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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不服来战全文阅读

作者:我独行南     穿越女不服来战txt下载     穿越女不服来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程荑来唐

    乐正的消息并不错,在第二天的时候,程荑就到了。

    同时到的时候还有宋骆。

    谢云璋早先就知道了他们的消息,派了人去接他们,径直将他们迎到了府上。礼数十分周全,只是谢云璋却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从上次和程阮争吵之后,谢云璋就不露面了。当然,如果那也能算争斗的话,明明程阮并没有说什么,也自认自己没有做错,但无论如何,都闹到了这样的地步。尽管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襄雪旁敲侧击的说了些,想让她去服个软儿,或者单纯去看看谢云璋也好。程阮听进去了,但是却迈不出那一步去。

    去看谢云璋,以什么身份呢?

    她在府中也不过是个寄居在此的人罢了,何况谁说的谢云璋心情不好了就一定是因为她了?那是不是他万一有一天想不开了要自杀,她是不是也得跟着跳下去?虽然谢云璋不是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的人……

    反正程阮执拗劲儿上来了,怎么都不肯去,襄雪她们说起来的时候她也只是听着,却坚决不肯往谢云璋那边迈一步。

    襄雪她们见没有效果,也就收了说教的心思,互对着叹了一眼,便再也不说话了。

    大家族里出来的姑娘,骨子里都带着一种婉约矜持,尽管其实已经心弦微动,却永远不会真的走出那一步,反倒要先借助父母的力量。像程荑那样的例子,真是太少了,何况程荑和宋骆的纠葛本来也很深。

    更何况程阮现今孤身一人在谢府,就算真的有心。估计也颇多,很难像程荑一样随心所欲。

    程阮想着,谢云璋到底是西唐的丞相,若单是程荑也就罢了,但是加上一个宋家的公子,谢云璋怎么也应该会现身的。襄雪给她梳妆的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谢云璋来了之后怎么举止才好。

    想的好好的。却不想他根本就没出现。

    程阮气闷了。

    她心情很不好。很想跑出去自己待一会儿。

    然而这样的冲动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呢?谢云璋本来也不是她的,她根本没有立场做出这样可以说是责备的事情。

    所以最终程阮也只是咬了咬唇。将心里面泛起来的那丝异样又压了下去,狠命地压进箱子里,盖上盖子,死死的锁上。

    不去想。当不存在,很好。

    程荑到得时候就看见程阮坐在窗边。手支着埋得低低的脑袋,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站在门边敲了敲门,看见程阮好像恍然惊醒的样子。然后看向她,弯着眼睛笑,“四姐姐o(n_n)o”

    程荑轻微的勾了勾嘴角。

    她缓步走进来。“怎么了”

    程阮摇了摇头,笑。“是些无聊的事情。”她看着程荑,上下打量,见她真的没出什么状况的样子,终于笑了,拉着她的手道:“四姐姐,你没事就好了。乐正说东梁那边局势乱得不得了,消息传出来都是乱的,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的,根本说不清楚。——只有之前说父亲和哥哥被革了官职,但是后续是个什么,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了。还有宋家,怎么宋荻哥哥成了大将军,越王说是死了?四姐姐这一路来是不是不顺利?”

    ——要不怎么还先给谢云璋送了信?

    “恩。”程荑点了点头,在桌子旁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事情有些烦杂,我一个一个跟你说。——越王的事,是宋荻动的手。”

    她顿了一下,在脑海中组织语言,所幸已经开了口,后面的事情就相对轻松很多:

    “宋荻跟程婧有勾结,这件事和我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并没有什么不同,宋荻跟踪澹台越到了牢狱,在澹台越准备放走程铭的时候,出现将其击杀。”

    程阮瞪大了双眼,“那……那哥哥呢?”

    程荑:“程铭并没有出什么事,受了点儿伤,跟着我和宋骆就到了。不过程婧倒真的是个心狠的,前脚还在让宋荻给她卖命,后脚马上就能怕他反水马上对他动手。宋荻和我带着阿骆程铭一块出逃,好不容易才逃出一程。”

    程阮疑惑的皱了眉,“可是……那为什么大宋哥哥最后还是选择给北汉卖命?”

    程荑顿了一下,“我们被围困的时候,程婧出现了,并附耳在宋荻耳边说了话,我猜想,大概是那个时候她威胁了他。宋询和裴亦书都在他们手里,宋荻身为长子,怎么可能跑得掉?何况他们手中掌握着澹台晔,有君臣大义。”

    程荑的分析并无错漏,程阮想了想,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问道:“那……怎么不见哥哥呢?”

    “程铭中途伤重,我们把他留在了山城,谢云璋的人那个时候到了,就在照顾他,谢云璋没告诉你?”

    程阮摇了摇头,连面儿都没见着呢,哪里知道这个消息呢。

    程荑看见她的面色,发现她并不见欢喜,想了想,道:“你呢?”

    “啊?”程阮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谢府?”

    程荑耐心的又问了一次。

    程阮这才将她被秋葛打晕,然后被乐正偷渡过来的事情说了。程荑沉默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开口。

    沉默的程荑给人更大的压力,程阮小心翼翼的去看她,却不能从她面上看出来任何神色的变化。

    秋葛和乐正合作的事情她其实知道,那个时候她其实已经安排了人在梁京,程阮的活动自如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只是……她看了看程阮的神色,见她并没有过多提及在谢府的事情,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发问。

    程阮磕磕巴巴的说完,见程荑只是安静的听完,并没有问及她在谢府的事情,免不得轻轻松了一口气。

    跟四姐姐在一起,压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其实有时候她会觉得程荑和谢云璋有些相似,都有些超然物外的冷漠,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程阮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是在太明显了,程荑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她想了想,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先和阿骆去寻间宅子,打点清楚了,再接你过去,如何?”

    程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恩!”

第九十一章 逃离者澹台循

    程荑在跟程阮互叙别情之后,终于打算离开。她谢绝了程阮的相送,自顾走了出来。

    其实她说谎了。

    在他们还没有到唐的时候,谢云璋就安排好了一切,宅子自然也在这其中。但是她并不是瞎子,程阮的模样她不是看不见,这个时候提出让她搬离,恐怕并非最好的主意。

    只是……

    她在原地顿了一下。

    宋骆敏锐的察觉了她的不安,一并停了下来,握紧了她的手,“怎么了?”

    程荑摇了摇头。

    “你是在担心阮阮?”

    这样敏锐,反而让程荑说不出话来了,只好点了点头。

    “一直听说西唐这边丞相和太后不和,谢云璋这样将程阮留在这里,不管传到什么样的有心人的耳朵里,程阮都价值都会被重新评估。她那样的,你觉得,真的能从这样的局面里抽身么?”

    “那昨日谢云璋说要邀你相见,你为什么又拒绝了呢?”

    “谢云璋也不过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谁是杀害他母亲的凶手罢了,我告诉了他理由,自然不用再见。至于为何没有顺势去询问程阮的事情……”她顿了一下,“你应该还记得吧?我同你说过乐正说凌波楼要保护程阮。我就在猜想凌波楼楼主同程阮有故。这次谢云璋派来的那些人,你真的没有看出来什么?”

    宋骆顿了一下,道:“看出来了,武功高深,行事严谨,像是凌波楼的作风。”

    “恩。正是。——所以我也才觉得,将程阮留在这里是放心的。在外围,我们身边又无人手的情况下,程阮的安全反而不容易得到保障。”

    宋骆将握住她的手变幻了一下手势,十指相扣,然后笑了笑,“那你便安心罢。何况阮阮身后还有他的父亲。就算现在只是一介白丁。在三国之中的影响也仍不可谓不大。她或者,比她死了的用途大多了,没有人会放弃这样一条更杀人不见血的路。去寻找另一条路的。”

    程荑叹道:“但愿罢。”

    宋骆忽略了一个人,程婧。

    如果她也插手这件事的话,恐怕她是不愿意程阮安然活下来的。

    因为程阮的存在,对她来说。意味着更大的不确定性,远不如她死了自在。

    ————————

    程荑和宋骆的来唐。给程阮带来了莫大的信心。何况鹭鸶先前就已经说了,父母已经被救了,想必不日也即将到来了。

    只是……程阮想着先前跟谢云璋谈的那些条件,又觉得有些赧然。

    她拨弄着玉佛的吊坠。一下又一下。鹭鸶本来在睡觉,最后被她晃得睡不着,蹦了起来。

    “程阮!你都晃得我头晕了!能不能消停点儿!”

    程阮愧疚的碰了碰玉佛。“鹭鸶,万一父亲并不想帮谢云璋怎么办?我之前又答应了他了。”

    鹭鸶自己给自己揉了揉脑袋。不那么昏了,才道:“傻姑娘,你觉得谢云璋去救你父亲母亲的时候难道就没说什么?既然他们已经决定了来唐,后面要面对的事情肯定心里都有谱了。恐怕还巴不得借这个事情在官员中游走呢。”

    程阮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语气,问道:“怎么说?”

    鹭鸶捂脸,“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程阮:“……”

    鹭鸶这次来了之后太不负责人了,于是程阮怒了:

    “鹭鸶!你不是冲着世界稳定来的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各种神神叨叨。还有那个劳什子经验点,先前还能兑换个信息,现在我问什么你都不告诉我了!用那个也不行,那要它来干嘛!要你来干嘛!”

    鹭鸶没想到程阮这么个戳一下动一下的软妹纸居然发火了,愣了一下,然后才好无奈的道:“那你要不要换消息?”

    程阮一愣,“可以换?”

    “不然呢?再让你这么闹下去,你确定你不会不罢工?”

    程阮顿时就不好意思了,吐了吐舌头,“好吧,你告诉我为什么父亲会答应这个,按你刚才说的话,这是有隐情的?”

    “恩,20点来换哈,你现在还有50点,你自己记个数。”他顿了一下,“现在端点不管这事儿了,你……”

    不过他话并没有说完,只是摇了摇头,说道:“罢了罢了,说正事儿罢。——澹台晔的父亲澹台屿最开始本来不是太子,也不是当时几个皇子里最有竞争力的一人,但是他很懂得上位者的心思,在其他几个皇子争得非常厉害的时候急流勇退退居幕后,他的父亲澹台勉非常欣赏他这淡薄的个性,所以最终决定传位于他,就是希望如果是他在位的话,其他那些皇子能够安然地活下来。——这个你没问题吧?”

    这是东梁故事,程阮当然知道,点了点头。

    “而后澹台屿上位。但是其实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他上位以后,其他几个兄弟都非常不服气,就联合起来反抗他。那个时候澹台勉已经病得快不行了,澹台屿就什么伪装都撕了,直接对这批人动了手,死的死,残的残,发配的发配,造就了异常血案。——这个你应该也知道,你父亲就是那个时候全力站在澹台屿身边,才有了澹台屿那一朝至高的地位——而这里面就一个人留下来了,当时尚在襁褓的澹台越。”

    “恩,我知道,还是安皇帝(澹台勉)发了话,先帝(澹台屿)才留下了越王的性命,并且因他年幼,和自己孩子岁数相当,所以对其也颇多拂照。”

    “是的。——但是澹台屿并不知道,当时他发配沧州到沧州的齐王澹台绍,在走之前,打点好了一切,将他的孩子送了出去。”

    “这个孩子叫澹台循,被澹台晔查到,现在正在西唐。”

    “而程峪之所以要答应谢云璋来此,也是因为这个孩子。”

    程阮一时愣住。

    “那……鹭鸶,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么?”

    鹭鸶沉默了一会儿,缓慢地摇了摇头,“程阮,我只能告诉你一些已经被人知道的东西,至于再深入些,我却不能了。”

    程阮抿了抿唇,换了一个问法,“那你告诉我,这个人,我认识么?”

