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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诺诺宝贝     农门贵女有点冷txt下载     农门贵女有点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5章 转机

    这一刻,北镇侯连自家府上养着的大夫都不相信,他毕竟不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经历过的老纨绔,几年的统帅也多多少少让他学了点东西,因此,他此时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怀疑不信任的。

    他指使车夫调转马头驾车去了京城最好的医馆,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找的是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结果究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但是据说他气冲冲从医馆里走出来,回到府上就去找那个刚为他诞下麟儿的爱妾,亲自上手把她打了一顿,还差点把刚刚满月的苏小郎君当场摔死在地上。

    苏老夫人及匆匆赶来,骂他突然发的什么疯,但是此等事关男人尊严的隐私,就算是对着亲娘也是说不出口的,反而越发的怒火中烧,在屋里打砸了一通之后,指着小妾质问道:“说!这是你跟哪个野男人勾搭成奸生下的贱种?”

    虽然被戴绿帽子也很丢人,但是跟自己已经失去了某种功能相比,似乎也算不上大事了。

    小妾脸色大变,哭哭啼啼为自己叫屈,但是眼前这个之前还会因为她掉几滴眼泪就把她搂在怀里心肝宝贝似的疼爱的男人,突然就对她的楚楚可怜无动于衷,甚至还怒色渐浓,抬腿就又狠狠的踹了她一脚。

    她被踹倒在地,咕噜噜地滚了几圈,晕乎惊慌中又听见他说:“贱人!本侯供你锦衣玉食,万般宠爱,你竟不知足跑去找别的男人苟且,还敢胆大包天生下这个野种,我……我……”

    他气得原地转了几个圈,既是因为被戴了绿帽子,但更多的还是惊怒于自己的身体,借此把满腔的怒火狠狠发作出来。

    他突然看见被奶娘抱着躲在角落的襁褓,眼里顿时冒出一阵火光,大踏步上前欲要再次抢夺孩子,动作十分粗鲁,丝毫不顾及襁褓中娇弱的孩子。

    奶娘哪里敢让他把孩子抢走?争夺之中孩子被惊扰,吓得哇哇大哭,被踢翻在地上的小妾也慌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扑过来一起护着孩子。

    “侯爷,六郎真是您的孩子呀,您看看他的眼睛鼻子,那模样与您处处相似,您缘何疑心妾身的清白?妾身卑贱之躯,担些污名也不敢有怨言,但郎君金贵,无论如何都是您的血脉呀!”

    北镇侯又一脚把她踢了出去,“你真当本侯是傻子不成?由着你三言两语的就被哄骗了?”

    乱糟糟真是好大一场戏,原本是来保护小孙子的苏老夫人看着儿子这个模样,也不由得在心里犯起了嘀咕,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个襁褓。

    这小贱人妖里妖气的本就不是个安分人,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她老太太平时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也向来是不管她们的,莫非真的守不住寂寞,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

    短短的一瞬时间,苏老夫人就把这府中能有机会跟她接触的雄性都扒拉个遍。

    “所以,那孩子被苏契摔了没有?”如果真摔了,倒是个罪过。

    想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千万别期望瑞王爷能有多少同情心。

    探听消息的暗卫禀报道:“奶娘和那个雪姨娘护得紧,没有被苏侯爷抢走,不过在争夺时,小郎君的身上被掐出了不少淤痕,哭得厉害。”

    这些景玥不是很关心,只问道:“苏契这是全然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体状况?”

    “是。”

    “那不知接下来他会如何保住他苏家的世代侯爵之位。”

    世子半废,再生不出第二个嫡子,不想被降等就只能身负足够大的功勋,但是一个把父辈功勋消耗殆尽的老纨绔,又有什么本事能够靠自己再立下功勋?

    这也正是北镇后头疼的事情,发作一通,小妾被关押,那个孩子暂时被苏老夫人带走了,他也从自己已经是个半废人的打击中逐渐冷静下来,很快就想到了自家的袭爵问题。

    跨过五月,又流进了六月,才准备了两个月的武学堂终于在驻扎于城外的营地中开学,第一批正式学员全都是有品级的武将,学的是兵书谋略、行军打仗,还有更系统的武学演练。

    将领中也有那大字不识几个的真正粗人,他们还得从识字学起。

    太子在这个花光了他所有积蓄,还欠下一大堆债务的产业中晃了两天,突然发现自己已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他也就能这样安慰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了,且明白武学堂的核心课程并非识文断字,虽然识字必不可少。

    云萝在另一边,教授将士们简单的外伤疗法,还十分顺利地找到了能帮助学员更简单直观的学习知识的工具——两名伤员。

    军营中从来少不了伤员,就算是在休战时期,每日的训练有人受伤真是不要太多,

    一大群人围着伤员,在云萝的指导下,七手八脚的给他止血、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把受伤的士兵戳得龇牙咧嘴,还要被嫌弃给他治疗的时候随便乱动,让他们不好操作。

    终于做到最后一步,扎紧绷带,虽然伤员觉得他的伤势比来时更重了,原本只是指甲盖大的一个伤口生生被戳到铜钱大,皮破血流,周围还乌青了一片,但是当看到周围对他虎视眈眈,等着他夸奖的同袍们,他还是默默的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形势比人强,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

    旁边另一个扭了脚的比他更惨,浓烈的烟酒抹在受伤部位,被人用力的搓揉,如同油泼火燎一般,痛得他嗷嗷叫。

    他突然觉得铜钱这么大的伤口一点都不疼,伤口附近的那一块肉也没有火辣辣的。

    北镇侯府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送到景玥面前,也送进了云萝的耳朵。

    据说,苏夫人与长公主偶遇,提起了已故多年的苏老侯爷,说当年老侯爷亡故在海上,遗体送回家的时候,苏老夫人和苏契伤心欲绝,无暇顾及其他,老侯爷的后事是她一手操持的,连老侯爷留下的遗物,也都是她带着人亲自收拾。

    这话看似闲话家常,却又似乎透露出了某些不得了的东西。

    苏夫人和长公主并没有多好的交情,之前长公主打上北镇侯府,还把苏夫人堵在门口,拉着她连消带打的说了许多话。

    长公主生来强势,苏夫人却是个怯怯懦懦、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半天也憋不出几个字的受气包,不管有没有那件事,见了长公主从来都是绕道而行,怎么会偶遇,还聊上话了?

    聊什么不好,家长里短、衣裳首饰,大户人家的客套应酬不就这么回事?她却偏要说已故多年的苏老侯爷,仿佛她在老侯爷的遗物中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如何能叫泰康帝不惊喜呢?惊喜之余又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懦弱的、存在感极低的北镇侯夫人竟然当真有这等手段,在苏老夫人和苏契的眼皮子底下藏下了老侯爷的遗物。

    只是不知她藏下的到底是不是寻找多年的那一份海图。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有了点转机,帝王不方便接待外命妇,皇后近来身体有些不适,不宜太过耗费心神,于是就把这件事交托给了长公主处置,同时,原本已经有所松线的北镇侯府内外也一下子多了无数双眼睛,就连晚上都不得安宁,时刻有人盯着苏夫人的一言一行。

    他们以前盯着苏老夫人,盯着北镇侯,甚至是盯着纨绔无用的世子苏珂,却总是在无意间把这位苏夫人给遗落了。

    这真的是一个被婆婆压制,被夫君不喜的懦弱女子,就连亲生的、唯一的儿子都刚一出生就被抱到了老夫人身边,长到这么大,她平时想要多见他一面,母子亲近一番都需小心翼翼。

    她和长公主偶遇了一次以后就没有动静了,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巧合,而长公主也沉得住气,每天长公主府和报馆来回跑,一副忙忙碌碌,没有一点空闲的样子。

    苏夫人往宫里递了一封请安贴,却被皇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她进宫探望。

    终于,在六月下旬的某一天,她再次找上了长公主,这一次她还正正经经的先往长公主府递了拜贴,而不是所谓的偶遇巧遇。

    长公主选了个日子接待她,云萝也放下了她的瓶瓶罐罐们,想要去听听苏夫人会说些什么。

    但是当苏夫人看到云萝在场的时候,却支支吾吾、东拉西扯了半天,有时候实在找不到话题,就安静的坐着,就是没有开口说正事。

    云萝懒得耗这个时间,告辞后出了花厅,却转个弯就进了花厅的后门。

    海图呀,她也十分好奇。

    隔着一扇门,她听见她家公主娘说:“如今这屋里也没有其他人了,苏夫人今日为何上门,也可告知了吧?”

    安静了会儿,然后苏夫人特有的怯懦的声音响起,“前几年整理公爹的遗物时,曾在一处隐秘的暗格中找到几样奇怪的东西,妾身也不知到底是作何用的,只是见它们藏得隐秘,大概猜测可能是好东西。”

第406章 海图

    苏夫人前来拜访,支支吾吾的说起了多年前的事情,表现得一派天真无知,仿佛对于她自己口中所说的东西当真稀里糊涂,只是因为那是苏老侯爷生前留下的,加上找到它们的地方藏得隐秘而猜测可能是好东西,于是一直留存至今。

    她惯于摆出怯懦无害的模样,让人放松警惕,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在登州那一片地界上,她倚靠这个模样得到了许多她想要得到的,并且一直到京城,那些夫人老太太们纵然对苏家颇有微词,说起她这个侯夫人的时候,却总要更多些善意。

    人们对于自认为无害的人,总会更多点宽容和谅解,甚至是怜惜。

    长公主听她看似支吾犹疑,实则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光,缓缓放下茶杯,轻笑一声,说道:“夫人和这满京城的各当家夫人们都不大一样呢。”

    苏夫人嘴角柔顺的弧度微微一僵,下一秒就拿手帕轻拭,怯怯的说道:“妾身天资愚钝,不敢与人相比,况且,婆母尚在,岂有交给小辈当家的道理?妾身平生所愿也不过是能侍奉婆母左右。”

    长公主微微一笑,然后就不说话了。

    见此,苏夫人不由得目光微闪,有些诧异,还有些忐忑不安,纠了两下帕子,似乎才终于找到另一个话题,说道:“听闻安宁郡主和瑞王爷的婚期将近,到时候老夫人也势必要回京的吧?妾身久居偏远之地,却也久仰卫老夫人的大名,十分敬慕,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婚期未定,外面倒是传得有鼻子有眼。”长公主有些不大高兴,又问道,“苏夫人今日拜访,莫非就是来跟本宫闲话家常的?”

    若非情况特殊,长公主原本是不愿意接手这一桩事的,她好不容易卸下身上重担,如今单只是报馆中事就已经够她忙碌了。

    因此,她对苏夫人并没有额外的耐心,说话也就直率了一些。

    “苏夫人话里话外都是手上有老侯爷留下的珍贵物件,却又含糊其辞不说明白。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本宫年少时在宫中见过不知多少奇形怪状的面孔,后来一路陪伴皇上至今,见过的人和面孔更不知凡几,有些人只需看一眼,就能大概明白是个什么脾性。所以,你不妨直说,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又想要拿它换取什么?你以为,那东西值得你想要的吗?”

