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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不服来战全文阅读

作者:我独行南     穿越女不服来战txt下载     穿越女不服来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家宴(下)

    虽是家宴,但席上也还是一样的热闹。

    尤其是程荑又是带了个小苗儿一块儿来的,更是让大家欢喜得不得了。

    宋蕙仪看着她的肚子,笑起来,双手合十,不住地念着佛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总算是苦尽甘来。”

    程阮在一旁笑着看着,半晌,才回过神来同谢云璋道:“我在母亲身上,倒是越发能够看到奶奶的影子了。”

    奶奶也是这样,从程阮的记忆开始就爱去佛堂,吃斋念佛,不理俗世。除了先前程婧的那件事情之外,别的她都不愿理会。程婧的那件事儿,也是她内心实在太愧疚,才对她多有拂照。其实说起来有多少骨肉之情,恐怕也未必。

    这个时候想起来崇德二十年的事情,都好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分明其实才过了两年罢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程阮忍不住轻轻晃了晃脑袋,其实也还是太小了。

    谢云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人之生死,总是会经历这样的过程,等到过尽千帆,再想来这世间千奇百怪,也才发觉没有了追寻的意义,倒不如将这些经历放到儿孙身上,为儿孙求得些福气。”

    程阮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去抓他的胡子,笑他,“你也不到二毛时候啊,怎么就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来,活像活了半百的人似的,老、公、公!”

    她捏着他才蓄起来不久的胡子,轻轻地左右摆动,嘻嘻哈哈地笑着。模样甚是开怀。

    谢云璋任由她胡闹,只是看着她的笑容,眉眼温润。

    ————————————

    夜色慢慢浓重起来,程荑怀了孕,本该小心身子。宋蕙仪唯恐夜间风寒露重,让她身子受损,所以眼见着天色暗下来。就急哄哄地吩咐丫鬟们送程荑回去。生怕她出些什么事情。

    程荑见着她较真的模样,也甚是无奈,只好应了。宋骆笑着向他们打了招呼。自扶着程荑上了马车,哒哒声起,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程峪找了谢云璋去谈事情,宋蕙仪便也找了程阮去说私房话。进了屋子关了门。宋蕙仪指头就直戳着她的脑袋而来。

    “啊!”

    程阮没有想到宋蕙仪突然发难,只能呆呆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看向宋蕙仪,“母亲,怎么了?”

    疼倒是不疼,程阮只是觉得有些讶然。

    宋蕙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傻姑娘!你看看你四姐姐,也不过早你不久成亲,现下连孩子都出来了。更不要说你二表哥(宋骆)先前那样的身子,你怎么就没一点儿动静呢?”

    “啊……”

    程阮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宋蕙仪会这样说。想到先前谢云璋说的生孩子的话,很不自禁的,脸上又红了。

    宋蕙仪见了她这模样,心中有些迟疑,“你……你和谢云璋……还没有……?”

    程阮转过身子去,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脸,呐呐道:“母亲,能不能不要说这事儿了?”

    宋蕙仪见此,哪里还会不明白?

    她叹了一口气,上前将程阮身子掰过来,无奈道:“阮阮……”

    “虽则母亲一向不拘着你,但此事仍是身关你日后在谢府的地位,你是当家主母,底下没有一个孩子防身,这可怎么了得?何况你们现今……”

    宋蕙仪欲言又止。

    哪里会想到他们成亲都这么许久了,竟还是清白身,平素看着也不像是那个样子啊。

    “是不是他……?”

    程阮跺脚,“母亲!”

    宋蕙仪无奈,“好好好,母亲不说了。”她在程阮额头上屈指一弹,道:“阮阮,母亲知道你一贯是个聪慧的,只是从来不肯多动脑子,可是此事,到底是跟你未来有关的,你总得上个心啊。”

    程阮埋下头,像鱼一样吐泡泡,“知道啦知道啦,母亲,您不要担心我,我省得的。”

    ——我省得的,就是做不到。

    宋蕙仪见此,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另捡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来同她讲。程阮应得心不在焉,宋蕙仪实是无奈,见天色也差不多了,想着程峪跟谢云璋要谈的事情也应该告一段落了,便带着程阮出了来。

    外面果然见谢云璋已经在等候了。

    他们同程峪宋蕙仪并着程铭告了辞,方才出来。谢云璋并没有找马车,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回度着步子。

    夜风着实有些凉了,谢云璋自仆从手中接过大氅,抖落在程阮身上,并给她系上了带子。

    程阮仰起头。

    她能看到谢云璋眼中专注的神情,柔软得像一汪水,慢慢地渗透出来,将她整个人全部笼了进去。

    程阮不禁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

    指尖有些凉。

    谢云璋握住她的手,将其藏进了大氅。

    远处的月亮很圆很明亮,大概能彰示明日会是个晴天。

    目光由远及近,随着月光洒落下来,便看见谢云璋负月而立,月光流泻下来,从他的肩膀洒落,落在地上,成为一点一点银亮的颜色。

    真好看。

    她从来都挑剔不出谢云璋眉目里的缺点,斜眉入鬓,眼睛像黑曜石,高挺的鼻梁,还有底下,轻薄的唇。

    他的轮廓很深,不笑的时候能让人感觉到一阵冰寒,径直入了骨,冷到骨子里面去。

    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却是眉眼弯弯,一如曾经立在梨花树下负手偏头轻笑的少年,带着无与伦比的温暖。

    程阮突然伸手抓住了谢云璋的手。

    “阿九,我……”

    “阮阮,我……”

    同时出声,却又同时顿住。

    程阮眼睛飘啊飘,埋下脑袋来,想着刚才未经脑子就想说出来的话,有些赧然,只好低声问他,“怎么了,阿九?”

    谢云璋将她的手拢入手中,热度从他的手心传来,程阮微凉的手指渐渐温暖起来。

    阿九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润呢,真好。她这样想。却听谢云璋开了口:

    “阮阮,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北汉了。”

    程阮猛然抬起了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破问

    程阮没有想到她得知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谢云璋即将北行?

    为什么呢?

    这样突然,更不要说先前谢云璋才将谢云双和段嘉禾放进牢里。

    这里面要说没有他们二人的影响,恐怕当真不尽不实。

    心中万般思量,到了嘴边,却终究只剩下了一句话:

    “明儿早间就走么?”

    谢云璋“恩”了一声。

    程阮的指尖已经暖和了,他将她的手藏进大氅里,“仔细些,不要轻易伤了身子。”

    抬眼,他便看见程阮微抿着唇的模样,想了想,道:“阮阮,你不必担心,我会安全回来的。你一贯贪睡,不必刻意起来送我。”

    程阮垂下脑袋,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些舍不得,但那样的舍不得,却也说不出口,唯恐会让人觉得怪诞。

    直到脑袋上突然有了些动静,她方才抬起头来,正见谢云璋将大氅的兜帽翻上来,将她的脑袋罩了上去。

    兜帽过大,眼前有片刻的黑暗,随后被谢云璋细心地将兜帽往上翻了翻。

    眼前露出谢云璋的眉眼来,程阮抬起头来,再度抓住了他的手,道:“阿九,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府中等你回来。”

    谢九笑了笑,看着仰起头来的程阮,弯了弯嘴角,“好。”

    ——正如谢云璋并不打算与段承佑平分这个天下一样,段承佑的邀约也一样心怀鬼胎。但是,不管是阴谋阳谋,若是谢云璋到了北汉的地界儿,那有很多事情。就很难保证了。

    ——比如说,刺杀。

    如果段承佑有心要谢云璋的命,那么,身为一个西唐人的谢云璋,无论怎样防备,恐怕都并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地界儿不熟悉,势力也不能深入。谢云璋的生命。其实并不能保证。

    这是这些,他们都没有宣诸于口。

    尽管,他们心中都非常明白。

    谢云璋只是笑了笑。然后拉着程阮的手,慢慢地往回走。

    前路并不远,于是他们放慢了速度。任由月光落在他们的身上,然后在背后拉出一对相偎的影子。

    ————————————

    “北边?”

    谢云双挑了挑眉。尽管她身在牢中。但周遭并无人苛刻她,是故在段嘉禾将其从悲伤境地带出来之后。她很快就恢复了从前的“活力”。

    “是的,北边。”

    段嘉禾笑了笑,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谢云双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过了很久。她才再度道:“我为什么还要再信你一次?”

    “因为你只能相信我了。”

    段嘉禾轻笑道,“你看,在西唐。你和北汉勾结的事情已经深入人心了,你不要忘了。你和谢云璋终究是不一样的,他是朝臣,是在位不过五年就能笼络朝中大批朝臣的当朝忠臣,同样,他还是受先帝嘱托,以年少之躯匡扶幼主的权臣。——且不论他的身份如何,其后的势力如何,就说他在位五年所做的举动,治洪水,斩贪官,笼络了多少人心?要这些人相信谢云璋会叛主,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难做的事情。”

    ——但是她布局良久,却不想竟然到底被谢云双还有叶伯邑给破坏了。

    这个叶伯邑其实在原著里是没有出现过的,因为女主的西唐线开始的时候,谢云璋已经不再是少年之身,西唐的小皇帝也已经有了十三四岁的光景。但是现在,那个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罢了。

    在原著里面的谢云璋,那个时候已经成为了唯一的权臣,皇帝幼年就是他带着的,所以一切都听从他的命令。除了没有皇帝之名,实际上也差不错了。

    不过谢云璋一直没有费而自立,一直只坚守着丞相的本分,尽管那个时候,他也已经对谢云双动了手。

    叶伯邑的出现是个意外,提前走西唐的线也是一个例外,所以,才引发了这一系列的连锁效应么?

    段嘉禾这样有的没的的想着。

    不过她面上还是噙着笑,继续怂恿谢云双。

    “胜负本是常事,这次既然已经挖出来了一个钉子,那下面,为什么不会更好走呢?娘娘也应该宽心才是。”

    她顿了顿,“——何况,娘娘大概还不知道,我哥哥(段承佑)已经即位了,并请了谢云璋去洽谈要事。”

    谢云双抿了抿唇,她并不是蠢笨,只是眼界囿于内宅罢了,但是实际上,能够在宫中那么多人之间脱颖而出,察言观色,揣度人心,也一样是必备的技能。何况,段嘉禾暗示的语气太明显了,她不至于听不出来。

    于是谢云双笑了笑,“那么,贵国是打算模仿楚汉之事了?”

    说的当然就是鸿门宴。

    段嘉禾笑了笑,“自然。”

    ——如果能够在宴席上对谢云璋动手,完毕之后再嫁祸他人,只要做的隐秘,总归是在北汉的地盘上,不愁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

    ——到时候,就算有人觉得不对,也断然不会说什么了,因为拿不出证据,也因为,那个时候,谢云璋已经死了。

    ——谢云璋一死,叶伯邑那个年老的,也委实没有几年可以活了。西唐的实权人士也不过是一个头发上见识短的谢云双罢了。虽则朝中还有个清流的力量,但清流多是文人,彼此之间的派别争斗又颇为严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程峪虽然寄居西唐,但他爱惜羽毛,断然不会牵连到这样的事情中来,那样无疑会让他背上贰臣的名声。

    那么,西唐又有什么是不能拿下的呢?