    良久的沉默。

    很久之后,鹭鸶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恩。”

    ps:终于放上来了。。。。。

    劳烦大家久等,真是不好意思qaq

第九十二章 终于得见母亲

    在程荑宋骆来唐后的不久,程峪和宋蕙仪也到了。

    这一次谢云璋没有避而不见,但是程阮却依然没有见到他。

    在程峪携宋蕙仪到唐的当日,他们就派了人来接程阮过去。

    谢云璋并未挽留,只是以菱颇为舍不得,一直晃着程阮的手,“姑娘姑娘,姑娘总还会再上门的吧?不然这么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

    程阮只是笑,没有回话。

    这种事,她说了又不算的。

    襄雪比以菱成熟的多,却也有些不舍,暗自偏了脑袋,拿绢帕拭泪。

    程阮见她们这个样子,心里有些难过,只好道:“若是得了空闲,我便上门。”

    以菱这才破涕为笑。

    程阮到府的时候,见宅子已经收拾齐整了,宋蕙仪在这边买了小丫鬟,俏生生的立在门口。见程阮的轿子到了,迎上来,福了福身,道:“姑娘,老爷和夫人都去谢府了,说是片刻就回来,嘱咐婢子先带姑娘回院子。”

    语气轻快,还忍不住多看了程阮两眼。

    程阮应了声,她便引着轿子向内院走去。

    程阮靠着轿子侧壁,突然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并不是在东梁了。

    在东梁是一大家子人,老太太,二姑娘,四姑娘,西福嬷嬷,琼笙,琳琅……连她母亲在东梁也不敢称作夫人,只唤二|奶奶,但是这里却全然不一样了。

    父亲和母亲安然出来了,奶奶也早就拎开红尘俗世,出了家,那其他的人呢?

    澹台晔将程家上下尽数收押。自然也包括这些丫鬟们,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安然出来。

    程阮并不及深想,轿子却已经停了。

    小丫鬟撩了帘子请她出来,一边笑一边道:“姑娘,夫人说自今日起就由婢子服侍姑娘,婢子唤作历香,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儿。径直吩咐就是了。”

    程阮颔首笑道:“有劳你了。”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问道:“你打哪儿来?这院子,先前又是谁打理的?”

    “婢子是打山城来的,先前被发卖。亏得老爷夫人买下了婢子,便随着老爷夫人一道来了锦官城。至于这宅子……”她想了想,道,“先前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倒是听了些,说是这宅子是谢丞相送给老爷的。老爷本不想要,因着来的那位管事说老爷初到西唐,恐怕诸事都不方便,这才打点好了。好说歹说。老爷最后也才收下了。”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说起来,谢丞相对老爷倒是颇为拂照呢。不说宅子,就是丫鬟小厮们。先前谢丞相也说着要一并安排了的,只是夫人不肯,说什么都落人眼皮子底下。”

    程阮手顿了顿,没有说什么,只是径直转身进去了。

    “历香,你便在外守着就是,若是母亲来了,便来报我。”

    历香屈膝应道:“是。”

    ————————————

    宋蕙仪很快就回来了。

    她进门便直向程阮而来,拉着她上下打量了好久,见她并无伤势,面色也还甚好,终于放下了,将她抱紧怀里,“好孩子,你受苦了。”

    声音带着哽咽。

    程阮摇了摇头,回抱住宋蕙仪,“母亲,你和父亲无事便好。”

    母女俩安静了待了一会儿,宋蕙仪方才放开程阮,说道:“先前凌波楼的乐正来府中,我想着秋葛先前说的那些话,便相信了他,不想他竟带你来了西唐,还送到了谢云璋手上,真是……”

    程阮笑了笑,拉着宋蕙仪坐下。知道她这是心疼她,觉得她受了委屈,何况先前还是在谢府待了那么许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什么耻辱。这样被关心的感觉真是让人感到窝心,世间深情莫过于亲情,程阮很庆幸自己是程荑和宋蕙仪的孩子。

    “母亲,东梁那会儿闹起来,也有好大的原因是因为北汉,北汉当然就不是个好去处了,何况父亲总共也是不愿意降汉的,只好来西唐。——至于去谢府的事情,是女儿自己打算去的,父母俱困牢笼,难道女儿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和平?”

    程阮这样说道。

    抬头去看宋蕙仪,却发现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眸中好像有千丝万缕的情绪,最后却都沉淀下去,喟叹道:“阮阮,你长大了。”

    程阮只是微笑。

    “母亲,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平安无事。——何况我也并不能确定找上谢云璋是不是个好主意,西唐内乱那样严重,将父亲这样牵扯进来,就像是才出虎穴,又入了狼口,稍不注意,一样会摔的粉身碎骨。何况……”

    ——何况,这于程峪的名声确实是不利的。

    宋蕙仪只是笑了笑,将澹台晔当初告诉程峪的话如实相告。

    尽管程阮已经从鹭鸶那里知道了澹台循的存在,但对于母亲这样的坦诚,还是觉得有些惊讶。依照三国一贯的传统而言,若是父母有能力能够解决的问题,断断是不会告诉孩子的。何况程阮还是个女儿。

    所以她很惊讶。

    这样的惊讶被宋蕙仪认为是对澹台循还活着的惊奇。于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着道:“我也没有想到齐王当初还能留下子嗣来,但无论如何这算是东梁的一次生局。你这样做,你父亲反倒更有机会去接触西唐的人,或许反而更能探听出些什么。”

    程阮想了想,“母亲,您说这事儿是陛下吩咐凌波楼去查的,那凌波楼可还有别的消息出来?”

    宋蕙仪摇了摇头,“查询澹台循下落的事并不是澹台晔亲自去凌波楼发布的任务,是他手下的一个影卫去的。偏偏澹台晔来寻你父亲的时候,那个影卫并不在。你父亲没有拿到信物,怎么能去找上凌波楼?”

    程阮想了想,“母亲,若是不影响大局,不如我去问问乐正?”

    宋蕙仪抬了抬眼。

    她看了看程阮,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突然道:“阮阮,你和乐正公子的感情似乎不错?”

    “先前来锦官城,是多亏了他的帮忙,一路上聊来,略有些熟稔。何况他人也不坏。”

    “是么……”

    宋蕙仪轻声喃喃。

    “母亲?”

    宋蕙仪回过神来,拍了拍程阮的手,“若是于你无碍,你便去问问罢。”

    “恩!”

    程阮于是便偏着头笑起来,双眼弯弯,却看得程母心中一叹。

第九十三章 再见谢云璋

    想到就做,所以第二天程阮就上门去找乐正去了。

    凌波楼在锦官城的据点她找不到,但是当时乐正自报家门,说他是乐正家的人,她便直接问去了乐正府。

    当然,在这之前,她已经吩咐历香向乐正府递了帖子。等历香回来了,她才知道,乐正都不是公子身份了,他的父母早逝,他就承担起来了乐正府全部的担子。

    程阮得知消息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这一点,乐正从来没有提及过。

    不过,她因想着见面再问,所以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历香总归带了答复的帖子回来,她第二日便径直上了门。

    只是,等她被小丫鬟引进客房,看见位上坐着的人,她顿时才呆住了。

    “谢……谢相?”

    ——谢云璋怎么会在这儿?

    先前程阮怎么都碰他不上,还以为都不会见面了。连先前谢云璋说的那些话也都一并被她锁进了记忆深处,当成是他胡乱说的话,免得一不小心跑出来扰乱心绪。

    可是……为什么偏偏今日碰上了?

    还是在乐正的地方。

    ——是了,他们以前也相识来着。

    相对于程阮的惊诧,谢云璋却表现得极淡定,抬了抬手,“坐。”

    程阮抬眼看了看他,揣测他是不是早先就知道自己要来了?可是他在这里,她要怎么询问乐正澹台循的下落呢?

    她并不能从谢云璋的神色上看出什么,他的面色很少变化,仅有的一次变脸,都是她上次帮青岚说话那次了。但是就算是那次,谢云璋的神色还是没有大的变化。没有勃然大怒,连语速都是缓慢的。然而给人的整体感觉却非常渗人。

    又想到那日他说的那话了。程阮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将那些话的影子从自己脑子里面晃了出去。

    这样保持沉默,并不是办法。程阮在这样的安静氛围里坐不住,只好没话找话说:

    “谢相和乐正公子的关系似乎很好?来此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谢云璋抬眼看了看她。

    程阮被他的目光激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咬住了下唇。

    这才觉得刚才的问话似乎逾越了。如果谢云璋来找乐正是因为朝中之事呢?那她岂不是要担上一个探寻机密的罪名。真要闹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得好。

    程阮暗自懊恼。

    谢云璋却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半蹲下了身。和她平视。

    “程阮。”他唤她。

    “啊?”

    程阮没有想到他会靠近,有些怔怔的望着他,正望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瞳孔很黑。密密沉沉,好像化不开的墨。

    程阮不止一次觉得谢云璋的眼睛很好听,也不止一次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事实上,撇去他薄薄的唇不去看的话。他的眼睛里面的清冷其实并不明显,甚至于这样专注的望着她的时候。她会觉得有一种深切的情谊慢慢传递出来。

    又胡思乱想了。

    程阮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从不知名的绮思里解脱出来。

    谢云璋却握住了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套入她的手掌中,然后逐渐收紧,握紧了她的指尖。好像携手相伴的誓言。

    程阮的脸歘的红了个彻底。

    然后这红。慢慢的向边缘扩散,逐渐染红她的耳朵。

    程阮挣扎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谢云璋却又加紧了力道。

    又唤了一声:“程阮。”

    ——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呢?

    ——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了呢?

    他很想这样问她。

    可是理智阻止了他开口。

    或许。对于程阮来说,他就只是曾经随手救下来的人吧。然后很好运的跟她一起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但是,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大概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还会再见。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温润体贴的裴审言。

    就算后来裴审言的身份暴露,但是在她的之前的年岁里,裴审言都是那个一直陪着她的人,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而相对于裴审言的那么多年的相伴,他视为珍宝的那段时间,大概,并不算什么。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上脑海,便再也无法克制。

    他终于慢慢的松开了手,站起了身。

    只留下程阮坐在原地,咬了咬唇。

    就在刚才,在那段等待的时间里,她察觉谢云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打算。她的心跳得砰砰砰砰的,就是因为她不知道谢云璋将会说什么。只是直觉觉得会很重要。

    ——或许,和澹台循有关呢?

    毕竟谢云璋权倾一朝,或许有些线索也不一定。

    程阮心里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想法,却怎么都不愿意往那边想。

    原本是打算等谢云璋说出来再做决定。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这算什么呢?

    程阮的下唇有些泛白。

    在玉佛里看完全程的鹭鸶也捂住了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谢云璋一眼。多好的机会啊,真是……真是……蠢透了!

    在屋子背后,立着一个身影,他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缓慢地放开,嘴角牵扯,扬起了一个笑容。

    然后缓步绕到了正门。

    “今儿可好热闹,竟迎来两位贵客。”

    乐正的声音唤回了程阮的神智,她望向门外,正看见乐正斜倚着门边站着。还是他一贯欢喜的红色袍子,衬得他面白如玉。袖子里落出来的那双手更是骨节分明,带着些莹白。

    乐正将她从尴尬境地里解脱出来,程阮自然非常高兴,站起来,笑着唤了声:“乐正!”