    苏夫人一下子就被噎住了,超出了预想的情况让她不禁有些心慌,沉默了几息才站起来屈膝说道:“长公主恕罪,妾身并无丝毫轻慢之意,只是没什么见识,又慑于殿下想威仪,不知该如何跟您开口。”

    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笑了,堂堂北镇侯夫人,便是皇室宗亲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何至于在本宫面前不敢开口?”

    所以,你能拿出来保住你儿世子之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尽管有了猜测,但是当真的从苏夫人口中听见“似乎是一份海图”的时候,长公主还是忍不住的心头一跳,连坐着的姿势都不由自主的板正了一点。

    所有的异样都只有一瞬,转眼,长公主又慵懒的靠在身后软枕上,疑惑的挑眉问道:“海图?苏夫人莫不是在跟本宫说笑?区区一份海图,就算再细致,对寻常人来说或许珍贵,但你以为皇上会缺一份海图?”

    苏夫人也有些不确定了。

    她出生富贵,过去的半辈子都居住在海边,自然明白一份正确的海图到底有多珍贵,但是拥有几十万水兵的朝廷会没有海图吗?

    她只能说:“妾身见识有限,看不出那海图究竟寻常还是珍贵,但是之前还在登州时,妾身曾在侯爷的书房里见过另一份海图,似乎要简陋不少。”

    长公主垂下眼睑,遮掩眼中有些控制不住流露的异样,却忍不住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千辛万苦,寻寻觅觅,几乎要把整个登州都给掘地三尺了,真是万万没想到这样重要的东西竟落在了北镇侯府这个常年被婆母压制,被夫君不喜,进门二十年都没有当过一天家的苏夫人手上!

    怎么竟会落到她的手上呢?

    她还不声不响的藏了这么多年,丝毫没有泄露她找到了老侯爷密藏的异样,也没有引起登州城那么多暗探的怀疑。

    所以,这究竟是个怎样怯懦无用的女子啊?

    长公主抬头看着她,说道:“你说,那是一份更详尽细致的海图?你藏了多年却始终默不作声,如今说出来是想用它给苏珂换一个牢固的世子之位?那你可知,臣民私藏舆图是死罪?”

    苏夫人茫然道:“苏家守护东海几十年,府上有一二海图应该算不得私藏吧?”

    长公主突然笑出了声,“夫人真是个妙人。”

    她当即诚惶诚恐的,连手脚都似乎不知该如何摆放的说道:“妾身惶恐,不过是凭着一颗为母之心才敢斗胆发言,当不起殿下的称赞。”

    “当不起吗?但是夫人却觉得那份海图值得一个侯府。”

    “不敢不敢,妾身见识少,只是觉得那海图比寻常的要珍贵一些,但究竟有多珍贵却还要请贵人定夺。妾身一介妇人,不得面见圣颜,皇后娘娘又抱恙无暇接见,思来想去,唯有来拜访殿下,请求您帮妾身传递一二。”

    说着,竟是当场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了一卷锦帛,双手呈给长公主,姿态十分谦卑的说道:“请殿下过目。”

    长公主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目光深深的看着她,道:“你就这么拿出来交给我了?”

    苏夫人神色迷茫,似乎不明白她何以问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怯怯的带几分忐忑难为情的说道:“妾身轻易进不了宫,只好厚颜劳烦殿下帮忙递交。”

    海图落到手上,过于轻易反倒让人忍不住产生了怀疑,怀疑此事的真假,怀疑海图的真假。

    或许,并不是他们找了多年的那份海图。

    送别告辞的苏夫人,长公主转身回来就看到长长的一卷锦帛已经被摊开在了桌案上,云萝正伏在上面仔细观赏。

    “浅儿觉得,这海图是真是假?”

    云萝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出来,只能分辨大致的布局是对的。”

    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她这么轻易的就把海图交了出来,我心里怎么反倒有些不踏实?”

    锦帛上密密麻麻的画着无数大小圆点、方块和线条,看得人眼晕,以云萝的知识储备也只能勉强找出有限的几个岛屿,那纵横交错的线条是他们彼此间的航线。

    这图很大,囊括的范围也很大,不仅有海湾对面从大陆延伸出去的那一块半岛,还有半岛那边隔海相望的一大片狭长岛屿,以及分布在海面上的数不清的小岛。

    云萝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点点的把它卷回去,低垂的眼眸遮住了她眼底的暗芒。

    她抬头跟长公主说:“她反正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拿出海图来确保儿子的世子之位,与其遮遮掩掩的惹人不快,倒不如痛快的拿出来,还能少些麻烦变故。”

    她能把海图藏这么久,主要归功于无人知晓,而此事一旦泄露,以她的能力是保不住它的。

    道理很简单,但是能做到的人却没有几个,这么快就把东西交了出来,万一对方拿到之后不认账怎么办?又或者,东西珍贵与否全靠对方的一张嘴,他们说这海图并不珍贵,她难道还能再拿回去不成?

    交出来就再也拿不回去了。

    长公主带着海图进宫,云萝在家里想了想,然后出门去找景玥。

    她过去的时候,景玥正在处理前段时间被他带回府中当牛做马的那朵卖身小白花。

    每天推磨、舂米,擦不干净的灶台,洗不完的碗,纤纤玉手被泡涨起皱磨破皮,再也看不见原来的细腻纤柔。每天两个能砸死人的黑馍,让她本就纤细的身姿越发瘦成了纸片一般,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天上去。

    看着水盆里倒映出来的那张脸,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如同一个市井乡下的中年妇人,再加上这段日子以来身体承受的痛苦,她终于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哭哭啼啼的松了口,表示当日给她银子的确实不是瑞王爷,而是有人找到她,故意设计出来的。

    但是,何人找上她,设计了这一出卖身葬父的戏码,她却说不出个具体的人名。

    “我真的不知是何人所为,当时说话见面都隔着帘子,只从声音中可辨认应该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还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具尸首叫我去街上卖身葬父,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安排的,我只需过后把事情赖到瑞王爷的头上。那……那人还说,只要我进了瑞王府,被王爷看上,从此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

第407章 等我长大,我娶你

    熬不住的小白花终于承认是别有用心,看似还了景玥的清白,但实际上并没有一点切实的用处。

    景玥会在意那一点诬蔑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瑞王爷从不是怜香惜玉的人,除了安宁郡主,其他女子连让他多看一眼都嫌麻烦。

    他曾经怀疑是安如郡主宗琦玉所为,毕竟这样的手段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若说是他的对头所为,简直侮辱了“对头”二字,谁家死对头、政敌会耍手段来做这种志在破坏他和阿萝感情,但实际损伤却十分有限的事?这怎么看都像是后宅手段。

    然而,经他多方调查,却早早的把宗琦玉排除了怀疑,安排这一场戏的另有其人。

    是谁?却无从得知,就算在瑞王府当牛做马了多日的小白花,也不过是人家随手捡来的一枚棋子,除了承认她的别有用心,一点有用的线索都不能提供。

    景玥不由觉得被浪费了时间,只把她扔给下面的人处置,转身就无趣的离开了。

    在门口遇到畅通无阻,没有一点阻碍的云萝,他愣了一下,冷淡的目光已在瞬间发亮,“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自动的牵上她的手,拉着她往前院走去。

    老太妃前几天就出城到庄子上避暑去了,如今瑞王府中只有景玥一人主人,云萝过来他也能一人独占,不必费心思跟自家老太太抢人。

    牵着心上人的小手迈步在游廊之中,景玥不禁觉得,其实老太太在庄子上多住些日子也挺好的。

    可惜云萝少了一颗风花雪月的心,一本正经的说起苏夫人奉上海图之事,瞬间就把谈情说爱的气氛给打破了。

    在长公主进宫之后,朝堂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但在寻常人看不见的地方却悄悄的沸腾了起来,无数暗卫被帝王召集,然后悄然无声的奔向东海岸边。

    有那触觉敏锐的大臣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也有帝王心腹参与其中、出谋划策。

    时节进入盛夏,长公主受不住这烈日炎炎,也带着人跑到了城外别院去避暑,那里正好与老太妃避暑的庄子相距很近,两个年龄不相仿,脾性也不相似,原本就是姻亲,不久将要再添一层的未来亲家,在隔绝了京都繁华的别院农庄甚是得趣,相处得也十分融洽。

    她们原本就没有不融洽的,如今只是更加亲近。

    云萝在别院陪了两天,第三天晨曦微露时就骑马回了京城,那急急忙忙的模样,好像走慢一些就会被拉住脱不了身似的。

    但她也并没有顺利的回到家中,刚进城门就被宫里出来的人给堵了,她的皇帝舅舅不放心她独自一人住在偌大的两个府邸之中,特意派人来接她进宫住几天。

    看着说得头头是道,很那么回事的王大公公,云萝沉默半晌,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今日正好回城?还是说,你原本打算出城去庄子上接我?”

    内侍王福海小小的噎了一下,然后一张脸笑得跟花儿似的,点头哈腰的说道:“哪能呢?奴才又没有学过能掐会算的本事,如何算得到郡主今日回城?不过是皇上挂心您,猜测您可能在庄子上待不了多久,就让奴才日日来城门口等候,不敢放您一个人住在外头,不如去宫里住几日。郡主还不曾在宫中留宿过呢。”

    与此相比,云萝宁愿住在城外庄子上。

    但是接她的人都站在她面前了,现在掉头出城回庄子上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泰康帝派人来接她,当然不可能真的只是接她到宫里小住几日,虽然外甥女有事没事的就到舅舅家里住上几天再正常也没有了。

    她有点想不通,她家皇帝舅舅为什么能这样毫无负担的连番把她拉进朝廷大事之中,这难道不是一个男权社会?

    云萝一边烦恼,一边给他出谋划策,还要一边帮皇后娘娘安胎。

    是的,皇后娘娘终于又怀上了,不过帝后将此事瞒得紧,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其余人尚不知晓。然而,前两天,皇后突然动了胎气,据太医检查,应该是接触了相克之物,但是宫女嬷嬷找遍了整个长春宫都没有找到害娘娘动了胎气的东西,泰康帝特意接云萝进宫,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此。

    太医不能做的事情,她能做,她进宫第一天就把长春宫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皇后的一件小衣上查出了能使孕妇滑胎的药物气息。

    这显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有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点风声,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多年之后又生下第二胎,故刻意为之。

    帝后是如何处置的,又流了多少人的鲜血,云萝皆不关注,她只把长春宫的上下里外都又检查了两遍,然后就找太子去玩了。

    太子殿下如今穷得不要不要的,虽然时常有卖精盐的收入进账,但出的总比进的多,日子过得紧巴巴,连东宫的一应开支都逐步缩减了。

    听说皇后娘娘要给他做两身新衣服,他拒绝了新衣服,却问可否将做衣裳的花费换成银子交给他?

    这可怜又抠搜的模样,皇后娘娘不禁又好笑又心疼,云萝在旁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太子满腔怨念,难道是他自己想要这样的吗?若非迫不得已,他巴不得每天换上三身新衣裳,每顿膳食都摆满一整张桌子!