    段嘉禾抬眼,正看见谢云双疯狂的眼睛。她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这样的人,哼。

    只是她面上并没有过大的变化,所以谢云双理所当然的忽略的过去。她只是走到了铁栏边,蹲下身来,想尽力与在她对面牢房的段嘉禾相对视。

    “你答应我,谢云璋一定会死!”

    她要求一个保证。

    段嘉禾笑了,谢云双这样的疯狂的神色让她心情很好。于是她痛快的说道:

    “我答应你。”

    没有人发现,在牢狱外间,有一个人,贴着墙壁听完了她们的全部对话。他惊慌失措,着急忙慌地往外跑了出去,好像身后有鬼一直在追。

    他一路跑走,一路撞翻刑具,哐哐地铁链声在狭小的区域里回荡,竟真似鬼魂嚎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行行而北

    知晓了谢云璋要北行的消息,程阮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轮,最终还是坐起身来,靠在床边看着外面清亮的月亮,脑中的思绪不自禁地就跑远了。

    她是被冷醒的。入秋了,夜风微寒,她又只搭了一层薄毯,开着窗,夜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带来寒凉的秋意。

    现在是日出前最暗的那一刻,程阮呆看着外面,直到天边泛起光亮。

    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襄雪起了,程阮哑声喊道:“襄雪……”

    襄雪闻见声响,应了一声,快速将衣衫换好,推门入了内。

    “夫人怎么这会儿就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儿么?”

    “睡不着。”程阮轻轻摇了摇头,头有些晕,声音也有些哑。

    襄雪听着不大对劲,走上前来,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却发现烫的不得了,顿时惊慌起来,“夫人发热了,襄雪去请大夫来。”

    她转身想走,却被程阮拉住了手腕,“夫人?”

    程阮摇了摇头,“不碍事,稍后看也是一样的。”她顿了顿,问道:“——相爷呢?”

    襄雪也是心思细腻的女子,怎么会不明白程阮的意思,遂道:“相爷大概也方才醒来,夫人要去送送么?”

    程阮脑袋有些飘,这样的状态实际并不好,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更衣。”

    程阮到的时候并不算晚,谢云璋正自屋中出来。东西早先就打发了放上马车,为保安全,他和军队一块出发。看见程阮出现再次。谢云璋有些意外,却是笑着走了来,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傻姑娘,不是说好好睡着么?怎么这么大清早儿的,就出来了?”

    “睡不着……”

    程阮哑声道,抓住谢云璋的手。十指相扣上去。微微弯身,将额头贴上了他的手。

    额上的温度滚烫,谢云璋瞬间就发现了不对。正要唤人来,程阮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阿九……我怕……”

    她的声音是哑得,听起来就好像带了哭声。

    谢云璋便不再动作了,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傻阮阮,我会回来的。你不要担心。何况,就是再大的事儿,也犯不着你拿自己的身子来糟蹋,让襄雪叫大夫来吧。恩?”

    程阮轻轻摇头,“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好不好?”

    她没有抬头,言语中却已有哀求之意。

    谢云璋果不再劝。

    他知道她的顾虑。

    连他此去北汉。他都不知是否能够平安归来,也难怪程阮会担心成这个样子。只是他是男子。自将这样的情绪隐藏了起来,他也并不愿程阮来送他,别时愈缠绵,别后,反倒愈发伤怀。他并不愿意程阮不快乐。

    何况,他早先就已经给乐正去了信,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至少程阮并不会无人照料。尽管乐正在东梁境内和诸方势力斡旋,但是实际上,在和澹台越达成了协议之后,东梁境内的残余势力不过一些地方起义军队罢了,带着澹台越的人马,对上这些人,若是都还败了,那才是真正的阴沟里翻了船。

    所以实际上,乐正所处的位置,比他还要安全些。何况他对程阮有不可名状的心思,若是……,乐正也是个良人。

    只是程阮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只是单纯的害怕。谢云璋见她久不言语,额上的温度又委实高的吓人,叹息一声,长臂一挥,将她搂紧怀里。

    程阮稍有的没有害羞,也没有挣扎。

    他低下头去看她,果然发现她已经闭了眼。大抵昨夜一宿未睡,难免犯困,何况烧的这样厉害,脑袋早不知飘忽到哪里去了。

    这样拳拳的心意。

    谢云璋想笑,却发现并不能如愿笑出来,只好将程阮抱起来,一步一步地送回她的院子。

    临床的窗子果然大开。

    谢云璋将程阮放回床上,另取了略厚的被子给她盖上,又起身去关窗。

    他的手却被握住了。

    他低下头来,正看见程阮水盈盈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关上窗,安慰道:“阮阮,不要担心了。”

    程阮咬着唇,没有说话。

    其实她很想说,阿九,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走了,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但是她说不出口。

    谢云璋身处出现之位,有些责任,并不是他不想去承担就不必去的。

    相反,他必须去。

    而作为他的妻子,她并不能出声阻拦。

    否则,便也算不得贤妻了。

    可是……她真的舍不得啊。

    她的面色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咬着下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谢云璋似乎明白了她的纠结和顾虑,凑近了来,又抱了抱她。

    “阮阮,我答应你,我会小心的。我会一直去信来,把那边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说给你听。若日后得了空闲,我们便一同去四处游玩,好不好?”

    程阮咬着唇点了点头。

    谢云璋心中一叹,面上却笑着,凑近了程阮的耳朵说道:“傻姑娘,我还等着回来的时候同你生个孩子呢,怎么会就这样甘心就去了?就算是为了谢家日后传承有人,我也会拼了命回来见你的。”

    他原以为程阮会有些赧然,却不想程阮却定定地看向他,点了头说道:“好。”

    谢云璋一愣。

    程阮的手却伸出来,环抱住了他,脑袋靠在他的肩窝上。

    “阿九,你答应了我的,我等你回来。回来,我就……”

    ——你若安然地回来,我们就一起生个孩子吧。像四姐姐和二表哥一样。

    她自幼养成的矜持让她开不了口,谢云璋却已然明了她的意思。

    他的嘴角勾了勾,再无其他言语,只是承诺似的应道:“好。”

    却是将程阮抱得更紧了。

    程阮也不再说话。

    在这样的温暖里,她的脑袋越发感到沉重,也越发感到飘忽,情不自禁地,便渐渐睡了过去。

    她感觉到有人轻柔地将她放回了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碰了碰。

    触感温凉。

    只是,手心却空了。

    他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公孙贺泽的拜访(上)

    程阮身子不爽利,程荑听闻了这个消息,想着相府中也无人伴她,索性就将她接到了宋府。

    程阮热症发了好几日,等到身子稍微好些了,程阮便跑到程荑那边去,去和那个还没出世的小侄女儿玩。程荑每每见着她小心翼翼地过来,都极为忍俊不禁,程阮便嘻嘻笑起来,看着程荑的肚子,觉得有个生命在她体内孕育什么的,真的是件好神奇的事情。

    有程阮陪着,宋骆也算放心,便每日伙同程铭一道出去。程铭初入西唐官场,上上下下都需得打点,是以每日早出晚归,看着很是劳累。

    程铭并未提及官场中事,自也没有人问。程阮想着,程荑现今肚子里抱着一个球,总还是应该心情好些才是,所以什么事儿也不想她操心,只想着让她安安心心养胎,便也罢了。是以她去陪着程荑说话,也都是捡了轻松的东西说来。程荑总是微笑,躺在贵妃榻上,手掌放在腹部,感受那里的小生命的孕育。

    这种时候,程荑的面上会出现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神情,这对她来说是并不常见的一种神情,至少对于这一世的程荑来说,正是如此。每逢如此,程阮便在一旁看着,手支着脑袋,默默地看着程荑这样的神情,只是微笑。

    这种时候,她会觉得程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自己的孩子一起。这样的温馨,让人觉得,外人无论如何,也入不到她们的世界里去。

    不过这样的情感只是闪过一瞬间,更多的时候。程阮依然觉得艳羡,能有自己的骨血,在自己的肚子里缓慢成长,真正的血脉相连。

    小侄女儿一直在肚子里没有动静,程阮后来见宋骆回来的次数多了,自然也便不再去打扰,便想着收拾东西回府。却不想被程荑拦住。程荑道:“现今谢云双从牢狱里出来。虽则还是在冷宫里带着,但她在宫中的势力其实仍在,你这样回去。独一个人,未免有些不安全。”

    心意拳拳,程阮便应了下去,于是继续在宋府的宅子里面宅。

    程荑见她不再要走。也放了心,去寻了宋骆来。问他朝中之事如何。

    宋骆道:“明瑾(程铭字)到底是程峪的孩子,这样多去交游几番,自然能够打开局面,他并不是个迂腐的。后来的事,想必也并不难了。”

    程荑道:“那他平素出门,可有人跟着了?”

    “我已派人去了。只是尚未告诉明瑾。这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没由得要说出来惹人烦心。”

    宋骆走到背后。帮程荑揉捏肩膀,见她姿态放松了些,便笑着弯下腰来,耳朵凑到程荑腹部,轻轻地向里面问道:“囡囡今日乖不乖,有没有闹娘亲?”

    程荑推了推他,道:“府中今日也被派了人来,还好秋葛赶了来,否则今日的事,恐怕还不能善了。”

    宋骆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哼道:“谢云双也真是不安分,方才出来,又要开始动手,也不怕谢云璋回来整治她。”

    程荑道:“此番谢云璋去北汉,是段承佑的主意,打的什么算盘,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偏又不得不去。段嘉禾被送归北汉,态度一贯的有恃无恐,恐怕是早就有人跟她通了气儿。”

    话至于此,宋骆已经明白了。

    “看来谢云双又再度和段嘉禾走到了一块儿,想双管齐下。”

    程荑点了头。

    她的手划过桌面,“谢云璋,程家,宋家……恐怕都是她的目标。”

    宋骆没有说话,只是亲了亲她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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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情,程阮并不知道。宋府中暗中的侍卫增了好大一批,却都没有现身明处,程阮自然只当一切正常,断断想不到就是程婧走了,谢云双也坚定不移地贯彻她对程家的方案,预备斩尽杀绝。

    这些程阮都不知道,她在宋府过得闲适,还有程荑陪她说话,每日只是数着日子,然后在脑中拿了地图来对,想着谢云璋今儿应该到哪儿了,地界儿又是怎么个情况,会不会冷,会不会饿……倒也当真不算无聊。

    这样闲适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公孙贺泽的上门。

    其实程阮先前并没有正面见过公孙贺泽,在谢云璋决定选定他站出来入谢云璋的眼的时候,他就和公孙贺泽少了联系,并不希望被谢云双察觉出什么不妥来。

    而现在,虽然谢云双失势了,但公孙贺泽也一贯坚定地站在了谢云双的身边。

    至少,在明面上,仍然是这样的。

    这也致使士林中的反对声音,如日中天。

    但因为公孙贺泽的坚定,谢云双硬是在自己势力也不足够的境地下,保下了他来。

    所以,公孙贺泽现在的上门,就显得非常不合时宜了。

    他是穿着仆人的衣服入的府,抬了陈羡的名号出来,说来给程阮送一封信。陈羡回北也很有些时候了,程阮却还记得这个姑娘,便让人将他带了进来。却不想见到了一个生面孔。

    程阮不动声色地套话,公孙贺泽说得有些勉强,程荑在一旁默然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让家仆将他擒住。

    公孙贺泽文官身子,自然抵不得宋家的人,“唉哟”一声被人拧着胳膊跪倒在地,形容十分可怜。

    程荑冷声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公孙贺泽欲言又止,想说出来,却又唯恐周围的人有些是不可相信的,泄露了消息出去,只能硬抗。

    程荑挥挥手,准备上刑。

    公孙贺泽求救的目光看向程阮,程阮咬着唇,脑袋往旁边偏了偏。

    非她不愿救,实是她也不知此人所言的真假。

    程荑正要上刑,却不想宋骆竟回了来,公孙贺泽大喊一声:“大人救命!”