    声音还是一贯得软糯,不由自主拖长的调,听起来像是撒娇。

    谢云璋看了看乐正时,当先走了出去,“阿时,我有事寻你商量。”

    乐正看了看程阮,笑了一下,做个手势让她稍作,然后跟着追了出去。

    这个院子采景甚好,绕过花墙就是后花园,景致甚好。乐正时很是欢喜这个地方,就将其专门拨了出来用作会客,会贵客。

    谢云璋在前方疾行,乐正时紧随其后,很快就过了花墙,也顺势阻挡了程阮望向这边的目光。

    谢云璋猛地顿住了脚步,从花墙上折了一支花,反身一转,花枝正对乐正而来。

    乐正一动不动,停在原地,没有任何抵挡的要受下谢云璋的这一招。

第九十四章 真相后的黑化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谢云璋的花枝停在他面门前一毫之处,再往前一毫,就能要了他的命。

    谢云璋的唇抿了抿,“阿时,你应该知道程阮对于我的意义。”

    乐正苦笑了一下,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花枝。

    这样近的距离,花枝上盛开的花就颤颤巍巍的立在他的面前。离得这样近,他甚至能看清楚花朵轻颤所在空中划过的轨迹,花瓣柔嫩,仿佛上好的丝绸。

    乐正苦笑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地躬了下去。上下身近乎平行,行了一个大礼。

    谢云璋没有避开,坦然受了这一礼。

    他顿了一下,将花枝收了回来。

    静默了一会儿,谢云璋问道:“你应该知道程峪在寻找澹台循的事情了吧?”

    乐正苦笑着点了头。

    “我知道。”

    “那你愿意出面么?”

    乐正笑了一下,“去!怎么不去呢?别人可望不可求的富贵,就要落到我手,这应该是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才是啊。”

    他放声大笑起来,声音里却没有一丝欢乐,全是悲哀。

    谢云璋因为这样的语气顿了一下,然后道:“东梁那边很乱,你……自己要小心。”

    乐正弯了弯嘴角,“放心,我省得的。”

    他看了看谢云璋,抿了抿唇,“抱歉,之前骗了你。”

    谢云璋没有说话。

    他转过身,缓步而行。却仍是不自知的用上轻功。

    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乐正的视线里。

    乐正慢慢的靠回了墙壁,面上的表情根本辨不清喜乐。

    程阮在屋内久不闻动静。跟着出来看状况。便看到乐正脸色有些苍白的靠墙而立,她跑过去,有些惊慌。

    “乐正?”她有些犹豫的碰了碰他,“你……你怎么样?这是怎么了?谢云璋呢?”

    她环顾四周,周围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夏花开得正是烂漫。程阮不由自主的咬了咬下唇,有些疑惑的望向他。

    乐正倚着墙。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程阮,我有件事,对你撒谎了。”

    “什……什么?”

    乐正眼里的神情好像死灰。让程阮有些唯恐,心脏一颤一颤的。害怕他说出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因为哥哥么?”

    程阮颤抖着声音问道。

    乐正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神情里带着些留恋。

    “抱歉,程阮。我骗了你,谢云璋就是谢九。就是你原来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

    他说完这话,就闭上了眼,害怕去看程阮眼睛里面的神情。

    会是什么呢?是欢喜,吃惊。还是对他的鄙夷呢?

    他不敢看。

    可是,他却没有听见程阮开口。

    静默持续了很久。

    乐正终于睁开了眼。

    面前却已经没有了程阮的身影。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漂亮的狐狸眼里流露出悲伤。然后,靠着墙。慢慢滑了下去。

    无能为力。

    ——————————————————

    程阮没有想到乐正打算说的是这个。

    她在心里其实早就有所猜测,只是,因为乐正先前已经否定了,所以便将原本或失望或安心的情绪放在了一边,只当谢云璋是个陌生人。

    但是,乐正却再一次打翻了这个结论。

    原来谢云璋就是谢九。

    其实要说很难猜测么?不难。程阮先前就有些怀疑了,只是她怕。

    如果谢九都变得不再像谢九了,如果连她童年里的最后一抹暖色都消失了,那么,她一贯所相信的那些温柔,那些美好,是不是都会随风消散了呢?

    那是将她一贯坚持的东西全部打碎啊。就像她只能看着她亲手建起来的漂亮的阁楼一点一点的轰然倒塌,却偏偏无能为力。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所以程阮没有留下来。

    这个事实太可怕了,她又不由自主的想要逃避,所以她尽全力离开了那里。

    同样,不自觉的用上了轻功。

    一直飞奔,一直飞奔,程阮心里只存着这样一个念头,完全停不下来。

    直到她筋疲力尽,她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地方。

    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有些无力的咬了咬唇。但是她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就地坐了下来,将玉佛从领子里拿了出来。

    “鹭鸶,你早知道,对不对?”

    鹭鸶顿了一下,轻轻的“恩”了一声。

    “哈!”

    程阮猛然笑了一下,鹭鸶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对不起,程阮。”

    “鹭鸶,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杀一切么?你说你是来帮我的,你说程婧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扰乱了这个世界的进程。但是,你仔细想想呢,你到底有多少地方是按照帮我为出发点的?不止如此,在很多问题上,你也从来不肯如实相告。——鹭鸶,我也是人呐,我也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吧?”

    鹭鸶只是静默。

    似乎早就知道鹭鸶不会回答,程阮“呵”地笑了一下,将玉佛放在手中,然后一点点的将手掌收紧。

    “鹭鸶,你说,要是我把这个玉佛弄碎了,我会怎么样?你会怎么样?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呢?”

    她微笑着,眼睛里面有着星星般闪亮的光。

    只是语气却让鹭鸶觉出遍体生寒。

    程阮作为最软团团的一个主角,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她的黑化系数是最低的啊。哪像程荑,就算他们并没有刻意阻止她的重生,她的黑化系数也已经超过了临界点。

    程阮的力道一直在加重,而鹭鸶的不说话更是让程阮更加心烦意乱。

    “咔”

    玉佛碎开了一道裂痕。

    鹭鸶顿时急了,“程阮,程阮,你不能这样做!你要是违背上面的意思的话,这个世界马上就会倒塌,你也会死的!”

    程阮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关系,能够在死的时候拉上整个世界来陪葬,这笔买卖,很划算。”

    她将玉佛捏在手中,以方才裂出来的缝隙为中界限,想两边掰动。

    “程阮!”

    鹭鸶吓得惊声叫喊,程阮的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啊啊啊,端点,救命了程阮黑化了黑化了,黑化得完全彻底,我没有办法了啊!”

    程阮唇角却勾起了一丝冷笑,“你觉得如果我真想要毁灭,谁能阻止得了我呢?”

    她得手继续用力。

    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程阮?”

    她抬起头看去,看见了缓步走来的谢云璋。

    好像旅途饥渴的人在沙漠里看到水,带着一种放心。她身上的疲惫突然就泛了上来,手中玉佩跌落,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朝后仰了下去。

第九十五章 澹台循出现了

    程阮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有着一株高大的树,不蔓不枝,高耸入云。那些枝叶隐藏在云层里,只朦朦胧胧的透出一点光亮来。程阮绕着树身走过,仰头往上看。

    每一处透过云层现出身形的叶子都有着不同的颜色,伴随着一层流动的光亮,漂亮得不似凡物。看得久了,好像周围的东西也全都流动了起来。

    程阮看得有些头晕,低下头来,揉了揉眼。

    可是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周围的云彩依然在动。

    有一朵柔软的云慢慢地降下来,轻轻触了一下她的胳膊。

    程阮抬起头看。

    逆着光,她并不能看见那人的面容。于是她伸手扒拉扒拉了云,让那云彩降下来,然后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

    程阮一下睁开了眼。

    面前有一张放大的脸,程阮被惊了一下,方才支撑起来,脑袋又有些发昏,身体止不住的往下面坠去。

    却被一双手托住了。

    程阮有些不清醒,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感觉做了一个梦,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梦里的场景。只是偏着脑袋有些迷糊的看着谢云璋,怔怔的喊:

    “阿九?”

    谢云璋的手僵了一下,却应了一声,“恩。”

    他伸出手来,试了试程阮额头上的温度,“还是有些烫。先前怎么了,一直跑到这里来?”

    记忆这才慢慢回笼。

    程阮有些赧然,挣扎着想从谢云璋的怀里出来,谢云璋却收紧了力道,然后慢慢引着将她放回床上,“你还发着热症。小心些,大夫嘱咐了不能受凉。”

    他并未越矩,只是事急从权,程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就着他的力道躺下去。这才细细打量这个屋子。

    这个屋子并不大,周围的布置也非常简单。谢云璋看到程阮四处打量的目光,道:

    “这是我在南郊的屋子。平素并不怎么用。偏偏昨日下雨,你又发热,所以只好先将你安置在这里。简陋了些。等你好些了,我就带你搬回去。”

    程阮点了点头。

    她转过脑袋去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天色有些阴沉,问他:“阿九。现在什么时辰了?”

    并没有想到程阮会沿用这个称呼,谢云璋顿了一下。道:“现下是申时,只是从昨儿开始就落雨,天色看起来晏了些。”

    “我……昏睡了多久?”

    “你底子不好,先前又不管不顾的将武功全用了出来。伴着热症,这才昏睡了一天一|夜。”

    “那……”她支撑着想要起来,谢云璋却拦住稳住了她。

    “你是怕父母担心?——我昨儿已经让人递了信了。借了咏梁陈家陈羡的名义,说约了你出来玩。因着天儿晚了,也就没有回去。”

    程阮眼睛眨了眨。小蝴蝶儿似的,看着谢云璋。半晌,突然唤了一声:

    “阿九。”

    “恩。”

    谢云璋应道。

    程阮眉眼弯弯,又唤了一声:

    “阿九。”

    “恩。”

    “阿九。”

    “恩。”

    “阿九。”

    “恩”

    ………………

    程阮累了,才复又睡了过去。谢云璋坐在榻边,伸出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拨弄到了鬓边。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慢慢地,唇角有了一丝笑意。

    ——————————

    陈羡是下午的时候到的,她打发了车夫离开,自顾入了院内。

    谢云璋见她来到,起身让座,拜托她先照看程阮片刻。

    陈羡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唠叨。”

    谢云璋只是笑了一下,身形翩然出去了。

    直到他走远了,陈羡才叹了一口气,慢慢走进去了。

    她看着躺在榻上人事不省的程阮,伸出手,对准程阮的脸颊戳了一下,光洁的脸颊上立马现出一个窝。陈羡忍不住又戳了一下。

    程阮就是被这样的动静给闹醒的。

    她偏过脑袋,看见陈羡嘟着嘴做小孩子的动作,喊了一声:“陈羡。”

    陈羡立马收回了手,瞪着她,“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会儿了,看你玩得开心,就没叫你。”

    陈羡面上浮现出一丝红,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自发地转移话题:

    “原来你就是当初救了丞相的人呐,真是想不到。”

    程阮笑了一下,看见她嘟着嘴,伸出手来,去扒拉她的脸,把脸向两边拉了拉,看着陈羡的表情变了形,忍不住嗤嗤地笑。

    陈羡从她的魔爪里逃离出来,“哼”了一声,道:“本来说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的,看你这么不乖,算了,我不要告诉你了。”

    程阮伸出手去抓她,反正陈羡也没走,就坐在榻边,所以很容易就被程阮抓住了手臂。

    程阮晃了晃她的手臂,“好姐姐好姐姐,什么消息啊?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她才睡足,声音里还有着点儿沙哑,又拖长了调子,软糯糯的。陈羡对这样的声音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只好投降:

    “好了好了,告诉你了。我也是今儿才知道的,而且要不是原先咏梁陈家就跟程家,乐正家交情好,我也都还不知道呢。——原来乐正是东梁先前逃出来的皇子的孩子啊,好像叫澹台循。”

    程阮晃着陈羡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她看着陈羡,“此话……当真?”