    他向云萝讨教生财之道,如何安排每一文钱,却从来不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赚钱方子可以送给他,甚至还从自己仅剩的一点可怜巴巴的小金库里扒拉出了一笔银子,说是给她的卖盐分成。

    完全没有想过要跟云萝分银子的泰康帝看到他这一番操作,默默的撇开了脸,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回头还跟云萝哭穷,可谓十分的不要脸。

    云萝也只当做听不见、看不见,回头就送了太子一沓银票,用来资助他的事业。

    当然,之前签下的欠条还是要还的!

    背负着巨额债务的太子一边感动,一边又满腔愤懑,忍不住跟她抱怨说:“为何跟个无底洞似的,怎么填都填不满?是不是有人贪了本宫的钱?”

    云萝此时正坐在树荫底下画图,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从头到尾你都亲自盯着,有没有被贪钱,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就是这样才更生气呢!若是当真有人贪污他的银子,他还能找个借口去抄家,填补他不断缩水的小金库。

    云萝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思考了一下,发现这个方法其实很有可行性,历代以来,凡大肆抄家之后,国库势必能丰盈一层。

    太子突然觉得阿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让他心里发毛,身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猜测大概是因为他刚才不小心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堂堂一国储君,竟然想着抄下面人的家来发家致富,确实太不像话了!

    心里发虚,他就意图转移话题,目光一飘,突然问道:“阿姐,听说胖嘟嘟考过了童生试,八月还要考院试,如果又考过了,岂不是明年就能考举人了?”

    云萝的手腕在空中一顿,然后继续在纸上轻轻落下一笔,淡然说:“能不能考中秀才都还是个未知数,现在说乡试还为时过早。”

    “那不是还有文彬?”太子的话锋一转,说,“明年乡试,他若是榜上有名,紧接着就要进京赶考。”

    云萝抬眸看了他一眼。

    太子的眼珠滴溜溜转着,还要端着表情故作矜持地说道:“你明年出嫁,他们总不好缺席,不然真是枉费你白疼他们一场。”

    “谁跟你说我明年出嫁?”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好像认定了似的?分明婚期未定。

    太子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你明年就十八岁了,再不出嫁,难道是想在家里留成老姑娘?”

    云萝额角一抽,然后又听见太子说:“不过也行,我舅舅比你还老呢,急死他!”

    说着,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嘴角往上翘,忍不住的期待。

    云萝缓缓的放下了画笔,抬头朝他发送死亡凝视。

    你说谁老呢?

    太子殿下完全没有get到她介意的点,还在那儿洋洋得意,带着显而易见的挑唆,说:“阿姐,你别着急,就让我舅舅等着,等到七老八十的,看他急不急!”

    这损人不利己的行为,也很太子,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意图挑衅景玥,给他找麻烦,哪怕每一次都会被教训的很惨。

    此时背着景玥,他更加放心大胆的挑唆,如果背后长着尾巴,那此刻肯定也是一摇一晃的,和他上扬的嘴角相映成辉。

    “我也不知道阿姐你怎么会看上我舅舅,他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好看点,其他的真是一无是处,脾气还那么坏,以后万一吵架,他可是会动手打人的!要不,阿姐你再等一等?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娶你呗!”

    云萝静静的看着他身后,等他说完之后,就提议道:“要不,你跟他商量一下?”

第408章 挑拨太子

    背后说坏话,挑唆云萝被景玥当场撞见,并毫不意外的被教训了一顿之后,太子殿下丝毫没有接受教训加以收敛,反而在接下来的时间越发逮着空的就在云萝面前吐槽景玥,意图给他舅舅找点麻烦。

    那兴冲冲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说多有趣的话题,就连他的亲娘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时日尚短,皇后的肚子还看不出来什么,也没有太大的孕期反应,看起来与以往并无差别,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皇上和太子往长春宫跑得更勤快了,就连以往没事都懒得上朝的瑞王爷都几乎天天进宫。

    但这些差别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是因为安宁郡主在宫中小住。

    云萝就住在长春宫的偏殿厢房里,隔三差五的还往含英殿跑,在宫中当真如同自己家里一样来去自由,期间曾偶遇对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宫妃,不等她出声反驳,那宫妃就先被太子殿下给教训了,之后皇后又降下懿旨把她训斥一顿,皇上紧接着又给她降了两个品阶。

    此后,云萝在宫中无人敢惹。

    她还遇见了去年投降后和亲大彧的西夷三公主,她被纳入后宫大半年,但据说,泰康帝从未去过她的宫里,也不曾招幸过她,她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后宫这个大湖里,除了最初的一点涟漪之外,再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虽然无宠,但时刻关注着她的人却一点都不少,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似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无数人的眼前。

    大半年的时间,足够她在后宫受尽冷遇和欺压,一个在一开始就遭了帝王厌弃的异族公主,在同样无宠,整天无所事事熬日子的后妃们眼里,正是最好的欺压对象,伺候的宫人们也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十分怠慢。

    鲜嫩的花儿逐渐枯萎,阴郁在她的眉宇间留下深深的刻痕,在看到云萝的时候,那份阴郁瞬间如同活过来一般,扭曲着朝她恶狠狠的扑过来。

    那感觉就像是被恶鬼盯上,云萝虽不惧,但身体却本能的泛起了一点凉意。

    “听说你已经和瑞王定亲,也不知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能不能去喝一杯喜酒。”

    对着她充满恶意的目光,云萝面不改色,目光平静的说道:“不能,没有我舅舅的允许,你这辈子都不能踏出宫门一步,谁家的喜酒都喝不上。”

    三公主……不,此时应该称呼她为漠妃,她脸色顿变,扭曲了一瞬之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表情奇怪的看着她说道:“是了,我如今是皇上的妃子,郡主是不是也应该叫我一声舅母?”

    说完还一脸期待的看着她,但这份期待中带着的是深深恶意。

    云萝被着厚颜无耻的话给惊得双目微瞠,忽然耳朵一动,转头就朝身后喊了一声,“舅舅,她想让我喊她舅母!”

    漠妃顿时一惊,猛的抬头朝她视线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泰康帝从一丛紫竹后转出来,一脸沉怒之色。

    长公主从别院避暑回来已是八月初,那天正好是今年院试的开场,长公主和景老太妃的车马被堵在了贡院旁边的一条街上,足足堵了一个多时辰。

    虽然被耽误了不少时间,但两位大佬还都挺高兴的,坐在马车里兴致勃勃的观赏着外面的人头攒动,那谁的衣冠被挤歪了,那谁在大声叫喊着谁踩掉了他的鞋,又有谁看见他飞走的鞋子?还有结伴而行的几人挡不住人潮汹涌被挤到了两个方向,还要伸着手隔空喊话、依依不舍……

    在这样的拥挤之中,却还有小贩行走如游鱼,十分有经验的在人群中穿梭,兜售瓜果小食。

    老太妃跟长公主感叹道:“虽然不新鲜了,但是每每看到这个场景,都忍不住欢喜,瞧这些人,多鲜活啊!他们为家人奔波,而他们的家人都是大彧的栋梁。”

    透过外围的人群,她们还看到了在贡院门前等候开门的学子,意气风发的少年,沉稳有度的青年,也有胡子一把的中年学子和白发苍苍的老童生。

    长公主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人,指着其中一人对老太妃说道:“那是刘相家的十一郎,才不过十岁就已经连过两场取得童生功名,若是再过院试,就又是一个年仅十岁的秀才郎。”

    “他家倒是少有这样着急考功名的,一个个的都被刘喜压着磨性子。”老太妃眯着眼笑,说,“我若没有记错,郑家的大郎也是十岁就取得了秀才功名吧?明年乡试后进京,正好能赶上安宁和阿玥的婚期。”

    “郑家夫妇养育浅儿一场,浅儿与他们的感情甚深,前一次来京城,他们更是掏空了家底的给浅儿置办嫁妆,比亲生的女儿还要丰厚,浅儿成婚之时无论如何都不能缺他们一家出席。”

    长公主缺两个铺子吗?她早早给云萝准备起来的嫁妆何止百万,两个铺子也就能塞个箱子角。

    但这是郑家倾家之力的心意,让长公主也不禁动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对郑家人更多了几分客气外的亲近,去年还跟着云萝一起在白水村住了半个月。

    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让长公主屈尊降贵去住上几天的。

    婚期定了,就定在明年的冬月初六,并且,长公主已经派人送信去江南,将此事告知给老夫人知晓。

    云萝是在出宫后才知道的,对此,她没什么意见。

    景玥自从得知婚期终于定下,好心情就没有消退过,虽然觉得还要再等一年有点漫长,但也并不觉得意外,毕竟阿萝之前说得清清楚楚,十八岁之后再成亲。

    明年冬月初六,正好满十八岁。

    泰康二十一年八月,童生院试开场,安宁郡主和瑞王的婚期定下,城外的武学堂正如火如荼,医学堂的第一批学员已经能处理简单的外伤,太子还在为银子犯愁,《大彧月报》留出了头版准备报道登州海寇来势汹汹……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皇后娘娘再次有孕来得让满朝大臣们更震惊。

    皇后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即便穿着宽松也挡不住小腹浑圆,俨然是五六个月的模样。

    这让满朝的大臣都不由得心惊,在那个天下最尊贵也最为人注目的地方,皇后竟能把她有孕一事藏了半年之久!

    他们突然想起了之前安宁郡主在宫中一住就是两个月,且就住在长春宫的偏殿厢房里。本以为是帝后宠爱安宁郡主,却原来还另有所图。

    听说,安宁郡主进宫的那一天,长春宫里有一个宫女对郡主不敬,被当场杖毙,另有二三同伙被关进内狱,至今没有放出来。

    安宁郡主时常进宫,深得帝后宠爱,怎么还会有宫人不长眼的对她不敬呢?那分明是长春宫中出了鬼,暗害皇后腹中的皇子啊!

    那之后的陈嫔被贬,漠妃被罚,又是否与皇后的肚子有关?

    人一旦展开联想就很容易想多,原本并无相关的事情也会被牵扯进联想之中,并深以为然。

    云萝向来不关注这种流言,她遇上了另一件让她在意的事情。

    有人找上了太子,言语暗示,皇后腹中若是个皇子,那生下来后就是大彧唯二的皇子,且都是中宫嫡出,比太子也不差什么。而为人父母,向来会更宠爱幼子一些。

    看着闷闷不乐的太子,云萝面不改色,眼底却多了几分森然,还有点意外他竟然会把这种事说给她听。

    “那你担心什么?”云萝问他,“担心你爹娘会更疼爱弟弟,还是担心多个弟弟,以后会跟你抢皇位?”

    太子忽然就被噎住了,用力的拿眼睛瞪他,说道:“你别胡说!这话要是让人听见了可不得了。”

    “那些人不就是拿着这点事来挑动你的吗?连你母后腹中的是男是女都未定就这么急巴巴的跳出来找事,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而被这种蠢货轻易挑动了心弦的,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太子恼怒的从鼻子里喷出了一口气,又忽然沉默良久,说道:“我还是想要一个弟弟,这样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也还有他可以顶上。”

    云萝诧异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太子眨眨眼,然后扭头说道:“本宫这是未雨绸缪,也算是让他来跟本宫分担些,省得那些人一天天的只盯着我看,烦死人了!”