    宋骆闻声,立即抬手止住了家丁,细细地看了看他,眉头皱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家丁尽数退下。

    宋骆方才扶了公孙贺泽起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会舟,你这是何意?”

    公孙贺泽狼狈地站了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奴仆都尽数退尽了,方才郑重其事地自怀中取出信来,递给了程阮。道:

    “相爷先前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公孙贺泽的拜访(下)

    公孙贺泽的拜访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何况是以这样的方式而来。但是他面上的神情实在太郑重了,让程阮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

    于是她接过公孙贺泽递过来的信,打开来看。

    原来公孙贺泽自面上投诚谢云双之后,得到了谢云双的信任,对谢云璋要查的事情自然也多有裨益。所以,谢云璋在给套子让叶伯邑帮他查此事的同时,也同样给了公孙贺泽相同的命令。

    而公孙贺泽心念谢云璋的提携之恩,在此事上也非常用心。

    而现在,他查到了此事的一些线索,却又觉得此事事关重大,遂定要报给谢云璋。只是他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谢云璋了。

    程阮打开了信,里面密密地列着各式各样的资料。

    程阮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嘴唇越抿越紧。

    这上面给出的消息,表明当今陛下,并不是先帝的血脉。

    谢云双在诞下龙子之前曾有一段时间被打入了冷宫,那个时候她被视为当时风头正盛的玉贵妃的眼中刺,只是先帝对她仍然非常喜欢,所以时常去看她。

    彼时朝中玉将军手握重兵,玉贵妃在宫中备受荣宠,偏偏谢云双被她抓到错处,所以就被打入了冷宫。玉家那会儿势大,先帝也备受桎梏,并不能将谢云双从中提出来,但是却依然爱去谢云双那边儿歇。

    谢云双就是那个时候查出身孕的。

    因为有了子嗣,所以很快先帝就将她保了出来,而谢云双也很幸运,竟然就熬到了孩子出生。

    谢云双诞下皇子,一举定下皇后之外。同时外廷玉将军受贿事情爆发,玉家很快就被赶尽杀绝。

    这件事改变了谢家和玉家双方的局势,而正是因此,朝中官员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史称庚辰事变。

    谢云璋正是在庚辰事变之后上了位,正因那个时候谢季急需将自己的人安插入朝堂之中。

    这是当时的风云政变。

    而现在,公孙贺泽带来的东西。却表明了谢云双的孩子。并不是来自于先帝。

    证据是由一个宫女提供的。在她所给的证词里,表明了在谢云双被囚冷宫期间,不仅是先帝常来看望她。谢云双本人,也常常借夜出去。她彼时正在冷宫做事,多次看见谢云双离开,都只当是她去见先帝。直至有一次她意外去外面送东西,才发现每每去给先帝侍寝的。并不是谢云双。谢云双会另扮成她人的模样,出宫去。

    公孙贺泽查到了这一点之后不敢怠慢,立即着手查跟在先帝身边的老太监的每日先帝日常记录,却发现那些谢云双借故出宫的时机。上面依然写着是谢云双侍寝。

    偏偏谢云双初初怀孕的那个月,和先帝竟有两次会面,而两次。都是谢云双前去找了先帝。

    那就奇了怪了,究竟是谢云双受了先帝的指使出宫去和谢季探讨对玉家动手的事宜。帮她包庇呢?还是先帝本身自己也不知情侍寝的人与原来竟不是谢云双。

    前者说不通,不管是不是要去找谢季商讨对玉家的事情,谢云双怀孕是真事儿,如果那几日谢云双没有侍寝,先帝又怎么会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皇家血脉?但是后者?先帝总不至于连侍寝的人是谁都分不清吧?

    这样的疑惑持续了很久,直到公孙贺泽发现宫中有禁药的痕迹。

    这是一种致幻药,在服下之后,能够让人产生错觉。

    如果,这本就是谢云双所定好了的呢?

    如果,连先帝自身都蒙在鼓里呢?

    查到了这一层,公孙贺泽便又仔细查了下去。

    很快线索就明了了:谢云双被打入冷宫之后仍然不死心,时常去找先帝,并造成侍寝的假象。而真正的谢云璋早就借着致幻药品的功效,金蝉脱壳,让人根本不知她竟不在宫中。

    她不在宫中,内宫中又并无别的男子,她的身孕,自然只有出宫的时候才能怀上。

    所以,谢云双肚子里的孩子确乎不是先帝的。

    当今的幼弟,也确实不是确切的皇家血脉。

    这事儿,委实是很大了。

    程阮很快看完了,她坐下来,捏着信问道:“此事你告知相爷了没有?”

    公孙贺泽道:“信件发出去了好几日了,相爷却还没有回信,下臣深觉有异,所以只好先拿来给主母。”

    “为何偏要用这样的法子进来?”

    “京中太后的眼目分明,断然不可冒险。”

    “你不怕受皮肉之苦?”

    “下臣的命都是相爷的,区区皮肉之苦又算的了什么?”

    二人你来我往,程阮很快问了个明白。

    她赞许地点了点头,难怪谢云璋当初说起来此人的时候颇有自信,倒也真是个忠心的。

    只是她并不知道此事该如何办,谢云璋也不过提了一些罢了,现下却偏就到了她的手上,尽管有了前因后果,却又因不知谢云璋的计划,所以万不敢独动。

    所以,她问了问鹭鸶。

    “鹭鸶,你知道阿九什么时候回来了?”

    鹭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程阮,我搜寻不到谢云璋的位置,我想,他大概出事了。”

    程阮的面色顿时白了。

    程荑最早发现了程阮的异样,上来前,并出三指来在她脉搏上一掐。

    同时道:“定心。”

    带着内里,径直进了程阮的耳朵。

    程阮回过神来,捏着纸张的手有些微颤,她问道:“你平素一直在跟相爷联系?多久去信一回?”

    “回夫人,因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所以很多事做不得,只先前查到禁药的时候同相爷说了些,大概是两旬日(二十天)前。相爷回信很快,不过三日。但此番已经过了十日了,下臣唯恐……”

    他没有敢说出口,言语间却无不暗示谢云璋已经出事的讯息。

    程阮的面色更白了。

    程荑见此,当即喝道:“今日不过是你的一通花言巧语,怎么知你就是说的实话?保不准你就是谢云双派来扰乱军心的!”

    公孙贺泽辩解道:“冤枉!我对相爷的忠心可昭日月,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程荑冷哼一声,还欲说些什么,却不料程阮却握住了她的手。

    程阮将信又递回给了他。

    “我信你。至于此事……你便将这信,交给叶伯邑叶大人吧。”

    公孙贺泽一怔,随即应道:“是。”

    ps:发晚了发晚了,今儿早上起来就开始弄辩论的事情,还有找资料做西方文学的论文,所以这个时候才发上来,真是抱歉抱歉。明天有实习的事情,所以发文时间不定,但是还是会尽量赶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全部发上来,大家可以晚一点再来看,谢谢大家^_^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刺杀进行时

    公孙贺泽按照程阮的吩咐,将信件送去给了叶伯邑。

    在地牢中,谢云璋曾经透露过今帝可能并非皇室血脉的消息,那个时候,叶伯邑心中就有了自己的计量。

    但是他毕竟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人,就算心中有打算,也断然不会明面上表现出来,所以他也并没有在明面上为谢云璋求情。却只是在他察觉有人在搜寻段嘉禾的消息的时候,稍稍放了放手。同时,在谢云双的面前保住了公孙贺泽。

    这样的一时错漏,让所有人都想不到他竟然会动了别的心思,就算查起来,也只会叹他不大仔细,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却没有想到,谢云璋的速度这样快,就在他“失误”的次一日,就能找到段嘉禾的藏身之处,并将证据通通摆上台面,竟然事无巨细,尽皆在其中。

    自然很快就翻了身。

    而这,自然也从侧面反映了谢云璋本身的力量恐怕比他所想的,还要多得多。

    这次的事情,也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真是小瞧他了。

    叶伯邑收下信,展信看完以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挥了挥手,公孙贺泽自发地退下了。

    尽管他现今已经有了摄政王之位,但是他也清楚地认识到,现今的他,并不是叶伯邑和谢云璋的对手,何况他还是谢云璋提携起来的,他现今手中所发展出来的力量,很大一部分是谢云璋让他去发展的,所以很难说,这其中没有谢云璋自己隐在暗中的力量。而真正握在他手中的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他躬身退了出来。走出叶府的大门,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

    马车哒哒而起,公孙贺泽靠在车内闭目养神。风吹起帘子的一角,外面的景色一闪而过。

    公孙贺泽却发现外面的景色并不熟悉。

    他急忙趴到窗边,撩起帘子往外看去,却正发现此去的路途,并不是他回家的路。

    公孙贺泽心中一惊。将目光转向了赶车的马夫。喝道:“你走错路了,回去!”

    马车夫却并不理会他,马车依然平稳地行驶着。

    速度却在逐渐增快。

    事至于此。公孙贺泽已经心志不对,他看了看周围,已经到了不知何处的巷子,马车依然在快速地向前走着。

    他咬了咬牙。撩开门帘子,猛然跳了下去。

    他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儿。借此缓冲了下落的力道,但饶是如此,他身上也被地上零碎的石头在身体上割出一些细碎的痕迹来。

    锦袍也被染得风尘仆仆。

    马车夫坐在马车横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笑了。

    伴随着他的笑声响起的,还有他出鞘的,明亮的剑。

    公孙贺泽悚然一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向着自己而来,吓得闭了眼。

    ————————————

    与此同时。宋府中也迎来了一批刺客。

    这一次出现的刺客,较之从前的刺客,身手更好,宋骆调动了府中所有的人马,也只能堪堪抵御。

    他出手将程荑程阮挡在身后,自己站在身前,朝她们二人道:“走!”

    程荑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宋骆长剑出鞘,将刺客逼退三步,转过身来向着程荑轻轻一笑,“阿四,乖,先离开。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程荑的手松了又紧

    她看了宋骆很久,很久,久到程阮都有些不忍。她却突然转了身,同时带走了已经魂魄不知所知的程阮。

    她将程阮带到一个房间,一直走,一直走。

    房间比程阮想象的大很多,在程荑的三番四次的绕圈之后,程阮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房间内部都是连接在一起的。

    她们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处。

    那里是一整壁的壁画。

    上面是双手环绕飞向天空的仙女。

    程荑足尖轻点,在飞天的最上方的那朵云上,轻轻一拍。

    而后,正面墙壁突然尽数被打了开来。

    墙壁缓缓向两边移动,很快就露出了里面的通道。

    程荑猛地推向程阮,“进去!”

