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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不服来战全文阅读

作者:我独行南     穿越女不服来战txt下载     穿越女不服来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穿越女不服来战全文阅读

延迟公告(6.10)

    今天临时出了点事情,早上不能码字了,所以将更新时间改在晚上九点,大家可以等更新了再来看,爱你们,么么哒(づ ̄3 ̄)づ

延迟公告(6.23)

    明天有考试,所以考完试回来码字,因为是晚上考试,所以更新会比较晚。但是会尽量赶在晚十一点之前,希望大家体谅。鞠躬,万分感谢。

完结感言

    磨磨蹭蹭了好久,又完结了一本书。

    在最初的设定里,程婧是可恨可怜的,程阮后期是强大而可以同谢云璋并肩而行的。只是真正落笔去描述了,才发现很多地方表现出来的东西都不到位,加之后来想赶结局,中间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匆忙起来,以至于都写到最后了,突然想推翻重来。

    QAQ

    真是惭愧。

    写这本书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上一本书没有的问题,关于《青相》,还可以说是因为无大纲无细纲,连人设也不分明的无组织无纪律的胡编乱造,但是这本却是在有细纲有基本设的情况下的匆忙赶稿,感觉终究还是不一样的。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事件设置,冲突设置之类的,设置不好,于是导致写文的过程中有很多东西都表达不出来。

    中间会停一段时间,尽管下一本的大纲心中已经有了构思,但是先前的问题却希望能够细化下去,想一想解决的办法。另外也需要查一点资料,以防止在有了细纲的情况下,却还是单纯按照细纲而来,而不肯扩充情节,致使情节不够丰满。

    虽然再次让大家等待非常不厚道。但是想想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呈现出下一个故事,行南只好赧然做此决定,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感谢所有点收订阅行南书的朋友们,因为有你们,行南才没有中途弃坑。万分感谢,鞠躬。

新书《帝后策》试阅

    开新书开新书啦,请大家移步新书,给点人气,么么哒\(^o^)/~

    ——————————————————

    【简介】

    黎乔前脚刚预见了自己的死亡,沈慕后脚就把直接导致黎乔死亡的聂姿姿接进了府。

    黎乔费劲心机都改变不了未来的走向,于是破釜沉舟,决定:

    和离!

    但是,沈慕,你打死都不和离,到底是几个意思啊喂!

    ——————————————————

    乱世里的离乱人,黎乔和沈慕在乱世中谋君定国,居然,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最后的最后,黎乔站在帝都高墙上,看着这个由他们一手拥立起来的国家,笑了。

    沈慕在旁边握紧了她的手。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黎乔发现自己能看见未来的事。

    那样的“看”,并不清晰,更像是一种直觉一样的东西,然后画面在自己脑海里蹁跹,最后定格在某一幕。

    黎乔初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己失眠的后遗,直到那些画面最后都一一应验,黎乔才想到,或许,那画面所展示的,是未来。

    就好像先前向晚起身去拿簪子来,黎乔看着她在梳妆柜里翻检,脑中呈现的是先前沈慕送过来的梅英采胜簪,然后拿来一看,果真是;又好比前几****去给老夫人请安,看到老夫人额头上的一团黑气,隐晦地提醒她近日要多注意身体,但不过几日,向晚便来同她道,老夫人今日感染了风寒,身子十分不恰当。

    黎乔带着向晚去老夫人那儿看了看,又带了补品过去,老夫人笑她小题大做,黎乔只是淡淡笑,让老夫人好好将养,勿要劳心劳力。老夫人笑着应了。

    但实则老夫人并不知道,黎乔当日去请安的时候,脑中画面纷纷,最后定格住的,是老夫人死后的灵堂。

    彼时沈家破败,连灵堂都残破的不像话,丫鬟小厮们早就偷了东西逃了,只有向晚陪着黎乔,伺候着老夫人沐浴换了寿衣。

    沈慕并没有出现,直到第二日,那个带走沈慕的姑娘才出现在灵堂,穿着大红的衣服来,像蝴蝶一样翩翩地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笑着说道:

    “黎乔,你输了。如今,我才是沈慕的妻子。”

    那姑娘笑起来,眉眼像画一样,眼角红色的朱砂痣更添妩媚。

    “夫人?”

    黎乔的手抖了抖,针戳进指尖,立马凝出一滴血珠来。

    向晚在一旁惊慌大叫:“夫人您没事儿吧?”

    黎乔拿锦帕抹去血珠,抬了抬手,“不碍事。——你刚才说了什么?”

    向晚仔细看了看她的手,觉得非常不放心,便拿了药膏来抹,一边抹一边道:“家主回来了,不过立马又被大将军叫进宫去了。”她看了看黎乔的神色,“——另外,家主此次出征又带了一个姑娘回来,让夫人先安排着。”

    “嗯,那位姑娘呢?”

    “在门外候着呢。”向晚抬头去看黎乔,却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让她进来罢。”

    向晚很快就带着人进来了。

    黑色的发,白色的衣,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那姑娘低着头,贝齿咬着牙,有些怯弱害怕的模样。

    “不必紧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那姑娘抬起头来,“夫……给……给夫人请安。”

    样子有些赧然,黎乔的手却瞬间紧握在了一起。

    她看见了那姑娘眼角的朱砂痣,红色的朱砂痣映在雪白的脸盘上,分明是楚楚动人的风景。

    黎乔停顿了一秒。

    然后她笑了笑,“说了不必紧张,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聂姿姿……”

    “聂姿姿——”

    她慢慢地念着这个名字,记到骨子里。

    聂姿姿太害怕,身子一直都在轻微颤抖,黎乔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并不觉得有趣,遂径直让向晚带着聂姿姿去安住了。就安排在沈慕旁边的小厢房里,聂姿姿不知远近,只是如释重负地走了,只有向晚多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向晚终于回来的时候,颇有些不解的问:“夫人怎么就安排聂姑娘住到那儿去呢?这不是正遂了她的心思?”

    当下朝局动荡,天下纷乱渐起,幼帝无能,遂由大将军殷修主持朝政。沈慕是殷修手下心腹大将,自然水涨船高,很为众人看好。沈慕又爱好美色,常常有人借口跟沈慕制造巧遇,然后被沈慕接进府来。聂姿姿不是第一个,也决计不会是最后一个。

    黎乔只是想着聂姿姿表现出来的怯弱,和她“看到”的心狠手辣之间的反差,没有说话。

    向晚咬着牙在旁看黎乔半分反应都没有,不免有些急了,跺脚道:“姑娘!”

    “恩?”

    黎乔回过身来,看着这个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挑了挑眉。

    向晚咬了咬唇,“夫人,您才是正经八人轿子抬进来的夫人,何必要让这些狐媚子骑到您头上去?先前您要吃莲子羹,我去小厨房问,正好宋美人的丫鬟也在那儿,也要煮东西吃,硬生生让她抢了先。那副嘴脸,可气人!”

    黎乔笑了笑,“不过是些细枝末节,你什么时候也斤斤计较起来这个?”

    “这当然是小事!但是大节呢?夫人您总是将家主赶到别的美人那儿去,若是他们先生下孩子,您怎么办?——虽然婢子也不大喜欢舅姑奶奶的势利,但是她有句话却是真的:没有孩子,怎么在这深院高墙里立足?”

    “嘭——”

    黎乔猛然合上了梳妆盒。

    向晚闻声立马跪了下去。

    “夫人——”

    黎乔父亲乃是大儒,惜乎这是乱世,很少有人会真的听从儒家的礼乐章法,尤其是黎乔父亲过世以后,连家中的人也弃乎礼乐不顾。黎家家道中落,逐渐破败,黎乔的舅姑奶奶不甘心过苦日子,于是在朝中逡巡,最终将目标定向了颇爱美色的沈慕。彼时沈慕还在西北,连殷修都还没有入京统领大权。西北偏远苦寒,舅姑奶奶却眼眨也不眨地将黎乔送了出去,只因沈慕许诺了五千两黄金的聘礼。

    这与卖女又有何异?

    向晚知黎乔心里苦,虽然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但是对沈慕的排斥向晚都看在眼里。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在大雍的国度里,女子除了嫁一个好夫婿,生一个好儿子,管理一座好府邸,还有别的事可以做么?还有别的事会为别人认可么?

    向晚伏低下头。

    “夫人,文臣死谏,向晚虽非文臣,却也想死谏一回,望夫人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事情早已成了定局,夫人的反抗并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让老爷(黎父)重新活过来,还不如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请夫人三思——”

    黎乔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才叹了一口气,“你起来罢。——去问问家主什么时候从宫里回来。”

    向晚高兴地站起身,一边抹泪一边笑,“是,婢子这就去!”

    一阵风似的跑了。

    晚上的时候沈慕来了,满身的酒气,神情却似乎还清醒。但是进了屋就一股脑儿地躺上了床,黎乔在旁边轻声唤了两声,沈慕没睁眼,却伸手把黎乔的手握住了,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黎乔对他半醒不醒的状态有些无奈,让向晚去打了热水拿了帕子来,拿帕子给他擦脸。

    沈慕伸手勾住她腰带的绦络,绕着手指头缠了几圈,“今儿叫爷来是什么事?”

    “我今儿见了聂姑娘了。”

    沈慕没睁眼,“嗯”了下,表示自己听到了。

    “那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也害羞,不像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爷是怎么遇见她的?”

    帕子顺着沈慕发际下来,黎乔才发现沈慕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直愣愣地看着她。黎乔有些心虚,轻轻地唤了声:“爷?”

    沈慕的手转了个弯儿,揽住了黎乔的腰,然后延伸上去,摁着她的背脊让她贴近了自己。

    鼻尖对上鼻尖,沈慕将黎乔困在自己的气息里,突然笑了一下,“黎乔,你吃醋了?”

    黎乔愣了下。

    先前向晚说了番文臣死谏的话,黎乔很感动,但是却真的不愿意按照他们所说的那样女子的卑微姿态活着,或者,这个人起码不应该是沈慕。沈慕当初以五千两黄金买女的行为一直被黎乔深深记在心里,她忘不了当时沈府家丁前来的趾高气扬的样子,也深记舅姑奶奶捏着她的脸打量半晌,最后啧啧了两声,说,“黎乔,你也就这张脸能卖个好价钱了。”

    往事已矣,黎乔以君子风范要求自己,不去报复,却也同样忘不了。

    她让向晚去请沈慕来,一是不想向晚担心伤心,二是,她很想知道聂姿姿的来历,很想知道,聂姿姿会不会将来真的让自己生不如死。

    但是沈慕的反应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沈慕捏着她的下巴看她的神色,看她的目光再次放空,不由自主加深了力道。

    “爷?”

    黎乔吃痛,回过神来,看见沈慕凶恶的眼神,咬了咬唇,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这位阴晴不定的主。

    沈慕看了她半晌,仔细去分辨她眼中的神色,有些许害怕,有些许疑惑,但是就是没有伤心失意,沈慕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却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情实在怯弱。于是松开了捏住黎乔的手,冷冷地哼了一声。

    “从哪里来的又有什么要紧?你既把她安排到了小厢房,索性就再做一步,准备纳她进来的事罢。”

    就像黎乔看到的未来一样,沈慕知道聂姿姿身份不明,还是要将其纳入府中,事情的发展一模一样。

    黎乔有些心惊,“可是爷……她身份不明,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恐怕难以让人安心。”

    沈慕用一只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

    “黎乔,你没有资格反对。你别忘了,你是怎么进的沈府。”

    黎乔的脸顿时变得雪白。

第一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注意!注意!投射目标已锁定,请进行数据扫描。

    数据扫描完毕,资料上传端点,请进行波长验证。

    波长匹配成功,请马上进入投射倒计时!

    …………

    五

    四

    三

    ……

    叮!

    注意!注意!投射目标即将苏醒,请马上启动计划B!

    叮!

    程阮眼睛动了动。

    大丫鬟琼笙从后面贴上来,轻缓的道:“姑娘,可是要起了?”

    程阮抱着被子翻个身,眨了眨眼睛,笑。然后伸出白嫩的手将琼笙拉下来,贴着床沿坐下,“琼笙姐姐。——先前我迷迷糊糊听见娘亲那边的琳琅姐姐来了,是么?”

    琼笙点头笑道:“是呢。琳琅过来说二姑娘新研究出来个泡茶的法子,太太试了试,很是不错,让姑娘过去一同尝尝。”

    “可是我不喜欢二姐姐——”

    程阮说这话的时候嘟起了嘴巴,两边脸颊气的鼓起来,眼睛里面带了一点苦恼和气闷。

    琼笙见了不禁笑道:“姑娘这话说的孩子气。老太太说的是不错的,姑娘该同着夫子学学文,学学礼,不能总是看着一团和气。”

    程阮嘟着嘴戳了戳琼笙的腰,“琼笙姐姐!我没有说着玩,我真的不喜欢她!她看我的眼神一点儿也不对,又轻蔑又怜悯的,古怪的不得了!而且你看她在奶奶面前说的那些话!就算我再孩子气,也不会分不清轻重啊,为什么她一句我还小就给我定了罪!还有——”

    琼笙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是,是,是,我们五姑娘长大了,什么都明白了呢。——可是要起了?”

    程阮便哑声了,扶着琼笙的手起来更衣,只是面上依然是气鼓鼓的。

    她就是不喜欢二姑娘程婧!都说了好多次了,可是大家都当她是孩子气犯了,一点儿也不肯放心上。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哼!

    琼笙轻柔地帮她穿上衣服,细细的捋好衣服上的垂边,见她依然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刮了刮她的脸,笑道:“姑娘,二姑娘毕竟身世可怜,又是在寺庙中长大的,姑娘该多担待。老太太和太太也是怜她现今孤苦,这样懂事,免不得招人疼些。姑娘又是府里嫡亲的孩子,所以这才要求严了些啊。”

    “我知道啦——,她母亲不是良家子嘛,所以出生就见不得人。加之她母亲过世的早,大伯父去年也去了,奶奶想着她孤苦,又在寺院孤零零待了这许多年了,这才把她接了回来。”

    “我会乖的啦,大不了不理她就是了。”

    琼笙听了,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心想,果然五姑娘还是个小孩子呢。

    如此说着话,便也到了。

    琳琅老远看见她们过来,迎上来笑道:“五姑娘可算是来了,太太都问了好几次了,又怕小丫鬟们不妥贴,特让琳琅特地来这儿候着姑娘呢。”

    程阮抬起头,软软蠕蠕的叫了声,“琳琅姐姐。”

    琼笙也是微微一笑,同她互相见了礼,“辛苦你了,琳琅。”

    琳琅笑道:“哪有什么辛苦的?倒是五姑娘,今儿太阳大,五姑娘一路过来,可热着了?晒着了?”