    云萝没说话,书房里也安静了下来,过一会儿,太子在凳上蹭了下,别扭的把头转了回来,问道:“阿姐,长辈是不是都会比较喜欢小的?”

    “不尽然。”云萝斟酌了下语句,缓缓说道,“在大多数情况下,一般父母都会下意识的偏向更弱小的那一个,希望强大的那个孩子能帮衬相对弱小的兄弟,无非是希望孩子们都能过得一样好。而且,幼子不用承袭宗祧,担负一族前程,似乎淘气一些,多宠爱一些也不要紧,但长子往往身负重任,长辈们对他也会有更高的要求,因此相对会少些宠爱而多点严厉。”

第409章 世界那么大

    从没有人跟太子说过这种话,无论父母还是老师,一旦知道他为此惶然,都只会跟他说,他是兄长,理该爱护、礼让兄弟,甚至还可能会训斥他一顿。

    他虽然没有当面问过他们,却不必问就知道会得到一个怎样的回答。

    很显然,那并不是一个会让他喜欢,能安抚他内心的答案。

    舅舅?舅舅才不会安慰他呢!

    此时听到云萝这样说,太子不由得就听住了,坐在那儿若有所思的,忽然说道:“这也不对啊,郑家的两位老人不是就偏心长子吗?”

    好歹也在白水村住过一段时日,虽然当时年纪小记忆不甚清楚,但之后一直没有与那边断了联系,跟郑嘟嘟还时常有书信往来,白水村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基本上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尤其印象深刻的就是郑大福老两口对儿女的偏心。

    云萝不由眼角一抽,眼神古怪的看着他,“你拿你爹娘跟他们相比?”

    太子略心虚的往门口瞟了一眼,然后理直气壮的说道:“跟我爹娘有何关系?不是你说的父母都会偏向更弱小的那个孩子吗?听说在许多年前,郑丰年还是郑家最有出息的儿子。”

    “我明明说的是一般父母,并非全部。人有千样,对待儿女的方式自然也各不相同,但在这个时代,大多数正常人都会更看重长子,却相对会更宠爱幼子几分,不管是世家宗族还是寻常百姓,长子都天生的高其他兄弟一等,却也往往要负担得更多。”

    太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所以,郑家的那两位老人不是正常人吗?明明郑丰年已经高人一等了,但为家里付出的更多的却一直是郑二叔和郑三叔。”

    为何你的重点这么奇怪?不是刚才还在担心有了弟弟之后,你在你爹娘心里的位置摇摇欲坠将要不保吗?

    云萝看了他一眼,然后干脆的低头不理他了。

    太子却又不甘寂寞的凑了过来,探出脑袋看她的轨迹,看了两眼没看懂,便问道:“阿姐,你又在画哪里的舆图?”

    云萝落下完整的一笔后才抬头看他,似若有所思,然后放下了笔,转身从身后暗格里抽出一个卷轴,先往地上铺了一层粗布,然后才将卷轴放在布上缓缓打开。

    完整打开后,足足占据了半个书房的面积。

    太子一下子就被那上面勾勒的山川河流给吸引了所有目光,缓缓的、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萝指着图上最大一块陆地的东南角说:“这是大彧。”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问道:“才这么点?”

    大彧地大物博,大彧之外皆蛮夷,但这蛮夷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云萝的手指在图上弯弯扭扭的画了一圈,说道:“大概是这么一个范围,若有机会,还可以往外扩展一些,但冒然扩张容易引起本国动荡,得不偿失,而且道路难行,通信不便,国土面积过大还要面临一个不利监管的问题。”

    太子盯着她在舆图上比划的手指,盯着那手指上修剪圆润的指甲,忍不住胆战心惊的说道:“你动作轻点,莫要划破了图!”

    云萝眉心一抽,面无表情的问他:“还听不听?不听我就收起来了。”

    “听听听!”太子不敢再又意见,就连看到她脱了鞋直接踩到图上面,他也只敢弱弱的问一声,“你是要把这份被你踩过的舆图送给我父皇吗?”

    “他可以拒收。”

    别开玩笑了,他才不会拒收呢,之前收到的那份大彧舆图他都藏得跟宝贝似的,轻易舍不得给他多看一眼,更何况是这样一副似乎把天下都尽归其中的庞然大物?

    他看到图上许多地方还只有一个空白的轮廓,显然尚未全部完成,但以大彧为中心,正一点点的朝四周辐射。

    “图上空间有限,只能画出大概的山川地势,更详细的还得另外再制。”云萝点着大彧的西北方向,跟他说,“这里是河西走廊,过玉门往西,至乌孙月氏,穿越沙漠经过楼兰、大宛等西域诸国,过安息、波斯,直达罗马。往南可抵天竺、大食。”

    这条商路由来已久,太子正好学过,也有相关的商路地图,但详细到连山川地貌都勾画出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不觉中,他也脱了鞋子趴在巨大的舆图上面,随着云萝的讲解,逐渐沉迷其中。

    这一个下午,一道更大的新世界大门在大彧太子的眼前缓缓打开,让他隐约窥见了大彧之外更广阔的天空。

    往西穿越沙漠和崇山峻岭至天竺大食、抵波斯罗马。

    往南出海至南洋,穿越海峡抵达另一片广袤的大陆,听说那上面有无尽的丛山密林,还有身如黑炭的土著。

    在遥远的,隔着海洋的另一边,还有两块巨大的陆地,上面物种丰富,据说有能养活无数百姓,比玉米土豆更高产的作物。

    据说,玉米土豆也来自那片土地。

    这天回宫已是夜幕降临,太子殿下满脸的神思不属,几乎是飘着回去的,他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想法,但究竟是什么,却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似乎有一种叫野望的东西在心里肆意生长。

    他这神游天外的模样把帝后都给吓了一跳,皇后不由拉着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淘气被你阿姐教训了?”

    看着不太像啊。

    太子愣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回过神来,转头发现自己竟已回到宫中,此时正在母后的宫里,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惊奇之色。

    这模样更让人担忧了,皇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说道:“怎么跟游魂似的?”

    太子眨了几下眼睛,终于清醒过来,“母后放心,儿臣没事。”

    又眼珠一转朝他父皇那边瞄了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泰康帝见他这小样儿,便问道:“今日出宫,你阿姐都教了你什么?”

    “也没什么。”他晃了下脑袋,脸上是遮不住的得意,说道,“之前有人在我跟前挑拨离间,说母后若再生个皇子,势必会影响我的地位,阿姐说那人这样着急慌忙的跳出来,一看就是个蠢货,只有蠢货才会被他挑拨。还说,不够聪明的人才会靠打压兄弟来确保自己的地位,聪明人能优秀到让兄弟敬仰膜拜。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毕竟你们能生出一个像我这样聪明的儿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应该多让着些不大聪明的弟弟。”

    帝后从震怒到惊奇再到无言以对,皇后拧着他的耳朵一把就将他拎了过去,柳眉倒竖,骂道:“胡言乱语,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吗?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太子护着自己的耳朵“哎哎”痛叫,眉眼间的神色却飞扬了起来。

    泰康帝笑眯眯的看着皇后教训太子,侧目朝身旁的内侍递了个眼色,那一眼轻飘飘的,却又寒光凌厉、杀气毕现。

    哪个混账竟敢跑到太子面前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真是活腻了!

    太子身边少了一个右赞善大夫,此事在朝中引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然后就重新归于平静。

    泰康帝一直到十天后才知道,他的外甥女又制了一副舆图,摊开足有她半个书房大,整个大彧都只在其中占据了很小的一角,而太子已经暗搓搓的比他先看了好几天。

    这就很过分了!

    帝王不好轻易出宫,太引人注目了,于是云萝就被召进了宫里,前来接她进宫的赵大总管还几番暗示她把东西带上。

    带什么东西,他却又没有明说。

    云萝真想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懂,也不想进宫,来来回回的多浪费时间?不知道她很忙的吗?

    正逢景玥拎着一篮月饼来找她,献宝似的,“厨房做出了咸蛋黄馅的月饼,我家老太太吃了也觉得好,你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味儿?你若喜欢,我再让他们多做一些,还有火腿的,肉蓉的,都不甜。”

    眼看就要到八月中秋节,景玥前几天亲自上门来送中秋节礼,长长的一串礼单,十分丰厚,唯有月饼全都是甜的,都是云萝不怎么爱吃的。

    这也没办法,从没听说过月饼还有咸的。

    但景玥看到云萝动也没有动那几块月饼,总觉得不圆满,回想起前世的事,他回头就找上了自家的大厨子,瑞王府的大厨子听见他说要把咸蛋黄包进月饼里面作馅,都以为他疯了。

    但事实证明,咸蛋黄馅的月饼真的很不错,老太妃都连吃了两个。

    看到云萝吃上新鲜的月饼了,且眉眼舒展显然不讨厌,景玥才终于看见了赵大总管一般,问道:“大总管今日怎么有空出宫来了?”

    赵大总管躬身行礼,笑容可掬的说道:“陛下想念郡主,就派了奴才来接郡主进宫。”

    景玥若有所思,转头问云萝:“他又看上你什么东西了?”

    云萝吃下一块月饼,又伸手抓了一块,淡然说道:“还没做好呢,之前让太子看了几次,没想到他口风这么不紧。”

    “也可能是皇上察觉了什么,设计引诱他说出的,毕竟还小,哪里是他爹的对手?”

    赵大总管站在边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第410章 我们住在一个球上

    云萝最后还是带着尚未完成的與图进宫去了,随带一个姓景的拖油瓶,进殿就看到眼泪汪汪,一脸委屈的太子殿下,气鼓鼓的坐在泰康帝下首,听到脚步声,他转头望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歉疚,然后又一脸控诉地看向他爹。

    看来,正如景玥所说,小狐狸被大狐狸给算计套出了话,此时正委屈着呢。

    泰康帝从来都不吝啬于对亲儿子的鞭打,见他委屈也没有要安慰的意思,反倒是看到云萝进来,他顿时眼睛一亮,从坐席上站起后亲自相迎,一双眼睛却直盯着云萝的双手。

    那意思也真是表现得十分明显了。

    云萝直接把卷轴交给了他,看到他迅速接过去,也不要人帮忙,而是弓着背亲自在昂贵的地毯上小心摊开,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手上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

    其实,他就算想叫人帮忙也没得叫,殿内伺候的宫人早已经被遣退,连一个贴身的内侍都不留,此时含英殿内除他之外,就只有一个刚在他那儿受了大委屈的太子殿下和云萝、景玥。

    卷轴内还叠了三层,完全展开后就是一副足有一丈宽,长约三丈有余的巨幅画卷,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勾画着山川、河流、官道、城市……

    内容太多而占地太小,在属于大彧的疆域中,只标注了州府大城,县城小镇却无法一一标注,比之前云萝送上的那份大彧疆域图简陋了不少。

    但是,这是一幅囊括了四海八方的舆图,看到只在其中占据一个小小角落的大彧,泰康帝从震惊到陷入沉思。

    他早知道天地广袤,在大彧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空,却没想到他抬头看见的天地依然如此狭小,小得若非太子伸手指了一下,他都没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江山。

    在大彧之外,他看到还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只用墨线细细的勾勒出了几个弯曲的形状。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那些地方多停留了一会儿,缓缓的深吸一口气,转头问道:“浅儿是如何能够画出这样的舆图?”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类似的问题了,云萝面不改色,真诚的说道:“就存在脑子里,大概是前世学来的。”

    泰康帝轻笑了一声,“那我家浅儿前世定是个小仙女。”

    他显然并不相信这个回答,却也没有再多问,他的外甥女向来有些奇异之处,聪慧近妖,也亏得她不爱四处显摆,不然哪里还有那些个才子才女们的活路?