    程阮身形不稳,径直跌了进去。

    里面渐渐黑暗,外面的门被一寸一寸的关上。

    程荑却没有进来。

    程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形逐渐被壁画所遮挡住。

    ————————————————

    叶伯邑面前摆着公孙贺泽送来的信。

    他看了很久,一次又一次,一直到他已经能够将信中的内容尽数放进脑子里。

    他方才站起身,走到灯边,将信凑近了灯火。

    火光一下子燎起来,险些烧到他的手指。

    他双手一松,信被火苗渐渐吞噬。

    他站在原地,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如果当今圣上并不是皇族血脉,那么,废君之后,当立的又是谁呢?

    废君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和谢云璋都有这样的权利,而现在,多了一个公孙贺泽,作为方出炉不久的摄政王,也一样也有这样的权利。

    但是,废掉之后呢?后续选择谁做皇帝,是个听话的,还是要不听话的,要哪一支的,要哪一个派系的,都是一个问题。

    在没有想明白这些问题之前,他并不愿意莽撞动手。

    他一向是个要三思而后行的人。

    但是,现实偏偏不容他三思。

    他的思绪被一道闪亮的光打断了。

    他皱眉看去,却看见一柄剑正向着他而来。

    躲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叶伯邑是个文臣,根本不会武功。

    但是他和公孙贺泽却不一样,他并没有愣在原地,而是轻轻开口唤了一个名字:

    “廿一。”

    斜地里突然窜出了一柄剑。

    刺客的攻势顿时一阻。

    但是他并不死心,长剑收回,转手又再次刺了出来,携带雷霆之势。

    廿一手中动作却全无一丝忙乱,身形一转,轻巧地跃起来,径直向刺客而去。

    刺客并不意他瞬间的爆发力这样厉害,闪躲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手中的剑刺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看见刺入自己身体的那柄长剑。

    伤口并不深。

    只因在最后关头,叶伯邑骤然出了声:

    “留他一条性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反心

    谢季在琉璃制成的落地镜子前细细地打理着自己的衣冠。

    他脱离朝政已经很多年了,连他的名字都逐渐被人忘却。外面有人提起来谢家的时候,也从来都只提说谢云璋。

    这让他觉得很不开心。

    在他看来,谢云璋和他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仇人更恰当,他们之间没有亲情联系,就算是曾经陶饶然(谢云璋生母)是他的正妻,但是他也从来对陶饶然所在的那个家庭产生哪怕一丝的归属感。

    他一生心动的人,只出现了一个,至死,也只有一个。

    只是可惜,她死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面容逐渐扭曲起来,狰狞得有些怕人。但是很快,他就将这样的冲动压制了下去。

    随后他扬声对外喊道:“进来!”

    外面很快闪进来一个人。

    谢季捋了捋自己的衣袍,问道:“如何?”

    来人慌忙跪下,以头抢地,艰涩说道:“禀大人,败了……”

    谢季猛然回了头,眯眼看着他,“败了?”

    他哼道:“我养你们多年,就是为了和陶氏的暗卫相抗衡,现在谢云璋去往北汉,带走了绝大部分的暗卫,他们尽皆没有庇佑,你现今却来告诉我,你们却还是败了?”

    他的长袖狠狠甩下,“我要你们何用!”

    那人只是抿紧了唇,没有说一句话。

    他如何说,就连公孙贺泽那么个文弱书生都逃出生天了?

    这是对他们暗卫颜面的侮辱。

    是的,公孙贺泽逃掉了。

    在长剑刺来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醒悟自己不应该就这样站着等死,于是立马抱头向下一蹲。

    人在生死相关之间爆发出来的潜力是无穷的。那个动作他做的非常快,以至于他抱头蹲下的时候,长剑正好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震碎了他的发冠,却保留下了他的性命。

    马车夫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能够躲掉他的一剑。不过也只是惊讶一瞬间罢了,下一瞬间。他便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残忍。

    他再次挥剑,拉近了他和公孙贺泽的距离,径直向他的心脏刺来。

    公孙贺泽在刚才已经吓得怕了。躲掉已经是非常勉强,怎么都不能再躲避第二次。他全身都没有力气,尤其是腿部,完全不能够支撑他立起来。

    他闭上眼。心中有些苍凉,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

    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出头的机会。却什么都没能做,就要死在这里。

    好不甘心!

    他咬紧牙,心里的不甘像潮水一样泛上来,化成实体的力量。将他尽数淹没。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叮。”

    像是金属相撞的声音。

    “噗嗤。”

    是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

    “滴答,滴答。”

    是鲜血慢慢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但是身体上却没有出现疼痛。

    公孙贺泽向上抬了眼。

    他的面前立着一个人。是那个杀手,却已经不再动作。

    他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立着,鲜血从他的腹部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将地面也浸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公孙贺泽看了看左右,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影子。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在那刺客身上一戳。

    刺客仰面倒了下去。

    ————————————————————

    程阮在密室里四处拍动。

    密室里极黑,她的目力也不足以支撑她在这其中能够清晰视物。

    她四处拍动,也没有找到任何可能成为密室出口的地方。

    她只能求助鹭鸶。

    “鹭鸶,你知道机关在哪里么?”

    鹭鸶摇了摇头,“这一幕原著上并没有出现过,我也不能确定。”

    程阮的面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苍白。

    鹭鸶有些不忍,想了想,道:“你往东南走上三十步,然后倾身而上,看看那附近有没有机关。”

    程阮不疑有他,立即照做。

    运用轻功飞上去之后,果然发现那里有一个突出的部分,程阮心中一喜,立即按了进去。

    整个地道突然晃动起来,程阮在惊慌中只能拼命抱住脑袋,随着地道新出来的那一条线路,滚向了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程阮滚动的趋势方才停了下来,她揉了揉脑袋,想站起身来,却发觉头顶上依然是地道。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头顶,奋力推了推,却并没有推开。

    “鹭鸶,这是怎么回事?”

    鹭鸶在内府中延伸出神识来,探查了周围一遭,却道:“程阮,先不要动作。”

    程阮自然乖乖的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程阮才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是陶瓷落在地上砸出来的声响,一阵接着一阵,根本不停歇。

    大概这屋子里的东西能砸得都被砸了吧。

    程阮心想。

    但是她并不清楚情况,所以当然听从了鹭鸶的指示,完全不动作。

    就连呼吸,都尽量地放轻缓了些。

    外面那人在发泄了一刻钟之后,终于渐渐停歇了下来。

    程阮听见外面安静了很久。

    过了很久,她才听见外面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十七。”

    一道影子飘了出来,在他的面前站定。

    谢季抿了很久的唇,方才开口道:“你说,如果我现在发动禁军为变,胜算有多大呢?”

    他说完话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很久之后,程阮才听见那个名唤十七的人说道:“六成。”

    程阮看不清外面的场景,有些心焦,于是只要跟鹭鸶商量,能否让她看见外面的人。

    鹭鸶想了想,“可以,不过你得拿所有的经验值来换。”

    程阮当然答应了。

    于是她看见了外面的人。

    在外面的图像展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人,他明明认识。

    而与此同时,十七却猛然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喝道:“什么人?”

    程阮心中一惊,猛地向后面跌去。

    发出一阵闷响。

    这一回的声音却太清晰了,根本不可能会是听错。

    于是,程阮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而在鹭鸶所提供的画面上,十七也逐渐向着她所藏身的地方越走越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不仅是听觉上,在视觉上,程阮也能够通过鹭鸶所给出的东西看到外面的景象。

    程阮这才知道自己是在一张榻下。

    十七很快走近。

    掀开了床板。

    程阮瞪大了双眼。

    十七的目光在暗道里扫过,在经过程阮所处的地方的时候,顿了一下,却又极快地移开了。

    然后他关上了暗道的门,躬身推到了谢季之后,说道:“没有人。”

    程阮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渐渐回转了回去。

    她等了很久,直到他们再也没有细究暗道的问题,才在心中问鹭鸶,“鹭鸶,他……刚才是看见我了吧?”

    “不然呢?你以为你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能隐身不成?”

    鹭鸶翻了个白眼,“你太不小心了,你要是被抓出去了,我肯定不救你,哼。”

    尽管说的怒气冲冲,程阮却还是弯弯嘴角,轻轻笑了起来,“鹭鸶,你要是担心就直说好了,不然没准儿我哪天看你见死不救,还真的生气了呢。”

    “你敢!”

    鹭鸶对她怒目而视。

    程阮轻轻地笑了笑。

    十七的耳朵动了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一丝别的神情。

    显然是要包庇她了。

    程阮总觉得她在哪里见过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于是只好问鹭鸶。

    鹭鸶道:“你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皇恩寺,一次是在自东梁过来西唐的船上。”

    程阮皱了皱眉头,努力去把脑子里的记忆翻出来,在里面各种找寻这个人的踪影。

    想起来了。

    第一次在皇恩寺程阮和他是擦肩而过的,当时被谢云璋救了。交给一个唤十九的姑娘照顾着,随后十九送自己回去,在路上的看见一人疾行而去。程阮觉得他身形很快,程阮那会儿还抱着一个江湖里的侠客的梦,所以不免多看了两眼。

    第二次是跟乐正来唐,路上的时候看见那些举止都像军人的凌波楼众人,也不免多看了两眼。似乎里头也有这个人。何况程阮有时候也会在船板上四处去逛逛。大概那个时候,对这个人也有了些印象。

    ”他是……凌波楼的人?“

    程阮问鹭鸶。

    鹭鸶“恩”了一声,“否则他为何要放了你?”

    程阮顿时了然了。

    “可是……”程阮想了想。觉得此人既然当时决定留下自己性命,想必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并不以此向谢季邀功,恐怕其中还有些自己并不知道的安排。

    当然,她也在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了外面的另一人正是谢云璋的父亲。谢季。

    ——远离朝政多年的那个谢家前家主。

    也是她并未见过面的公公。

    不过以谢云璋和谢季的关系,恐怕阿九也是并不愿意自己来见谢季的。就连每次进宫去,谢云璋也是一副叮嘱再叮嘱的模样。看得程阮每每都有些想笑,却又极其感动。

    谢季想要发动禁军,直接对叶伯邑动手。叶伯邑下台,谢云璋不在西唐,公孙贺泽也根本不足为虑。那么,他自然能够东山再起。

    一步步的安排听得程阮心惊。

    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敢妄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七提出意见。谢季一一采用,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谢季将一切事情布置完毕,自出去布置了。

    当然,走之前不忘叫走了十七。

    十七退后一步,跟在他的后面。

    却在出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框上面的一个位置。

    低低地震动声音传来,程阮站在原地不敢动作,却发现面前的一块石头,自发地渐渐移动了开来。

    程阮瞪大了眼。

    ——————————————

    叶伯邑低下身,轻轻笑了笑,“对自己这样心狠手辣,谢家那个姑娘可用不来这样的死士。所以,你是谢季的人吧?”