    程阮乖乖的摇了摇头,“琼笙姐姐一路带着走阴凉底下,有风,很舒服呢。”

    琳琅闻言微微一笑,迎着她走了进去。

    一入屋子,便感觉一阵凉气铺面袭过来,温柔可意,又不刺骨。程母先前就尖着耳朵听她们动静,见程阮进来了,便笑着道:“可算是来了。还好先前还未急着煮茶,否则不正浪费了?”

    程阮随意屈了屈身,当是见礼了,小步跑到程母面前,团抱着她,嘻嘻笑道:“今儿日头大,午间支着看了会儿书,委实犯困,索性就先去睡了会儿。琳琅姐姐来的时候阮阮还睡着呢。”

    程母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琳琅那丫头回来便告诉我了,想着你便是这样的性子,便没再招人去叫你。不过你也太随意了,进来怎么连声二姐姐都不叫呢?”

    程阮埋在程母怀里,听见“二姐姐”三个字,笑容立时便下去了。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婧却已在一旁开了口,大约是那翟扇掩了面的,声音带点朦胧。

    “二伯母不要责怪五妹妹,妹妹年岁还小,等过两日奶奶将女夫子的事情定下来,齐家同去进了学,自然也就好了。”

    程母揉了揉程阮的脑袋,笑道:“这孩子,生性就是个贪玩的,小时候也是四书五经女训女诫读惯了的,就是改不了这么个毛毛躁躁的性子。让夫子过来拘一拘,倒是也好。”

    程阮闷闷地道:“可是母亲先前不是说,阮阮这样活波,挺好的么。”

    程母笑着拉起她来,“可是阮阮长大了呀,应该学着这些事情了,否则日后同裴家的公子完婚了可如何是好?”说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若是有一半二姐姐的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程阮嘟了嘴。

    又是二姐姐!

    程母捏了捏她的脸,“乖,去同二姐姐打个招呼,咱们就可以喝茶了。这是先前你二姐姐特意做的炒茶,味道很好呢。”

    程阮闷闷的叫了声:“二姐姐好。”

    程婧扣着翟扇,微微抬了抬手,笑着道:“五妹妹不必多礼。”

    程阮往上瞥了一眼,正看见她别有深意的眼神,心里面越发气闷了。

    早知道程婧还没走,她就不来了。明明眼神不对来着,面上还总是笑着。就是跟琼笙讲,琼笙也说是她多心,真讨厌!

    母亲也是!干嘛当着面这样数落她!明知道她不喜欢二姐姐!何况她在外面的时候,什么时候礼数不周全过,非得这样揭人的短!

    哼!

    程婧往她这边瞥了一眼,笑了笑,然后抬手开始煮茶。

    母亲在旁边道:“这水也是有来头的,是你二姐姐这几日天还没亮就带着丫鬟们去园子里的牡丹花上拨下来的露水,好几日了,才有了这么些,就说带过来给你尝尝呢。你却偏偏闹脾气。”

    程阮支着脑袋看着,没说话。

    程婧将水倒入鍑锅中煮沸,待到三巡过来,取极品香茗入沫饽,斟茶两盏,放在了她们两人面前。

    不必刻意去嗅,茶香已经盈室。

    程母见程阮看得呆了,倒是欣慰了些。琳琅却走上前来,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

    程母轻轻颔首,示意知道了。琳琅便又退了回去。

    程母笑着碰了碰程阮的脸颊,“可是看呆了?”

    程阮转过脸朝程母嘿嘿一笑,“好漂亮。”

    “正是呢。——阮阮,你先同二姐姐坐着说会儿话,母亲有些事,需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程阮看了看程婧,皱着眉头想了想,乖乖的点了点头。

    程母微微一笑,带着琳琅走了出去。

    程阮抬起杯盏抿了一口,赞道:“真好喝。”

    程婧在对面微微一笑,“五妹妹喜欢就好。”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啜了一口,走到程阮这边,坐下,向着她微笑,“五妹妹。”

    程阮身子往另一方向移动了半寸,“二姐姐,有什么事么?”

    程婧笑道:“五妹妹,姐姐自幼生在寺庙,所以府中规矩多有不懂,若是哪里无心冲撞了妹妹,可否请妹妹如实相告,姐姐必然改正。”

    程阮显然没料到程婧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哑然。然而仔细一想,除了她眼神总让她觉得怪异,话里有时候让她感觉有些别样意味,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呢。

    眼神,或许真如琼笙所说,是她多疑;而言语,或许她也只是想讨好母亲和奶奶,所以才一贯的顺着她们说话罢。

    程阮咬了咬下唇,眉头皱了起来,眼睛里尽露纠结情绪。

    程婧双眼紧盯她的变化,见此微微一笑,道:“姐姐知妹妹必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是以今日特地来二伯母这里奉茶,便是想着能和妹妹握手言和。——妹妹,你可能给姐姐这个机会呢?”

    她的眸子依然一动不动的看着程阮,只是内里的情态更加真挚动人。

    程阮一时也把不准了,她看着程婧一脸真诚,默默的想:

    唔,是不是以前真的误会二姐姐了?

    程婧却一脸郑重其事地取出一块玉佩来,“五妹妹,你看,这是奶奶给姐姐的玉佩,姐姐把它送给你好不好?就当是我们握手言谈的信物,怎么样呢?”

    程阮呆呆的看了看那块玉佩。这块玉佩是奶奶随时带着的,她跟奶奶要了好久了,奶奶都不给。没想到现在居然二姐姐要送给她。

    二姐姐是好人呐。

    答不答应呢,答不答应呢,恩,答应吧,就是这样,O(∩_∩)O

    她想明白了,便点了点头,脸上笑容绽开,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好。”

    程婧笑了。

    将玉佩放在了程阮的手心。

    但是程阮并没有拿到玉佩,在她伸手去抓的前一秒,程婧将玉佩扔了出去。

    落在地上,“咣当”一声脆响。

    碎了。

    程阮吃惊的望向她,“二姐姐!”

    程婧却扑到了碎玉堆前,眼泪哗啦就落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的碎玉,掩着嘴哭道:“五妹妹,五妹妹,五妹妹——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应该摔了奶奶最喜爱的玉佩,婧儿答应过奶奶会好好保管这枚玉佩,这样,这样,这样,我怎么同奶奶交代呢。”

    她的眼泪落的厉害,不过片刻,程婧的面上就全是泪水。声音却凄厉得让人想哭。

    程阮看看在远处摔碎的玉佩,又看了看程婧,一时,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真的是她没有拿住玉佩么?

    真的不是程婧直接扔出去的么?

    可是,她第一次看到二姐姐哭的这样厉害。

    何况,她们之前还说了要握手言和的。

    何况,这个玉佩还这么漂亮。

    ……

    程阮站起身,埋下了脑袋,呐呐道:“二姐姐,对不起。”

    却不想身后却传来声音,“蕙仪,你的好女儿啊!”

    蕙仪,是母亲的小字。

    声音,却是奶奶。

    程阮惊讶的转过身去,看见母亲和奶奶都站在门口,身后的丫鬟仆从埋着脑袋,一个个都沉默着。

    她站起身来,慌乱的摆摆手,“奶奶,奶奶,不是我打碎的!”

    老太君却只是闭了眼,再睁开时,眸中冷光大盛,“程阮!我虽知你一贯不喜欢你二姐姐,却只当你是孩童心性,不想你如此跋扈,竟摔碎你大伯父留下的唯一东西!”

    程阮呆住,看着老太君,一时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呐呐的重复道:“奶奶……不是我……不是我……”

    程婧却从碎玉堆前膝行过来,皓腕从湖蓝暗花蝶纹的水云袖子里面伸了出来,抱住了老太君的腿:“奶奶,不是妹妹的错,是我不应该将玉佩拿出来的。奶奶,奶奶,你要责怪就责怪我罢。不要责怪妹妹了,她还小。”

    她说罢朝着程阮这边看了一眼,眼里依然是盈盈的泪水,唇角却有一丝讽刺的弧度。

    程阮猛地扑上前去,“你冤枉我!”

    “程阮!”

    老太君怒喝。

    程阮却抬头固执的看向了老太君,“奶奶!她冤枉我!那块玉佩根本就是她打碎的!”

    老太君怒极反笑,“好得很!好得很!——程阮,我只当你是不懂事,没想到竟然有这样恶毒的心思!这还是我们在眼前,若是不在眼前,还不知你会怎样欺负婧儿!”

    她带着程婧果断转身,“你自己好好反省!若是这样一贯不知错,便再也不要来见我了!”

    程阮全身一僵。

    从前最宠她的奶奶,现在,却不相信她了?

    她的心里泛出苦味来,一时只愣住,连说什么,做什么,全都忘了个干净。

    程母也没有来安慰她,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同样走了。

    程阮慢慢的蹲下身。

    她抱着膝盖,心里面五味杂陈。

    竟然没有人相信她。

    明明不是她做的。

    程阮一动不动,直到金乌西落,灯火都被点亮,照着屋内四方世界光影斑驳。

    琼笙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轻轻摇着她,“姑娘?姑娘?我们回去了吧。”

    程阮抬起头,“琼笙姐姐,你相信我么?”

    琼笙抬手顺了顺她的鬓发,“姑娘,那块玉佩是大老爷送给老太君的,大老爷自二姑娘母亲去后一直缠绵病榻,并怨恨老太君不肯让他和心爱的人成亲,把自己的东西全部烧完之后净身出户。老太君悔之不及,这才一直将这玉佩放在身边。那个,毕竟是二姑娘的父母,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啊。”

    程阮苦笑,“琼笙姐姐,你也不信我。”

    她站起身来,“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回去吧。”

    没有等琼笙说话,她已经快步的走了出去。

第二章 花园里的兰花精

    程阮欲走越快,越走越快,后面索性跑了起来。

    奶奶不信她,母亲不信她,连天天和她在一起的琼笙也不信她。

    都相信程婧!

    都只相信程婧!

    她越想越难过,越难过跑的越快,却没注意到已经偏离正道,踩到了花圃里。

    脚边正是碎石泥泞,她一个收刹不住,直接就摔了下去。

    碎石割破皮肤,生疼。

    她愤愤的在身边一抓,扯碎兰花的枝叶,发泄的扔了出去。

    却冷不防听见一个声音。

    “诶,诶,轻些,轻些,疼,疼,疼!”

    程阮的手顿住,看向四周,却没见一个人影。

    “谁——?”

    她的声音并不清晰,还带着牙关的颤抖。

    可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回答,程阮又哆哆嗦嗦的问了一句:“谁?”

    手心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你先松开我成不成?”

    程阮睁大眼睛松开手心,那株兰草在她手中惬意的伸展了伸展筋骨,又扭着身子触了触她的手心,痒痒的,凉凉的。

    程阮却觉得有些发寒,颤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兰草抖了抖枝叶,白色的花瓣颤巍巍的立起来,往程阮这边凑了凑。

    程阮赶紧往后移了两寸,再次催问道:“你是谁?”

    “诶,你不要走那么远,天太黑了,我看不清。你是不是程阮呀?”

    程阮点了点头,“你要兰花精?妖怪?”

    兰草“嗤”的一声笑了,“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么,你还想到妖怪?告诉你,我可比妖怪高大上多了!我叫系统!”

    “那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过。”

    兰花精噎住,静了两秒钟,突然叽叽哇哇的闹起来:“你听我说完成不成!”

    “喏,你知道程婧吧?就你那个二姐姐,母亲是**女,父亲是你大伯父那个。”

    程阮点了点头。

    兰花精笑道,“哈哈!你今儿被她坑了吧!那玉佩是她自己摔的,结果嫁祸到你头上,让你母亲和你奶奶都觉得你不知事,还反而特别同情她,是吧?而且她们,没一个相信你的,是吧?”

    程阮又点了点头。

    抿着嘴,往后面又移了两步。

    兰花精没发现,自顾自的说道:“喏,你都没发现程婧她什么都特别厉害么?什么都!不仅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还特别能说招人喜欢的话,你奶奶和你母亲都非常喜欢她,是吧?而且她还总是能想出点儿新鲜玩意儿,让全家上下都对她赞不绝口,是吧?”

    程阮继续点头。

    心里面默默的想:原来妖怪这么唠叨。它不就在她们家么,肯定知道这些啊,干嘛非要找她来肯定这个啊。而且这妖怪怎么说老半天都没个重点呢。。。

    “哈哈,我跟你说哦,你遇上我是你的福气。程婧她可不是你们这儿的人,她是别的地方穿越过来的,用你们这儿的话来说,唔,就叫,恩,夺舍?借尸还魂?死魂复燃?东山再起?唔,同义词收录好像偏了,就是真是的程婧已经死了,这个人是孤魂野鬼借助程婧的身体复活过来的,你明白么?”

    程阮继续点头。

    其实她不明白,这种事情不是话本里才会有么?不过都遇上兰花精了,谁晓得会不会突然出现个借尸还魂的事情啊?而且……要是她不听话乖乖点头……这个兰花精会不会觉得她不乖,想要吃了她?

    还是乖乖点头吧……

    不过在兰花精注意不到的时候,她继续锲而不舍的往后面慢慢移动着。

    准备伺机跑掉。

    这会儿,什么腿上生疼手上生疼都不重要了,万一这个兰花精等会儿不开心突然发难怎么办?

    不过兰花精现在显然还很高兴,继续叽叽喳喳的说:

    “喏,你能明白就好了,程婧她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懂得好多你们这个世界不该有的东西,也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所以尽管她在寺院长大,但是什么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知道。而且,因为她年纪本来就比你大,跟你母亲都差不多了,所以做的事说的话,也更得人心。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本来就想把你打压下去,所以才要一步一步的瓦解你周围的人心。”

    程阮继续呆呆的点头。

    兰花精“嗤”了一声,“你也太没有好奇心了,也不懂得问个为什么。她这么厉害,你可知道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么?”

    “什么样的人啊?”

    兰花精枝叶又凑近了些,有些疑惑的道:“你怎么跟个小龟似的,戳一下动一下。你真的是程阮么?明明在程婧过来捣乱之前是个主角命啊,怎么会这么呆?”

