧,等小言考虑两天再做决定。”

    易时顷也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回过头来看向顾予期的目光有些莫测。

    夜色早就深了,他看窗外的举动,分明是多此一举。

    不过看童言久久没有答复的样子,确实需要时间考虑,易时顷也不想逼她,他是很想带她走,但关键还是要看她的意愿。

    沈庄珩他们是日夜兼程赶来的,童言也觉得这事不急,先让他们休息一天再说,便附和了顾予期的话。

    出门时,沈庄珩留到最后,他站在门口看向同样守在门口的顾予期,伸出手说:“顾道友先请。”

    “……”顾予期这下明白了沈庄珩为何要在最后走,分明是防着他会留下和童言独处。

    顾予期也不恼,淡淡地一颔首,转身出了门。

    来日方长,他不急一时。

    亲自看着童言关好门,沈庄珩才提步离开,然后加快几步,一会儿追上了先行的顾予期。

    知道沈庄珩追来,定是有话要说,顾予期特地放慢步伐,缓步而行。

    等人走近,顾予期看过去,问道:“沈道友可是有话要说。”

    沈庄珩轻应了一声,不着痕迹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顾予期。

    可顾予期是何人,沈庄珩不动声色的打量在他看来还是很明显,但因为童言的关系,他对沈庄珩忍耐度颇高,也就不计较这些细节。

    打量完,沈庄珩才对上顾予期的视线,一出言便无异于警告。

    “顾道友,言言是个有主见的人,还请你不要对她的决定妄加干涉。”

    顾予期的脚步骤然停下,目光一瞬变的锐利,面色不变,声音却明显的发沉,“你在警告我?”

    沈庄珩不畏不惧,说是不敢实则非常敢的回视,拱手说,“不敢,但她不是谁的附庸,我也不会让只想着掌控她的人接近她。”

    言罢,沈庄珩转身离去,只余顾予期一人在昏暗的走廊上静立,俊朗的脸笼罩在光影之下看不清情绪,唯有一身的阴沉之气比夜色更加沉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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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什么的,童言早已经见怪不怪,就是附带的外挂好像有点不一样。
童言:其实我的理想是过上平(hun)平(chi)淡(deng)淡(si)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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