    说来也奇怪,世人都在传言她天生神力,武艺不凡,一刀劈开吴国公府的镇门兽,一脚踢飞半边屋顶,上战场、救伤患、擒敌将……不亏是卫家的女郎,不坠先祖风采。

    但是他几乎从没有听见过任何有关于安宁郡主才思敏捷、才华出众的传言,哪怕有刘雯等人在某家宴席上为她出言,夸她文章写得好,当时惊了一群人,但过后就是没有许多相关的流言传出。

    是她那天一刀劈开甄家镇门兽的行为太过深入人心了吗?还是带着几百卫兵就敢奔赴战场的胆识让人惊讶?那些人怎么就只能看见他外甥女的勇武,却记不住她除了身手之外的其他优点?

    大概是宣扬得还不够?也可能那些人都是些没眼光的瞎子。

    泰康帝莫名有一种自家孩子被人轻视的愤怒感,因而对满京城传扬的那些个才子才女也不那么喜欢了。

    他的目光从大彧的边疆一点点往外延伸,从西北过大漠、越西域至波斯、至罗马,从滇南至安南、暹罗,过蒲甘至天竺大食,出海下南洋,东越新罗、百济,至东瀛。

    他指着北方的大片土地问道:“这么大片的土地都是属于罗刹国的?”

    神色中充满着不敢置信,仿佛感觉堂堂天朝上国被一方蛮夷给比过了。

    云萝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说:“那里气候寒冷,有大片的荒漠和雪原,不是很适合居住。”

    泰康帝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确实,北疆已是十分寒冷,一年有半年的寒凉天气,再往北走,必然更加的寒冷。”

    他又指着左右两边问道:“画不下的那里,又是什么地方?”

    “没有了,这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全部。”

    “嗯?”

    太子也顾不上生气了,忍不住惊奇的跟他说道:“阿姐说,我们脚下的土地其实是圆的,我们所有人都住在一颗巨大的球上面。”

    “胡扯!”泰康帝当即反驳道,与太子只是惊奇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论相比,已然有了自己根深蒂固的想法的泰康帝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天圆地方、天圆地方,他们脚下的土地怎么可能是圆的呢?若当真所有人都站在一颗球上面,那他们脚下的另一边,那些人岂不是与他们站立得全然相反?难道不会掉下去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云萝沉默了很久,不知该如何跟他们解释地心引力说。

    说起地心引力,是不是应该先说一说何为引力,再说说昼夜变换、四季交替,如此就涉及到了自转和公转,地球的体积1083207300000立方千米,太阳的体积1.412乘10的18次方立方千米,太阳是地球的一百万倍有余……

    不,一下子还说不了这么高深的问题,可能还得从球形体积的计算公式开始说起。

    云萝当即撇开了脸,一副你们爱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反正我说地是圆的!

    景玥掩嘴轻咳一声,用以遮掩控制不住想要笑出来的声音,并在泰康帝瞪过来的时候说道:“不管是圆的还是方的,我们这一辈子恐怕也走不了那么远,此时争论这个问题又有何意义?”

    太子不服气的说道:“一辈子那么久呢,怎么会走不了那么远?”

    景玥摸摸太子狗头,提醒道:“太子殿下,以你的身份,这一辈子能走遍大彧就已经是古来未有了。”

    太子愣了下,转头看看他爹,然后垂下眼不说话了。

    他如今是太子,尚有几分自由,如父皇这般却是等同于困守在皇宫里,想要出巡一次都是劳民伤财,那他是不是应该趁着还是太子的时候,抓紧时间多出去玩……微服私访、体察民生?

    眼珠骨碌碌一转,他下意识的抬头就要看向云萝。

    然而,脑袋才刚微微一动,云萝就仿佛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巴掌把他的脑袋给按了回去。

    一直到暮色微沉,泰康帝才依依不舍的放云萝带着未完工的舆图出宫回家,不仅和太子一起亲自送她出崇明宫,还一路都在殷殷嘱咐抓紧时间,尽快完工,完了又叫她不用着急,顾着自己的身体是最要紧的。

    所以,到底是希望她赶快制图,还是慢慢来?

    这一幕落在外面人的眼里,传进有心人的耳中,第二天早朝时,朝中各大臣之间就隐隐出现了一个流言——皇上昨日在含英殿内与太子、瑞王和安宁郡主密谋到深夜,也不知暗搓搓的又想做什么。

    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除了皇后娘娘再次有孕之外,长公主依然稳坐京城第一号不敢惹的大佬宝座,东海海寇闹事,有沈聪将军顶着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今年各地都风调雨顺,免不了的小灾小难不至于让皇上大动干戈,前两天,岭南总督叶诀还从禺州送来一份捷报,在南海擒获一伙恶贯满盈的海寇,随捷报一起送来的还有从岛上缴获的大批金银财物,户部官员脚不沾地的忙了半个月,国库都丰厚一层。

    怎么想,皇上此时都不应该不愉快才对。

    诸大臣稍稍放下心来,却不料,早朝时皇上突然放出一枚炸弹——叶诀上表请求在岭南新增十万水兵,用以抵抗日益繁多的南洋海寇,护沿海百姓安宁。

    十万水兵?岭南总共也不过才十六万兵将而已,其中水兵更是只占据不足三成。

    朝中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泰康帝高居龙座之上,俯视着下方的臣子,双眼藏在冠冕之后,暗暗的与景玥对了个眼神。

    在进行扩张之前,得先保证内部的平稳,以免被人从内腑里狠插一刀。

    其实往外宣扬大彧的国富民强、繁华如梦就挺好的,据说西夷的普通百姓如今对大彧充满了向往,还有小部族主动到边境投诚,愿意放弃他们的信仰,只想要成为大彧的子民。

    当然不能轻易放他们进来,但这是一个好兆头,不是吗?

    而今天,远在三千里外的江南白水村,郑嘟嘟坐在村口自家的食肆的门槛上眼巴巴看了一整天都没有等到他想等的报信人出现在路尽头,眼看着太阳离西山只有一尺高,他院试落榜几乎是板上钉钉。

    文彬抱着一捆柴从他身旁进屋,衣角蹭过他的手臂。

    文彬拎着一桶脏水走出来,木桶轻轻的碰了他一下。

    文彬又拎着空桶进屋,抬腿挨着他差点把他蹭倒。

    郑嘟嘟忍无可忍,皱着脸气冲冲的说道:“这么大的门,你就不能走过去一点吗?”

    文彬换了一只手拎,木桶在空中划过,“嘭”的一下不轻不重的撞在了郑嘟嘟的屁股上,撞得他身子一晃,差点撅着屁股摔趴出去。

    然文彬却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还笑眯眯的反问他:“这么大的门,你就不能往那边坐过去一点,非得坐在这儿碍手碍脚?”

    郑嘟嘟稳住摇晃的身子,呆怔了一下,然后气得“嗷”一声跳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朝他扑了过去,吓得刘氏慌忙从灶台后面探出头来,见又是兄弟俩打闹,便训了一句:“文彬,你弟弟今日心情不好,你莫要去惹他。”

    文彬一边抵挡来自郑嘟嘟的扑打,一边还文文气气的回应母亲的话,“我可没有惹他,只是不小心碰了两下,他就跟炸毛的小胖鸡似的跳了起来,还跟兄长动手,娘你快来管管他。”

    小胖鸡……不对,郑嘟嘟又是“嗷”的一声,龇出了亮闪闪的两排大白牙,简直要从头顶冒出腾腾的火焰来。

    “你是小胖鸡,你才是小胖鸡!不,你是大胖鸡!”

    文彬“啧”了一声,语速悠然的说道:“不就是落榜嘛,瞧把你激动的,眼神都不好使了,真该让三姐回来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儿。”

    郑嘟嘟突然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不打了,只是朝文彬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咋晓得就一定是落榜了?说不定是报喜的差丁走错路,或者被别的啥事情给耽搁了呢!”

    “哦?那你明日还要再等一天吗?”

    郑嘟嘟顿时一噎,然后慢慢的红了眼眶。

    文彬眨了眨眼,然后嘴角一抽,伸手往他下巴上一接,转头朝屋内喊道:“娘,快拿个碗来,郑嘟嘟要掉金豆子了。”

    明明是催促的话,他却依然说得慢悠悠,明显的戏谑多过着急。

    刘氏走出来拍了他一下,蹲下来搂着郑嘟嘟说道:“哭啥?你还小呢,考不过其他人很正常,你哥哥当年第一次科考的时候也落榜了,他可一点都不难过。”

    郑嘟嘟吸着鼻子,抬眸睨了文彬一眼,然后抽抽噎噎的跟刘氏说:“可是明年又不能考,哥哥可能明年就是举人了,我却还只是个小童生,三姐会不喜欢我的。”

    “瞎说!你三姐最喜欢你了。”

    文彬挑眉道:“瞎说,三姐明明最喜欢我。从很小的时候,她看到脏兮兮哭鼻子的小孩都会嫌弃的避开,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

    郑嘟嘟……郑嘟嘟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把在睫毛上转悠的眼泪给憋了回去,岂料用力过大,眼泪化为鼻涕,在他猛呼出一口气的时候膨胀成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

    文彬“咿”了一声,嫌弃的连退三大步,把郑嘟嘟气得脖子都红透了。

第411章 甄家被抄

    郑嘟嘟落榜的消息传到京城,云萝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与此相比,之前听说他竟然连过两场童生试,才是真的意外。

    此时已是九月,九九重阳,云萝被温如初拉着出城去登山,景玥和温大公子自当跟随,中途又偶遇顾安庭等人,便结伴而行,可说是十分热闹了。

    顾安庭看到温如初就说道:“下个月就是你的大婚之期,你今日怎么还有工夫出城游玩?”

    温如初不服气的说道:“那又不需要我万事都亲力亲为,怎么就连游玩的时间都没有了?”

    “听说你正苦练女工,却至今连只鸳鸯都绣不出来。”

    温如初当即瞪了身旁的兄长一眼,这种事情,肯定是大哥在跟好友聚会的时候当笑话说出去的!

    但温二小姐向来是个嘴上不吃亏的,反唇道:“听说蒋四姐姐有了身孕,又逢佳节,你为何不在家里陪她,却跟些个狐朋狗友跑出来玩?”

    狐朋和狗友们齐齐侧目,有人说:“也是今日忘记把张睿一块儿叫出来,不然看你还敢不敢说这话。”

    温如初俏脸微红,却仍嘴硬道:“那有什么不敢的?我又没有说错!”