    察觉到兰花精好像在打量她,程阮讨好的一笑,至于它说的内容,程阮没听懂,却也没敢问。

    “诶,算了算了,肯定是程婧来了引发了蝴蝶效应。真是,要不是传输失败,我也不至于少了好多消息。来来来,继续跟你说程婧的事儿。”

    程阮点头。

    “喏,我已经跟你说了,程婧很厉害,知道很多,心思很多对不对?而且她又不想只做一个闺阁女子,所以女扮男装出门,结识了不少能臣良将。现在天下三分,西唐东梁北汉鼎足而立。所以迟迟没有统一,就是因为三国国力相当。在这其中,却又是东梁稍弱。现在各国中各有一些能人,比如东梁就是你们家,裴家,宋家,还有澹台越这个王爷,西唐就是像叶伯邑,谢云璋之流,还有北汉那个太子。但是你想,如果这些人都被她笼在麾下,现在的三国局势,会变成怎么样呢?”

    “一……一统天下?”

    程阮吃惊的掩住嘴,停止了向后移动的大计,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兰花精。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她是女子!”

    兰花精枝草向前伸展,模仿了一个人摊手的动作,“喏,你们都是在一个小说的世界,所以没有什么不可能啊。作者大人就是想要玩一下高冷的女尊范儿,你能说什么不是么?”

    顿了顿,兰花精继续道:“还有噢,你和裴仲已经有了婚约了是么?但是你可千万不能信他!他会被程婧抢走的!”

    “可是……审言哥哥对我很好啊。”

    “那是现在!反正你听我的就是了,不要相信裴仲,也不要相信程婧,他们都不怀好意来着。——对了,现在我都告诉得你差不多了,趁着你手上刚好有伤口,把你的血给我点儿,我好核对信息,向端点汇报进度。我可不容易呢,因为传输失败,困在这里走都走不了。要不是你今儿刚好来了,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呢。你可得补偿我。”

    但是它话并没有说完。

    程阮听见它被困在此地动不得,连滚带爬的就站出了花圃。

    “喂!程阮你跑什么啊!”

    “你是妖怪,想要吸人血,万一你控制不住怎么办!而且你还说要我补偿你,肯定是想吃了我!”

    “喂!那是我随口说说而已啊!而且取血液样本核定信息是跟绩效挂钩的!”

    程阮听不懂,摇头,脚步一步一步的往后慢慢蹭。

    “诶——等等。”

    兰花精晃了晃兰草,立起来,却不动作,努力营造一种它无害的感觉。

    “这样吧,你现在也不信我。我免费提前告诉你两个消息:第一,你顶上不还有个四姐么?叫程荑来着,她不日将会抵达梁京;第二,你和程婧,程荑,将会在不久后前往皇恩寺,但是你会被人抓走,并不保清白,而这背后的人,就是程婧。等这两件事实现之后,你自然会明白我说的是真话,到时候,你便再来找我吧。”

    说着嗤笑一声,“放心,几毫升血液样本而已,要不了你的命。”

    它挥了挥兰草,“好了,你走吧。”

    程阮慢慢的退了出去。

    夏月明亮,洒落一地光华,墙边的疏竹轻晃,窸窸窣窣,落在地上,是不定的斑驳。

    程阮呆在原地站了好久,直站到身上的疼意和凉意尽数泛上来,才拢了拢衣服,望了一眼天上明亮的月亮,借着光亮,慢慢往回走。

    是不是应该相信兰花精说的那些话呢?就像它说的,二姐姐确实太厉害,大家都赞她有大家之风,比她还像府里的正牌姑娘,奶奶也说她是嫡亲的孙女儿,知事,明理。不管是谁讲起她来,都是一句赞叹。

    可是,她真的会抢走裴家哥哥么?他们会在一起?那,她呢?

    二姐姐真的会成为统一天下的那个人么?她会称帝么?那,父母呢?

    她真的会在皇恩寺被抓走么?真的会清白不保么?那以后,又怎么办呢?

    ……

    可是那是妖怪啊,妖怪都是坏的,万一它是打着这样的幌子让她去做加害人的坏事呢?

    想不明白,程阮烦躁的扯了扯系着发辫的蓝色丝带,有些不知所措。

    前面却突然出现了光亮。

    程阮抬眼看去,看见琼笙打着灯四处照着,看见她,提着裙裾小步跑过来,近前了,方才唤了一声:“姑娘——”

    声音里带着哭意。

    程阮敏感捕捉到此,唇角泛起一丝苦笑,然后抬起头甜甜一笑,“琼笙姐姐。——我没事儿了。我们回去吧。”

    她伸出手,拉住琼笙的手。

    琼笙看见了她的狼狈,也感觉到她手上的凉意,却没有多说。只是微微一笑。

    “好,我们回去。”

第三章 第一桩预言

    程阮拢衣坐在床头,目光流向远处地面,然后凝住不动。

    琼笙替她细细整理妥当,抬手拂去她满身清寒,温声劝道:“姑娘该早些休息,明日起来,自然就全好了。”

    程阮闻言,抬头向着她一笑。目光里的不知所措已经淡去,留下的全是乖巧。

    她轻轻点了点头,脆生应道:“嗯!”

    琼笙揉了揉她的碎发,抖落开薄被,看着程阮徐徐睡下,给她盖上被子,走到桌前,吹熄了灯。

    她立在门口回望,看见程阮娇柔的身躯尽数掩没在黑暗里。夜色黢黢,仿佛食人血肉的兽。

    她转过身,轻柔带上了门。

    外间窗户大开,流水一样的月光泻进来,笼住半壁江山。

    然而程阮却并睡不着,脑中杂乱无章,辗转反侧之后,她索性瞪大了眼,看向床顶的黑暗。

    直到晨光熹微。

    琼笙并没有急着来叫醒她。因程阮一直是个贪睡的性子,母亲和奶奶都怜她,就免了她晨昏省定的礼仪,只说一家人在此,不必如此客气。琼笙深知如此,是以从来肯让她睡到自然醒。

    然而今日,却颇有些不寻常。

    程阮在屋内就能听见匆忙的脚步声,然后是琳琅叩门而问:“琼笙——,琼笙——,你可醒了?”

    随即是门开的声音,大概是琼笙打了手势,琳琅的声音弱了下来。程阮侧耳倾听,才模模糊糊的听见了几个字:姑奶奶……四小姐……

    正是昨日兰花精说的四姑娘,程荑。

    程阮心里,突然一突。

    不多时,程阮听见了推门声。她赶紧闭上了眼。

    琼笙轻柔走上前来,柔声唤道:“姑娘——”

    程阮睁开眼,侧过脑袋,微微一笑,“琼笙姐姐,怎么了?”

    琼笙温声道:“姑奶奶带着四小姐回来了,太太让姑娘赶紧去老太君那儿呢?”

    “四姐姐——?”

    “恩,是呢。姑奶奶招婿的时候姑爷还没中举,是以先是入赘在家的,四姑娘也自然是入得程家的排位。”

    程阮脑中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然而琼笙却不放心,定要细细的叮嘱她:

    “姑娘大抵还记得几年前老太君受了刺激,身子不好那档子事儿,就是因着姑奶奶和四小姐下落不明。先前姑爷中举任职,却不想被小人陷害,被发配去黄州,穷山恶水的地儿。姑奶奶不管不顾的,也随着去了。四姑娘虽然年少,也被姑奶奶一同带去了。一待就是七年。”

    “七年后奸臣伏诛,陛下想起来先前还有个敢言直谏的状元郎,怜他多年在外不易,便下旨要将他找回来。——老太君因着这事儿很高兴,当日还特地带着姑娘去了皇恩寺还愿。——姑娘还在那儿救了个人回来,姑娘可记得?”

    “恩。”程阮乖巧的点了头。

    “正是那会儿呢。大家都以为姑爷此次总算守得云开了,却不想都拿到了圣旨,回来的半道上,却因着身子不适水土,就被风寒夺去了性命。”

    琼笙叹了口气,“说起来,姑爷姑奶奶,并着四姑娘,命途也是极多舛的。姑奶奶痛苦万分,扶灵柩准备归京,信都传回来了,却仍是半道没了音讯。”

    “这我记得。爹爹当时说那一路山贼盛行,疑心姑奶奶和四姐姐是被山贼绑去了,奶奶便派了好多人去找。结果去找的人回来送信的时候,奶奶就晕倒了。”

    琼笙微微一笑,“是呢,姑娘的记忆倒是极好的,五六年前的事情,竟也还记得。”

    程阮听了,只是一贯的笑。

    琼笙便接着道:“正是因着这事儿,老太君的身子骨就一下子跌了下来,虽是一直将养着,但时好时坏的,怎么也不见以前那股精神气儿了。——先前太太让姑娘去多陪陪老太君,也是怕她一个人,想起姑奶奶的时候,更添寂寞。”

    “恩,阮阮明白。”

    见她依旧乖巧的和气,琼笙便拉着她起了身,一边帮她打点衣服,一边继续说道:

    “老太君因着这事儿郁结于心,身子直等了三四年才缓过来,随后却又传来大老爷去世的消息,又是一个极不好的消息,老太君便又病倒了。这一病,又是一贯将养。好容易才想起来寺庙里还有个二姑娘,这才将二姑娘接了回来。这一晃,竟有了五六年的光景。”

    程阮细细听着琼笙的话,至此方才笑道:“琼笙姐姐,我明白的,不会惹奶奶生气。一会儿见着二姐姐,我会同她道歉的。”

    琼笙的手一顿,随即替她拢了拢衣裳,喟然叹道:“姑娘真是长大了。”

    心中却想到:太太接二姑娘回府这一步棋,果然,是走对了的。

    如此,收拾妥当,琼笙便拉着程阮向老太君的屋子走去。

    程阮到的并不晚,老太君和姑奶奶刚刚互相落泪完毕,正手把着手说这几年的事情。见她们俩进来,让她们相互见礼。姑奶奶拉着她起身,笑道:“这便是二哥的那个女孩儿吧?我带着小四走的时候才两岁,这么一晃两晃的,倒是出落成了大姑娘了。”她细细的看了看程阮,微笑,“到底是二嫂亲自带出来的孩子,通身的气派,极好,极好。——可惜姑奶奶经了变故,身上没个值钱的东西,不然拿给你玩,倒也好。”

    程阮乖巧的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姑奶奶。——四姐姐在哪里?听闻她也跟着回来了,是么?四姐姐可还好?”

    老太君道:“你四姐姐同你二姐姐去了换衣服。——进去了这么会儿,想必也该出来了。”

    程阮却扑到老太君跟前,团抱住她,拖长了声音道:“奶奶——”

    老太君点了点她的额头,“昨日的事儿,知错了?”

    程阮赶紧点了点头。

    “知错了就好。你啊,都多大的人了,日后可不要再小孩心性了,明白么?”

    程阮继续乖乖的点了点头。

    姑奶奶在旁边笑道:“母亲,小五做错了什么事儿,让您这么郑重其事的?”

    老太君道:“昨儿阮阮跟着婧儿玩闹,一不小心将婧儿的玉佩打碎了,我这便多说了她两句。”

    知道老太君这是在帮她保存颜面,程阮笑嘻嘻的又往老太君怀里蹭了蹭,老太君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婧儿?二姑娘?——母亲,若是我没有记错,那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老太君叹了口气,“是啊。死者去了,这孩子,却是没什么过错的。”

    姑奶奶闻言,也是叹了口气,“是啊,孩子们都大了,我们却都老了。”

    老太君微微一笑,正要笑她,却不想内室里传来程婧的惊呼声:“四妹妹——”

    随之而来的是陶瓷碎地的声响。

    姑奶奶颜色一变,起身匆忙向内室跑去。老太君也赶紧拉了程阮,惶惶然跟了过去。

    见她们过来,丫鬟们尽皆屏息垂目,让开了道路。

    程阮跟着老太君,很容易就看清了屋内的光景。

    一面生的姑娘正站在屋子中间,一身的贴身武打装扮,目光冷凝,手里握着一柄剑。

    想必是四姑娘程荑。

    剑的另一端,是一个背影,看身形,应该是程婧。

    众人没有想到屋内是这个场景,都有些惊讶,老太君捏着程阮的手稍微紧了紧,目光有些冷冽。姑奶奶却赶紧拉着了老太君的另一只手,在她耳边低语道:

    “母亲——,小五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因此图强学了剑术武功,作防身用。只是,这些年的事情,母亲刚才也已经知道了,小五有时候防备心太重。想必是二姑娘做了什么事情,惹了她的伤心事了。”

    程婧背对着她们,但并非听不见这边的声音,咬了咬唇,尽力向程荑展示她无害的一面,心里面却恨得牙痒痒。

    原著不是说程荑此人因在外几年饱受欺凌,是以性子颇为软弱可欺么?怎么会突然发难,还直接将剑抵上了她的脖子?何况姑奶奶这话一出口,错儿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众人皆在此,她就是想采取别的措施也不行。

    她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依然是柔弱的颜色,“四妹妹,四妹妹,你已经回来了,就不要担心了好不好?姐姐绝对没有害你的心思啊,你要相信姐姐。”

    她伸手拨了拨长剑,长剑却不退反进,在她的脖子留下一道红痕。

    鲜血很快流了出来。

    程婧猛地看向程荑,却在她目光里看见了一丝嘲讽。

    程婧一怔。

    程荑却漂亮的收剑入鞘,冷声道:“我不喜欢人碰我,尤其是不干净的人。”

    她走上前来,拉着姑奶奶的手离开。只是走之前,向着程阮这边一瞥。

    目光似寒冰透骨。

    程阮打了个突,不由自主的心惊了一下。那目光看着,颇让人毛骨悚然。

    程婧心中也极不平静,心中暗想,难道是她知道了原著,所以便给了程荑这个变数,来增加她通关的难度?

    老太君却在旁拍了拍她的手,“婧儿啊,你四妹妹幼年也是不易,你要多让着她,明白么?”

    程婧垂下了头,“奶奶——,四妹妹,四妹妹,是不是嫌弃我呢?”

    没了程荑,宋家的线,根本走不了。现在这个死老太婆却要让她远离程荑?

    眼看着程婧眼中流露出不赞同,老太君终于寒了声音:“婧儿!”

    程婧抿了抿唇,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得罪老太君的时候,终于抬起头,微微笑道:“好。”

第四章 第二桩预言

    因着姑奶奶和程荑的突然回归,阖府都在筹备她们俩的事儿,程阮和程婧先前那点儿小矛盾,自然也就被众人遗忘了。程阮很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想兰花精说的那两件事,又颇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母亲将她抓着头发的手摘下来,无奈道:“阮阮——”

    程阮乖巧的坐端正,回赠程母一个笑脸,“母亲——,能不能让琳琅姐姐去啊。我有点怕四姐姐。”

    程母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啊,现今都长大了,还跟小时候似的怕见人,以后当家了,可怎么了得?”

    程阮嘿嘿一笑,“母亲,还早嘛,您就这么烦我?这么想把我早早送出去呀?”