    来人猛地抬起头,正想反驳,却不想正看见叶伯邑笃定的眼神,沉默了一下,低下了头。

    叶伯邑的确是个老狐狸,没有想到只是才交手了几个回合,竟然就被认出了来处。

    他不再说话,脖颈却向着剑锋径直撞了过去。

    廿一及时阻止了他。

    叶伯邑笑了笑,“让我想想,谢季想要杀了我,是碍于我手中还握着京畿的兵权,我一日不死,他在竹江的兵马就一日不能安然进入锦官城。只有我死了,他才能反。何况只有我死了,他才能公开地宣明禁军统领是他的人,他用起来才能毫无顾忌。”

    叶伯邑的声音不大,也并不急迫,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儿和蔼的味道,却让刺客背后极快地渗出细密的汗水出来。

    叶伯邑并没有注意到刺客的异常,只是自顾自地说着,“那么,在谢季知道我并没有死之后,恐怕就会剑走偏锋,先行发动禁军统领的兵马,与我的人相对抗,这样在乱中取人性命,想必也是很轻易的。何况,他还能就着这场混乱给我安上一个罪名,谋反或者其他,总归很好定下来。——再然后,他也就能名正言顺的坐上他一直想要的位置了。还不要论谢云璋去了北汉,能不能回来还两说,他在西唐,自然能够一家独大。就是谢云璋回来了,也难以和他抗衡了。——本官说的对不对?”

    刺客的额头上渗出汗水来。

    叶伯邑笑了笑,给廿一使了一个眼神。

    廿一手上起落,那刺客的胳膊顿时被卸了下来。

    叶伯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既然你已经到了此处,不妨就替本官带一封信给谢大人好了。”

    他挥了挥手,廿一将其快速的扔了出去。

    在被扔出去的瞬间,那刺客在空中快速地翻了个身,稳定住身形,而后用出最快的速度,极快地跑了出去。

    连往后回望一眼也不敢。

    叶伯邑立在窗前,看着已经远离的刺客,轻轻的笑了笑。

    他转动着拇指上的黑玉扳指,目光放远,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廿一,你主子实际早有预料吧?他倒是将计就计了,却给本官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廿一没有答话,却退后两步,躬身拜了拜。

    叶伯邑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ps:第一百二十五章里面出现的“十七”其实应该是廿一,手误打错了,已改,大家谅解。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宫乱

    程阮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暗道,有些不知所措。

    程阮能够看到外面,那人却不知自己能够看到外面,因此程阮对他的维护很感激。

    只是,现在出来的这条路,走,还是不走呢

    先前才因为听了鹭鸶的话,莫名其妙跌到谢季这儿,谁知道这儿连接出去又是哪儿?何况听着谢季的意思,倒是要发动兵变,外面肯定乱的很。她先前被四姐姐保护着出来,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样才能找到四姐姐他们。

    程阮立在暗道门口,问鹭鸶前面是什么。

    鹭鸶用神识扫了扫,道:“外面空气流动厉害,想必有通向外面的路。不似这边这样逼仄狭闷。”

    程阮站在原地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相信那个人,举步向前走去。

    这一次走的时间很长,暗道里又很安静,间或会听到暗道里滴滴答答的滴水的声音。若不是一路上有鹭鸶陪着,大概程阮会被这样安静的环境吓到。因为她总觉得身边会突如其来飘出来一个白乎乎的无头鬼。

    鹭鸶:“……”

    鹭鸶点满嘲讽技能,一直巴拉巴拉数落,程阮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插句嘴表示自己没鹭鸶说的那么傻乎乎,然后两人就开始互嘈。

    不过正是因此,程阮没有了那样害怕的意思,于是一直坚持到她走出地道。

    这次的确和先前不一样,不再是上面有遮挡的地方了。

    这一次,地道的出口在一个山洞。

    程阮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摸出来,却猛然听见了外面的声响。

    程阮的身子僵住,顿时不敢动了。

    不是吧……难道那人真的信不过?

    然而这也的胡思乱想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很快。她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襄雪冲了进来。

    “夫人!”

    程阮一愣。

    “你们……”

    她看了看襄雪,又看了看以菱,一脸惊讶,“你们怎么在这儿?”

    襄雪道:“十七送了消息来,说夫人去了通往谢家的地道,便吩咐我们在此等候,婢子和以菱正好到此。正见着夫人出来。真是太好了。”

    程阮松了一口气,“那——城中呢?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以菱嘴快道:“夫人不要担心,这些都是先前丞相退演过的可能。也早就备了宅在在城外,正是要带夫人去避避呢。”

    程阮愣道:“那四姐姐他们……”

    以菱道:“先前宋夫人(程荑)的意思就是先将夫人带进地道去避难,却不想夫人那样厉害,将另一条地道给打开了。还去了谢府,这才闹出这样一出来。还好十七在谢府呢。”

    襄雪瞪了以菱一眼。这嘴快得!→_→

    程阮有些赧然地吐了吐舌头,道:“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四姐姐可还好?”

    襄雪点头道:“宋夫人很好,已到了别宅了。夫人现下可是要过去?”

    程阮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叶伯邑的京畿驻军进了宫。

    有人将此事报至谢云双,谢云双自冷宫出来。身着太后朝服,站在叶伯邑的军马之前。冷声道:

    “叶大人这是何意?”

    叶伯邑在马上拱了拱手,“惊扰到娘娘,真是抱歉了。只是下官方知原来陛下并非皇室血脉,是以特地来调查一番。”

    他说话当然一贯含笑,只是这样的话说出口,总还是不自禁带了权臣奸臣的味道。

    只是周围的兵马面上却没有一人有异样的神情。

    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冷着脸,并未将谢云双放进眼里。

    谢云双的脸在他的话出口的一瞬间就变得有些苍白。

    只是很快她就将这样的苍白掩盖了下去。

    冷声说道:“哀家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朝中大臣也可以越俎代庖,做出来调查陛下的事情来了。”

    她冷笑,“叶大人,您既是已经率军到了禁宫,事实已定,又何必还要继续拿出块布来遮羞?何况我儿是先帝留下的唯一的皇子,岂容你这样诬蔑?”

    叶伯邑只是笑了笑,他自身后取出来了一柄剑。

    他并不会用剑,本身力气也并不足,所以只能双手托住剑身,然后高高举起。

    “见御剑者如见先帝。”

    此言方出,周围的人尽皆跪了下去。

    谢云双冷着脸跪了下去。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秋风从众人的头顶上吹过去的声音。

    谢云双紧紧地抿紧了唇。

    早就有人去搜寻小皇帝的下落,谢云双的手捏得死紧,指甲掐到肉里也完全没有反应。

    心里面只期盼着再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要让他们找到蕤儿。

    周围的禁军太多了,凭她一介弱女子的力量,根本冲不出去。

    第一次,她非常后悔以前从来都看不起学武的人。

    如果她以前学过一些……如果她早先能够跟那些还没有死完的死士学那么一些皮毛……如果……她最开始就没有入宫……

    ……那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

    只是,哪有那么多如果?

    她紧紧地抿紧了唇。

    叶伯邑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前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谢云双拂袖避开这些人的触碰,喝道:“放肆!”

    那些人无措地看了看叶伯邑。

    叶伯邑摆了摆手,他们自发退下。

    叶伯邑轻笑道:“既是如此,那便请娘娘遂本官走一趟罢。”

    谢云双不理会他,当先向前走去。

    外围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了一个人。

    他一直跑到叶伯邑的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好了大人,谢季带人过来了。”

    叶伯邑闻言,嘴角轻轻地勾了勾,“正好,既是他来送死,本官自然不会客气地收下这条性命来。”

    谢云双却明显听见了后面的动静。

    她在脑中转了一圈,思索是谁能够调动兵马,并对叶伯邑造成威胁。

    这并不难猜,因为谢云璋的离去,现在京中有这样的力量的人只有一个。

    ——她的父亲谢季。

    她看了看周围,猛然发难,伸手就抓了一旁站着的一个步兵的一柄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猛地砍下一个士兵,翻身上马,拼了命地向外围冲去。

    亲信向叶伯邑请求指示。叶伯邑笑了笑,抬了抬手。

    “不必逼得太紧。”

    ps:这两天大概都只能晚上更了。。。行南每天更了会尽快放上来,唔,放心,不会断更,么么哒o(n_n)o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宫乱(下)

    谢季站在宫门口。

    他的面前,是巍峨的宫墙。

    他的身后,是合并了禁军和竹江的兵马。

    站在宫门前,谢季的感觉和以前任何一次上朝的感觉都完全不一样。他在宫门前立了好一会儿,笑起来,然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军队向前行进。

    他坐镇中军,居中指挥。却在才进了宫门不久就听见了前面传来的喧嚣声。

    他抬眼看去。

    看见了飞奔而来的谢云双。

    谢季顿时扬起了手,“停下。”

    谢云双毫无阻碍的冲到了他的面前。

    “父亲。”

    她勒马停住,抿着唇,面上有些戚戚然。

    叶伯邑调动兵马深入禁宫,却一路都没有被阻。谢季亦是如此。

    谢季知道叶伯邑肯定会将目标对准谢云双,却不料她竟然这样狼狈的冲到他面前来,面色一冷。然而,目光回到谢云双身上,却又非常柔和。

    “双儿,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谢云双抿了抿唇,轻轻拍了拍马,走到谢季的身边,凑到他的耳边道:

    “父亲,蕤儿的身份被发现了。”

    谢季的手一僵。

    “他是如何查出来的?”

    谢云双道:“是我轻信了公孙贺泽,先前我见他偷偷摸摸的,还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恐怕公孙贺泽最初就不是站在我们身边的。”

    谢季握着马缰的手顿了顿,问道:“那蕤儿呢?”

    “叶伯邑派人去找了,但是现在还没有音讯。”

    谢季闻言手一挥,十七从一旁走出来。

    “十七,你去找找蕤儿。”

    十七点头应允。

    谢云双看了看他。道:“父亲,我和他一道去。”

    谢季看向她。

    “我也不放心蕤儿。”

    谢季注视她半晌,“双儿,你更重要。”

    谢云双没有说话,只是执着地看着他,谢季叹息一声,终于道:“好罢。”

    他转向十七。“十七。你保护好姑娘。”

    ——不再称呼她为娘娘,摆明了是不再肯承认谢云双的太后身份了。

    十七领命而去。

    谢云双紧随其后。

    他们在一间宫殿的角落里找到了小皇帝。

    小小的身子穿着龙袍,抱膝颤抖着躲在桌子之后。

    他看见谢云双进来。赶紧跑了过来,“母后——”

    他径直扑到谢云双怀里,脸上的唯恐和张皇还没有褪去,满脸的苍白。

    谢云双抱着小皇帝。咬着下唇,有些颤抖地道:“蕤儿。好蕤儿,你无事便好。”

    小皇帝埋头在谢云双的怀里,整个身子都在抖。

    “母后,母后。他们说蕤儿不是皇室血脉……”小皇帝哑着声音说道,表现出他的紧张。

    “母后……,母后……。你告诉蕤儿,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蕤儿怎么会不是父皇的孩子呢?”

    谢云双却整个身子一僵。

    她僵着手拍了拍小皇帝,“蕤儿……”

    幼帝距离她极近,所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

    小皇帝突然推开了她。

    他退后几步,站在谢云双能够拉住他的范围之外,道:“母后,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当真不是父皇的儿子?”