    “嗯嗯嗯!”陈羡唯恐程阮不相信她,拼了命的点头,“真的真的!是乐正自己找上门去的,什么都证明了呢。你父亲也相信了。”

    程阮却心道:父亲哪有那么容易相信人,何况乐正还是西唐乐正府的人,恐怕是乐正提出了他自己凌波楼主的身份。

    她觉得像是做梦,乐正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澹台循呢?先前完全没有预料到。

    那她昨日上门去拜访,恐怕乐正也心知肚明。

    他昨日那么难过,是因为这件事么?

    皇子的身份,说起来似乎很厉害似的,何况这样现在东梁这样乱,他如果想要取而代之,再简单不过。

    但是,哪那么容易呢?就是因为现在这样乱,乐正一旦出面,就意味着这些责任都必须他一个人来承担了。

    承担一个国家复兴的责任,谈何容易呢?

    模模糊糊的,她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些。等她平静下来,她才问道:

    “那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了呢?”

    “唔,你父亲母亲和你啊,我啊,丞相啊,还有乐正本人啊,就没了。”

    陈羡掰着指头这样说。

    程阮终于放心了些。

    ——那就好。

第九十六章 身似梦

    事实证明,程阮的身体底子,真的一点儿也不好。

    就算她醒来了,也乖乖吃药了,但是脑袋还是昏沉的厉害,时睡时醒的,又做些莫名其妙的梦,有时候醒过来,瞪着头顶的帐子想好久,才会想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谢云璋觉得有些不对劲,请了远近闻名的大夫来帮她看,却都众口说她只是力竭,好生休息就好了。但是谢云璋渡了好几次内力给她,却都没有用。

    他只好守在她的旁边,沉默地看着她,就像以前很多年一样。

    程阮也并不好受。

    她身在一个黑色的屋子里,周围都是黑暗,一点儿光也透不进来,就好像瞎了一样。程阮缓步在里面行走,能够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来源于她自己。

    周围太静了,静得让人有些发憷。程阮向前面走,伸直了手臂想摸到墙壁。但是,无论她走了多久,她都不能找到边际。

    她并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她只是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觉得有些吓人。

    终于,在走了很久之后,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安静了,顿住了脚步,蹲下身,紧紧地反手抱住自己,呜咽着哭。

    “呜呜,这是哪儿?鹭鸶……”

    像是一下有人开了灯,这个空间逐渐透出光亮来。

    程阮怔怔的抬起眼,看见黑暗慢慢的退去,以她为中心,周遭的山水一点一点的展现出来。

    原来她身在一个平原,地面很平,长着一层草甸子。程阮摸了摸,很柔软。

    当光亮出现。连同着声音也一起出现,程阮的耳边传来水流的声音,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往那边走,看见一个小瀑布,小瀑布之下,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湖,湖的旁边。有两个人正相对而坐。

    程阮走上前去。

    两人面前并无他物。程阮走过去,想跟他们说话,却发现无论如何他们都看不见自己。

    程阮不信邪。跳上跳下,张牙舞爪地各种做动作,就在他们眼前,可是不管怎么。两个人都没有一个人有反应。

    程阮就怒了,伸出手指去戳人。却发现自己的手径直的穿过了那两人的身影。

    她瞪大了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坐着的两个人,嘴唇抿了抿。又试着戳了一次。

    手没有任何阻碍的穿过了那人的身体。

    程阮咬了咬唇,终于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走到小几的另一侧。席地坐下,支着头打量身边的人。

    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长得很像。

    她支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转向桌面,想,若是这里有盘棋多好啊,至少能看着他们下棋,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小几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程阮支着脑袋,看了很久,发现那两人也只是对视,没有任何对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让人疑心像是两个雕像摆在这里。

    可是程阮凑近了看过了,他们的身上的细节分毫可见,连脸上小小的绒毛也都很清晰,显示他们并不是雕刻出来的死物。

    程阮等得无趣,困倦又泛上来,于是脑袋一点一点的,就渐渐睡了过去。

    程阮是被一个声音惊醒的。

    “陆四。”

    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她依然记得一些东西,比如鹭鸶原来自称陆四。

    于是她睁开了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花都开了,花团锦簇的一团一团的长着,衬着青青的草地,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不过她并没有关注远处的花草,只是看着面前的人。

    他们也不再是单调的对坐了,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手中捏着把长剑,长剑的另一端对准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的面色很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痕,显然受伤不轻。

    他抬起头,“陆七,你应该知道,你并不能杀了我。”

    虽然他似乎处于弱势,但是他的神色并不慌张。

    而且,他称另一个人为陆七,如果自己先前并没有听错的话,那他,就应该是鹭鸶了吧?

    程阮有些好奇,她从来没有见过鹭鸶的真面,于是凑近了去看。

    却在动身的时候碰了壁。

    面前并没有什么东西,程阮动手摸了摸,却很轻易地摸到一堵墙。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拍着墙大喊:“鹭鸶,鹭鸶,鹭鸶……”

    可是鹭鸶全然没有听闻。

    喊的累了,也终于知道鹭鸶并不能听见,她终于消停了下来,咬了咬唇,又坐了回去。

    她听得陆七道:“我们身出同源,若是我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未必没有可能的机会。”

    “你不会这样做。”鹭鸶很笃定。

    他看着陆七笑了笑,道:“你一向很惜命,从生来你就一直在同联盟作对。父亲将你逐出家族并非没有缘由。”

    他受了伤,说话声音并不大,却很平和,只是有时气息上不来,会慢慢的停一会儿。

    “你一向爱看天下大乱的场景,所以你最初才会选择找上程婧,若非提早将你击落,想必今日的程婧,也不会这样容易对付。现在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你怎么会忍心去死呢?”

    陆七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你也一样身受重伤,连化形于人前都做不到。陆四,别忘了我们是骨肉相连的兄弟,有你来垫背,还有这个世界一起陪葬,我也不亏。”他笑了一下,“何况,程阮不也一样黑化了么?你们还真的要继续选定她来做这件事?联盟什么时候这样冒险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程阮抬头看向鹭鸶。

    鹭鸶笑了笑,“我不会动手抹杀她。”

    ——消除记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何况程阮的本性软绵,只要不受陆七的影响,断然不会主动走上黑化的路。

    陆七冷笑了一下,手中长剑猛然回身,朝自己的心脏戳去。

    鹭鸶的心脏很快同样现出一个窟窿来。

    程阮怕极了,拍着那堵看不见的墙大声喊:“鹭鸶!鹭鸶!”

    鹭鸶并没有给她回应。

    程阮却好像被拉扯一样,身子旋转着飞了出去,离鹭鸶他们越来越远。

    她猛然睁开了眼。

    谢云璋的手在她额头上挨了挨,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阮阮,你可算醒了。”

第九十七章 鹭鸶的归来

    程阮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懵懂地问他:“阿九,这是怎么了?”

    谢云璋方才细细跟她说了原委。

    原来先前天气突降,程阮这儿的窗又没精心关上,便又受了凉,雪上加霜的,就更不好了。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两日。

    程父程母都有些担心,怎么自己姑娘去寻了陈羡玩,这么久也还不回来?陈羡只好寄了信去,说她们先前路遇了一个戏班子,觉得唱的甚是不错,就一路尾随去看了。

    陈羡在西北之地长居,那里民风剽悍,对夜禁门禁都管制不严,程父程母收信也只好无奈。只能嘱咐陈羡能带着程阮早些回来,这样好几日在外的颇不安全。陈羡也回信,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护程阮安全。

    程父程母自然就不说话了。

    戏班子什么的,谢云璋自然都安排好了。他做事前后顾虑周到,程阮并不担心。

    只是,她仍然皱了眉。

    她总觉得她忘了些东西,似乎是梦里的,又似乎是现实里的,浑浑噩噩的,一点儿也分不清。

    她死命地想想起来,却怎么都抓不住。就好像小飞虫一样,飞来飞去,她双手合过去,好像将它拢在了手掌里,打开来看,却什么都没有。

    谢云璋见到了她面上的神色,抬起手,有些迟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阮阮……”

    程阮抬起头来,目光清亮,唇角微微挑起,带着点儿笑意,“阿九。怎么了?”

    谢云璋牵动嘴角,似乎想笑,但着于刻意,显得有些僵硬。程阮伸出手去扒拉他的面颊,向两边拉了拉,嘻嘻笑道:“阿九阿九,你要回到以前啊。你以前笑起来好好看的。”

    谢云璋轻轻点了头。“恩。”

    他的手停顿在程阮的头顶,想了想,道:“程阮。你不要担心。”

    ——他并不希望她出现担心或者伤心的情绪,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一直将程阮拢在自己可及的圈子里,不让外面的人和事对她造成任何伤害。自然。他也会将一切事都处理好,而不必她担心。

    程阮笑了笑。“好。”

    她担心的并不是父母,有陈羡作保,同是姑娘,父母总不至于太挂念。她担心的是那些超脱这个世界认知的东西。

    就好像鹭鸶。

    只是……鹭鸶都走了那么久了。当时还化成尘粒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她的眼前,这么久都没有音讯了……真的,不会有问题么?

    谢云璋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他们之间的距离。经过这么多年,已经被扩展得无限大。更不好说他现在的处事方法并不为程阮所认可。尽管程阮没有再提及青岚的事情,但却依然让谢云璋心生惶恐。

    所以,他只能站在安全的距离里,嘱咐程阮好好休息,并许诺稍后就送她回府。

    程阮笑着应了。

    她目送谢云璋出了屋子,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有些疲惫的靠在了床头。

    “程阮,你又叹什么气呢?”

    程阮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再一听,却顿时欢喜了起来。

    “鹭鸶?”

    鹭鸶笑了笑,“恩,程阮,我回来了。”

    程阮脖子上的玉佛动了动,然后从里面缓慢地出来一缕青烟,慢慢得飘荡到程阮的面前,逐渐形成一个大大的抱熊的形状。

    程阮扒拉着将它拉到身前来,看着这个比上次要清晰些的大熊,忍不住眉眼弯弯,然后使劲儿揉了揉鹭鸶胖乎乎的脸蛋。

    “程阮……”

    鹭鸶好无奈,整张脸被程阮蹂躏得厉害,连发声都不对劲儿了。

    不过它还是任由着程阮的手在他脸上揉搓,在程阮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一点笑意。

    直到再三确定了鹭鸶的安然无恙,程阮才放开鹭鸶,使劲抱住了抱熊。

    “鹭鸶……我……我差点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声音带着点颤抖,带着点委屈。

    鹭鸶抿了抿唇,半晌,才道:“傻姑娘……”

    他对自己的记忆消除术很有信心,断然不会让程阮察觉陆七的存在。无关内府所发生的一切,那就是程阮本来的心声了。

    真是……傻姑娘啊……

    他伸长了抱熊胖胖的手,将程阮紧紧回抱住。

    ————————————————

    陈羡是下午到的,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冲到程阮的床边,带来一阵热气。

    “程阮程阮,你可算是醒了。”

    程阮笑了笑,“近日麻烦你了,还害得你被父亲母亲误会。”

    陈羡摆了摆手,“并不是什么大事,你这样郑重其事,反而闹得我很是不好意思。”

    她笑了一下,“不过也算是托你的福,这几日我能放心在外练鞭子,不必回去听老总管的唠叨了。——我自幼就是这个老总管陪着长大,他可磨唧了,做个什么他都要管来管去。幸而有你。东梁的礼数极严苛,他对你可比对我还放心呢。”

    程阮听着只是咯咯的笑。

    陈羡伸出手指往程阮的脸颊上一戳,“你个小没良心的,亏得我在外这也苦心经营,你却偏偏还来笑我,真是……”

    程阮没躲掉,被她戳了一下,又听她这话,一下就红了脸。

    陈羡见了,就哈哈的笑,“程阮程阮,你脸红的样子真是可爱,哈哈,你肯定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回头我带你去玩吧?有几个戏子唱戏唱的很好的。”

    程阮:“……”

    她摆了摆手,婉拒了陈羡的建议。

    不然真像她似的,想起来了便跟着唱两段戏词,成什么样子呢?