    程母斜睨了她一眼,“这么皮性儿,也得亏审言受得了你。”她说着,唤了琳琅过来,吩咐她去将仓库里尚好的东西先带过去给姑奶奶并着四小姐选了,方才拍了拍程阮的手道:“阮阮,母亲不能这样一直纵容你。终究你还是要长大的。”

    程阮只是团抱住母亲,嘴角抿起来,笑,却并不说话。

    审言是裴仲的字,他对程阮一直非常宠爱,恰如同根枝连。程阮不想相信兰花精的话,并一直侥幸固执的以为四姐姐的回归只是兰花精蒙对了,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不想相信裴审言会背叛她们已定的约誓。

    但是此事她并不能告诉母亲。母亲对于她的未来抱有很大的期望,在事情尚未明了前就来惹母亲烦心,实在不美。

    程阮咬着下唇勉励思索,想找出一个全美的法子,却苦思无果,脑袋却被人从后面轻轻一拍。

    程阮回过头去,看见面前一张放大的笑脸,张开手开心叫道:“父亲!”

    程峪笑着将她抱起来,在半空中左右晃荡。程阮头晕目眩,却极享受这类似飞翔的快感,发出咯咯的笑声。

    程母直等着他们父女两玩得差不多了,方才倒了杯茶,笑问:“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陛下先前不是在忧心今夏暑热的事情?现今可拿出了章程?”

    程峪听到这里,面上的笑容淡了些,将程阮放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叹气道:“陛下现今,当真是有些糊涂了。先前有方士进言,说能上通神明,乞降甘霖。陛下先前还当是个笑话听,现今却有些相信了。”

    他抱着程阮上了小圆凳,言语间不无唏嘘。

    程母安慰道:“梁国今年滴雨不降,眼瞅着这都七月份了,却还是热的吓人。陛下也是急了。——漫说国家,就是咱们家底下的那些个庄子,今年的收成也着实不如意。小姑子回来的吃穿用度,都只好去仓库里寻,庄子里自送上来的东西,恐怕都不能入老太太的眼。”

    程父叹道:“蕙仪,委屈你了。”

    程母摇了摇头,笑道:“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既主持中馈,这些事情,自然是要思量清楚的,哪有什么苦不苦。——倒是陛下,既是听信了方士的话,后面打算怎么做?”

    “陛下打算以皇后娘娘的名义召诸命妇入宫,同去祈福。各家的姑娘,也是要一同去皇恩寺的。”

    程阮的耳朵忽然一动。

    皇恩寺?

    她竖起了耳朵,继续听父母说话。

    程母显然也是一怔,“平素这些事情,劳烦劳烦诸家的老太君同命妇也便罢了,怎么这次还扯上了未出嫁的姑娘们?”

    “自然是那方士说的。人人诚心去拜,方才能帮着他上通天意。”

    程阮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想着兰花精之前所说的话,心绪不由自主的沸腾起来。

    母亲叹了一口气,问道:“若是这样不管用呢?”

    父亲笑道:“实则陛下早就派人跟着他,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若是此事有个什么不妥,侍卫自然会立即出手。”

    程母闻言微微一笑,“看来陛下还不算太糊涂,起码这番进退是有的。——除了求雨呢,陛下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救济粮已发下去了,稳定南边浮动的夷族。监察台也下派了官员下去,陛下特地给了他们先斩后奏的权利。民生安定下来,后事方可持续。——对了,还有一件事,你需得知。”

    “什么?”

    程父的目光却转向了程阮。他摸了摸程阮的脑袋,笑道:

    “阮阮,此番你和两位姐姐同去皇恩寺,要乖一点。知道么?”

    程阮沸腾的心绪还没有平静下来,察觉到父亲在她头上温厚的手掌,怔怔的抬起头,呆呆的点了一下脑袋。

    惹得程峪大笑起来。

    然后他收了声,同程母道:“因国库吃紧,陛下此番着手救灾,动用了不少内阁的银子,所以也希望朝臣也做一个节约的表率。以正下风。”

    程阮还没有咂摸出味儿来,程母却已经挑起了眉头,“怎么说?”

    程父看了看程阮,道:“陛下希望此次去皇恩寺,众官员一家……只要带一个管事嬷嬷就好。”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程母闻言,皱了皱眉头,“勤俭也不是这么个法子,一家好几个孩子呢,怎么能就放任一个嬷嬷去管?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呢?”

    程阮的眼睛也猛地瞪大了,程峪赶紧安抚似的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阮阮不要担心,护军也会跟着去的。——何况,宫里面娘娘们的份例,也裁了一半下来……”他的头转向程母,又补了一句。

    程母闻此,只好叹息一声,“罢了,那便让西福家的嬷嬷去罢,她逢人都带着三分笑的,平素做事也稳妥,又有护军在那边,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程阮却猛地站起身来,“父亲母亲,你们慢慢说话,阮阮去找琼笙姐姐讲故事去了。”

    她起来的太快,以至于撞倒了小板凳,然而她连回身也不曾,直接就冲了出去。

    “诶。”

    程母想唤她,然而程阮却已经跑远了。

    程母只好兀自笑笑,“这孩子,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先前琼笙还说这孩子长大了,明白言外之意了,现在看来,哪能呢?”

    程父微微一笑,“阮阮现在毕竟还在闺中,审言又一贯爱宠着她,自然养成了这样单纯的性子。她又不比你从小在长公主身边长大,见惯了宫中府中的阴私的。——对了,说起来,先前你说大哥那姑娘先前举止怪异,现在也是如此?”

    “这姑娘行为倒是不古怪,就是做的事情,知道的东西太古怪,她在寺庙中长大,却知道好多老牌家族家里面才讲究的东西,——就好比她先前送上来那茶水。但我又差琳琅去问过,寺里没人教她这个,她原先也不知道,也就在回府三个月之前才变化颇大了。——对了,她先前还把大哥留下的那枚玉佩打碎了,嫁祸到阮阮身上,可见是个放得下身段,下得去狠心的人。”

    “哦?”

    程父一顿,“母亲知道这事儿么?”

    “母亲是后头知道了,先前还对阮阮恨铁不成钢,后头却是好了。——不过嘱咐我要好好教导这姑娘,这么好的灵性。说起来,其实也是程家对不住她们母女二人。”

    程父拍了拍她的手,“辛苦你了,不要闹出来大乱子就好。毕竟是程家的姑娘,再怎么,也不会愁嫁的。”

    程母只微微一笑。

    程阮跑出去,在外面正看见琼笙,琼笙笑着拉着她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程阮平复了一下呼吸,抬起头来,笑,“琼笙姐姐,母亲和父亲在里面说话呢,阮阮就出来了。阮阮想去后面的花圃玩。”

    琼笙笑着捋了捋她散落在两鬓的碎发,“琼笙陪姑娘去罢。”

    程阮连忙摆手,笑着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琼笙姐姐回去帮我冰镇个西瓜吧,今儿想吃呢。”

    琼笙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笑道:“好。”

    离开琼笙的视线,程阮跑到那晚上摔倒的地方,在外面站着犹豫了好久,才壮士割腕似的走了进去。

    兰花精摇动着枝叶,熟络的跟她打招呼,“程阮,你来了啊。”

    程阮在花圃外面小心翼翼的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兰花精,我还是不相信你。”

    兰花精摇动着枝叶,“我知道啊,我也没指望你现在就相信我。唔,让我猜猜,你父亲把你们几个要去皇恩寺的事情说了吧?而且还只有一个嬷嬷随行。如果程婧真想做点什么的话,你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程阮点了头。

    “唔,再让我猜猜。你看,你不相信我,所以一定准备自己想办法来对抗未知未来。但是你很想知道你到底能不能改变这个未来,是吧?”

    程阮继续点了头。

    兰花精惬意的伸展了一下枝叶,笑着道:“于是你就来问我的意见。”

    “是的。”

    程阮的脑袋埋了下去,并不看它,只是声音闷闷的传了出来。

    兰花精见她情绪低落,本来想嘚瑟的心思也没有了,只是缓慢而坚定的说道:“不能。”

    它顿了顿,“程阮,你不能靠着一个人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要上传端点的事情么?因为你的这个世界就是作者造出来的,程婧是逆袭的女主,你会被她打败。但是程婧后来做事太过,给这个世界造成了非常严重的负面影响,上面才想着重新来扶持你。程婧是女主是个规则,我们要扶持你,是另一种规则。如果没有规则之力在其中作用的话,不管你怎么努力,你都不可能战胜她。”

    程阮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兰花精也不再说话,只是在风中摆动着它的身体,左右摇曳,柔软的不可思议。

    过了很久,程阮才再度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兰花精,我还是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总要试一下,如果我抗拒不了程婧称帝的规则,我会再回来找你,并且把我的血给你。”

    兰花精在风中微微一笑。

    “好。”

第五章 皇恩寺事件

    程阮回去时看见琼笙在门口立着,看见她回来,赶紧迎了上来,笑道:“姑娘可算回来了,出去了这么久,琼笙都唯恐姑娘会出什么事儿呢。”

    程阮抬起头,看着琼笙展颜一笑,软软糯糯的道:“姐姐,我就是在小花圃那边玩了玩嘛,不要担心我啦。冰镇西瓜好了么?好想吃O(∩_∩)O”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完全展开,像是含苞待放的花。

    “自然是好了。”

    琼笙自然地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往里走,“对了,姑娘,先前西福嬷嬷来过了,说明儿要姑娘同二姑娘四姑娘一道去皇恩寺祈福呢。姑娘明儿可不能团床上了,仔细西福嬷嬷看了笑话去。”

    程阮回握住琼笙的手,笑眯眯的应道:“好。”

    她回到屋中,琼笙赶紧让小丫鬟将冰镇西瓜捧上来,用青翠欲滴的翡翠盘子托着,红绿相对,颜色喜人。

    程阮用了几块,软糯糯的说好吃。琼笙抿唇微笑,眉目一刹那生动起来,程阮只是微笑着看着,心里面却泛起五味,她延长了呼吸,将沸腾的思绪压了下去。

    用罢吃食,程阮推着琼笙出了门,磨着她去休息,自己也说预备团一会儿。琼笙无奈,只好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姑娘不要睡过头,晚间还要吃饭呢。”

    程阮只是笑嘻嘻的说好,然后推着琼笙出了门,反手就将门关上了。

    她靠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远了,方才长舒一口气,走到了房间的东北角,立在了一个大箱子面前。

    这个箱子里面放着她哥哥程铭游学远方,给她带回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只是好多东西母亲都不让她玩,说不适合女孩子。但是程阮又舍不得将这些东西都送出去,就只好跟母亲各自退了一步,拿了一个大箱子把东西全部装了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打开了箱子。

    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话本,草编蛐蛐,小风车等诸多小玩意儿,而在这些东西的最上面,却摆着一柄做工精致的袖箭。

    程阮呼出一口气,将袖箭拿了出来。

    这是一柄梅花袖箭,因因筒内有六个小管,成梅花的簇拥形状而得名。先前程铭给她带了讲英雄传奇的话本子,程阮喜爱非常,就磨着程铭要一柄武器玩。程铭拗不过她,只好偷偷摸摸给她带了这个回来。

    这柄袖箭是紫铜制成,上面纹刻着祥云的纹饰,看起来非常漂亮。内里成梅花的六个小管都有一个蝴蝶形状的控制开关,匣盖后面有铁圈,发射一箭之后,需要把小管旋转个角度,然后才可持续发射。

    程阮拿出袖箭,借着桌子托住,在右手手臂上安上,轻抚着袖箭冰凉的紫铜箭身,瞄准头顶,摁下了开关。

    一声铮鸣之后,箭尖嵌进了屋顶的老龙木。

    程阮爬上桌子,踮着脚伸手将箭取下,发现嵌入得并不深,老龙木只出现了一个小洞。她抿抿唇,将箭又放了进去。

    不管怎样,这是她唯一能拥有的武器。这样,至少被抓的时候,她不会没有一点抵抗能力。

    程婧身上带有规则之力,但不表示她找到的人同样如此。母亲说,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只是,需要人去发掘而已。

    她爬下桌子,团回床上,将被子裹得紧紧地,手,也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次日西福嬷嬷带她们三人一同往寺庙行去,母亲在门口立着,看着她们的马车走远。次日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向着母亲轻轻挥手,面上笑容灿烂。

    程母同她远远挥手,看着她缩回马车里,才笑着扶了琳琅的手,“回去罢。”

    琳琅乖巧颔首。

    然而程阮的笑容回到马车里便落了下来,她垂首看向不远的地面,不去看程婧。程婧好几次想说话,程阮却都不理,程荑就更不必说了,本就是清冷的性子,更不会去接话。几次三番下来,程婧自然也识趣,不再开口。

    只是程荑往程阮的方向投来一瞥,目光里有淡淡的疑惑。

    上一世的程阮,性格并非如此。

    程婧却敏锐的看向了程荑。

    程荑抬了眼,冰寒的目光投射过去,程婧立马乖巧了。

    如是,她们终于到了皇恩寺。

    主持让小沙弥出来接她们,引着她们去原先就安排好的房间,依次指着三件并排的房间,合十道:“三位施主,这边是你们的房间了,屋内东西按配置都放了进去。不过,若是缺了什么,还请三位施主开口。”

    程婧躬身,微微笑道:“有劳小师父了。不过我们本就是来为我梁朝祈福的,怎么贪于吃住富贵,而弃苍生万民于不顾?”

    小沙弥显然没想到贵族家中竟也有这样知事的女子,合十笑道:“程姑娘有如此心地,天地必为之震动,此次求雨,想必十有八九能成了。”

    程婧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冷不防被程荑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你算什么东西,岂能代得了苍生万民!一个外室的女儿罢了。”

    她拂袖走过小沙弥旁边,看也不看程婧,径直走了进去。

    程婧的泪水立即在眼中盈满,“四妹妹——”

    然而程荑并不理她,拂袖关门,将众人都挡在了外面。

    小沙弥面上也是火辣辣的,师父只说来人都要好生招待,嘴巴要甜,没有想到他第一个马屁就拍到了马腿上。因此只好敷衍一礼,匆匆的就走了。

    程婧抿唇,泪水在眼眶里,然而却没有滴出来。

    该死的程荑!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程荑会和原著差别那么大?她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不行,程荑留着一定会成为一个祸害,等今晚收拾完程阮,她下一步一定要收拾程荑!