    走在一块儿的,基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相互之间的感情未必有多深多亲近,但相互逗趣打个嘴仗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云萝不着痕迹的落到了后面,听着前面的吵闹,又转头看了看与她并肩的叶蓁蓁叶姑娘。

    今日的叶姑娘格外的安静斯文,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羞怯,似乎想要跟云萝说什么,但几次张嘴都没有说出话来。

    云萝在脑子里一转就隐约明白了。

    之前叶总督书信长公主,很有点想要结亲的意思,长公主之后去信询问卫漓,前几收到了来自岭南桂州的家书。

    卫漓在信上说,在京城时,他与叶姑娘曾有几面之缘,不是个刁钻的姑娘,又与云萝交好,而他在岭南任上也承蒙叶大人多方相助,这门亲事但凭母亲做主。

    那意思,也相当于是同意了。

    叶蓁蓁此时这个模样,是已经收到了她父亲的来信,知道了她爹有意与卫家联姻?

    云萝不由得转头多看了她几眼,看得叶姑娘越发含羞露怯、红霞满面。

    这谁还能看不出来呢?

    身为一个贴心的未来小姑子,云萝一句打趣的话都没有提及,避免她更加的尴尬,而是说起了她家公主娘在府中的日常。

    “我娘沉迷于报馆事业,已经很久没有管府里中馈了,如今两府的大小事暂时都由我管着,蓁蓁你学过管家了吗?”

    叶蓁蓁连耳朵尖都是红的,轻声说:“姑母已经教了我……我和如初许多年,但我资质愚钝,学得不好。”

    这一听就是谦虚的话,就算不是谦虚,云萝也当谦虚来听了。

    她点点头,又说道:“我哥哥要到明年才能任满回京,大概刚好能够赶上我的婚期,随便一耽搁就要耽搁到后年,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已然是个大龄未婚男青年,想娶个鲜嫩的小姑娘恐怕都要被人说是老牛吃嫩草。”

    叶蓁蓁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红着脸轻声说道:“你别这样说,小侯爷人品贵重,不知有多少姑娘在惦记着他呢。”

    云萝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叶蓁蓁一下子闭紧了嘴,脸上火烧火燎的。

    景玥悄悄伸手,勾住云萝的手指,又在她掌心轻轻的挠了一下,倾身到她耳边说道:“阿萝可是嫌弃我老了?”

    他与卫漓同龄,自我感觉还年轻得很,却原来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个大龄男青年了吗?

    他看着云萝的侧颜,细腻到能反射出日光的肌肤白里透红。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出门前还特意照过镜子,也是丰神俊秀的。

    云萝转头看他,因为凑得太近,她似乎感觉到脸上细微的茸毛与他的嘴唇擦过,微微的有一点痒。

    她微愣了下,景玥则喉结滚动,忽然做贼似的往前方旁边看了眼,然后贴上来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云萝不料他有此动作,第一反应就是伸手糊上了他的脸,一下把他推得远远的。

    景玥后退,牵着她的手却丝毫不松开,于是拉着她也一起往后退了两步,瞬间就跟前面的人拉开了又一段距离。

    原本走在云萝身旁的叶蓁蓁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目不斜视、头也不回的飞快往前走去,脚步急躁,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云萝挣了一下手,没挣开,转头看前方吵吵闹闹逐渐走远的一伙人,又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景玥丝毫没有被她的神情吓退,反而还把她更往自己的怀里拉近,几乎是咬着她耳朵的轻声说道:“我们不与他们走一起,好不好?”

    声音低沉,撒娇一般的口吻,还有喷洒在耳边的气息和似有若无的触感,云萝莫名的就被蛊惑了,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于是被他理所当然的理解成默认,搂着她就拐进了另一条小道。

    等温如初跟人吵完架回头寻找的时候,哪里还有这两人的身影?

    “云萝呢?又被景大灰狼叼走了?”

    唯一有留意的叶蓁蓁默默的撇开了脸,耳朵尖尖一直到此时仍格外红润。

    一直到傍晚回城的路上,他们才再次与云萝和景玥相遇,对上温如初格外怨念的目光,云萝无情的撇开脸,没有一点点愧疚和羞涩。

    过了重阳,天气就可见的越发寒凉,清晨夜晚需得穿上一件夹棉的小袄才能抵挡寒凉的气温,云萝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晨起练武之外,也越发的不爱出门了,不是钻进药房里钻研各类药物医书,就是窝在书房里进行她繁杂的制图大业,俨然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景玥隔三差五的上门找她,在街上看到好玩的好吃的还会专程给她送来,那清闲的模样,把小小年纪就要忙活大事的太子殿下都给酸倒了牙。

    但其实,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清闲,毕竟他真清闲的时候,是天天上门来报到,且一待就是一整天,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十月下旬,某日夜间突然下了一场雪,虽然不大,但到第二日清晨,放眼望去就是白茫茫一片,尤其是空旷的屋顶,不管琉璃碧瓦还是青砖黛瓦,都是一个模样。

    吴国公府突然被五千近卫军围了。

    霎时间,整个京城都震动了起来,往常与甄家走得近的那些官员亦是惶然,或为其奔走,或悄然远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滇南水灾,吴国公府被围的场景。

    只是这一次,又是为何?

    没有一点点征兆,泰康帝突然下旨把吴国公府包围了,并在甄家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冲进去一通搜查,从吴国公的书房里搜出了他与滇南道总督甄庆的往来书信一匣子,以及藏在匣子暗格中的几封书信。

    那轻易的模样,就好像他们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匣子里的暗格,以及几封信上的内容。

    吴国公府的正门、后门、侧门、角门全都被严密把守,墙外各个方向还蹲着最好的弓箭手,时刻盯紧头顶是否有鸟雀飞过,京城四方的内、外城门亦加派人手,所有出城人员都要经过几道严格检查。

    防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当泰康帝在次日的早朝上公布那几封密信内容的时候,昨日还在为甄家奔走的那些人也霎时鸦雀无声,并且恨不得汇过去打死昨天的自己。

    滇南道总督甄庆与安南、暹罗勾结,把控边关战事,维持自己在滇南的地位和权势,从这几封信上已经表现得清清楚楚。

    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对甄庆和吴国公府甄家的激烈讨伐,整个朝殿都仿佛要炸开了。

    泰康帝却反而十分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只是到今日才终于拿到了切实的证据。

    他轻描淡写的把甄家人全都打入天牢,并制止此事往外泄露。

    “其实现在传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警告了诸位大臣之后,他话锋一转又如此说道,“叶诀应该已经动手,等此事传到西南,他若是还未拿下甄庆,倒是枉费了朕这么多年对他的信任。”

    有人轻轻的抽了口气,眼角朝景玥的方向瞟。

    两个月前,陛下还在朝堂上说叶诀上表增兵之事,景玥和他郎舅俩一唱一和的几乎不给人反对的余地就把此事给定下了,还就近抽调了蜀中、两湖之地的兵将加入禺州水兵营。

    掐指一算,两个月的时间,那两地的将士正好调派到位,说不定此时并不在禺州,而是进了滇南呢。

    云萝今日难得出门,只带了兰香和罗桥两人来到吴国公府门前……看热闹。

    吴国公府门前的大街上很热闹,都是赶来看甄家人被带上镣铐押出来的景色,云萝站在人群中,目光从大门两边那两只还带着新意的镇门兽上扫过,跟身旁人说道:“这两块石头除了摆个样子,显然并没有切实的作用。”

第412章 看了个热闹

    也可能是被你之前那一劈坏了风水啊。

    这句话在兰香的嘴边转了转,又默默的咽了回去,毕竟她又不是跟甄家一伙的,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不过,若是真有风水,原本好好的镇门兽被一刀劈成两半,正门前的地面开裂,之后还送凶兽冲门,再好的风水也挡不住这样的折腾吧?

    兰香不确定的想着,侧头看到她家郡主面色虽清冷,双眼却隐隐发亮的看着甄家人,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也转头把视线落回到了吴国公府。

    巍巍国公府,那道寻常人轻易扣不开的朱红大门此时却敞开着,所有人都能看到里面的富贵堂皇在兵将的冲撞中倒塌,沾染了尘埃。府中人慌乱无措、哭爹喊娘,与兵将们的呼呵交织成一团乱麻,听得人心中直泛寒气。

    终于,骚乱逐渐安静下来,然后就看到所有的人,男子以吴国公为首,女眷则以甄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为首,从主子到奴仆皆都锁链加身,串成一串如提蚱蚂一般的被押了出来。

    云萝看到了曾经趾高气昂的甄家人几乎人人都衣冠不整,神色惶然萎靡,甄老夫人曾经还有几许灰黑的头发也似乎一下子就全白了,而吴国公表现的更多的则是愤怒,仿佛受到了冤枉和污蔑的一代忠良,对推搡他的兵将怒目而视,厉声呵斥。

    “皇上定是受了奸人懵逼,我甄家世代忠良,从无二心,污蔑,那都是小人作怪的污蔑!”

    然,无论他再怎么叫嚣,旁边的兵将们全都不发一言,并毫不手软的把他押上了囚车。

    吴国公、甄家的男女老少们都各分到了一辆囚车,浩浩荡荡的绵延了好几十丈远,在囚车的后面,还跟着被束缚双手,拖着沉重锁链的仆从下人。

    囚车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坐的。

    一辆辆的囚车从眼前经过,围观的人群也跟着往前囚车的方向走,无论古今,世人都格外的喜爱凑热闹。

    吴国公府邸前很快就只剩下寥寥几个人影,云萝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抬头看着大门上方高高悬挂的匾额,眼中隐约有暗芒流转。

    把守大门的小将往这边看了好几眼,带着点迟疑,似乎在确认什么,终于走了过来,拱手道:“可是安宁郡主?”

    视线落到他的身上,云萝点头道:“是我。”

    他眼睛微亮,当即一躬身,道:“末将参见安宁郡主,不知有什么能为郡主效劳?”

    云萝顿了下,问道:“吴国公府抄家之后,他家的所有东西是不是都要进行拍卖后收归国库?”

    “确实如此,郡主是看上了甄家的什么东西?不妨告知末将,末将定会替您留意。”

    这般殷勤,成功引起了罗桥和兰香的几分警惕,两人都下意识的往云萝身边更靠近一些,打量着这个不好好守门,跑来他们郡主跟前献殷勤的小将。

    小将的年纪不大,二十多岁,颀长白净,一看就不是穷苦老百姓出身,就算不是权贵之家也是朝中有人,背靠后台的,莫非不自量力的想要来勾搭他们郡主?

    云萝不知身旁两人的想法,而是看着小将从头盔里露出来的大半张脸若有所思,“你看着有点眼熟,是谁家的?”