    陈羡跟程阮闹了一会儿,见她面上有些乏了,方才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休息罢,我走了。”

    程阮同她告别。

    陈羡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拍了拍脑袋,“啊,我就说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忘掉了。——阿时说他另有些事,要离开锦官城一段时间,让我代他跟你告别。”

    程阮一怔,“这会儿,是什么重要的事?谢云双知道了么?”

    陈羡摊了摊手,“什么事儿,阿时就没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谢云双并不知道阿时的身份,阿时也是随时在外面走动的,几月几月的不见了,也不会有人察觉什么。”

    程阮抿了抿唇,半晌,微笑着应道:“好。”

    ps:下一章晚九点更。。。。捂脸。。。。最近开始准备期末考,节奏有点混乱,早上起来拼死也只打了一章,白天还有些其他的事。。。。。。所以只好稍作延迟。。。。对不起大家qaq。。。遁走。。。~~~~(>_<)~~~~

第九十八章 凤栖于梧桐

    程阮又休养了几日,方才和陈羡一道回了府。

    也是回去之后才知道,虽则谢云璋日日都会来小院陪着她说会儿话,正事却是一点儿没耽误,和程峪一起商量着观察朝中之人的反应。出面当然是程峪出面,取得的效果也是非常的好。

    至少对谢云双来说,她深切地感觉到了威胁。

    程阮不知道谢云璋和父亲是什么时候达成联盟的,但若是陈羡乐正等于澹台循的消息属实的话,想必在很大程度上这件事是由他来推动的。

    程阮并没有来得及和母亲深谈关于乐正的事情。

    在她回来的第二天,她被谢云双请进了宫。

    这次见面的场合比上一次要随意得多,在梧桐苑的小花园里。说是小花园还不大准确,因着地方并不大,曲径通幽,却是十分典雅。

    小园子的最里侧是谢云双的琴房,其余的地方都被围住了,只留下来一个门洞以供进出,边缘的地方都种下了花草,疏竹掩映,在夏日极为喜人。左边靠近琴房的地方有一个石桌,旁边摆着两个石凳,谢云双就支着手坐在石凳上,双眼上挑,自带一段风流。

    她看见程阮来到,笑起来,向着她招了招手,“来,阮阮,过来坐。”

    手上有着血红的丹寇,衬得肤白如玉。

    程阮走过去,向她行了礼,“谢过太后。”

    她在石桌的另一侧坐下,谢云双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着,自然而然的显示出一种亲近。

    程阮伸出去的手有些僵。手背上一阵毛骨悚然。

    只是偏偏她不能收回手来。

    程阮手上的动作十分不自然,谢云双当然察觉到了,不过她并没有松开手,她只是微笑着看向程阮,开始唠家常。

    “阮阮,我还没恭喜你了,你父母来唐。想必你肯定很高兴。先前听着你跟咏梁陈家的姑娘去玩了?还去追了戏班子。可是有趣?”

    程阮轻声说道:“是个不入流的小班子,大概入不了太后的明眼。只是市井之间爱传唱。太后也知道,阿羡是个爱闹的性子。便一同拽着跟去了。”

    “唱了什么?可记得几句?唱来给我听听罢。”

    程阮面颊有些泛红,“不过市井之谣……”

    谢云双笑道:“无碍无碍。先前我还未入宫的时候,也欢喜去三教九流的地方听听这些市井的调子,既是众人皆爱听的。想必自有它的妙处。你也不必害羞,左右不过我们两个姑娘家。”

    程阮只是牵扯着嘴角笑。

    谢云双笑盈盈的看着她。程阮想了想先前陈羡在她床边又唱又跳的样子,在心里过了下陈羡教她的曲子。于是泛声唱道:

    “黄昏卸得残妆罢,窗外西风冷透纱。听蕉声,一阵一阵细雨下。何处于人闲磕牙?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然泪似麻。又是像他,又是恨他。手拿着红线鞋儿占鬼卦。”

    清音唱完,程阮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心里面把将这个作为托词的陈羡默默地念了好几次名字。

    谢云双却掩着嘴笑了起来。“阮阮,你这是春心动了?”

    她眼角随着唇角的笑意一点点的向外围拉扯,形成细长的形状,手支在唇边轻轻的笑。那涂了丹寇的指尖就点在她的嘴唇上,看起来好像妖魅。

    程阮没说话,只是低垂了脑袋,任由红色蔓延,逐渐蔓延到耳根。

    谢云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阮阮,你大概不知,这是由一首民谣改编过来的曲子,说是男子去打仗了,只留下女子一人独居,这便是她等待的时候所做的曲子,民人多称之为《东山》。”

    她支着脑袋,眼里带着些回忆的神情,“阮阮,你真幸福啊,有人爱怜你,你也不必忍受分隔两地的折磨,真是无与伦比的幸福。”

    “哪里像我?就算身在这样的高位,到底,还是不能和相爱的人共存。”她牵动唇角苦笑道,“难熬的是生离,没有盼头的,却是死别。”

    “阮阮,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体会这样的痛苦。”

    谢云双的面色渐渐浮现出来苦涩的表情,最后都只化成一丝苦笑,凝结在唇边,好像翩然的蝴蝶,到此却停驻,然后逐渐丧失了生命的迹象。

    伴随着谢云双这样的表情,程阮的心情也逐渐沉闷下来。

    她垂低了脑袋,声音闷闷的从下面传了上来。

    “我明白。”

    她这样说完。语气坚定得让谢云双有些惊诧地看向她。

    程阮抬起头来,看着谢云双,再一次重复道:“太后,阮阮明白这样的感受。——生离如果没有希望,那和死别也是一样的。”

    谢云双的面色终于浮现出来了错愕。

    “阮阮?”

    她看着程阮的眼睛,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是因为乐正家的那位公子么?”

    程阮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谢云双却用手掩住了唇。

    “可是……可是……你已经被许了人家了啊。”

    程阮抬起头来,面容显现出惊讶。

    声音嘶哑地问道:“——什么?”

    谢云双似乎难以启齿。

    程阮就这样看着她,一直看到她偏过了头去。

    谢云双偏过了脑袋。

    她的眼睛望向虚空,过了很久,才说道:“我弟弟……他希望能够娶你……”

    程阮瞪大了双眼。

    谢云双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难堪。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谢云双才道:

    “阮阮,你应当知道你父亲在三国之中的影响力,谢云璋将你父亲救出,愿意就是希望能借助你父亲的力量在朝中组建自己的党羽。你父亲是清流砥柱,自然断断不肯。他贼心不死,所以才将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你是你父亲心尖尖上的肉。谢云璋并不信任你的父亲,所以希望能够握住他的把柄,你父亲行端坐直,和西唐政事又并未直接挂钩。所以,他能找到的唯一把柄,是你。”

    “阮阮,他希望能够通过控制你,来达到牵制你父亲的目的。”

    “阮阮……我阻止不了,对不起……”

    她这样说道。

    程阮瞪大了眼睛,维持着这样的神情不动作,眼眶里却径直有泪珠滚了出来。

    ps:放上来了放上来了……呼呼……原谅行南这乌龟爬的手速。

    咳咳,友情提示下,不会虐不会虐不会虐。。。。谢云璋专注男一一百年。。。不会是乐正的。。。。这里只是情节需要。。。。咳咳。。。捂脸。。。遁。。。。。

第九十九章 反派联盟初形成

    ——在你养伤期间,谢云双的暗卫进行了七次的暗中查访。陈羡那边早有预备,所以给谢云双造成了和她对外言谈一致的错觉。

    ——你是程峪的女儿,对谢云双而言,是不可轻举妄动的存在。就算是谢季(谢云璋生父),也断然不会对你动手。程峪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死亡而引起的相关后果,是谢季和谢云双都不愿意承担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东家之水,而对西家之火,蟹蚌相争,总有渔翁得利。而这个相争的源头,必然来源于你。

    ——谢云双登基之后,并不愿时常遵照父命。初,谢季并不愿叶伯邑牵扯入谢家家事,唯恐这会给叶伯邑以可乘之机。但谢云双却认为叶伯邑能够成为一大助力,并不愿就此将这样强有力的后援拱手想让。二人因此大闹,谢季心灰意冷,不再插手对谢云璋一事,想给谢云双一个教训。

    ——谢云双境界并不大,手段也囿于皇宫内宅,于前朝之事并不了解,她和叶伯邑合作,在很多地方都被叶伯邑看了笑话。事后偏偏仍不自知,还自以为自己将其掌控在手。

    ——所以谢云双动手,也必然会走内宅的路子。而最能造成影响的,莫若枕边人。枕边人的新意难测,能因怀疑而造成裂隙,再经过日日的相处来增大此裂缝,最后使其毫无退路。

    ——而从亲家往仇家的转变,也一样能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

    ——所以,程阮,她会将此事落在你的婚事上。

    ——程阮,你。愿意相信我么?

    少年蹲下身来,和程阮平视,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轮廓一样的深邃,眼睛里的颜色,好像深井。

    “信。”

    程阮最后这样说道。

    而事实,也确实如谢云璋所预料的。

    程阮在心里一句句的回忆谢云璋对谢云双的言语举动的推演,每一句。都最终成了真。

    她坐在石凳上。深处疏林掩映的花园。在这炎炎夏日,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将人心推演到这样的地步,能够预料他人对于未来的各种反应。

    这样的慧极近妖。怎么能不为人所忌惮呢?

    她突然有些害怕。

    可是,她明明不应该害怕谢九的。

    她还记得,谢九带了梅花回来和她一同种花的那一日,她将污泥往阿九脸上四处抹。将他抹成一个大花脸。

    面对这样任性的举动,阿九只是微笑。然后纵容地蹲下身来,任由她动作。

    程阮嘻嘻笑:“阿九,你真好欺负。”

    阿九:“阮阮,谁让这个人是你呢。”

    程阮就嘻嘻笑起来。扑过去拉着他玩。一直玩到精疲力竭,她才抱住阿九,脑袋埋在他的腰侧。好奇地问:“阿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阿九遂揉着她的脑袋。微笑,“因为我只有你。”

    ——因为唯一,所以巴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双手奉上。

    ——这是他的承诺,尽管程阮并不知情。

    ————————————————

    应付完谢云双,程阮有些力竭。她从梧桐苑慢慢走出来,特意将步子放得很慢,谢云双派来的丫鬟就一直跟着她。

    在离开之前,谢云双道:“阮阮,我从没想到我们都会是苦命人,我已经是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了,除了养大蕤儿(西唐小皇帝乳名),别的事,我都不再奢望。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就算成亲再和离,想要娶你的人也大有人在。阮阮,你要做好选择。”

    程阮抿了唇,点了头。

    谢云双欣慰地笑了。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她拍了拍程阮的手,面上绽放笑意,好像雨久终于见到太阳,极其璀璨明亮。

    若非早已知她并不安好心,大概……程阮真的会为她所惑罢。

    小丫鬟一直将她送到宫门口,躬身请她上了马车,方才打马离去。

    小丫鬟回去禀告谢云双程阮的反应等事不提,只说程阮最后在上马车之前,似乎有所感应,往旁边轻轻一瞥。

    一道水蓝色的影子闪过。

    程阮垂了眸。

    她在原地立了一瞬,踩着踏马石上了马车。

    在被鹭鸶奖励了轻功卷之后,她的目力耳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尤其是在轻功的使用越发熟练之后,她能很清晰的感应到周围发生的一切,无声的落花,有声的风,都不会逃过她的眼睛耳朵。

    而刚才,就在那匆匆一瞥,她好像看到了鹭鸶一贯说的慢动作。

    同时,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鹭鸶,那是程婧?”