    程阮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上前安慰,看了看房间布局,走向了中间那个房间。

    倒是西福嬷嬷好心,轻轻拍了拍程婧的手,笑道:“姑娘不要太往心里去,都是自家姐妹,可不能因为一两句话就伤了和气。姑娘毕竟是姐姐,应该多担待的。”

    程婧抬起头,苦涩笑道:“我明白的,嬷嬷。”

    西福嬷嬷只是笑着再次拍了拍她的手,不再说话。

    程婧的脸却侧向一边,看着程阮如原著一般走进中央的屋子,方才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程荑,你就蹦跶吧,程阮才是原定的女主,只要她死了,我就是唯一的女主。

    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猖狂!

    夜晚很快来临。

    程阮扑在窗户边,看到左右两边的灯火都熄灭掉,才想着程婧程荑都应该睡了。

    她的头探向窗外,月色明亮,雾一样的笼罩下来,打在窗外的小院子里,编织出温和迷人的美丽。

    然而她委实睡不着。

    兰花精昨日斩钉截铁的那句“不能”话犹在耳,她怕极了。然后左手探过去,直摸到右手手臂上的梅花袖箭,方才定了定心。

    兰花精并没有伤害她的意图,这一点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然而她和程婧的未来究竟会怎样,她不能仅仅凭借兰花精的一面之词就下了定论。

    何况……

    何况……

    还有审言哥哥……

    她在心底轻轻念着这个名字,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审言哥哥一直对她很好,和哥哥也相当要好,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裴审言将会为了程婧而离开她,更甚者,伤害她。

    那么多年的情谊呢,怎么能是说断就断的呢?

    她想不通,只好双手支到窗棂上,抬头望着天空的月亮,慢慢的等内心的杂乱无章过去。

    然而,她的冥想却被“咯吱”的开门声打断了。

    程阮瞬间清醒,转过头去喝道:“谁!”

    来人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还醒着,顿了一下,然后却更快的扑了过来。

    月光打下来,程阮看见他扑过来的极快身形及面上的凶狠表情,面上霎然变色,惊惶大叫道:“救命——!救命——!救——”

    她的声音戛然止住。

    然后身子慢慢的软了下去。

    来人捞起她的身子,听见外面仓猝的跑步声,纵身一跃,从窗子直接飞了出去。

    程婧早已听到了那边的动静,慢慢的坐起身来,揽衣徐徐换上,面上勾起了一丝笑容。

    程阮,这步棋走下,你后面可就没有一点翻牌的机会了呢。

    真是期待啊。

    她推开门,面上却立马换上了凄婉的表情,看见打着灯在程阮屋内四处照的西福嬷嬷,拿捏了声音迎上去,“嬷嬷,嬷嬷,五妹妹她——?”

    然而她的话再次被程荑以短匕打断。

    然后传来程荑冰寒的声音,她缓缓道:“噤声。”

    程婧害怕的往后退了退。

    程荑是个不知底细的BUG,尽管程婧一直想将她处之而后快,但现在程阮还没死,她确实还不敢动手。

    如果程荑和程阮联合起来,原定女主加上意外BUG,她不知她到底能有几分赢面。

    程荑却开了口:“嬷嬷,五妹只是受了惊讶,就不必劳烦护军来此了。”她的声音很稳,目光却一直紧盯西福嬷嬷,西福嬷嬷很快意会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是。”

    “不过——贼子胆敢在诸家姑娘在此是入寺行窃,也太不把护军放在眼里,不把陛下的旨意放在眼里!——烦请嬷嬷去请护军首领,对此事进行详查。”

    程荑三言两句就已经给贼子的目的及程阮的下落给出了解释,并给出了西福嬷嬷可行的解决办法。西福嬷嬷见惯府中隐私,自然知道此事不可外露,自然喏喏称是。

    心中却给两位姑娘已下了定语。

    二姑娘性子软,禁不住大事,四姑娘却颇有大家之风。

    程荑却径直向里面走去,“我今日便再此陪伴五妹妹,妹妹既受惊,明日便先不出席了罢。妹妹心诚,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烦请嬷嬷将此事私下转告方丈。”

    “是。”

    西福嬷嬷躬身答道,转身小跑离去。

    程婧站在原地,任凭夜风吹拂,藏在袖子里的人,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程荑!

第六章 暗道是座鹊仙桥

    西福嬷嬷按照程荑的吩咐自去找护军总管,程婧站在原地,看着程婧拂袖关上的门,咬了咬嘴唇。

    然而不多时,她又笑了起来。

    至少程阮的威胁解除了,不是么?

    她抚了抚衣上绦络,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转身自回了房间。

    皇恩寺原名昭文寺,修建于于宣朝末年,那时天下将将分裂,还没有形成三足鼎立的趋势。当时东梁开国皇帝澹台肃声明未显,还在北边公乘安手下讨生活。公乘安占据冀州,背山向河,想以冀州为根据雄霸天下。然而公乘安此人外宽内忌,又拿不定主意,澹台肃在他手下抱负不得展,所以策反公乘安手下文臣武将,率众渡河。公乘安率军追堵,澹台肃千里传报好友宋携,宋携遂带人于长江上与其一战。

    这一战,澹台肃从公乘安手下安然脱逃,于江东创立其自己的根据地,并以金陵为都,笼络江东水运,从而在北方段翰音称帝后,自称梁帝。

    正因此次战争的重要性,宋携在澹台肃一朝尽享尊荣,并且在随后而来的皇子夺位的事件中,尽早脱身而出,入昭文寺成僧。五年后方丈去世,传位于他,宋携增其旧制,并得御赐匾额,将此地改名皇恩寺,方才有了今日的皇恩寺。

    这是原著对皇恩寺的背景介绍。

    当然,这不会是全部。程婧之所以想起来这些,全是因为皇恩寺暗中另有密道。

    宋携当初离开朝堂,是因为太子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而他作为开国武将,手握重权,自然会被当做是两方争夺的对象。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澹台肃江山一统之后,很害怕宋携也会如他当初一样策反手下人马,因此对他非常忌惮,宋携夹杂在三方势力中间不知所措,索性破罐子破摔,上表辞职,要入寺为僧,为当年所杀之人超度。

    他去意坚决,澹台肃留他不能,只好放他离开。宋携手中权力被分散,但他却将自己的弟弟留在了朝堂,并在对皇恩寺的进一步补修中,暗中修建了密道,通往别处。

    于是,他一方面打着退隐的旗号,一方面却又携手他弟弟宋典掌控朝局,终于在太子争夺战中站在了正确的一方。而宋典,也在此中脱引而出,成为新一任的大将军。

    宋典这一支延续下来,于是成了现在依然活跃在东梁朝堂上的宋询一家。

    而宋询,又有两个儿子,长子宋荻,次子宋骆。

    而宋荻,就是她要走的宋家的线的主要人物。

    外面已经安静下来,虫子放声叫着,唱着不成调的歌。程婧关上窗走到床边,将缠着帘子的金钩猛地向下扯了下来。

    一声厚重的“吱呀”声响之后,床板慢慢倾斜,终于露出了下面幽深的地道。

    程婧拿了一盏灯,摸到身上暗藏的火折子,跳了下去。

    床板又沉重的合上。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将灯点燃,火苗立马照亮了她方圆里的数尺地方。

    甬道里有轻微的风,还有水滴滴落下来的轻微声响。程婧仔细看了看周围,发现暗道内部非常干净。

    她勾着嘴角一笑,看来宋携去后,宋家后人依然常来此地。

    暗道可以通向四个地方:皇宫,宋家,郊外,以及,去往西唐的官道。

    在黑暗中,她举高了灯,照见前面弯曲多岔路的道路。她在心中默默数着,数到右边第五个时,终于转向了另一条路。

    她在心中一步步的回忆原著对此的描写,并依之施行。

    如是,半个时辰后,她敲了敲顶上的木板。

    木板被打开,从旁边探出来一张眉清目朗的面容来。

    她笑嘻嘻的伸出了手:“审言!”

    眼睛里的光亮都全都亮了起来。

    裴审言笑着将她从密道里拉上来,手抚过她的眉目,将她面上沾染的灰尘都清扫掉,微笑道:“你竟然真的找到了这里。”

    程婧眉目低垂下来,含着笑睨了他一眼,“跟你说了嘛,皇恩寺有密道来着,你偏不信我。现在可知我没有说谎了吧?”

    裴仲笑着点了点头,“婧儿,你果然是聪明的。”

    程婧笑了起来,抱着裴仲的腰,脑袋埋进他的胸前,嘴角翘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整个星空。

    “审言,程阮已经被抓走了,我们的第一步棋落得很好。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呢?反正你也不喜欢她,反正她也即将不是清白之身了。”

    程婧抬起头,眼睛里面的疑惑第一次真实的显露了出来,不再是从前那样掩饰的神情。

    裴仲笑着抚了抚她的长发,“她活着,比死了她作用更大。”

    程婧的嘴角抿起来,她看着他,两只眼睛仿佛黑曜石。

    然后她问道:“审言,你不会是对她还有情吧?”

    裴仲笑起来,“婧儿,你不相信我?”

    他捏了捏程婧的脸,低下脑袋,在她耳边呢喃,“你乖一点,这步棋走到这里就好。若是要了她的性命,程家就很难为我们所用了。”

    程婧脸上的红色泛了出来,她将脑袋埋了下去,贴着裴仲的胸膛轻轻了点了点头。

    她低声道:“我信你。”

    裴仲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发。长发散落下来,搭在她柔弱小巧的肩膀上,有一种娇弱不胜风的美感。

    程阮怎么能死呢?

    他需要她失去清白,他需要塑造一个即使程阮失贞也对她一往情深的形象。程阮是程峪最宠爱的女儿,是顾蕙仪唯一的亲女儿。程峪有世代清流的家世坐底子,顾蕙仪是长公主身边最宠爱的人,只要拿捏住了这两人,他的后事,就能很好的安排下去。

    他和程铭刻意相交,和程阮早年就定下婚约,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朋友之义不一定可靠,但婚姻却能将裴家和程家紧密的结合起来。

    噢,不,应该是,将他,和程家紧密的结合起来。

    然而他却并不会将这样的计较告诉程婧,程婧对他有一种执念,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执念来自何方,但他却知道女人嫉妒心是怎样的可怕。

    他必须先安抚好她,才能确保后院不起火,才能确保计划能够严密的实施。

    他想到这儿,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轻轻的顺着她的长发抚了下去。

    程婧感受到了裴审言手上传过来的温柔,抱紧了他,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翘起来。

    原著里的程婧之所以后面能一统天下,很大程度上都是来自两个助力。

    一是裴仲,二是宋荻。

    裴仲尚文,帮她在身边笼络推荐了众多名臣,运筹帷幄,而成就千里之外的辉煌胜利。

    宋荻尚武,将三国中众多武将聚集起来,水陆俱备,纵向深入,以东梁为据点向北线和西线两方进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终成她一统天下的势力。

    而这两个人中,她对裴仲最有好感。

    在看原著的时候,她就更偏好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对鲁莽性急的宋荻则并非很欢喜。

    何况,裴仲是原著里面非常宠爱程婧的人,对她那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为了她对程阮动手,为了她放弃了皇帝位置,为了她最后出兵对北汉作战,最终被谢云璋害死。

    而原著里的程婧,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一直对此非常不平,知道自己穿越到书中的时候就想着,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保住裴审言的性命,并和他一起走到最后。

    如果可能,她就和裴审言一起坐上皇帝的位置,共创一个一统的江山。

    她是女主,她顶了程婧的名字,自然也会代替她,在这本以她为主的逆袭文里面好好的生存下去。

    她是女主,她的心很大,想要江山一统,想要美男为后。

    她紧紧地抱住了裴审言。

    笑容再次绽放。

第七章 重生归来的复仇女王

    程荑就在程婧旁边的房间,自她这一世拾起武功之后,她的听觉嗅觉反应力都比以前翻了好几番。

    她自然听到了程婧房间里“咯吱”的动静。

    像是什么木质大门开启的声音。

    然而她并没有去看。

    程婧有蹊跷!

    这一点她上一世就已经领略到了。不论是臣服在她脚下的那些优秀人物,还是她走到哪就将胜利带到哪的特殊体质,还是她只要想干旱就干旱,想下雨就能来雨的特殊能力,都让程荑对其心生戒备之心。

    她想起来上一世裴仲身死的时候,程婧带领五千亲兵直至西唐都城,以五千对三万,灭了西唐最后的兵力。那支精兵是谢云璋十余年来慢慢培养起来的,养到了三万之众,并凭此在之前数出奇兵,将西唐版图保留在三国之中。

    那个应该应该称不得三国了,因为北汉太子早就带着人和东梁合并了。真正留下来的棘手货色,也就一个西唐谢云璋。

    而程婧在杀了谢云璋之后,指天发誓,要西唐承受三年大旱之苦,以告慰裴审言的在天之灵。

    其后三年,果大旱。

    第四年,西唐全面归顺,程婧坐在皇位之上微微抬手,示意他们既已归降,自然受龙泽庇佑。

    西唐使者战战兢兢回去。

    是年,西唐风调雨顺。

    程婧真天子的称号传的格外的快。不出两年,原有的三国版图全面的被她抓在了手中。

    这些都是宋骆告诉她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被做成人彘,丢弃在掖庭草木杂生的院子里。只有宋骆每天拖着病体来看她,告诉她外面又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的天真蓝啊。

    她被困在罐子里,仰起头看见宋骆隽永的面容,太阳从他的脑袋上肩膀上碎金一样的泻下来,把她僵硬的身子都照暖了。

    然而有一天,宋骆却没有来。

    第二天,她名义上的夫君宋荻来了,告诉她宋骆因久病不愈去世。而他答应宋骆的留她性命的诺言,也自然失效。

    她笑着喝下了毒药。

    仰起头看向天空,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眉目隽永的男子。

    那一天,天真蓝啊。

    程荑站在窗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气,含着七分叹息。

    那个时候,她死了。

    然而,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在了黄州。

    父亲还没有死,母亲带她回程家的事也还没有发生。她不明白之前的那些记忆算什么,是庄生化蝶还是确有其事?然而她那个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想着承欢膝下,和父母安然地共度一生。

    然而,父亲终究还是死了。

    她跟着母亲一路扶灵回乡,却在路中遭遇山贼。

    一切都如同那场大梦里所展示的那样。

    然后,她开始了练武。

    依然是宋骆曾经在她耳边常念的那些,从内功到招式,从计谋到兵法。

    她一步步的回忆起来。

    然后,她想到了程婧。

    如果结局依然不能够改变,那么,起码,她不要自己在那过程中依旧懦弱,起码,她不要最后只是以人彘的身份卑微的死去。

    起码,她要在遇见宋骆的时候,依然还在美丽的花季。

    她的手扣紧了窗棂,而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程阮被劫一事,上一世就发生过。当时程阮被抓,因程婧的哭闹惹得此事沸沸扬扬,而后程阮清白被毁,被人扔到了程府大门口。

    程家二老自觉对不起裴家长子,提出解除婚约,然而裴仲却不肯,坚决要娶程阮过门。那个时候,众人都称赞此人重义重情,直至后来战争全面爆发,程荑才发现,从这个时候开始,裴仲和程婧就有勾搭,而程阮清白被毁一事,也是裴仲老早就布好的一步棋。

    她在父亲死后想了很久,想着后来所见,想着裴仲程婧的步步为营,终于想到了这个插入点。然后,她就慢慢的回忆,如果要从这个点就开始破坏,应该怎么走。

    于是,她想到了宋骆后来说起谢云璋的一段话。

    “谢云璋此人,是个英雄,可惜也是命途多舛。自小家中不和,又与其姊颇多纠葛,虽稳占西唐丞相之位,但内忧外患,哪能是凭借他一人就能撑得起来的呢?”