    小将又朝云萝一躬身,说道:“末将是泾阳侯府武长崎,在兄弟中行三,之前一直随父亲在横州,回京不久,尚无荣幸面见郡主。不过,末将的四弟和表弟之前曾冲撞长公主,长公主宽宏大量不予计较,郡主更是不计前嫌带末将的表弟入了西北军中,且多有照顾,末将时常在家中听祖母和姑母絮叨,两位长辈都对您十分感激。”

    哦,泾阳侯武家的人。

    云萝想起了那个被她扔在西北边军的王熠,还有刚刚过去的中秋,王夫人送来的丰厚节礼。

    听说,自从王熠离开京城,王夫人没了后顾之忧,一下子就仿佛打开了新技能,王尚书原配留下的几个孩子在家里有些不好过。

    “你们不心疼他吃苦就好。”

    “总得吃点苦头,才能懂事稳重一些。”可惜,两个混世魔王只被带走了一个,还有一个赖在京城里混吃等死,没一点上进心。

    云萝不欲过多寒暄,就说道:“吴国公府的这座府邸也在拍卖之列吗?”

    武长崎顿时一愣,说道:“此乃御赐的府邸,犯事之后理应收归朝廷,会不会拿出来拍卖,还需皇上定夺。”

    停了一下,又试探的问道:“郡主想要买宅子?”

    云萝其实也是刚才突然心思一动才有的想法,正好武长崎撞上门来,就随口问了一句,听了他的回答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样大的府邸大都会留着赏赐功臣,拿出来拍卖的可能并不大。

    又听武长崎另一个问题,便说道:“不过是心血来潮多问一声,细想想,这宅子太大了也不合适。”

    武长崎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再多问其他。

    云萝带着两人离开,没有回府,而是转道去了报馆。

    报馆的存在让曾经僻静的乌石巷大变了模样,因为多了文士读书人的走动,杂货胭脂铺纷纷转行开起了书画笔墨铺子,就连狭小的食肆都更多了几分文气。

    云萝到报馆的时候,长公主正埋首在文稿堆中看得津津有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手上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一篇锦绣文章,但云萝知道,她家公主娘近来正沉迷于话本小说之中,不能自拔。

    痴男怨女,穷书生和千金小姐的故事向来被长公主鄙弃,所以能让她沉迷的自然不是这种品类。

    此事源于云萝一时心血来潮的随笔之作——穷书生贪慕富贵,痴恋年轻貌美的千金小姐,费尽心机接近,然后被千金小姐打断了狗腿。

    穷书生一朝金榜题名,抛弃糟糠娶官家小姐,后来事情败露,被官家小姐的父兄打断狗腿扔出门外,丢官位、毁前程,狼狈回乡找糟糠,被他抛弃的糟糠之妻却已另嫁他人,夫妻和乐、生儿育女。

    书生进京赶考,在荒郊野外偶遇勾魂艳鬼,春风一度后被吸成了人干。

    风流公子娶妻纳妾,享尽齐人之福,妻妾和睦,却暗中联手把公子弄成了残废,然后霸占其家产,当着他的面养面首,与人厮混。

    长公主无意间在她书房看见,顿时惊为天人,自己看了仍觉得不过瘾,大手一挥就新开了一份报纸,专门刊登此类话本。

    没错,就是这么壕!

    但出乎意料的,这份报纸一经发售就受到了无数人的追捧,已经看腻了才子佳人的人们一下子就被这清丽脱俗的故事给吸引住了,并且很快有人写了类似的话本送来,想要在报纸上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

    很快,长公主就不缺故事看了,雪花一般的故事朝她飞来,虽品质有好坏,但也都各有风采,尚可一观。

    云萝已经在门口站很久了,但是向来疼爱女儿的长公主却依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捧着文章看到了如痴如醉。

    作为一个贴心又乖巧的女儿,她此刻是不是应该悄悄的退出去,不打扰母亲的兴致?

    退出去是不可能的,但云萝也没有立刻打扰公主娘,而是在靠墙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抽了一份文稿来看。

    薄薄十几页纸,写了一个俊秀郎君邂逅貌美小娘子,被小娘子的美色所迷,如痴如醉,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如胶似漆,然后,俊秀小郎君被小娘子卖进了小倌馆,大赚一笔。

    云萝……云萝默默的把它放了回去,“菡萏居士”四个字十分雅致,也不知这是哪个彪悍小娘子的雅号。

    一般郎君写不出来这样的故事。

    长公主看完一篇文章,终于发现了她宝贝女儿的身影,不禁惊讶道:“你今日怎么出门了?来多久了?怎么不提醒我?”

    云萝起身走了过去,“也没有很久,看您正认真,就没有打扰。”

    “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长公主把她拉到了跟前,问道:“你是专程过来找娘的?出什么事了?”

    云萝摇头,“听说吴国公府被抄家,我去看了会儿热闹。”

    “那有什么好看的?闹哄哄的当心被冲撞了。你舅舅早就想动那一家子,如今是了结一个心腹大患还是再起波澜,只等南边的消息。”

    云萝就问道:“桂州在岭南和滇南的交界,此次叶总督逼入滇南,哥哥是否安全?”

    长公主摸摸她的手背,笑道:“安心,你哥哥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身边还有侍卫环绕,不至于连这点场面都经不住。”

    云萝其实也没有很担心,“想必叶总督也会护着哥哥,不然他自己看上的女婿岂不泡汤了?”

    长公主“噗嗤”一笑,又有些忧心的说道:“叶诀这个闺女脾性和顺,从未听说她与谁起争执,真担心她被人欺负,以后我还得多看顾着些。”

    云萝却说:“可是也从没听说过她被谁欺负不是吗?”

    “那是有温家丫头在护着她。”

    “以后有哥哥和娘护着,就更没人敢欺负她了。”

第413章 师姐有甜甜的药丸

    屹立多年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似乎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当滇南总督甄庆伏法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在天牢关押了一个多月的甄家也就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但他们还要在天牢里度过一整个寒冬和春日,直到开春天气回暖的时候,等甄庆被押解回京,也把在滇南的所有证据都送到京城审判之后,才会一同问罪。

    随便一算,也至少还能再多活半年。

    京城的冬天呵气成冰,今年又似乎格外冷,一夜大雪之后,积雪又增高了一层,一脚踩进去,需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脚拔出来。

    尤其对腿短的人来说,更是寸步难行。

    比如傅伯爷家的大姑娘——傅嫣儿。

    傅夫人季千羽今日带着一双儿女登门拜访,傅大姑娘是个活泼的小娘子,在屋里待不住,才一会儿就想往外跑,丝毫不惧外面的冰天雪地和师姐的冷脸。

    她拉着师姐,先是跑去跟啃竹子的毛团子玩了会儿,摸摸抱抱的爱不释手,然后被花园里未曾清扫的积雪吸引了目光,无惧无畏的跑进去,成功的把她自己陷在了雪地里。

    云萝站得远远的,冷眼看她在雪地里扒拉,一点都没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小嫣儿也不求人,吭哧吭哧的在雪地里艰难扒拉,还扒拉得很欢快,直到被云萝抓着后衣领子拎起来。

    身体突然悬空,她惯性的划了几下四肢,又愣了一会儿,然后扭过头来看云萝,一双猫眼亮晶晶的,带着几分娇憨和疑惑的喊了声:“师姐。”

    云萝晃了她两下,把她身上沾着的雪花抖落下去,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你是不是长胖了?”

    傅大姑娘虽然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但也已经知道漂不漂亮了,闻言顿时撅起小嘴反驳道:“才没有呢,我只是长大了,但是肉肉并没有变多哦!”

    “是吗?”云萝捏了下她脸上的嘟嘟肉,然后拎着她转身出了花园,也远离了积雪的范围,不顾她依依不舍地反抗,说道,“只能玩一会儿,不然你会着凉的。”

    小嫣儿还意图反抗,说道:“我不怕!师姐,我的身体可好了,才不会着凉呢!”

    云萝不为所动,径直拎着她回到了屋里。

    傅夫人正在和长公主说话,看到两人进来,不由得惊讶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嫣儿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忧伤地说道:“师姐不给我玩,抓着我的衣领子就把我拎回来了!”

    季千羽一点都不心疼自家闺女,还笑了起来,说:“你这只皮猴子,亏的还有你师姐能管一管。天寒地冻的你也不嫌冷,若是着凉了要喝苦药汁,你可别跟我哭。”

    傅大姑娘抓着云萝的袖子,得意的说道:“才不喝苦药汁呢,师姐有甜甜的药丸,一点都不苦!”

    这就是你不惧着凉的原因吗?

    刚过周岁几个月的傅家大公子扶着椅子在屋里转圈圈,本来有些闷闷不乐的,但是当看到他姐姐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撒手就飞奔了过来。

    却突然,两条小短腿在中途打架,原地转了半圈,然后“噗”一声趴到了地上。

    小嫣儿跑过去,在照顾的奶娘之前跑到他跟前,费力的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并嫌弃道:“你怎么这么笨?路都不会好好走!”

    傅大郎冲她傻乐,露出上下总计九颗小米牙,还有一滴控制不住的口水。

    口水往下落,直接挂到了他姐姐的新衣裳上,恼得小嫣儿直皱眉,掏出手帕一边给他擦,一边嫌弃地说:“你能不能把口水忍住?真是太脏了!”

    傅大公子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来自她姐姐的嫌弃,还摇头晃脑的想要把脸往她身上蹭。

    这边小姐弟俩自得其乐,长公主把云萝叫了过去,微微压低了声音,说道:“大郎都满周岁了,你师父镇守边关至今还没见过他儿子,你师娘想要把小嫣儿送到我们家养几个月,她带着大郎去边关探望你师父。”

    云萝诧异道:“现在?”

    “当然不是。”季千羽往儿女那边看了一眼,轻声说道,“等开春之后,天气暖了才好赶路,现在就是来提前询问一声,看是否方便。”

    总不能等事到临头再直接把人送过来。

    顿了一下,她又说:“照理来说,应该把小嫣儿送去她舅舅家,只是我兄长和大侄子都不在京城,嫂子一人管着家和好几个孩子,近来身子也不大好,小嫣儿又不是个安静省心的丫头,我实在不敢开口。”

    云萝点点头,说:“那就送来我家吧,我会看着她的。”

    季千羽笑道:“云萝总是格外的讨小孩子稀罕,再淘气的小子丫头到了你面前都乖巧得像是换了个人。”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其实云萝本身并不怎么喜欢这种脆弱的小东西,却无奈小东西们总是主动朝她靠近,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他们告辞之后,云萝才问公主娘,“师娘怎么突然想要去边关探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长公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说:“有些心思不正的人见你师父身旁空虚,就往他帐中送了几个貌美丫鬟,你师娘得知风生,这是打算去问罪呢。将门虎女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这一去,要么打死狐媚子和意图带坏你师父的那起子人,要么打死你师父。”

    云萝初时神色不愉,却在听见公主娘的最后一句话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长公主又趁机教导她,“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男人身边养几个貌美妾室、伶俐的丫鬟稀松平常,若是当妻子的稍有不快,还得背上一个善妒的名声。世道如此,委屈的却是那些身在其中的女子,所以有些疼爱女儿的人家会挑一个出身微寒的女婿,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家女儿少受委屈。你和阿玥身世相当,如今看来,他对你也算是情深义重,但往后如何却谁也说不准。若有一日,他让你觉得委屈了,你切莫忍着受着,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娘想一想,我的心肝宝贝不是跑到人家里去受委屈的。”

    云萝心中一暖,没有多做辩解,只管点头答应了下来。

    天牢最深处的审讯室内,在瘆人的惨叫声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喷嚏,刚从盐水中捞出刺鞭的无妄顿时关切的转头看了过去,“牢内阴寒,王爷不如到外面去等候,属下定把这几张嘴全部撬开!”