    她闭着眼,嘴唇并没有动,只是在心里喊了鹭鸶一声。

    鹭鸶嘻嘻笑道:“程阮,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么快竟然就发现她了。”

    “你早知道了?”

    “今天才知道。”

    “你知道她的目的么?”

    “任务还没有发布,具体步骤猜不出来,大概方向吧,你倒是可以猜一猜。”

    程阮勾了勾嘴角,“是想来和谢云双联合?”

    鹭鸶打了个响指,“聪明!哈哈,程阮,看你越来越聪明,我真是有成就感啊,跟自己的闺女儿长大了似的。来来来,让我来八一八,你是肿么知道的?”

    程阮:“……”

    “你和四姐都说过,谢云璋在上一世曾经抵抗到程婧最后,对于这样一个劲敌,程婧怎么可能放过?何况我和四姐都在这里,并且和谢云璋有不大不小的牵扯。齐聚一堂的局面,程婧怎么可能不来蹦跶,想个主意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鹭鸶笑了一下。

    在玉佛的内府里,他伸展了躯体,手支着脑袋,在草甸上随意地躺着。闭着眼睛,神情却很祥和,并带着一丝笑意。

    如果程阮的记忆并没有失去,如果程阮能够进入内府,她就会知道这个人正是当初在梦里那个脸色苍白的人。他为陆七剑锋所指,却只是微笑。

    而现在,他的手在虚空之中划出了一个圈。圈的边缘金光闪闪,而正中却是一副动景。

    程婧偷偷摸摸地走入谢云双的院子,抬起头,看向谢云双,眼中带着笃定的笑意。

    谢云双也同样笑了。

    “鹭鸶,什么时候第三个任务会触动?”

    ——程婧归来,任务却毫无反应。按照鹭鸶对于任务的执着程度,这并不正常。

    鹭鸶只是笑着答了话,“放心,程阮,很快了。”

第一百章 婚礼

    鹭鸶所谓的“快”,的确是极快的。

    同时迅速开办的,还有谢云璋和程阮的婚礼。

    谢云璋说的不错,谢云双的双眼囿于后宅,加之其母幼年教导,其父常年放纵,手段并不入流。何况她想对谢云璋动手实在太久了,久到根本无法忍耐,久到一个人入了眼,便想方设法的各种开始实行。

    旨意是用的小皇帝的名义发布的,直接舍去了提定之礼。君权在上,自然无人会跳出来说反对意见。只是私下里,有人疑惑,有人嗤笑。

    于是,叶伯邑找上了谢云璋。

    他并不像谢云双一样,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认为是真的。他活了这么多年,被朝臣称作老狐狸,自然不是没有道理。——至少,他懂得谋定,而后动。

    他观察了程阮很久,然后在心中慢慢推算,最后决定站在谢云璋的这一方。

    当然,在调查的过程中,叶伯邑也暴露了一些暗中的势力。

    偏偏好巧不巧,谢云璋手握凌波楼。

    于是这些秘密就被他知道了三分,再凭借他对叶伯邑的了解进行猜测,竟能达到六七分。

    这算是意外之喜。

    谢云璋来看她的时候,告诉她这个消息,唇角不由自主的向上翘,好像求表扬的孩子。程阮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

    “恩,阿九,你很厉害。”

    谢云璋就笑起来,眼里满载着星光,就像从前一样。

    程阮在成年后遇他,就很少看见他笑了,心里突然有些隐痛。密密麻麻的,却看不清源头。

    程阮对谢云璋的感情很复杂。

    在不知道谢云璋就是谢九的时候,是想要逃避,想要远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的心态;知道之后,却有些怔然。

    记忆中的谢九太美好了,美好到就算知道青岚已死,她还是想着给他找一个理由来解脱。

    在那段不长的陪伴时间里。在之后的回忆里。这个人慢慢渗入骨血,以至于影响了程阮全部的判断。

    于是,她问鹭鸶。“鹭鸶,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虽然我说要相信他,但是其实我自己都有些犹豫。”

    鹭鸶幻化成毛茸茸的抱熊出来,伸出手掌拍了拍她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掌,拍下来并不痛。只是引得程阮抬起头去看他。

    抱熊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程阮,没有人能知道未来,命运多变,没有任何人能够将其完全掌控。纵然你现在觉得。你的未来将是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的,但是如果中途出些什么事儿,你的未来。还会一成不变么?关键是,你在这样的变故里。准备怎么做呢?”

    “你看,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苦恼,总是会因为看不清人心,看不清未来而迷茫。但是,你怎么知道你现在看见的,人心和未来都是以后必然会发生的呢?你觉得记忆中的阿九非常柔和,现在的谢云璋冷心冷肺,是因为他变了呢,还是你只是产生了错觉呢?亦或是这本来是一种变故?”

    “你是相信你记忆里的那个阿九呢?还是情愿远离呢?如果你现在说一个‘不’字,我想,婚约的事情也一样能够发生改变,问题是,你愿意么?你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他,不妨就走下去吧。是头破血流还是一帆风顺,总要你自己走了才知道啊。”

    “可是……青岚……”

    鹭鸶叹了一口气,“程阮,如果你放心不下,总是挂念,那不妨问问谢云璋罢。他现在以谢九的姿态陪伴你。谢九,从来不会拒绝你任何事,不是么?”

    程阮沉默了很久,才缓慢地点了头。

    “恩。”

    然而尽管这样决定了,程阮还是没能尽快问出这一问题。

    她已经七日没有见到谢云璋了。

    婚事在如火如荼地准备,而在婚礼前新郎新娘的见面被认为是不吉,所以程峪宋蕙仪拦截了一切从谢云璋那边来的人和消息,只让她安心的准备嫁人。

    程荑的婚礼,因着母亲嘱咐不要去闹病深深的宋骆,所以程阮乖乖的没有去看热闹,所以过程知道得并不深。只是老早就被历香从床上拉了进来。

    “姑娘姑娘,嬷嬷已经到了,姑娘可不能再睡了,快些起来,今儿可是个大日子呢。”

    程阮往外面望了望,闭着眼睛不想起。

    “才四更时分,怎么就这样着急。”

    “要妆扮啊我的姑娘。”外面的嬷嬷们已经到了,正在敲门,历香便急了,死活要把程阮拽起来。程阮无奈,只好爬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就起来。”

    她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有些发沉。

    历香却安心了,开门去迎嬷嬷们进来,拉着程阮来为她妆扮。

    礼服首饰早先就准备好了,是谢云璋依着西唐这里的习俗做的,跟东梁的钗钿礼服不同,西唐延续古礼,色彩以玄纁为主。拜堂的时候娘子着纯衣纁袡礼服,头带次,以纚束发。这套衣服程阮先前已试过了,对模样倒无多大好奇,于是只是半闭着眼等嬷嬷们收拾完。

    开面的时候有些疼,程阮抿紧下唇,睡意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一行人簇拥着程阮向前行去,程峪和宋蕙仪已于高堂之位坐下。程阮向他们行别礼,三番跪拜,以报父母多年养育之恩。

    宋蕙仪红了眼睛,拉着程阮起来,让她到面前来。

    “阮阮,我的阮阮,你到了府上一定要知仪明礼,要有妻子的风度。好孩子,母亲知道你从来都是顶好的,要好自为之。”

    然后她又将程阮向下拉了拉,看着程阮弯下身来,在她耳边说道:“孩子,若是你在那边受了委屈,一定不要怕,我和你父亲都还在,不会让你白白被人欺负了的。有什么不开心,一定要回来,告诉我们……”

    她说至此,语气有些哽咽,鼻子发酸,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程阮心里也不好受,只好乖巧的应:“母亲,我知道的,您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的。”

    “恩。”

    宋蕙仪拍了拍她的手,点了点头,“好,你好好的,就好。”

    谢府的喜娘一直等程阮跟父母说完,方才在一旁催礼,笑着道:“姑娘快些,今儿是姑娘的大喜日子,姑娘可不要伤心了,回门时候自然会再见的。奶奶(宋蕙仪)也不要伤心了,姑娘这是嫁了个好公子,世上女子,哪有比这样更好的事情呢?”

    宋蕙仪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看着程阮,“好了,阮阮,你去罢。”

    程阮最后行了礼,转过了身。

    人群里突然一阵喧哗。

    程阮回眼望去。

    乐正紧赶慢赶地回来,立在檐子下,望着她。

    他嗫嚅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微笑。

    带着苦。

第一百零一章 婚礼(下)

    程阮看着乐正,一步一步地离开。

    跟在程阮身边的喜娘眼睛转了转,复又收了回去,面上不动声色。

    谢云璋和程阮按照古礼全了礼仪,喜娘带着程阮慢慢进了房间。

    程阮太累了,在轿子上的时候就止不住的犯困。等到了地方,撑着精神走完了过场,已经上眼皮贴着下眼皮了。何况古礼严谨,连食物也没有,程阮饿着过了一早上,并来不及去正厅用食,就被喜娘按照规矩送到了喜房。

    喜房里有丫鬟侍立一旁,扶着程阮走进去,程阮这才知这还是个熟人。

    “襄雪?”

    襄雪行了个礼,“夫人。”

    她扶着程阮走进去,安坐下,道:“夫人,相爷吩咐了让您先用些东西,若是乏了,靠着小憩一会儿也是可的。”

    喜娘道:“襄雪姑娘,这不符规矩。”

    襄雪回身笑道:“嬷嬷,这是相爷吩咐下来的,自家的事儿,规矩想必也是能够从容相待的。嬷嬷自宫里来,这几日忙上忙下的,想必也已经乏了,不如也去外间休息一会儿。嬷嬷晚间回去还要跟太后复命,也是不宜劳累的。”

    喜娘眼睛转了转,见襄雪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意思却很坚决,只好笑着道:“那老身便在外歇一歇,有劳襄雪姑娘在此照顾夫人了。”

    襄雪当然颔首答应。

    知道喜娘出去了,程阮方才抓住了襄雪的手,看她看过来,同她做嘴型。

    “乐正回来了。”

    襄雪点了点头,拍了拍程阮的手。

    “相爷都有安排的。夫人安心休息就是了。”

    程阮只好止了再问的心思。

    何况她委实太困了,只好歪在榻上,闭上了眼。

    ————————————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关了窗户,光亮并没有透进来。程阮摸索着要起身,却在一旁摸到一个温软的身体。

    “啊!”

    程阮不知道旁边是个什么东西,却被自己的脑补吓到。猛地朝一边跳了开去。却忘了塌下还有小阶梯。一不小心就踩了空,正踩在自己的裙裾上,“咚”地一声就跌了下去。

    预料中得疼痛并没有来临。

    程阮的腰上横亘着一双手。那双手的主人拉住了她。

    “阮阮,你没事吧?”