    程荑那会儿不懂,脑袋支在罐子边缘,疑惑的问:“为什么啊?”

    宋骆轻笑,“西唐尤重门第,他父亲在迎娶他母亲之前看中了一个平民,并生下了一个姑娘,正是谢云璋的姐姐谢云双。然而,因为谢家长辈都不允,所以这个姑娘在陶氏女进家门的时候,就悬梁自尽了。谢云双哪里会不恨他和他母亲呢?而后谢云双入宫,极快就诞下麟儿,一举坐上了皇后宝座,接手了西唐半部暗卫。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对正在外游学的谢云璋进行了追杀。”

    “啊?”

    宋骆摸了摸她的脑袋,“也是谢云璋命大,不知被谁救了。而后便衣回国,却发现他母亲已死。”

    “是他姐姐做的么?”

    宋骆摇了摇头,“是他父亲。”

    程荑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这事儿我知道的时候也是惊呆了。你还记得你妹妹程阮当时被山贼抓走一事么?后面找到了这些人,却发现这些人已经命绝,顺藤摸瓜挖下来,才知道是谢云璋动的手。——因为他们接了谢父的命令,杀了陶氏女。”

    “那些山贼?”她想到程阮归来后的狼狈,以及后来的悲惨结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宋骆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要怕,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直至后来查出来此事的时候,才发现澹台陛下当初令诸家小姐去求雨的那天晚上,谢云璋也在皇恩寺。他国丞相进入东梁而宫中府中据不知情,澹台陛下大为震恐,随即就颁布了戒严令。当时你们三姊妹一同去郊外玩,晚间却不能入内。——那个时候,我就曾遥遥的见过你。”

    程荑当时只能苦笑,眼泪流不出来,只能咳血。

    她望着无边苍穹,手抓紧窗棂,将沸腾的思绪渐渐平复下去。

    她可以从宋骆与她的这场谈话捕捉出三个信息:一,抓走程阮的这些山贼极有可能来自程婧裴仲的指使;二,这批人当初同样接受过谢父的任务;三,谢云璋就在此地,并正为这些山贼而来。

    程荑睁开了眼。

    她谨慎的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知晓并无武功高强的人在四周后,转身走进内间,将身上所罩的天蓝彩绣并蒂莲的衣裳直接扒了下来。

    里面赫然是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服。

    她自腰间扯下一条面罩,遮住眼部下方,在脑后打了一个死结,然后从她随行带来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套弓箭。

    她借着月色在桌上铺开绢帕,快速写上自己所知的信息,而后将绢帕系于箭尾翎羽,同样打上死结,执弓箭跃了出去。

    她于屋顶疾走,尽可能的伏低身子,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恩寺布局非常鲜明,外院是平素来上香的人的临时所在,内院则是寺中僧侣,长寄于寺中学习应考的学子所在,时有行人暂过,需要稍事休息,身上银两又不足以支撑其住宿客栈的,也可来此。

    因此,可以很容易的猜测,谢云璋就在内院。

    然而内院也依旧庞大,程荑放缓速度,从墙角逐步贴过,将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侧声听屋内的呼吸声。

    她在匪窝中曾这样试过,去听呼吸,并猜测人数及其换班制度。她和母亲能在匪窝之中安然地待下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她能估计对手来人人数,以及是否能够独自战胜。

    在匪窝待了几年,别的不见,听声分辨的功夫倒是越发高了。

    在走过十余间屋子之后,她终于发现了一些不正常。

    屋子是亮着的,影子显示出来,是个斜倚着看书的身形。

    然而从呼吸听起来,这间屋子里面却有七个人。

    另外六个人四散在梁上,环绕状的保护中间那人。

    七人都会武功,并且武功不弱。

    程荑伏低身形,将身影隐在黑暗里,从推测出来的位置里找到一个死角,润湿指尖,戳开了窗纸。

    正对着看书的那个人。

    她上一世逃难时曾见过谢云璋,因此自然也认得,这就是正主。

    谢云璋又翻了一页书,并未出声,只是右手微微一抬。

    屋内的人突然动了。

    程荑一惊,当机立断就地一踩,借力而起,手背向后方,快速拿到弓箭,指尖微动,箭羽已经飞了出去。

    穿过窗纸,定在谢云璋身后的柱子上。

    她不敢多留,将轻功用到极致,快速消失在月色里。

    谢云璋透过属下跃出去的窗户,看见那个身影,分辨了一两秒,开口道:“都回来,不必追了。”

    东梁宋家,以轻功和枪法著称,而这身形,分明就是宋家的功夫。

    可是,宋家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女儿?

    手下依令回来,属下十七取下深入木柱的箭翎,展开绢帕,眉头却皱了起来,“公子,这……?”

    他将绢帕递到谢云璋面前,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杀陶氏女者,藏于后山观明洞。

    谢云璋仔细地看了两次,广袖拂过桌面,冷冷道:

    “查。”

第八章 虎口逃生记

    程阮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箱子里,箱子从外面锁住,只有颠簸的感觉一点一点的传进来。

    她紧紧地咬住双唇,唇瓣上开始泛白。

    然后,她听见了外面的人的对话:

    “头儿,这姑娘长得可真是标志啊,又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很好。——据说是程家的?”

    一个粗噶的声音哬哬一笑,“今儿在皇恩寺的,都是在京城里排的上位号的家族的小姐,就算不是程家的,也绝对不差。放心,你小子有的尝鲜了。”

    一群人在外面笑起来,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那种笑声。

    程阮的唇咬得更白了。

    她想起来兰花精的话,第一次悔恨之前不相信兰花精的话,如果此次真的清白被损,她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审言哥哥?

    如果她早一点听了兰花精的话,是不是这次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她在箱子里蜷起身子来,咬着唇,眼泪落下来,却不敢哭出声。

    外面的人依然在嘻嘻哈哈的笑着,说着程阮不懂得荤话,她的眼泪落得更厉害,牙齿顺着移到了手腕。

    然后,她触碰到了紫铜袖箭冰凉的触感。

    她的泪水有一刹那的停留。

    她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努力平复下心绪,将右手的袖子挽上去,开始检查梅花袖箭。

    很好,箭都在,机关也完好无损。

    她抚着冰凉的袖箭,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开始想办法。

    一路都在颠簸,因此肯定在山路上。皇恩寺此次因京中诸小姐齐聚,护军随行,就在前山守卫。这些人说话毫无顾忌,因此必然不在前山。

    那就是往后山走了。

    后山有什么呢?

    有一条颠簸的山路,山路环山而下,上下距离并不是很大,从山路一路往下下去,在半山有一个惩戒僧人面壁的观明洞,再往下,则是山麓处住着的村民。

    如果这些人要走山麓离开,那么,她可以在路上突然出声呼喊。她身上有程家的玉佩,只要遇上人就可以证明她的身份,并拜托那人将她送回去。

    但是,如果,他们的目的地只到观明洞呢?

    观明洞虽为惩戒之所,但多年来早已闲置不用。何况观明洞其内幽深,小时候乳嬷嬷就曾告诫过她不要往内跑,因掉进去出来实在不易,还编了故事说那里直通幽冥,将小时候的她吓了个半死。

    如果他们只到观明洞,那她还会有活路么?连逃跑都不行了。

    她这样想着,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密闭空间,咬了咬牙,终于狠心抱住脑袋拼命撞翻下去。

    她运气很好,绑匪们以为她只是养在深闺的娇弱大小姐,根本料不到她会这样破开箱子。

    箱子咕隆隆地朝山下滚下去。

    程阮在箱子里并不好受,胳膊手臂腿全都碰到箱子的内壁,脑袋旋转,难受得不得了。

    但是她咬紧了唇,愣是一声都不吭。

    箱子在下坠的过程中破碎开来,程阮抱头在原地坐了一两秒,等眩晕感过去,破开箱子从里面爬出来,转身就跑。

    夜色很黑,她看不清路,只能凭借着一股意气向前冲。山道上的灯却被点亮了起来。

    绑匪们手中拿着火把,向山下照下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道:“好个小婊|子,居然还敢跑!等我抓到了你,看我弄不死你!”

    程阮在山路靠近山体的一边伏低身形,借由树木和黑暗隐藏自己,咬着唇在心里祈祷:不要被发现,不要被发现,不要被发现……

    然而事不遂人愿,她很快就听到了绑匪的声音:“她在那里!抓活的!”

    火光照过来,程阮的眼睛被闪了一下。绑匪们转身跑下来,动作迅速的吓人。

    程阮抬头看了看山体,又看了看跟着跑过来的绑匪,咬了咬牙,攀着树木丛生的山体,开始往上爬。

    树枝不齐,她以前从来都养尊处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很快,尖锐的树木就划破她的皮肤,鲜血很快就留了下来。

    然而,大抵是因为她心中挂牵着要早点逃掉,所以竟一点都不觉得疼。

    绑匪见她爬山,也跟在她后面往上爬,领头的绑匪使了个眼色,另外派遣了一人从山路上去,从上面进行围堵。

    程阮就快爬到上面的那条山路了。

    她看了看守候在对面的人,咬紧了唇。

    火光照亮了那人一脸狞笑的面容,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程阮,“哟,程小姐体力不错嘛,正好陪我们哥儿几个多玩玩。”

    他的目光很露骨,像尖刺一样,程阮不需要多想,已经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她看了看身后,发现后面的人也慢慢逼了上来。

    她又看向面前的人,他拿着火把,笑着向程阮伸出了手,似乎已经确定程阮绝对会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山路边缘泥泞曲折,若非借力,以程阮的身体,确实不易。

    何况,她还要保持体力。

    她果然搭着那人的手起了身。

    他拉着程阮,举着火把照亮程阮的面无表情,笑嘻嘻的道:“程小姐,不要这样严肃嘛,你说咱们都这么熟了,等会还要再‘深入’了解了解。程小姐要是一直不笑,那也太扫兴……啊!”

    他猛地止住了声。右手挥舞着火把朝程阮扇来。

    程阮早就料到他会有所反应,吐开咬着他的手腕,拼命向皇恩寺正殿跑去。

    他就地吐了一口唾沫,怒狠狠的骂道:“臭婊|子!”

    当即追了上去。

    程阮却在前面借着火光,摁动了袖箭机关。

    袖箭飞出,正中他的手臂。他抱臂大嚎一声,却立即折断箭尖,咬牙向程阮这边逼近。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才发现面上早已没了笑意,全是狰狞。火光倒映进他的瞳孔里,更加显得猩红刺目。

    程阮回神瞥了一眼,嘴唇咬得更白了。

    后面的人也已经爬上这条山路,慢慢逼近过来。

    绑匪一共有三个,她之前伤了一个,但这伤并不致命,只会让来人更加凶狠愤怒。她身体本来也不强,根本不是这三个人的对手。

    她想到兰花精所说的那句“不能”,心里的难过绝望一点点的泛上来,手却更加用力的握在了一起。

    前因不可改变,当即不可改变,但怎么能放弃改变未来?

    但她并没有来的及思索,肩膀却被人从后面摁住,她惊恐地向左转过脑袋,却不知何时一绑匪已经凑拢上来,直接抓住了她。

    然后狞笑着向她凑拢。

    这个时候,脑袋却清晰地可怕,她的右手举起来,左手抬动稳住右手手臂,对准绑匪的眼睛,将袖箭射了出去。

    “啊!!!”

    那绑匪惊叫一声,放开了抓住程阮的手,捂住眼睛,鲜红的血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握住袖箭,抿着唇后退几步,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冷笑,“雇你们的人没敢说要你们要我的性命吧!如果你们再敢向前一步,我就自尽!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她曾经看过母亲处理庄子事物的模样,嘴角向两边抿着勾起来,嘴上笑着,眼睛里面却很冷。

    她并没有学过这样的表情,但是现在,她的体力已经不能支撑,只好勉强立住,学着这样的表情,并以这样的姿态镇住他们。

    绑匪真的立了一两秒。

    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程阮现在已经极其狼狈,身上七零八落挂着彩,脸色也非常苍白,配着不同于原来温软可欺的凶狠表情,在这夜里,竟然真的有森森鬼意。

    但是这也只是一秒,领头的绑匪却冷笑了起来,“小姑娘,戏演得不错。如果你再大些,没准儿我们还真会信你。再说了,爷们也不会没有杀过人,西唐谢家知道吧?爷在那儿都能如入无人之境,还甭说你一个程府!”

    他挥了挥手,“抓!不管活的死的,这**儿我要定了!”

    他看着程阮,缓慢地勾起来一个笑容,一字一顿的道:“如果死了,我们、就、奸、尸!”

    寒意森森,向程阮扑面而来。

    同时,他和他另一个属下逐步向程阮这边逼来。

    程阮被他的话一惊,完全来不及细想,左手一惊托住右手手臂,将袖箭分别朝着两人发射出去。

    然而这一次他们早有防备,程阮连发数支都没有射中。

    她转动小管,再次摁下机关。

    然而却没有反应。

    袖箭已经空了。

    两人却笑着从一左一右围了上来。

    程阮立即转身,继续向来路跑了出去。

    尽管她也根本没有恢复,尽管她胸腔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尽管她两边的太阳穴都突突的跳动起来,尽管……

    但是,她根本不敢停。

    她生在深闺,长在内院,父母保护良好,何曾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如果落在他们的手里,程阮根本无法猜测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但是,她跑不动了啊。

    身体越来越难以负荷,腿脚都软了下来,根本无法再支撑她继续跑下去。

    她好累。

    她想到兰花精的那句“不能”,眼泪慢慢的掉下去,却将绝望慢慢的带上来。

    “救命——”

    她哭着喊出声,跑过山道的转角处,力气却已经耗尽。

    她撞上了一堵肉墙。

    她抬眼往上看去,星星却争先恐后的在她的眼前闪烁,让她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

    然后,她的身体缓慢的向下坠去。

    朦胧中,她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的尾音勾起来,带着江南烟雨的温软气,让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扑过去,从后面捂住梨花树下读书的少年的眼睛,那少年微微侧过脑袋,嘴角展露一丝微笑:

    “阮阮?”