    谢云双被他的眼神看得说不出话来。

    失望,怀疑,种种负面的情绪都从他的眼睛里面透了出来,像是一柄一柄的利刃,戳得谢云双整个心窝子都在痛。

    她走近两步,却拉小皇帝。

    他却向后退了两步,一脸警惕地看向她。

    谢云双的面色白了白。

    她勉励牵动出来一个笑容,站在原地,只是双手仍然向着小皇帝伸了去,软声说道:

    “蕤儿,来,到母后这里来。”

    小皇帝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仰起头,小小的脸上有着倔强的神情。

    “母后,您告诉我,我的父亲究竟是谁呢?我不想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骨肉。”

    谢云双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是勉强的笑着,保持着伸手向他的姿势,道:“蕤儿,你不会死的。母后不会让你死的,你外公也不会让你死的。他就在宫中,他会救我们出去的。”

    小皇帝冷声笑了笑,“外公?——母后,你好糊涂啊,谢季大人潜伏多年,手中暗扣私兵,就是想要有朝一日前来谋反。母后,您怎么就能确定,他是要救我们,而不会要害我们呢?”

    “不会的,他怎么会害他自己的孩子?你……”

    她的话未完,却早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将之诉诸于口。

    小皇帝本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觉得母后竟然这样天真,相信一个权力欲那么重的人。就算是她是他的女儿怎么样?连舅舅(谢云璋)都难逃他的算计。

    直到看到她的神情。

    小皇帝的面色有些冷了下来。

    他过了很久,才艰涩地说道:

    “母后……,母后……,您不要告诉我……他……他是……”

    ——他是我的父亲?

    谢云双没有说话。

    “呵呵。”

    小皇帝轻声笑了笑,向后退了两步。

    避开了谢云双向前的触碰。

    谢云双伸手又要去拉他。

    小皇帝再次避开,抬眼冷冷地看着她。

    “母后,您可真是糊涂。”

    他落魄地向后退了两步,兀自轻笑,直到被后面的阶梯绊倒。

    他跌坐在地上,并不肯起身。

    谢云双也并不敢靠近他。

    过了很久很久,小皇帝才轻声说道:

    “母后,您走罢。”

    谢云双骤然抬眼。

    “你呢?”

    小皇帝看着她,没有说话。

    到底是母子,谢云双顿时明白了。

    “你要留在这里?”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扬了声,声音尖细,不复平素的温和。

    “你疯了么蕤儿,你想死么?”

    小皇帝仰起头,“那么,母后,我的好母后,您觉得,在我知道了我的身世之后,我还能活得下去么?”

    谢云双的话一顿。

    小皇帝轻轻笑了两声,“母后,您走罢。朕虽不孝,却也不希望您被抓去,面临死亡的结局。”

    谢云双咬紧了唇。

    却猛然上前了两步,想要拽住他。

    小皇帝这次没有躲,只是坐在原地。

    “母后,我不会跟你们走的,如果您一定要逼迫我,蕤儿只好先死在这里了。”

    “你!”

    恰此时,外面却传来打斗的声音。

    随后谢季跃了进来,径直抓住了谢云双的手臂,“双儿,走!”

第一百三十章 出逃

    谢季带着谢云双走了。

    小皇帝坐在原地,没有起身,一直静默地等待着。

    外面得杀伐声渐消,叶伯邑独自走了进来。

    他的身边并没有跟着任何士兵,只是独身而入,并在手中拽了一个酒瓶。

    小皇帝突然笑了一下。

    他坐在原地,仰起头,“叶老。”

    叶伯邑停住了脚步。

    他嗫嚅了一下,却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开口的话。

    叫陛下么?

    他并非皇室的血脉啊。

    叫贱民么?

    他毕竟做了那么久他的君主,也曾是他的学生。

    于是,过了很久,叶伯邑依然没有能够找到任何言语。

    于是他也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席地坐了下来,和小皇帝平视。

    小皇帝拽过了他手中的那壶酒。

    他笑了笑,一点一点的将酒倾倒,酒水一滴不剩地落入了他的口中。

    叶伯邑闭上了眼,似乎有些不忍。

    但是他终究没有开口说出一句阻止的话来。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

    ——小皇帝也没有任何立场能够让他去阻止。

    ——尽管,他知道,其实,他应该是无辜的。

    一直到小皇帝将杯中酒喝完,他才慢慢地说了他今日想说的唯一一句话:

    “太傅,谢谢你。”

    ——谢谢你,保留我做皇帝的最后一份尊严。

    ——尽管,我受之有愧。

    叶伯邑没有开口。

    也没有睁眼。

    他闭着眼,却有液体顺着他的眼角落了下来,滑过面颊。滴坠于地。

    中午落地的声音响起,带着衣服摩擦地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叶伯邑撑着身子自顾站了起来,对着面前的人深深地躬了下去。

    而后,他转身离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

    他不敢睁眼。

    不敢看这个孩子在生命走到最后那一刹那的表情。

    其实不用去看,他也能猜到,他的嘴角会有流出来的血。从嘴角延伸出去。一直滴落到下颚。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呢,还是闭着的呢?

    大概应该是闭着的吧。

    他知晓自己的命运,也知道自己并不能逃避这样的结局。

    所以。他选择了坦然地面对。

    叶伯邑心中突然大恸。

    他扶住门框,仰头睁开了眼。

    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很明亮,这样的光亮,让他依然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泪来。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才慢慢地走出来,面对着下面肃静站立着的兵马。缓缓开口:

    “陛下,已乘鹤而去。”

    他面前的人尽皆缓缓地跪了下去。

    ——————————————

    叶伯邑下令继续搜查谢季和谢云双的下落。

    只是谢季在京中的力量也并不小,就算兵马被制,手中仍有着暗地里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却也足以令他们逃离京城了。

    所以,叶伯邑必须得赶在他们得前面。

    他发动了他能发动的一切力量,包括廿一所附带而来的谢云璋的力量。一并对谢季和谢云双进行剿杀。

    但是,尽管如此。二谢还是极快地离开了禁宫。

    叶伯邑很平静地听完了属下的汇报。他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这并非意料之外,叶伯邑也只是想要勉力而为而已,谢季的势力的确有这样的能力。但是想着自己苦心经营,却还是被谢季钻了空子,心情也委实并不算好。

    属下下去了,叶伯邑却在原地坐着没有动。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地转了转手中的墨玉扳指,道:“廿一,你说,谢季和谢云双能不能逃出生天呢?”

    廿一没有说话,只是低垂了眉目。

    叶伯邑似乎也并不打算从他这个木头似的嘴巴里敲出来点儿什么,并没有再问,只是笑了笑,手指扣着扳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声音清脆,竟让他觉出几分欢喜来。

    ————————————————

    十七带着谢季谢云双一路过关斩将,一直将二谢送到京城外围。

    从这里出发,不过两个时辰的光景,就是竹江。

    那里,就是谢季的大本营。

    如果他要东山再起,那里就是最好的去处。

    天色暗了下来,后面的追兵并没有追上来,谢季终于轻松了些。

    他将谢云双放了下来,吩咐十七做些野食,哄着谢云双让她无论如何都用些。

    谢云双的眼睛却望向远方,没有一丝动作。

    谢季抿了抿唇,“双儿!”

    谢云双推开了他递过来的食物,没有说话。

    谢季看了看她,好声气的哄道:“双儿,你好歹用些,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去竹江,若是你体力跟不上,那可怎么办?”

    谢云双抬起头。

    她却并没有接过谢季递过来的食物,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好像今天才认识了他似的。

    谢季被她看的有些难堪,放下碗,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谢云双突然开了口。

    “为什么不救蕤儿?”

    谢季的背影一顿。

    “双儿,我们不要提这件事,好不好?”

    谢云双却并不愿意就此放过他。

    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不救蕤儿?”

    谢季沉默了一下,“双儿,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们稍后再详谈此事罢。”

    谢云双猛地起了身,抓住他的衣衫,声音尖锐起来。

    “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他是我的儿子啊,他……他……”她抓着他的衣衫,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他……他是你的儿子啊……”

    谢季猛然回了头,“双儿!不要妄言!”

    谢云双埋着头,轻轻地笑,“妄言?”

    “原来我说的一切你都只看做妄言?你把我当成娘亲的替身,表面上我要什么你都百依百顺,实际上我却根本没有入你的心,对不对?你早就厌烦了蕤儿,所以早就想除掉他,对不对?你根本就没打算救他,可能你最开始,也没打算救我……”她笑起来,“父亲啊,如果不是因为叶伯邑手握重兵,且占住了尚方宝剑的名声;如果我是我的身份对你还有用处,你是不是,根本就打算让我自生自灭呢?反正,我也不过一个替身而已。”

    谢季深呼了一口气,转过身,将谢云双拽了起来。

    “双儿,不要乱想。”

    谢云双却挣脱开他的手,“我没有乱想!”

    她看着他,低沉下了声音,呓语似的重复道:“我没有乱想。——你说你要皇家的那些死士,我给你了,结果他们一个都没有回来;你说谢云璋还不能死,好,我委曲求全了,可是你说他可以任我处置的,你也没有兑现;你说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母亲的替身,好,我信了,但是每次你做梦叫的还是母亲的名字……”

    “呵。”她骤然止了声,仰起头来,“我不该信你的,真的,我一点儿都不该相信你的。”

    她逐步后退,想要借着夜色中的不清晰,逃离谢季的身边。

    谢季想要抓住她,却根本看不清。

    他放声喊她,谢云双后退的脚步却不肯停顿分毫。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终于,谢云双停住了。

    然而她的面上却有着唯恐的神情。

    旁边不知何时点了灯,映照着她这样的神情,有些奇异。

    谢季的眼睛逐渐向后看去。

    却见灯火掩映之下,露出谢云璋的面容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逃(下)

    树林里堆满了一地的落叶。

    谢云璋一路踩着落叶行来,分明没有半点急迫,却好像鼓点一下下的落在谢季和谢云双的耳朵里。

    谢季看着他越走越近,气急败坏地喝道:“孽子!站住!”

    谢云璋停住了脚步。

    只是仍然离得近了,借着灯火,谢季能够明显看到谢云璋面上的神情。

    还是一贯的冷淡,没有任何的神情。

    但谢季却知道谢云璋恐怕听见了他们的秘密。

    他环顾四周,树林里影影绰绰地缀着人,不清楚有多少,但依照谢云璋的性子,恐怕早就将此包围了。

    可是,他身边只有一个十七。

    这样的情形并不妙。

    谢云璋静静地看着谢季,他看着他懊恼的神情,以及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狠绝,突然很为母亲感到不值。

    不,其实不值的情感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只是那个时候,他起码对谢季和谢云双母亲本身的感情抱有敬意。

    只是,现在……

    他突然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这样的笑容落在谢季的眼睛里自然带了十足的讽刺,谢季冷了脸:

    “谢云璋!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父亲,若你真的在此动手,肯定逃不掉弑父的罪名。到时候,哼,恐怕你的官位也到头了!”