    原来是阿九。

    程阮深呼出一口气,抓住阿九的衣襟,“没事儿。就是醒来的时候一旁突然多了个东西,吓死了。屋子又黑黑的。看不见。”

    谢九微微笑了一下。

    只是屋内无灯,并看不见。

    襄雪在外间听到声音,立在门外道:“相爷,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云璋向外应了无事,将程阮拉了起来,将她放在榻上。帮她整理了一下衣物。

    他目力好,就算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也能视物。所以也同样能够看到程阮面上红红的颜色。

    他忍不住伸出手屈指在她面颊上轻轻刮了刮。

    程阮抬起头来看他,眼睛因为惊讶,瞪得有些大大的。

    谢九又忍不住笑了笑。

    他拍了拍手,襄雪和以菱依次进来,将屋中的灯火点亮。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程阮眨了眨眼,等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员已经齐备了。

    喜娘拿着绢帕笑了笑,走到他们面前来,说了一溜儿的吉祥话。而后笑着蹲下身,将他们的衣摆交错着系了起来。

    她站起身,屈膝笑道:“恭喜相爷夫人喜结连理。”

    谢云璋挥了挥手,喜娘并着一众的丫鬟尽数退了下去。

    伴随着关门的声音,程阮咬住了下唇,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砰地跳得非常欢实。

    谢云璋将她头上的珠饰一一摘了下来。

    程阮的长发慢慢的落了下来。

    他顺着程阮的长发慢慢下滑,挽着长发的尖端,将其落到程阮一边的肩膀上,然后低下头,帮程阮解繁复的耳坠。

    呼吸近在咫尺,喷在程阮的耳朵上。

    距离太近了。

    程阮落在大腿上的双手紧紧地捏在了一起,掐着裙裾繁复的布料。脸上的红一点点的泛了出来。

    她有些害怕,有些想躲,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那啥啥……确实是夫妻应该做的事情,在答应被牵扯进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准备了……

    ……只是……还是有些怕。

    耳坠被解下来,谢云璋将她的长发转移到另一边,如法炮制,解另一只耳坠。

    动作的时候不免察觉到了程阮僵硬的身体,再见她面上的红色,怎么还会不明白。

    所以谢九弯了弯眼睛,“紧张?”

    程阮咬着唇从喉咙里抿出一个“嗯”字。

    谢九似乎笑了一下,程阮听不清,过快的心脏跳动速度让她的感官有些迟钝,只能呆呆地被谢九抬起脑袋,看着他将脑袋抵到他的额头上,轻轻蹭了蹭,

    “好了,阮阮,睡吧。”

    这样近,已经能非常明显的看到阿九的笑意。

    程阮看着有些呆,回忆和现实重叠起来,让她有些分不清。于是傻傻地跟着笑了一下。

    谢云璋的笑意更深了。

    程阮这才后知后觉的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服。

    却发现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了。

    只剩下白色的亵衣。

    程阮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撑着床榻,向后面移了移。小心翼翼的,像只受惊了的小松鼠。

    谢云璋笑着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将她拉近,扣拢在怀里,双腿一伸一躺,抱着她落在了榻上。

    程阮全身都僵硬了。

    “阿……阿九……”

    “恩。”谢云璋应了声,看着程阮的模样,有些好笑,连声音里都带了点儿暖意。

    “我……我们……不……不会……”

    她说不出口,声音被吞没在喉咙里。

    谢云璋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乖,安心睡吧。”

    言下之意,是不会动她了。

    然后抬了抬手,屋中的灯光尽数灭了。

    程阮紧紧咬着唇,瞪着眼睛看着虚空。她习惯了一个人,这样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她很不适应。何况先前已经睡过了,所以这会儿并不是那么困。

    她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想法都一一跑了出来。却不管怎么样,都还是睡不着。

    谢云璋的呼吸平稳了下来。

    程阮伸手去掰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没有掰动,只好放弃。在他的怀里转了一个身,借着照进来的微末月光去看他。

    睡着的谢云璋没有那么刺骨的冰寒气,和回忆里的谢九就很好的结合了起来。还是一样温润的眉眼,让程阮觉得很安全。

    阿九的眉眼真是好看。程阮想。她第一次看到阿九的时候是在梨花树下,那个时候的她还爱看各种奇奇怪怪的话本子。尽管阿九那个时候受了伤,鲜血漫了一地,她还是将他看做了是个狐仙。

    真是有趣而又久远的回忆啊。

    程阮笑了笑,伸出手轻轻去戳了戳阿九的面颊,笑得好像偷了腥的狐狸。

    她终于撑不过去,又睡了过去。

    直到她的呼吸平稳了,谢云璋方才睁开眼睛。

    他看了看她宁静的睡容,手臂的力道紧了紧,将程阮完全禁锢在了他的怀里。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三个任务

    程阮睡到天色大亮才起来。

    襄雪在她旁边俯服侍,榻上却没人了。

    程阮揉了揉脑袋,问襄雪:“相爷呢?”

    “今日朝上有些事项,相爷赶去处理了。”她扶着程阮站起来,跟以菱打了个颜色,让以菱收拾床榻。

    榻上摆着一块白娟。程阮咬着唇想让她们别碰,以菱却已经眼明手快的收了下去。白娟干干净净的,程阮的脸皱成了包子。

    襄雪却在一旁轻声道:“夫人不要担心,由以菱交给嬷嬷,不会出错的。”

    这样暗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程阮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见她放心了,襄雪才取了衣服来,问道:“夫人想穿什么衣裳?府里总归没有老爷老太太,夫人可以随意些。”

    程阮随意指了件蓝色的,不过想了想,突然问道:“府中的那些姬妾呢?今儿上门了么?”

    襄雪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程阮会这样问,支吾了一下,道:“相爷平素都不怎么传她们,夫人不必顾忌她们。”

    程阮抿唇笑了一下,“我这可不是醋了,我只是想着,若是她们要来呢,我就按规矩换身红色的,若是不来呢,我再随意些。”

    府中姬妾的事儿还是当初乐正提起来的,并着乐正还给程阮出了一个馊主意。程阮想起来有些脸红,赶紧偏过了脑袋去。

    襄雪笑道:“夫人不必顾忌她们,好些也不是相爷愿意收的,都是……”

    言未尽,程阮已经明白了襄雪想说什么,跟昨日的喜娘是一样的来路。

    她便不问了。指了那身蓝色的衣裳,“那就这件罢。——对了,相爷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以菱先前拿了帕子去给嬷嬷,这会儿正进来,闻言笑道:“襄雪姐姐,这算不算是小别胜新婚呐。”

    襄雪斜睨了她一眼,“你这妮子。说话怎么还是没大没小的。现下是大丫鬟了,要明白些分寸。——东西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嬷嬷看着直笑。大概立马就会送进宫罢。”

    程阮听得神奇,“为什么?”

    以菱红了脸,不说话了。

    襄雪顿了一下,方才含糊地说道:“李代桃僵。”

    程阮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襄雪见状。赶紧引开了这个话题。

    “今儿早上相爷是临时走的,婢子在外间伺候也零零碎碎听了些。似乎是东梁又有了什么变故,相爷这才急急忙忙的去了。”

    变故?

    程阮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个词,想着乐正这会儿的归来。

    他是不是在东梁做了什么?

    这个时候回来,又是因着什么呢?

    襄雪将程阮收拾妥当了。以菱也摆好了饭。程阮用了些,然后咬着筷子问道:“襄雪,能不能去请乐正公子来?”

    襄雪想了想。道:“夫人现下的身份单独见乐正公子并不妥,夫人不妨等相爷回来的时候。同他讲讲,大概会好些。”

    程阮想着似乎也是,也便应了。用了些东西之后,便打发着襄雪以菱都下去了,自顾拿了些书来看,在榻上团成一团,有些像猫咪。

    鹭鸶就是这个时候开口的。

    “程阮,第三个任务发布了。”

    程阮伸手翻了一页书,问道:“估摸着也快了,是什么?”

    “对抗段嘉禾,正法谢云双。”

    鹭鸶照本宣科,声音里不含语气,颇有昔日端点发声的质感。

    程阮对这个任务并不意外。

    “段嘉禾和谢云双联合,再加上西唐,自然少不了谢云双的戏份。”她这样笑着说道,“——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如果我没有嫁给谢九,这个任务,还会有么?”

    鹭鸶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知道。”

    程阮嗤笑了一声。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记得这个任务的。”

    她伸手翻了一页书,没有再说话了。

    玉佛的内府里,鹭鸶却皱了皱眉头。

    这样的程阮,和当初受陆七影响下的黑化的程阮,真是有点像。

    是她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联盟的科技,并不是现在的这些人,能够企及的。

    他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

    谢云璋是将近午间的时候回来的。尽管忙碌了一早上,颇有些焦头烂额,但他面上并没有任何倦色。

    他走回房间,看见在外侍立的襄雪,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而后轻轻地走了进去。

    程阮支着手在榻上看书。

    谢云璋这屋子里,话本子之类的很少,就是有,也不是程阮欢喜的牛鬼蛇神一类,无奈,程阮只好拿了本史册来看。只是并不能很能看的进去,就着夏日的阳光,一边看,眼睛一边慢慢的往下坠。

    谢云璋轻声走近她,正是程阮困得不行的时候。他蹲下身来,程阮眼睛一张一合,猛然看见面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吓得不行,径直往后面仰去。

    谢云璋笑着拉住她,“傻姑娘,还是这么不经吓。”

    程阮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吓我?都是堂堂丞相了,怎么还玩小时候的把戏?”

    谢九只是笑,将她手中的书抽了出来,看了看封面,说道:“你要是想看史书,就先自司马氏的看着来,他擅以传奇笔法为史,无端的政治事迹也能写出趣味来,大概能合你的胃口。这本东郭氏的,沿用上古笔法,微言大义,中和平正,不蔓不枝,却少了趣味,你自然不大能看的下去了。”

    程阮瞪着眼睛听他这样讲,听得笑起来,“好啊好啊,不过阿九,我还是喜欢你来讲故事,比看这话本子有趣的多了。”

    程阮以前就曾经磨着谢九讲故事,那会儿十分任性,若是谢九讲得不好听,她还会捂着耳朵,一点儿都不要停。谢九对她非常无奈,只好去了茶楼听说书人来讲,日日揣摩他的言语风格,好容易才让程阮满意了。

    谢云璋低下头来,微微笑道:“好。”

    程阮便欢喜起来,扒拉着阿九的脑袋下来,“阿九,我问你一个事儿吧。”

    “恩,你说。”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青岚呢?”借着阿九现在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程阮终于问道。

    谢云璋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

第一百零三章 方寸笑语藏机锋

    谢云璋的面色渐渐冷凝了下来。

    他想了一会儿,却又将面上的冰寒渐渐地散去。

    他将程阮拢入怀里,看着她明显还是有些苍白的面色,刮了刮她的鼻子。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问。”

    “我想弄个明白。”

    她看了看谢云璋,伸出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我一点儿都不想阿九变成那个样子,感觉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了。”

    程阮的手要小些,并不能将谢云璋的手完全笼罩住,却让谢云璋嘴角弯了弯。

    “傻姑娘。”

    他揉了揉程阮的脑袋,这样说。

    “青岚和青荇也是一样的来路。”

    不必再细说了,程阮已经知道她们也是谢云双的人。

    这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然就让程阮放下心来,她的手扒拉着谢云璋近在咫尺的脑袋,样子傻乎乎的笑起来,露牙不露眼,样子有些憨憨的。

    谢云璋的手包裹住程阮的,感受着手中柔软的触感,额头朝着程阮的脑袋上抵上去,轻声说道:“阮阮,你不要怕我,一直不要。”

    程阮的手伸展开来,和他的手指相扣,“好。”

    ————————————————

    新婚刚过三日,谢云双就迫不及待的邀了程阮入宫。

    程阮在御花园的凉亭等谢云双的到来,园子里很安静,凉亭旁边就是个小湖,程阮从桌上盘子里掰了些零碎的小点心下去,引来一群锦鲤相互追逐。

    “鹭鸶。”

    她在心里喊。

    “恩。在呢,没死。”鹭鸶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从玉佛望出去,看见程阮目不转睛的看着湖里面的神情,不禁问道:“怎么了?”

    程阮想了想,问道:“从内部策反的这个主意是谢云双想的吧?那程家来了西唐,恐怕就还有其他的步子吧?是什么”

    鹭鸶笑。“程阮。你真是变聪明了,哎呀呀,让我真有成就感诶。”

    程阮:“……”

    “不要转移话题。你告诉我告诉我?”