第九章 梨花树下的狐仙少年(已修)

    程阮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和奶奶一起去皇恩寺还愿,牵着琼笙的手,左顾右盼。

    琼笙那会儿还不是大丫鬟,一面牵着她,一面要注意走在身后的乳嬷嬷,若是有事儿做的不妥当,乳嬷嬷都会在后面轻声提醒。琼笙那会儿涨红了脸,唯恐被挑出错儿来,只能硬撑。

    她用另一只手笑嘻嘻的勾了勾琼笙的衣角,琼笙弯下身来,轻声细问:“姑娘,怎么了?”

    程阮用白白嫩嫩的手掌在旁边把她们的脑袋掩住,安慰似的说道:“琼笙姐姐,你不要紧张啦,阮阮一直乖乖的,不会让你被罚的。”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却不想被走在前面的奶奶和走在后面的乳嬷嬷都听了个明白,奶奶在前面微微一笑,“今儿喜庆,西门(乳嬷嬷姓氏)你就放宽松些。琼笙这丫头在府中你也顾看多时了,想必不会出什么错儿的。”

    乳嬷嬷在后面微笑应道:“是。”

    琼笙拿指尖在程阮手中微微勾了勾,向她微笑,程阮嘻嘻的笑了起来。

    奶奶去听方丈讲经,她坐不住,磨着琼笙出来玩。乳嬷嬷竖着手指切切的叮嘱,程阮听得烦闷,捂了耳朵,哼哼唧唧的叫:“知道啦知道啦。”

    乳嬷嬷无奈,程阮趁机牵着琼笙走了出来。

    她那会儿还不知观明洞的情形,只是听了好多狐狸鬼魅的故事,觉得后山是个神奇的地方,遂牵着琼笙笑嘻嘻的往那边跑,一边跑一边想:唔,要是能遇见一个狐仙,该多好呀。

    那会儿是春天,后山漫山的桃花梨花都盛开了,程阮张开双手,一路跑下来,好像自己是飞翔的鸟。

    然后,她就在一个洞前遇见了一个少年。

    他趴在观明洞口,一动不动。

    她跑过去细看,鲜血从地面浸过来,慢慢染红了她的裙裾。

    “啊!”

    程阮猛然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清透的鲛纱,重重叠叠,看不清鲛纱外的模样。

    程阮呆了一会儿,方才记起来前事,而看这样的情景,想必是被好心人救了。

    身体有些绵软无力,她撑着床坐起身,撩开了鲛纱。

    正巧屋外走进一个人来,见她醒了,福了福身,笑道:“姑娘可算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程阮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问道:“这里……是哪里?”

    那姑娘笑着答道:“这儿是皇恩寺后山底下,公子昨日正在此处办事,正好碰见姑娘,便先将姑娘带到了这处别院。”

    “公子?是谁?”

    “我家公子姓谢,南冀人士,姑娘大概不认得。”

    她走上前来,取了身衣服替程阮细心换上,笑着道:“大夫说姑娘昏睡了好些天,起来大概身子还有些软,吩咐备了些汤水,姑娘可要先用些?”

    程阮呆呆地点了点头,软糯糯地道:“有劳你了。”

    那姑娘颔首,笑着退了下去。

    程阮自顾找了个位置坐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让自己清明了些,才发现自己忘了问后来那群贼人怎么样了,还有皇恩寺后来可有发生什么?那姑娘说自己昏睡了好几天,皇恩寺那边总不至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才是。

    也还忘了问那姑娘的名姓。

    她拍拍脑袋,觉得自己果真有些迷糊。

    索性那姑娘不久便回来了,程阮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问题地问她,这姑娘脾气也非常不错,只是一贯的笑着,然后细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姑娘行十九,却没有别的名姓——程阮虽好奇,却也不好再细问——她随主人家谢郎自南冀回京处理商行事件,先前暂居皇恩寺,程阮出事的那晚,谢郎随意出来散步,不想正看见贼人行凶。遂救下她来,贼人见人来了就跑,现已不知踪迹。

    而就在程阮出事的次日,天降大雨。夏雨滋润干涸的土地,终使农家不必陷入困苦。陛下非常高兴,已召皇恩寺诸位小姐回京,诸家姑娘并仆从收拾完毕,已于昨日尽数离开皇恩寺。

    “那……诸家可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比如……比如……程家?”

    十九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诸家小姐都安好,只程家五小姐先前有些受惊,是以程家早早地就回去了。”

    程阮听闻,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心安定下来。

    十九在一旁看着微笑。

    公子说的果然不错,这姑娘,当真非常好哄。

    程阮却不疑有他,知道消息没有传出去,自然非常高兴,在十九的伺候下用了些粥食,自觉恢复些了,便想同她告辞。

    十九微笑问道:“姑娘不打算同公子告别?”

    这是为客之礼,程阮当然不会拒绝。

    十九微微一笑,引着她缓步向后院行去。

    这个院子布置清幽,奇花异草,茂林修竹,还引了山上的一注泉水流过后院,上建拱木小桥,旁侧正是一四角亭。

    亭中一人负手面向溪流而立,正是谢郎。

    十九在距离四角亭十步的位置止步,微微屈伸,延请她向内。

    程阮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亭中人听见脚步声,转过了身来。

    程阮原本准备向前迈的步子一顿。

    随即低下了头去,贝齿咬住了下唇。

    惊鸿一瞥,她并来不及看清他的容貌,只是眸子惊人,像是黑玉,带着深邃而略显冰凉的质感。

    就好像……就好像……对!就好像四姐姐。

    只是四姐姐像是出鞘的剑一样锋芒毕露,此人的感觉要深沉一些,但也依然有些不易亲近。

    她暗中给自己鼓了鼓气,抬起头来,目光却飘忽不定,不敢对上他的眼睛,然后贴手身前,行礼。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亭中只认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方才道:“客气。”

    声音也如同玉石,带着一丝冷。

    程阮的脑袋埋得更低了些,但既已开口,只好继续表明自己准备离开的意思。

    这会儿的静默并没有刚才长久,很快,程阮听到了他的回复:

    “请随意。”

    程阮颔首,微微抬起头来,却发现谢姓少年已经转过身去,只留一个背影,外型上带着岿然。

    她松了一口气,转过身走到十九旁边,跟十九道别。

    十九看了看亭中立着的人影,笑着道:“姑娘,先前使寺中姑娘受惊的贼人跑掉,现在也还没查出来是在何处,姑娘一人回去,恐怕不安稳。——十九送姑娘如何?”

    程阮怔了一下,摆手道:“不必不必,太麻烦了。”

    十九微笑着道:“澹台越将军的驻军正在前山,正是为调查那些贼人而来,十九便送姑娘到前山,如何?”

    程阮想了想,终于点了头。

    十九牵着程阮的手转身离去,程阮感激十九对她如此照顾,只满心欢喜,并未发现亭中的少年已转过身来,目送他们逐渐走远。

    容貌仍似冰雪,面上不辨喜乐。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转向门洞。十七从门洞疾行而出,在他三步之外停住,躬身道:“公子——那些人已经招了。”

    “出自父亲?”

    “是。”

    院中沉默,只有风声吹过,带动疏竹摇晃,发出飒飒的声响。

    半晌,十七才听到谢云璋的吩咐:

    “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是。”

    他领命欲去,却不想谢云璋再次开了口:

    “先问清此番程阮遇害内幕。”

    十七顿了一下,随后应道:

    “是。”

    程阮在十九的带领下走到前山,站在驻军的门口,颇有些不知所措。

    她在原地站了两秒,才终于将贴身放着的一块玉佩拿出来,走过去交给了门口的护卫。温声说道:“烦请大人将这件东西交给越王。”

    侍卫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两眼,终于还是拿着东西进去了。不多时,便再次出来,伸手延请她入内。

    程阮微微颔首,双手放在身前,捏着手走了进去。

    越王是当今陛下的幼弟,全名澹台越,是东梁有名的武将,其声势更在从开国就留下来的宋家一族之上。澹台越是幼弟,在澹台越出生不久之后先帝就过世了,临死前将当今天子澹台辽叫到身前,拉着澹台越的手,将澹台越交付给了澹台辽,并嘱咐澹台辽一定要像对待亲生孩子似的对待他。澹台辽哭着应了。

    澹台辽长澹台越三十岁,他的嫡长子澹台晔和澹台越是完全差不多的年纪。小的时候两人就常在一起玩,澹台晔称澹台辽为阿翁(父亲),澹台越也称澹台辽为阿翁。澹台辽每逢如此,便会纠正他:“阿越,你应该叫我哥哥。”

    澹台越却觉得奇怪,“为什么呢?”

    澹台辽只是摸着他的脑袋,“因为我就是你的哥哥啊。”

    他的目光放远,想到逝去的父亲,心中难过不已。

    程峪那个时候担任侍郎,辅佐太傅对他们二人进行教导。看到这一幕时,也不禁心痛不已,后来,他将此事当故事似的告诉程阮,喟叹道:“陛下,其实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呐。”

    于是,澹台越长大,成年,封王,统帅全军,成为东梁最年轻的统帅三军的将军。

    程阮在脑中搜索到了这些关于澹台越的信息,但并来不及多想,已经站在了主帐面前。有人帮她挑起了帘子,她走进去,正对上澹台越的目光。

    他站起身来,“程五姑娘?”

    程阮颔首,“是。——民女先前奉旨来皇恩寺祈福,却不想遭遇山贼,虽侥幸逃脱,但有些损碍,因此在后山农家休养至今。闻王爷尚驻营于此,所以想劳烦王爷派人送民女回府。”

    澹台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程阮在下面捏紧了手,唯恐他问些什么。

    幸而澹台越到底皇家出身,臣民之事并不多作过问,抬了抬手,同她道:“即使如此,本王便命人送程五姑娘回去。——只是希望程五姑娘休养好了之后,能将贼人特征予以告知,方可尽早将这些贼人捉拿归案。”

    程阮点了头,“敬诺。”

第十章 回家

    澹台越顾念程阮尚幼,特意让她坐他的马车回去。车厢很大,里面布置得也很舒适,但程阮唯恐有什么不得当处,所以一直不敢乱动。双手交握放在膝前,垂眸静静听着车轱辘滚过山路的轱辘声。

    她想起了梦里那个梨花树下的少年。

    那日因陛下下旨召姑父回京,想着姑奶奶也即将归来,奶奶非常高兴,就带着程阮去寺庙中还愿。程阮听着方丈讲经无聊,就自己去了后山玩,不知不觉就到了观明洞。

    然后,她就遇见了那个受伤的少年。

    程阮彼时吓坏了,琼笙也害怕极了,但还是勉力维持着西门嬷嬷所教的大丫鬟的派头,拉着程阮的手安慰道:“姑娘莫慌,看他受伤不轻,我们赶紧去找小沙弥将他带回寺中医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程阮只是慌了,拉着琼笙的手,“琼笙姐姐,琼笙姐姐,你快去叫人,不要让他死。”

    琼笙想让她跟着一块先出去,程阮却不肯,任琼笙怎么说都不肯。最后琼笙只好跺跺脚,咬牙去了。

    姑娘到底还小,不明白人心险恶。万一这人死了,她又是唯一一个在旁边的,到时候还怎么说得清?

    因着这一茬,琼笙跑的非常快,着急忙慌的去找了西门嬷嬷,又找到寺中管事的,一行人呼啦啦的去到观明洞,才将那少年的命给救了回来。

    少年自称谢九,西唐人士,本是在外游学,途中时见不平之事,遂拔刀相助。不想被人记恨上,便于此下了杀手。他突围逃出来,到底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观明洞前。

    大人对此信了几分暂且不论,程阮却是全信了,而且深觉他可怜,磨着奶奶将他带回府中医治。老太君拗不过,只好应了,却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个孩子。后面见他并无出格之举,言谈举止也颇有大家风度,方才放了手。

    如是,谢九在府中待了五个月十七天。

    时隔六年,谢九的容貌程阮如今已经记不大清,只记得他在梨花树下看书的时候,背对着她的身影挺拔。彼时程阮拉着琼笙的手在回廊檐下吃吃的笑。想着:老天一定是眷顾她,真的让她遇上了一个狐仙,真好O(∩_∩)O。

    那个时候,她觉得谢九的一切都充满了神秘感,就连离开也是不辞而别。谢九这个名字,就如风一样,倏忽而来,飘忽而去,离开之后,除了回忆,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是现在,程阮却连他的模样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唤她名字的时候的声音,尾音勾上去,晕在江南独特的烟雨里,含着如玉的温暖。

    “阮阮——”

    她一字一句的轻声对自己念道,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马车颠簸了一下,停住,然后有人在车厢外轻轻敲了敲,叩厢道:“程姑娘,到了。”

    程阮拿过澹台越帮她准备的纱帽,带上,将黑纱尽数拉下来,盖住自己的脸,伸手掀开了帘子。

    她跟送她回来的将士道过谢后,转身进了大门。

    澹台越先前就吩咐了人先行入府通报,程阮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程婧泪眼汪汪的迎了上来。

    “妹妹——”

    她一路迤逦过来,裙裾划过地面,像波纹一样泛开,向着程阮缓缓而来。姿态优美地拉住了程阮的手。

    “妹妹——,你无事便好。姐姐这几日都在担心那些劫匪会不会对你下手,妹妹又刚好是这样如花的年纪,万一,万一……”

    程阮却一根根的掰开了她的手。

    她勾起笑容,轻缓地笑道:

    “二姐姐,你记错了,阮阮只是受了惊吓,便在寺中稍作休养。姐姐神思恍惚,大概是记错了罢。”

    她捏着程婧的手丢下,向她微微颔首,而后与其擦身而过。

    程婧立在原地,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缠绵地在身后唤道:“妹妹——”

    程阮只是当没有听见。

    经历了皇恩寺的那些事,程阮根本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跟程婧说话,就连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勉力为之。再待下去,她怕她真的会忍不住动手的。

    她想来想去,还是母亲最为可信,因此回来第一个想见的,就是母亲。

    然而就在回廊的转角处,她看见了程荑。从程荑所处的这个位置看过去,能很清楚的看清院中的光景。她本以为程荑会说些什么,却不想她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程阮舒了一口气。

    好吧……虽然她不怕程婧了,但是,她还是有些怕程荑。现在她不插手,那她就放心多了。

    她却不知,程荑心中也颇不平静。

    程阮变了。

    如果之前在马车上还只是怀疑的话,那现在她已经可以肯定了。

    上一世的程阮就是个软乎乎的萌妹子,戳她一下,笑一下,天真浪漫得紧。跟程婧的关系也是非常的好,程婧说什么她做什么,被利用了也不知道。程父程母的溺爱,及裴审言的宠溺,都造成了她天真的个性,像今日这样带着刺儿的推开程婧的示好,还是第一次。

    她变了,程阮也变了。程婧上一世顺风顺水的运程,还是会一成不变么?