    谢云璋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嗤笑了一下。

    谢季被他这样的态度激怒,怒道:“父为子纲,今日若是你当真动手,恐怕也会寒了你身后诸人的心。”他的话说至此,神色突然和缓下来。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璋儿,你不要忘了,我终究还是你的父亲,你的身上也终究流着我的血。你总不至于能做到剔骨还父,割肉还母罢。”

    谢云璋自幼受着君臣父子的教育,这些东西深入到他的骨髓里。他并不能真的就这样舍弃掉。否则当初谢季下台就已经是非常好的机会了。谢云璋却也没有再继续动作。

    谢云璋沉默地听着他说完,道:“你对不住母亲。”

    “我还是让她进了家庙。”

    谢季如是道。

    他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陶饶然的牌位被供奉在家庙,也并不承认她是他的正妻。想将她的位置摆在略下一层的位置,因为在他看来,除了汝渠(谢云双的母亲),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他并肩。

    这事儿当然最终没有成。因为陶家的强烈反对,但是同样。谢季的妥协也只是妥协罢了,他心里,对于陶饶然,却还是非常不欢喜的。

    听闻此言。谢云璋退后了半步。

    谢季笑着看向他。

    到底还是要妥协了啊。

    他的目光对上十七,轻轻点了点头。

    十七在他身边多年,能够轻易地从他的眼神分析出他的打算。这也是为什么他将暗卫交给十七训练的原因,十七用着。实在是很顺手。

    他总是习惯于做最坏的打算,今日也是,所以他的逃脱轻而易举,暗卫也会很快随之而来。

    就在他向十七示意的时候,谢云璋又向后退了一步。

    十七身体微动,却没有对上谢云璋,而是转身对向了他。

    和周围的很多人一起,将他和谢云双团团围住。

    谢云璋却已经走出了这个包围圈。

    谢季震惊地睁大了眼。

    他看着十七,一脸的难以置信。

    谢云璋在包围圈外悠悠地开了口。

    “谢大人,你对陶家所做的一切,陶家都铭记在心,从来不敢忘却一步。”

    他这样道。

    退后两步,点了点头。

    外围的人冲杀了上来。

    谢季看着冲杀上来的人,目光锁定十七,面色冷凝。

    十七居然是谢云璋的人。

    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陶家的人?

    真是小看他们了。

    不过……

    他笑了笑,抱着谢云双躲开了外围的第一波攻击,身形突然窜远。

    ——他是个万事都做最坏打算的人,所以他应该庆幸,他还留了一首,让谢云璋体会丧心之痛。

    ————————————

    这是一个不大的园子。

    谢云璋早先就将此地用了别人的名义买了下来,作为暗中的洞窟。这个地方知道的人并不多,左右也不过几个亲信。这回将程阮和程荑宋骆等人放在这里,也是因为这里并不为人所知,所以足够安全。

    程阮将宅子中心线上景色最漂亮的那个位置给了程荑住,另吩咐襄雪找了婆子来,事无巨细,一一好好照料程荑。她自个儿在后花园寻了一个院子,风景倒也是一等一的好,就是略小些,不过总归只有她一个人,也足够了。何况此地环境清幽,后面还引了活水进来,倒也是极好的。

    程阮这日寻了个话本子来,就斜歪在石桌旁边看书。

    话本子讲了一个姑娘扮了男装去应制赶考的事情,因着她父亲的被冤,所以立志要为她父亲平反。在宫中待了许久,经历了种种,官位也越发高了。这会儿也方才发现她父亲的事情其中牵扯颇多,正打算谋定而后动,却不料她的身份被政敌给揭发了出来。

    因着她先前救过太后一命,太后出面保她。太后将此事同皇帝一说,皇帝自然答应,却又提出个条件来,想要将她纳入后宫。

    昭雪无望,却又偏偏身不由己,这个姑娘心中万分难过,昔日的病痛尽数都泛了上来,竟径直吐了血,昏迷了过去。

    这是民间流传颇广的一个话本子,先前程阮一直没有机会看,这回方才看到,却又见是这么个结果。

    后续却是再也没有了。

    据说这话本子被写了好些年,最后那写书人却再也写不下去了,便只好于此止稿。

    其实想想,当真是如此的,因她处在两难的境地。就连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先前她的未婚夫,到后来,也不过是她手下的一个官员。她甚至担了他的老师的名分。

    在朝在野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最后又怎么可能雌伏入宫,去做那后廷里的争宠人?就是千娇百媚,也终究少了一层。

    她看到这里,心中不免叹息,正要起来,却因着坐得太久,脑袋有些发昏。

    她正要缓缓坐回去,却冷不防脖子上贴上了一柄剑。

    冰凉。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乐正乐正

    程阮顿时不敢动了。

    鹭鸶这次并没有提醒她,她先前的注意力也是在话本子上,根本不会想到竟然有人会来此。

    看这意思,也本来是冲着她来的。

    就是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了。

    程阮面上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有些惊诧,然后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并没有开口。

    只是动了动剑尖,让程阮站起身来。

    程阮顺从地照做了。

    心里面却已经在呼唤鹭鸶。

    鹭鸶冒出了个脑袋出来,声音还有点鼻音,“程阮,我刚才睡觉去了,没有发现有人来了。”

    程阮:“……”

    ——那现在怎么办?程阮问道。

    ——跑呗。鹭鸶吸了吸鼻子,这样回答。

    程阮:“……”

    鹭鸶才睡醒起来,难道一直是这样傻乎乎的样子?

    不过还好他的脑子清醒的还是很快的,鹭鸶扫了扫周围,同程阮道:“只来了他一人,宋骆和程荑都没有事情,看来就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逃得掉么?”

    尤其是以程阮这样的轻功半吊子。

    鹭鸶想了想,道:“唔,有点悬。”

    “你有办法吧,是什么?”

    ——看鹭鸶这样淡定就知道了,完全不把这刺客放在心上啊。

    鹭鸶笑了笑,“嘿嘿,程阮你肿么能这么懂我捏?”

    他嘻嘻哈哈了几句,道:“外围还有一个人,是凌波楼的人,所以你用不着担心。”

    既是这样说了,程阮自然也就放心下来。只是她想了想。凌波楼能调动的人也不过两个,一个是谢云璋,一个是乐正时。乐正先前去了东梁那边还没回来,那……

    “阿九回来了?”

    她问鹭鸶。

    鹭鸶翻了翻,“唔”了老半晌,道:“不知道啊,完全查不到他的踪迹。我估摸着他是寻了个什么东西来隐藏自己。或者是他身上有个什么。让我探测不到他的存在迹象。段嘉禾也是这样。”

    程阮的眼珠动了动。

    她一直没有过问过鹭鸶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因为她总觉得那个世界距离她们太遥远,就好像对于另一个世界来说。她们只是存在于书中的人物罢了,另一个世界对于她们来说,也好像在遥远的天边,并不能够伸手触碰。何况两个世界的联系也不过一个鹭鸶罢了。

    但是鹭鸶现在却说。阿九身上有阻碍他探测生命迹象的消息,最重要的是。段嘉禾也有,这就让程阮有些担心了。

    “阿九会有事么?”

    程阮抿了抿唇,问道。

    鹭鸶想了想,道:“不会。——不过分介入是规则。何况谢云璋本身对于这个世界很重要,他是后期能够和段嘉禾段承佑强力抗衡的人,他如果死了。引出来的连贯效应就太巨大了,到时候世界崩溃。就连我们都没有资格过问了。”

    ——意思是会交由更上一层的人去过问。

    程阮便将话止于此,没有必要再问了,只要知道谢云璋是平安的就是了。

    这样出神,却反倒忽略了脖子上的那一柄剑。

    脖子很快被刺客一划,沁出血来,程阮回过神,没有回头,问道:“你所求什么?”

    “别无所求,不过夫人的命罢了。”

    他这样说道,去注意程阮的神情。却发现程阮并没有半分惊慌的样子。

    真是无趣,他想,原本是想要看看她在死之前的失措来着,却不想她神色却没有一点变化。

    这样一想,他手中的剑猛然加重了力道。

    程阮却在他手上动作微动的时候猛然窜了出去。

    同时扬声喊道:“来人!”

    其实不必她来唤,那个隐在暗处的人已经飞了出来,正对刺客而去。

    程阮退开几步,站在了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外。

    她往场中看了几眼,招式纷飞,并不能看清,她便也索性收回了目光,等待尘埃落定。

    似乎是这里的动静有些大,程荑和宋骆并肩行来,看见二人打斗都是一惊,宋骆连忙上来询问程阮有没有事。

    程阮摇了摇头,程荑挥了挥手,却径直从她身后窜出个人出来。

    程阮定睛去看,竟然是秋葛。

    程荑道:“先前秋葛在江湖行走,听闻了一些消息,便来寻我们了。也不过是今日方才知道我们的下落。”

    程阮便点了头,不再过问。

    有了秋葛的加入,刺客很快就落了下风。

    秋葛手起刀落,径直取了他的性命。

    程阮抿着唇看淌了一地的血,唇色有些苍白,却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程阮同前来的那人道谢,却才发现他竟用巾子遮了脸,程阮一愣,那人却取下了巾子来。

    竟然是乐正。

    程阮一怔。

    宋骆程荑秋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院子里便只剩下了程阮跟乐正。程阮有些讶然,“乐正,怎么是你亲自来?”

    乐正看了看她,见到她面上的不赞同,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阮阮,你真是让我伤心呐,我可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呐,你就这样嫌弃我?”

    因是在自家院子里,也不必见客,所以程阮只是将头发尽数放到后面,拦腰系了一根丝带,不过是能见人的样子,全然不似她嫁人之后的发髻模样。

    这样的情景让乐正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尽管他自己也心知,这并不真实。

    程阮瞪他,“你好歹有个皇子身份,先前还传过来东梁的消息说,澹台循一点儿也不满北汉的径直割据,发动了人来,想要闯出一片天来,这会儿正是关键时候呢,你怎么就回来了?”

    乐正笑,“反正那边有澹台越坐镇,不会出什么乱子的。我想着这么久没有回来,便回来看看。”

    ——我想着这么久没有回来看看,便回来看看,你。

    程阮仰起头,“乐正,你是未来要做皇帝陛下的人,这么在檐下待着的,真的君子?还将面给蒙了,到底知道回来是件麻烦事,何苦还要跑这么一遭?”

    “哎呀呀,我可是为了你才专门回来的,你就这样数落我?”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被程阮愤愤地扒拉开。她退后几步,在远处哼哼,“信你才有鬼!”

    乐正哈哈大笑。

    ——你看,我纵是说了你也不曾相信。那便,一直不要相信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别又重逢

    乐正此番归来自然出乎程阮预料,乐正也心知她疑惑不已,是以便都将诸事告知于她。

    先前谢云璋就知道幼弟可能并非皇室血脉,还同程阮提及了些。只是他身担丞相职位,还是先帝留下来的辅佐之臣,跟谢云双还有着一堆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这件事情,自然不能够插手。

    他不能插手,能够插手的自然也就只有叶伯邑了。

    叶伯邑也是先帝留下来的辅佐之臣,尽管因为年迈,很多时候并不会过多问事,也不欲争权,然而在西唐国内的影响,却也是非常重大的。何况,更重要的是,他是先帝留下来的眼睛,一旦涉及传承的事,他肯定会是最上心的一个人。

    而正如段承佑笃定谢云璋不会不去北汉一样,谢云璋也能够笃定,如果他不在西唐,若涉及皇位相关的事情的时候,叶伯邑也一定会出手。

    他早先就布好了局面,等谢云双跳下来。

    只是,这其中唯一的变数就是,他没有想到段承佑隐藏的势力那样大,以至于就算随他出行的凌波楼精英近乎占了整楼的一半,也险些没能让他平安归来。

    这是完全出乎谢云璋的意料的。

    所以以至于连公孙贺泽发来的消息都不能及时回,也就导致了公孙贺泽径直找上了程阮。所幸,程阮最终给出了正确的指示。

    才没有使得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程阮静静地听完乐正的论述,等他终于噤声了,方才问道:“既是如此,那……阿九……?”