    “拿经验点来换啊,我就告诉你。”

    程阮当然点头。

    鹭鸶轻笑一声,“二十个经验点哦,我拿走了。计策嘛。程婧这次来很难说不是受了段承佑的示意,按照段承佑的段数。想必是二桃杀三士吧。”

    这是个典故,说是有个*赐了两个桃子给三个大臣,让他们记功而吃桃儿,三个大臣俱是位高权重。互不相让,三人竭力相争,最后造成了三亡的局面。

    不可谓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程阮想了想。“他们想用什么做彩头?”

    鹭鸶嘻嘻笑,“你猜!”

    程阮忍不住想斜睨他一眼。鹭鸶的抱熊形态却没有出来,只好作罢。

    正想着,却有宫女传报道:“太后到——”

    程阮起身相迎。

    谢云双走上前来,亲切地将她扶了起来,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着道:“果然成亲不成亲,还是有些差异的,瞧瞧,哀家觉得面色都红润了些呢。”

    程阮笑着道:“娘娘谬赞了,就是看起来红润些,也到底比不得娘娘的面色呀。”

    谢云双笑着睨她,“贫!”

    程阮代替她宫女扶住她,只是笑。

    她们一同进了凉亭,小丫鬟上来上茶,是上好的信阳毛尖,颜色鲜润干净,程阮记着乐正的嘱咐,只是轻轻沾了沾嘴唇,放下茶盏,笑着道:“好茶。”

    谢云双笑着道:“想着你该是喜欢的,毕竟是来自东梁。——说起来,东梁的茶饮习惯倒是跟我们有些不同,若不是这丫头也是来自东梁的,想必也不知这些,也就泡不出这样的茶叶来了。”

    程阮闻言,看了看一旁侍立的宫女,她深深地垂着脑袋,尽管被谢云双称赞,也并不显激动神色。她打量了一下,笑着道:“心性确实是个不错的。”

    谢云双便道:“你既是喜欢,不妨带回去吧。听闻你父亲你母亲都极爱茶,今次看来你也是如此,既是这丫头会用东梁的手法来烹茶,你带回去,也方便些。”

    ——原来这才是谢云双的想法。

    ——她并不放心她,恐怕程婧来了之后的劝说,也让她产生了一些怀疑,所以希望在她身边安插一个人,是留是杀,或是暴露,动静都能放到她眼皮子底下来。

    但是哪有这样明目张胆的塞人的?何况先前还只是在聊茶。

    谢云双到底在内廷打磨多年,程阮却还只是个初学者,段数果然还是有差。

    何况现在北汉东梁在打仗,东梁受创最严重,内内外外的,一点儿都不安宁。这丫头会是谁带过来的,昭然若揭。程阮收下程婧的人,比收下谢云双的人,伤害性还要大些。

    虽是这样想着,程阮嘴上也不慢,推辞道:“娘娘真是客气了。这么个可人的丫头,阮阮怎么舍得径直从娘娘那里夺过来?娘娘不是还要她在身边伺候?”

    谢云双看了她一眼,“哀家身边也不乏伺候的人,你若是欢喜,那带回去也自然无妨的。”

    ——偏偏我不喜欢呐。

    这话儿却说不出口,程阮只好应下。

    “娘娘这样好意,真是让阮阮受宠若惊,那阮阮便却之不恭了。”

    谢云双扣着茶盏轻啜了一口茶,笑,“宠是自然的,惊便不必了。——哀家和阮阮很聊得来,还希望阮阮能多进宫陪陪我这老婆子,否则这整日介的待在宫里,有什么意思呢。”

    程阮看了看她依旧艳丽的容颜,带着七分尊贵,三分诱惑。

    她点了点头,“这自是该当的。”

    谢云双便笑了,动了动眼睛,旁边的丫鬟会意,取出一块令牌来,躬身递到程阮面前。

    程阮看了看那块令牌,疑问的看向谢云双。

    “这是……?”

    谢云双笑道:“这是宫中行走的令牌,有了这个,阮阮便可随时进宫了。不必非得等哀家和皇上的传唤。”

    这自然是极大的荣誉。

    却也是表示希望程阮能多进宫来禀报谢云璋的动向。

    程阮心知肚明,却接过了令牌,笑着道:“阮阮明白了,多谢娘娘。”

    谢云双扣着茶盏,笑得风华绝代,“阮阮不必客气。——对了,先前东梁传来消息,说越王澹台越没死,还附加着冒出来一个齐王之子,名为澹台循。”

    ps:第二更十点发上来,么(* ̄3)(e ̄*)

第一百零四章 嘚瑟的鹭鸶

    程阮自宫中出来,上了谢府的马车。

    在她出来之前,她见宫女同谢云双附耳说话。她耳力今非昔比,所以听到了“叶大人来了”的内容。

    叶大人?

    西唐姓叶的大人,林林总总还是有些,但是最有影响力的,无疑就是叶伯邑了。

    何况她也还记得,乐正曾说过叶伯邑此人游居不定,并不好定义他是那一边的人。

    程阮一路想着这些事,直到襄雪来扶她,她方才回过神来。

    烹茶宫女在一旁侍立,襄雪上来问这姑娘怎么处置。

    程阮看了看她,想了想,“府中有茶室么?”

    襄雪躬身回到:“有的。”

    “那便让她去茶室罢。”她道,然后笑了笑,“这姑娘烹茶的手艺倒是不错,去那儿也不算埋没人才。”

    算是给这宫女吃一颗定心丸。

    ——还好谢云璋一概对外表示并不喝他国的茶,所以就算放过去,应该也不碍事。何况她跟着程阮一道从宫里出来,想必襄雪也已经明白她的身份了,自然会拿眼睛盯着她。

    这便不是程阮需要亲自过问的事情了。

    她上了马车,脑袋靠着侧壁,微微闭了眼睛。

    “鹭鸶,谢云双见叶伯邑,是不是跟二桃杀三士的计谋有关?”

    鹭鸶“恩”了一声,一缕青烟从玉佛里面飘出来,晃荡晃荡,晃荡到程阮面前,紧跟着做了一个鬼脸。

    程阮:“……”

    她挥挥手,看着那烟雾散开又聚拢。有些无奈,“鹭鸶,什么时候你这么幼稚了?”

    鹭鸶嘻嘻笑了一下,“这是最新被研究出来的形态,称作灵魂状态,就是这样飘乎乎的,浑身乳白乳白的。而且你没发现么?手还化成了飘乎乎的翅膀。一甩手,整个身子都要转一圈,不是很好玩么?”

    程阮:“……”

    “而且脸很是萌萌哒啊o(n_n)o”

    鹭鸶眯着眼睛笑。凑上来,紧贴着程阮,程阮眨了眨眼,都能看到睫毛扫过鹭鸶的灵魂状态。上面沾上一层水汽。

    程阮眼睛转了转,眼疾手快的伸手出去捏他的脸。想把他的脸向两边拉开,看看会不会变形。

    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他。

    鹭鸶径直穿过了程阮的手,嘚瑟的凑过来飞过去,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一边玩一边嘚瑟:“哈哈哈哈。程阮你抓不到我,啦啦啦。”

    一甩袖子,整个身子真的旋转了起来。

    他太高兴了。一直蹦着圈儿,程阮眼睁睁的看着他转了十余圈。然后“咚”地一声,撞到了侧壁,“嗷呜嗷呜”地叫着,顺着侧壁就跌落到了底部。

    程阮:“……”

    她凑过去看,还能看见它的脑袋上冒出一个个星星来。鹭鸶委屈道:“真是伐开心,技术部的人越来越不靠谱了,居然还来模拟失重和头昏的症状,不靠谱不靠谱不靠谱!”

    程阮忍不住笑,伸出手去戳了戳它,这次果然能够戳到了,就把鹭鸶提了起来,做了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捏住它的脸颊,向两边轻轻一拉。

    却不想这灵魂状态的延伸性非常只好,程阮只是轻轻一拉,鹭鸶的脸就立马成了横着的细条形状,脑袋上的两只角在那细条上面移来移去,甚是可爱。

    正好风吹动帘子,从外面吹进来,也便顺势往鹭鸶这边一吹,就见鹭鸶整个身子一块儿荡了出去,好像飞秋千。

    程阮忍不住哈哈大笑。

    回到府邸的时候谢云璋已经回来了,站在院子里的一株垂丝海棠底下。将近九月,已是到了快要结果的季节,枝叶里隐隐绰绰露出来几个小小的圆润的红色果实,谢云璋于树下长身玉立,目光眺望远方,看起来好像一幅画。

    程阮被这样的想法逗笑了,走上前去,和他并肩,也向远方望,可惜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不禁瘪了瘪嘴。

    谢云璋回过身来,正看见她这样的表情,笑了笑,额头贴了贴她的脑袋,“今儿谢云双让你进宫了,说了什么?”

    程阮便将谢云双说的事儿都一一说了,又道:“那个丫头我安置在茶室了,那儿似乎是一贯不用的,想着就是放在那儿,也不见得能插手府中诸事。这样可好?”

    谢云璋包住她的手,笑,“这样很好。”

    程阮嘻嘻笑。

    “对了,我走之前好像听到丫鬟对谢云双说叶大人到了,我估摸着大概是叶伯邑,不知道他找上谢云双是为了什么。还有一桩,东梁那边除了乐正,说是澹台越也没有死,是么?”

    谢云璋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在石桌上坐下,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但是澹台越还活着的说法其实并不明显,因为没有人见过他正面露面,只是他手下的人一贯在宣称他回来了,并公然反抗,不肯听从段承佑的命令。澹台晔抵死不肯发令,段承佑大概都快急火攻心了。不过在禁宫中,当时确实并没有找到澹台越的尸体,所以这事儿是将领们胡编还是真的,还真说不准。——乐正先前去东梁,也调查了这件事,也没有查出来个头绪,倒是齐王之子的身份已经被人传开,那边也有了另外的布局。”

    程阮闻言点头,“但是澹台越如果知道澹台循还活着,并在东梁活动的话,也会找上他吧?如果他本身不出面,光靠着那些将领在支撑,能够争取到的人就会少很多。”

    ——自然,一个是皇室血脉,一个只是朝臣,跟着朝臣混再怎么都摆脱不了反主的事实。而跟着皇室血脉混,再怎么,也能拉一个清君侧的旗帜出来。

    “恩,所以乐正回来了,他在等。”

    程阮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那叶伯邑呢?他和谢云双是一伙儿的么?”

    “先前是。”

    “恩?”程阮抬头看他,想了想,“现在难不成和你在一条船上了?”

    谢云璋喜欢她的聪慧,笑了笑,揽她入怀,“暂时而已。叶伯邑此人不可深信,但现在目的一致,他自然也会全力相助。”

    程阮想了想,说了鹭鸶先前吐露的那几个字:“二桃杀三士?”

    谢云璋看了看她,随即笑了起来。

    “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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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188/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女不服来战最新章节! 作者:我独行南所写的《穿越女不服来战》为转载作品,穿越女不服来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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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不服来战介绍:
程家二小姐程婧被穿越了,某位无良女配顶着一张好皮囊准备大展拳脚,兴风作浪;
程家四千金程荑重生了,气场全开,势要逆天,打压一切嚣张气焰;
程家五姑娘程阮莫名被系统砸中了,于是苦命的本土人士不得不接受任务,走上拨乱反正之途。
什么?竹马竟然是反面最大BOSS?
什么?路人甲竟然才是良人?
程阮:默,系统,乃这么恶趣味,乃家主人造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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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土VS穿越VS重生,程阮手握系统,联盟重生,开启本土女保卫大作战。
不服?呵呵,不服来战!穿越女不服来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女不服来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女不服来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