    她这样想着,眼睛里面的光越发锐利起来。

    程阮并没有走到母亲的院子,走到一半的时候,母亲已经扑了过来,将她抱进了怀里,“阮阮——,我的阮阮——”

    声音带着哭腔。

    程阮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母亲这样的腔调了,自从她做了当家主母,只有越来越得体的份儿,少见这样的紧张模样了。

    她全身都埋进母亲的怀里,蹭了蹭,眼泪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但她只是微笑地道:“母亲,我没事。”

    然而宋蕙仪的身子只是颤抖,她紧紧地抱住程阮,唯恐她下一秒就从面前消失。

    程阮慢慢止住自己的泪水,拍了拍母亲的背,等待她情绪平静下来,然后抬起头微笑,“母亲,我没事。”

    宋蕙仪细细地看了看她,见她面上并无悲戚神色,想着又是澹台越亲自命人送回来了,到底放心了些。不过还是有些忐忑的问:“阮阮,他们当真没有……?”

    程阮摇了摇头,伸出右手。袖子坠下来,露出里面的袖箭。

    “母亲,这个帮了我。”

    她显摆似的晃了晃手臂,伸出手缠上宋蕙仪的脑袋,嘻嘻地笑,“母亲,您不要担心我,您不老说阮阮长得特有福相么?肯定可以逢凶化吉啊,您不要担心了。阮阮什么事儿都没有,您要是不信,可以让乳嬷嬷来查。”

    宋蕙仪摸着她的脑袋,摇了摇头,“母亲信你,你无事便好。”

    程阮微微一笑,看着宋蕙仪站起身来,拉住了她的手,“只是母亲,阮阮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些人要抓走阮阮呢?阮阮常在深闺,和这些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们却偏偏知道阮阮是程家的姑娘,专门冲着阮阮而来。这些,难道不奇怪么?”

    宋蕙仪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瞥向她这边,微微一笑,“噢?那阮阮觉得会是谁去找上的他们呢?”

    程阮嘻嘻笑道:“母亲,阮阮也不知道嘛,所以想让母亲出手,去查一查。能查到的话,当然最好,不能查到的话,也能做个警醒嘛。”

    程母看着她微微一笑,“阮阮,你真的长大了。”

    程阮抬头看向宋蕙仪,眼神清澈,“母亲,就像您说的,阮阮终究有一天要长大的,要自己去面对未来的一切。阮阮也希望自己能够强大起来,这样,才不会日后被人踩在脚下,跌落到尘埃里。”

    程母抓住她的手紧了紧。

    她微微笑道:“好,这样,很好。”

    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终于让她放心了,程阮才屏退左右,自己往后院花圃走去。

    花圃里面人不多,她在兰花面前站定,蹲下,“系统。”

    这是她第一次正经的叫兰花精的名字。

    兰花精本是掩了脑袋晒太阳,听见她的声音,枝叶伸展开来,凑上来在她脸上轻拂,“程阮,你回来啦!~\(≧▽≦)/~”

    声音很欢快。

    程阮笑了笑,抱膝坐下,“恩,回来了。”

    不过她说完就将脑袋继续埋了下去,声音有些闷。

    兰花精枝叶伸过来,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只是没什么力道,好像在过家家。

    “程阮,你不要不开心啦。这次你很幸运啊,都没有出什么意外,已经比原来的情形好很多了。程婧的心思你已经知道了呀,提前防备就好啊,你可是这个世界的原定女主呢,绝对会打败她的!恩,就是这样!O(∩_∩)O”

    看她渐渐的抬起头,兰花精就收回枝叶,在原地慢慢的舞了起来,模仿歌女们的动作,枝叶纠缠成匪夷所思的角度,在她眼前晃了晃。

    “程阮程阮,我跳舞给你看,你不要伤心啦,好不好。来,看我的,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啊啊啊,马丹!好疼!/(ㄒoㄒ)/~~”

    原来是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身子扭成了一个结。

    程阮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兰花精往她这边伸了伸叶子,“哈哈哈哈,你笑了,笑了就不准再伤心了喔,乖乖的,我会帮你报仇的,恩!”

    它说着向上举了举它缠成结的枝叶,看起来好像小孩子吼吼举拳,一脸的稚气,但却真诚可爱得紧。

    程阮看着它,半晌,唇边终于不自禁的绽放出笑靥,真诚道:“谢谢你,兰花精。”

第十一章 闺秀打造计划

    兰花精的枝叶在风中晃了晃,它的声音沉淀下来,不比原来聒噪稚气。

    “程阮,我会帮你。对抗程婧涉及到这个世界的稳定,所以,在一切没有成定局之前,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我说过,你是这个世界原定的女主,所拥有的能量,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程阮微笑,“好。”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程阮转过头去,看见琼笙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近前了,方才忍着泪意,唤了一声:“姑娘——”

    程阮拍拍裙子站起身,仰头看向琼笙,微笑,“琼笙姐姐,阮阮没事,你不要担心。”

    她伸出手抓住琼笙的手,察觉到手心里的汗意,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她的手晃了晃,“琼笙姐姐,阮阮想吃冰凉凉的糖樱桃,我们回去吃好不好?”

    琼笙蹲下身来,双手颤抖着将她笼进怀里,“好,好,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声音里还含着明显的哽咽。

    程阮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

    母亲在,琼笙姐姐在,兰花精也在,她的境况,并不算太糟。

    安慰了琼笙,又命人将兰花精移到她屋子里,程阮方才放下了心。在琼笙的督促下用了些零食,便磨着她要自己歇一会儿。琼笙看着程阮还跟从前似的贪吃贪玩,心自然放下了些,便给她闭了门,自去了。

    程阮站在兰花精的面前,看着它的枝叶已经被人捋平,想着它先前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笑。

    兰花精枝叶在她面上一扫,身子摇晃,好像做了一个斜睨的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为了谁那样呢!你再笑我揍你喔!”

    依旧示威似的往上伸了伸它的叶片。

    程阮忍俊不禁。

    不过眼看着兰花精又要唠叨,她只要略收了笑意,问道:“你先前说你要将血液样本上传端点,是要怎么做?”

    兰花精收回枝叶往回退了退,好像在上下打量她,“我还以为你听不懂呢,先前那么跟我跟我玩扮猪吃老虎,搞得我真以为你是个呆子似的。我就说嘛,原女主怎么会这么呆,这么笨。”

    程阮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将手掌向前伸了伸,“你不是要取血么?还那么唠叨。”

    涉及正事,兰花精终于不闹了,枝叶将她的手掌包围住,然后轻轻的划了一个口子出来。

    口子不深,大概也是兰花精用了什么秘方,程阮并不觉得疼,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她的血顺着兰花枝叶的脉络慢慢的向根部涌去。

    并没有多久,血液流动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兰花精的枝叶全部伸展开,好像寺庙里宝相庄严的佛。

    程阮见它如此,自然也不好移动手掌,保持姿势端站了约莫半柱香,方才听到兰花精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道:“成了。”

    与此同时,她在脑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血液匹配成功,零零七五号女主身份确立,开启保卫作战计划。

    声音空灵,把程阮整个人都罩在了其中,却遍寻不见来处。

    “这是——?”

    “你不用管它,端点的自动回复而已。”

    程阮看了看四周,呆呆的点了点头。

    兰花精“噗嗤”一笑,“程阮啊程阮,我总觉得你是个人才。明明底子挺聪明来着,怎么看起来就是呆呆的。肯定能骗到不少人。”

    程阮瞪着眼睛看了它一眼,惹得兰花精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喏,我现在跟你说一下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

    程阮点了点头,搬了一根板凳坐在兰花精面前,支着手,一副听故事的模样,“你讲。”

    “喏,是这样的,先前其实已经跟你说过一些了,你们存在在一个书的世界里,在这本书里面呢,你本来是女主,裴审言统一天下,你就做了皇后,这是初始版本,没问题吧?”

    程阮眨了眨眼睛,“有问题。”

    “恩?”

    “怎么是审言哥哥结束三国乱世?他只是公卿之子。”

    兰花精挠挠脑袋,“对哈,等我查查。”

    不多时,兰花精就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肿么办,找不到资料了。我在传输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好多资料都丢失了。嗷呜嗷呜嗷呜。”

    后面自动转为嚎。

    程阮嘴角抽了抽。

    她伸手戳了戳兰花精,“好吧,你继续说。”

    “唔,然后程婧就从现实世界,唔,就是创造你们的作者所在的那个世界穿越过来了。因为她很有野心,一点都不想做一个在这个世界默默无闻相夫教子的女子,就在还在寺庙的时候设计遇上了裴审言,并且在精心包装下,让裴审言对她有了好感。喏,这个应该明白吧?”

    程阮弱弱的举起了小爪子,“不明白。——审言哥哥还在外面游学未归,怎么会已经和程婧见过面了?”

    兰花精暴躁的舞了舞枝叶,“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再吵!再吵我不告诉你了,看你怎么办!哼!”

    程阮只好讨好的笑了笑,脖子往后面缩了缩。

    其实是兰花精自己找不到资料,自己也不知道吧。是吧是吧→_→

    兰花精只好继续讲:“喏,程婧很聪明啊,又利用了这里的程婧的身体,让别人在对她尚且年幼,幼年又多事故的基本条件下,频频对她产生怜惜和疼爱的心思。韬光养晦,在别人都当她只是个小孩子对她宽容放纵的情况下,暗中做了自己的事情。——这就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知道不?”

    程阮看着它笑,继续点头。

    兰花精骨子里还是好暴躁,不要惹怒它。恩,就是这样O(∩_∩)O

    “这些部署在三国战争正式拉开帷幕之后变得非常重要,程家在战乱中被烧及自身,她却隐在人群中明哲保身,并通过她前期所创下的势力,开始了乱世之中黑吃黑的进程。”

    “她所处的那个世界,比你们这个世界进步了一千年不止,一千年的沉淀,足以让她利用她所知道的一些知识走在人前。而在她的生意做得足够大的时候,她开始涉及盐铁,涉及军火,涉及政治。——并成为一个足以影响政治的商人。”

    “啊?”

    程阮闻此惊呼。如果说前面的黑吃黑什么的,她不懂得话,那么,这里,却已经足够明确了。

    能够在乱世中影响政局,即使是个女子,也足以让人钦佩了。

    “是的。”兰花精顿了一下,“然后,她再以自己所知道的这个世界要发展的脉络,开始大肆笼络在将来的会出人头地的人才,从寒门子弟到落魄贵族,从将相到名儒。她的手下,百花齐放。”

    程阮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她统一了这个天下?”

    “是的。”

    “那……程家呢?”

    “三国之乱,正是因程家而起。你觉得,程家会怎么样呢?”

    程阮默然。

    半晌,她才艰涩的开口:“她这么厉害,我怎么,怎么可能斗得过她呢?”

    兰花精往前探了探,兰草落在她的头顶,好像拍着她的脑袋在安慰,“程阮,我说过,我会帮你。虽然我手中的资料不全,但是却可以一步步地给出相应的指示。你要相信,你可以做到。——这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场,你要站起来,拿起刀剑来和她对抗。是,程婧会的很多东西你都不会,权谋军事,经济学术,你都一窍不通。但你能放弃么?在这个世界里,不是她死就是你亡!”

    它顿了顿,枝叶划过她的头顶,很轻,声音却很坚定,“你不能,程阮!我就是来这里陪你走下去的,如果连我都没有放弃,你又有什么资格自己就放弃?你的身上,本来就担着责任。”

    “我会陪着你。”

    它一字一句的说,掷地有声。

    程阮没有说话。

    兰花精也没有说话。

    只是轻轻地用枝叶拂过她的脑袋,慢慢地等她缓过来。

    过了很久,程阮才抬起了头,目光澄澈。

    “我明白,我不会放弃。——那么,第一步应该怎么走呢?”

    兰花精微微一笑。

    “程婧现在颇得老太君的欢心,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么?”

    “因为她会说漂亮话。”

    “因为她从来不会真正的生气。”

    “于她而言,你们只是书中的人物,而且是一千年以前的书中的人物,远远比不上她聪明。何况你们的那些把戏,于她而言,也确实不够看。——她站在高处进行俯视,隔离掉情感的因素,自然能够很精准的找出你们言语动作谋略中的漏洞。”

    “——所以,我想教你的第一课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可以表现自己的难过,悲伤,愤怒,但是,如果你的喜怒哀乐的情绪病不能帮你很好的解决困难的话,就不要这样做。——你的心境要平。愤怒会让人丧失理智,但是你必须得有理智。”

    程阮抿了抿唇。

    “我知道现在这样教你,多少有些强忍所难。那就先学会不要愤怒。学着像她一样,以大家闺秀的雍容姿态,去面对他人。”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兰花精微笑,“很好。——宋夫人即将来为宋荻提亲,但程婧不想嫁,会推给程荑。程荑出嫁后,宋荻和程婧遇见,对程婧一见钟情,同时也对程荑心生怨愤,进而在程婧的挑拨下和程家决裂。——宋荻是第一步棋,所以,必须从这里开始破局。”

    程阮点了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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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188/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女不服来战最新章节! 作者:我独行南所写的《穿越女不服来战》为转载作品,穿越女不服来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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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不服来战介绍:
程家二小姐程婧被穿越了,某位无良女配顶着一张好皮囊准备大展拳脚,兴风作浪;
程家四千金程荑重生了,气场全开,势要逆天,打压一切嚣张气焰;
程家五姑娘程阮莫名被系统砸中了,于是苦命的本土人士不得不接受任务,走上拨乱反正之途。
什么?竹马竟然是反面最大BOSS?
什么?路人甲竟然才是良人?
程阮:默,系统,乃这么恶趣味,乃家主人造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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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土VS穿越VS重生,程阮手握系统,联盟重生,开启本土女保卫大作战。
不服?呵呵,不服来战!穿越女不服来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女不服来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女不服来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