    乐正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就快回来了。”

    程阮当然无意外的知道谢云璋就是当初的阿九的事实,尽管她曾经在乐正这里得到过近乎否定的答案。该庆幸的是。程阮并没有深究,否则大概如今连这样平和的说话也做不得了。

    乐正看着趴在桌上形容欢喜的程阮,眼睛仿佛月牙弯弯,睫毛都翘了起来,带着娇憨的神气。

    他笑了笑,手在大腿上紧握成拳,却最终没有再伸出手去。

    ——————————————

    谢云璋回来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程阮送走了乐正。说他既是东梁有大事,何苦这样奔波一趟?打发着他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万不想他在府中杵着。

    除去程阮觉得占用乐正的时间不大好之外。还有一桩,也让她觉得有些别扭。乐正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偶然有时候听见谢云璋拿到从东梁回来的信件。都说澹台循在东梁动静闹得很大,她在府中就算大门不出的。也知道现在他的民意很高。她曾经问过谢云璋,为何东梁现在还没有平下来,北汉就着急忙慌地想要和西唐一起分割东梁,不怕局面更恶劣么?和东梁合作难道不是更好?支持澹台循。让他稳坐皇位,那么东梁和北汉的关系自然也就稳固了,说不准还会着手来对付西唐呢。

    谢云璋将她抱到退上。双手环住她,脑袋落在她的肩窝里。轻轻地笑,引起一阵震动。“傻姑娘,那西唐岂不危险了?——何况北汉的老皇帝终于驾崩了,段承佑先前揽了东梁的事情,却办砸了,自然引起了别的皇子的不满意,北汉自己内里也乱的很呐。所以段承佑先要做的,自然是要将东梁给拿下来,否则他怎么能够理直气壮地在那些兄弟面前抬起头来?怎么理直气壮地将北汉先帝留下来的那些老臣收拾得心悦诚服?——东梁的事情是个契机,这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他怎么可能舍得放手?当然,转向西唐也是个契机,他也断然不会轻易就放弃的。”

    程阮静静地听完,发觉谢云璋的手有些不老实,去推他,转过脑袋瞪他。

    “阿九,这里面不会还有你的功劳罢?”

    就算段承佑在西唐所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到底也是皇孙贵胄,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力?

    谢云璋低低的笑了起来,吻了吻她的眼角,道:“我家阮阮真是聪明。”

    程阮越发羞红了脸。

    这样的回忆带着一点儿甜。程阮在心里回味,抬起头来,却正看见谢云璋自外进来,形态岿然,仍是一拍光风霁月。

    程阮笑着迎了上去。

    谢云璋却更早一步走到她面前,突然发力抱住了她,手臂用力,让她整个人都落尽了他的怀里。

    谢云璋在她耳边低语。

    “阮阮,我很想你。”

    程阮回抱住他,眉眼弯弯,一遍一遍地唤他的名字。

    “阿九。”

    “恩,我在。”

    “阿九。o(n_n)o”笑得娇憨

    “恩,我在。”

    “阿九……”带着缠绵的情谊。

    “恩,我在。”

    “阿九……”

    “恩,我在。”

    ……

    直到叫的累了,程阮才将脑袋耷拉在了谢云璋的身前,一点一点的,慢慢的,竟睡了过去。

    谢云璋的手抚过她柔顺的长发,嘴角泛出笑容来,低下头,深深的吻了下去。

    ——————————

    程阮醒来的时候,襄雪正立在外面问她可要用食,她好摆饭,并道谢云璋正在院子里,明显在等她醒来用餐。

    程阮笑着回应,让襄雪摆饭到院子里,想了想,又道:“乐正先前不是从东梁带了杏花春雨来,将它拿来罢。”

    那是东梁盛产的一种梅子酒,酸甜可口,很得东梁仕女喜欢。何况又不醉人,正是这样的重逢场景应该用些的。

    襄雪笑着应了声,自去了。

    程阮正要起身来,却冷不防鹭鸶发出了机械的声音出来。

    “恭喜宿主,第三阶段任务已完成,获得经验值五十点,时空转换一次(可带人)。”

    程阮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既是如此,那……谢云双……死了?”

    鹭鸶点了点头。

    程阮呆住。

    半晌,她才叹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那你先前说程婧寻不到消息一事……她现在……可有了眉目?”

    鹭鸶摇了摇头。

    “有人插手了,程婧的地点也分明探测不到。程阮,你要小心了。”

    程阮静默。

    过了很久,她方才道:“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杏花春雨(下)

    晨光熹微。

    程阮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躺在身边的阿九。他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呼吸平缓轻微,连带着胸膛也有轻微的震动。

    程阮仰起头来,看着阿九平静的睡颜,嘴角情不自禁的勾了起来,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他的睫毛。

    软软的,长长的,碰上去有绒绒的触感。

    程阮轻轻地笑起来。

    放在腰上的手却收紧了些。

    谢云璋睁开眼睛来,正看见程阮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似的。

    程阮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便被谢云璋抓了个正着,于是嘻嘻笑了笑,软软地开口唤他:“阿九。”

    “恩。”

    谢云璋应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哑着声音问道:“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外面的天色还没有亮全,依着程阮的性子,平素是不愿意这会儿就起身的。

    程阮动了动身,却发现整个身子好像被轮子碾过了似的,全身骨头都碎了然后又重组了一回,疼得不得了。她的脸皱起来,拼命摇了摇头,“不要不要不要,疼……”

    她软着声音,有些委屈地喊。

    眼睛里面水濛濛的。

    谢云璋笑着抬起手来,手指游离到她的背部,然后顺着穴位轻轻地按了下去。

    轻微的疼,伴随着轻微的痒,程阮仰起头看他,正看见谢云璋带着笑意的眸子,看着她,眼里蕴着情谊万千。

    程阮顿时羞得不好意思了,扒拉进谢云璋的怀里。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再不敢露面看他。

    只从胸腔震动出来他的笑声,低低的,带着不可名状的情绪。

    谢云璋所用的力道恰好,落在程阮身上,舒服地让人止不住哼哼。谢云璋笑着拿捏了力道,努力让她舒服些。等背部的穴位摁完了。便顺着尾椎骨缓慢向下游离。

    “唔……”

    不知碰到哪个位置,程阮的身子突然一颤。

    战栗顺着尾椎骨出现,一路上行。让程阮忍不住出了声。

    经历人事的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感觉是什么?面上又羞红了些,伸出手来,将谢云璋往外推了推。

    “阿九!”

    带着娇俏。

    仰起头来,愤愤地瞪他。

    谢云璋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脑袋碰了碰程阮的脑袋,“既是难受。便再歇一会儿,我让襄雪烧了水来伺候你沐浴可好?”

    他话说完,并未等程阮回应,便径直翻身下了床。在一旁随意扯了件衣服罩上,匆匆地出去了。

    举止颇为急切。

    程阮呆了呆,一时没有反应过去。却见谢云璋已经出去了。她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先前贴着自己腰的某一处,似乎……悄悄冒了冒脑袋……

    “嗷呜……”

    程阮懊恼地惊呼了一声,翻身就将自己掩进了被子里。

    满脸羞得通红。

    昨儿是醉了酒,迷迷糊糊地,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想起来,却才觉得羞得不行。

    程阮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突然想当一只鸵鸟,再也不出来了……

    qaq

    偏襄雪不肯让她如愿,很快就烧了水来,让程阮洗沐。

    程阮拽着窝着脑袋的被子不肯撒手。襄雪无奈,只好在一旁温声说道:“相爷说夫人身子难受得紧,总归是要泡泡热水才好些的,难道夫人今儿就这样不出来了?那以后可怎么了得?”

    程阮可怜兮兮地从被子里窜出来一个脑袋。

    “我……我自己来……襄雪……你出去罢。”

    知她这是赧然,襄雪自然是应了。出去的时候贴心地关上了门。

    程阮见她确乎是走了,方才从被窝里出来,撑着身子起来,这才发现身子委实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下地的时候双腿径直一软,竟就朝着床边的小几扑了过去。

    “咚!”

    程阮:“……”

    鹭鸶:“……”

    然后鹭鸶捂着嘴巴闷笑。

    程阮愤愤地瞪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一眼。

    “鹭鸶,你要是敢多话,我就拿布把你的嘴巴封起来,哼╭(╯^╰)╮”

    鹭鸶捂着肚子,在内府里笑得直打滚儿,却又捂着嘴巴,一副想笑不能笑的样子。

    程阮还想威胁,鹭鸶便只好懒洋洋地道:“唔,今儿好困,好困好困好困,唔,一定是昨晚上我睡觉的方式不对,我要去补眠,恩!”

    程阮:“……”

    ——掩耳盗铃,自说自话什么的,鹭鸶您老也还真是熟练啊qaq

    倒是襄雪的声音将程阮拉了回来。她立在门边,以手叩门,温声问道:“夫人,您无事罢?”

    程阮咬着牙,揉了揉被小几边角撞到的腰,回道:“无事,无事。”

    心里却对鹭鸶方才的笑愤愤。

    哼,叫你笑叫你笑,你就嘚瑟罢,哼。o( ̄ヘ ̄o#)

    不过再大的怒气,等入了水中,便也放过去了。鹭鸶也确乎不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去睡觉去了,纵然不是,想必也封闭了五感。

    还好鹭鸶不是个人呐,能这样自由地选择看不见听不见,不然她肯定会羞愧而死的。

    程阮看着身上的红印子,不无庆幸地想。

    温润的水从身子上轻拂过去,带着暖意,周身都是暖暖的,温和的,就好像坐进了云层里。

    “咳咳。”

    昨日晚间的感觉似乎有所复苏,有力的强健的双手,滚烫的温和的拥抱,缓慢的坚定的进入……

    “啪!”

    程阮猛地以手击水,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面上又不由自主的染上红色。

    啊啊啊,不要想了不要想了,程阮嘟着嘴,分明不是什么好事儿啊,何必想个不停?让人知道了,肯定要笑我的。

    但是越是这样想要将这些记忆从脑子里抹去,它就越发爱窜出来作怪。只是在水里泡着,程阮的脑中也不免浮现出来先前的情景。

    他的手顺着锁骨滑过去,缓慢地,带着炽热的温度,然后落在那两朵茱萸上,将其轻轻挑起……

    程阮猛地摇了摇脑袋,奋力在水上一拍,扬声向外面喊道:

    “襄雪,进来更衣!”

    气急败坏的语气,却是娇俏的神情。

    襄雪和以菱在外面对视了一眼,相对抿着唇浅笑。随后襄雪推开了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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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188/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女不服来战最新章节! 作者:我独行南所写的《穿越女不服来战》为转载作品,穿越女不服来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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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不服来战介绍:
程家二小姐程婧被穿越了,某位无良女配顶着一张好皮囊准备大展拳脚,兴风作浪;
程家四千金程荑重生了,气场全开,势要逆天,打压一切嚣张气焰;
程家五姑娘程阮莫名被系统砸中了,于是苦命的本土人士不得不接受任务,走上拨乱反正之途。
什么?竹马竟然是反面最大BOSS?
什么?路人甲竟然才是良人?
程阮:默,系统,乃这么恶趣味,乃家主人造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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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土VS穿越VS重生,程阮手握系统,联盟重生,开启本土女保卫大作战。
不服?呵呵,不服来战!穿越女不服来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女不服来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女不服来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