    景玥摸了下微热的耳朵和瞬间激起的鸡皮疙瘩,然后挥手说道:“继续。”

    这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又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了。

    鞭笞、惨叫、怒骂、呻吟……穿过天牢长长的甬道和石壁,形成了连绵不绝的回音,如恶鬼炼狱,十分瘆人。

    他托腮坐在太师椅上,面对着狠辣酷刑,却眼神放空,很显然的,心思已不知跑去了哪里。

    直到这一轮刑罚告一段落,他才目光聚焦,看向了被吊在最中间架子上的那个人。

    那个人蓬头垢面、血肉模糊,又低垂着头被两边落下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相貌。但他身形高大,被鞭子抽裂的布料缝隙中露出的身体肌肉虬结,甚是壮硕。

    景玥看了他一会儿,也是等他缓一口气,然后悠悠说道:“何必还要受这皮肉之苦呢?甄庆已经伏法,开春后就能来京城跟你们团聚,有些结局已经无法更改,但是你或许可以试着让有机会活着的人活得稍微好一点。”

    那人“呸”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却丝毫不影响他恶狠狠地瞪向景玥,张口还能骂:“竖子,你休要得意!你谄媚君主害我甄家,以为你景家能得个什么好结果?功高震主,总有忍无可忍抄你一族的那天!”

    景玥的指尖敲着椅子扶手,发出“笃笃笃”的声音,牵引着他人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跟上了这个频率,扰得人心绪不安。

    他轻笑了一声,“国公爷这话说的,仿佛本王是那陷害忠良的佞臣,就是不知道,你忠的是哪个君?”

    锁链碰撞的声音,是那人挣扎时发出的,“你还想往我甄家头上扣多大的帽子?”

    燃烧的火光映在景玥的眼里,仿佛一簇幽冷扭曲的鬼火,他幽幽说道:“听说,国公爷曾与三王交好,三王反叛被杀,你侥幸没有牵涉其中,却又三番两次的不把幼帝放在眼里,这些年来,费尽心思的与养兄弟联手把控滇南,还意图操控皇上。”

    “一派胡言,我甄家上下对皇上一片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啪”的一鞭子凌空抽到他身上,瞬间皮开肉绽,再添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疤,在吴国公强忍疼痛的闷哼声中,无妄阴着脸说道:“还有力气在这大喊大叫、胡言乱语,看来是用刑还不够。”

    在鞭笞声中,又听见景玥幽幽说道:“我知道你还藏了东西,把他们交出来,我可以保证你家女子不会沦落到烟花之地。”

第414章 只能走才华路线了

    度过了又一个年,当春日来临,积雪开始逐渐消融的时候,西南传来了动身押解甄庆进京的消息,而云萝则在家里越发的深居简出,连长公主也将报馆事务暂且放手给他人,专注于为云萝准备嫁妆。

    没错,就是准备嫁妆!

    婚期就在今年,再不赶紧收拾就要来不及了。

    寻常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出生开始就会一点点把嫁妆积攒起来,但云萝流落在外十几年,回来的这几年长公主虽也早已寻摸起了嫁妆,却总觉得远远不够。

    古玩字画、金银珠宝、家具摆设、绫罗绸缎……景家的聘礼丰厚,长公主给女儿准备的嫁妆自然只会更多,还学着景玥也去专门定制了一批容量格外大的箱笼,全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就连陪嫁的恭桶里都装满了好东西。

    云萝被要求在家里做针线,她们这样的人家,女红活轮不到女主子亲自动手,但是成亲时至少也要给新郎做两身贴身的衣裳,好歹做个样子。

    对此,云萝也没意见,于是亲手裁了式样,飞快的穿针引线,几天就把两身衣裳给做出来了。

    长公主好奇的打开看了看,沉默半晌,又默默的放了回去,睁着眼睛说瞎话道:“针脚整齐工整,式样也新颖,就这样吧。”

    式样新颖吗?她明明是按照最正常的款式来裁剪的。不过针脚是真的整齐,每一针落下都是一样的距离,不偏不倚。

    云萝垂眸看了眼,又抬头看向公主娘,脸上明明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却流转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说道:“我给娘也做一身吧。”

    长公主嘴角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一瞬,然后拉着她的手说道:“这种活只管交给针线房去做便是,哪里值当你三番两次的亲自动手,没的把手指头都给磨粗了。”

    她从云萝的手指尖上一个一个的捏过去,又揉揉她的手掌,说道:“这手就是女子的第二张脸,平日也要仔细保养,不能损坏了。”

    云萝岂会不知她的意思?不由抿了下嘴角,再次看向笸箩里那件刚刚完成的男式内衫。

    明明挺好看的。

    长公主看着闺女那双微微发亮的眼睛,生怕她真的给她做一件衣裳,那她到时候是穿呢还是不穿?

    思绪转得飞快,长公主想要找一个完美的借口来婉转的打消宝贝女儿这个突然兴起的想法,还有点头疼。

    明明以前也没有想要拿针线的爱好,难道做了一回衣裳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正在这里,门房突然来报,说宫中来人,皇后娘娘突然腹痛,将要临产了。

    二月的春风刮得人脸疼,春寒料峭,还远远不到脱下厚重棉袄的时候,在常年照不见太阳的阴暗角落,呼出的气还能看到白白的水雾。

    长春宫内却热得几乎要沸腾起来,所有人走路都是用小跑的,端着热气腾腾的热水进屋,然后捧着满盆血水出门。

    泰康帝在产房外的花厅内坐立不安,几次差点与端着水盆出来的宫女相撞,实在是碍手碍脚。

    无奈这个天下都属他最大,再是嫌弃他添乱也没人敢发表意见,只有在他意图往产房里钻的时候,嬷嬷们硬顶着君威把他拦了下来。

    他就趴在门上、窗户外面倾听屋内的动静,听了半晌,满脸担忧的跟同样守在门外的景玥说道:“你阿姐怎么一点声儿都没有?不会有事吧?”

    景玥抖了下腿,很快又按捺住了,说:“祖母和长公主都在屋里,若有事定会传话出来,皇上不如安心坐下来等候。”

    泰康帝斜睨了他一眼,老大的不高兴,指责道:“你倒是坐得住,等哪天你也要当父亲的时候,若是还能这样冷静,定要被逸之打断狗腿。”

    景玥下意识的转头去寻找云萝的身影,一眼就看到她正陪着太子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察觉他的视线,云萝也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清灵的双眸中带着一点疑惑。

    莫名的,景玥心里好像突然被烫了一下。

    产房内突然传出了一声轻哼,与之前稳婆嬷嬷安抚说话的声音截然不同,那是属于皇后的声音。

    泰康帝简直一下就跳了起来,不顾君主威仪的把耳朵贴在窗上,意图把产房内的动静听得更清楚一些。

    与他一起跳起来的还有太子,急匆匆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想是突然冷静下来一般,绷着脸在院子里转圈圈。

    细细碎碎的,皇后忍痛到极致而忍不住哼出的声音从产房传出来,断断续续的,不似一般女子生产时撕心裂肺的喊叫,听起来却更让人揪心。

    泰康帝的脸色不大好看,忍不住想起了多年以前生太子时候的情景,那真是一个不大愉快的记忆。

    自幼相识,他的皇后是一个十分坚韧的女子,曾被人在背上砍了一刀,落下一道又深又长的疤,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哼一声,就如当年生太子时,她能在生产中一刀划开心怀不轨的嬷嬷的脖子。

    泰康帝沉着脸在产房门前踱了几步,景玥坐在距他不远的椅子上,又动了一下腿,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冷静的似乎就是云萝了,她和太医院的御医一起,把每一样端进产房的东西都经过仔细检查。

    小心翼翼了大半年,总不能在这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她觉得,在宫里生个孩子真是太危险了,怪不得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了都不愿意再生第二个。

    云萝往她皇帝舅舅那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从午后开始发动,断断续续的抽痛到持续连绵的疼,经历了一整个下午。明月高升,挥洒的光辉却比不上长春宫内的灯火通明,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皇后偶尔传出的声音都已微弱了几分。

    外面等待的人也都跟着熬了一夜,太子已经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又会忽然惊一下。

    泰康帝看着他这样,想让他回东宫,莫在这儿碍眼,他都不乐意,趴在桌子上,谁若动他一下要趁他睡着带他离开,他就用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瞪人。

    就连到旁边的厢房里去睡都不愿意,一人占据一个凳子和半张桌,谁都不能动。

    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灯光不及之处一片幽深,今日正逢大朝,文武官员此时都该起床,收拾收拾准备进宫了。

    赵大总管在门外探了好几次头,似乎想要提醒皇上是时候为上朝正衣冠,做准备了。

    可以皇上视若无睹,皇后娘娘又还在产房里挣命,已经快一整天了,皇上现在的脸色很难看。

    “不是说第二胎会比第一胎更轻松吗?”

    泰康帝沉着脸询问御医,他清楚记得,当年生太子的时候可只用了半天,清晨开始腹痛,正午时分就出世了。

    寒凉的清晨,御医的额头上却冒出了汗,他不敢伸手擦一擦,躬身说道:“每个孩子都不相同,娘娘腹中的孩子比太子当年要胖了些。”

    泰康帝狠狠一皱眉,不满的说道:“没事吃那么胖做什么?等他出世,朕还会亏待了他不成?”

    太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在旁边煞有其事的点头,也说道:“害娘吃苦,不如小名就叫胖胖吧。”

    泰康帝胸口一哽,伸手呼噜了下他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有你啥事?给我安分点!”

    “怎么没我的事了?以后得叫我哥哥呢,给他取个小名怎么了?胖嘟嘟的小名就是他哥哥取的!”太子说得义正言辞,探着脑袋往产房那边看了看,又说道,“爹,你该收拾收拾去上朝了。”

    泰康帝一甩袖在旁边坐下,任性的说道:“不去!今日就由太子代朕主持朝会吧。”

    太子……太子目瞪口呆,刚想反抗,就又听见他爹大言不惭的说:“朕要在这里陪你母亲,你留在这里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这说的好像他在这里就能帮皇后生孩子似的。

    太子没想到他爹还能这么不要脸,不由得重重哼一声,忽然听见产房内一阵欢呼,然后一个嘹亮而稚嫩的哭声响彻了整个长春宫。

    正逢天边晨曦微露,泰康帝和太子都猛的转头看向了产房那边,并瞬间挤到门前。太子更是直接趴到了门缝中,想要一窥究竟,泰康帝也想趴门缝,但这个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帝王威仪,不好意思跟儿子去抢,只能死死的盯着房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房门打开,长公主亲自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面有疲色,却又洋溢着喜悦,说道:“恭喜皇上,本宫又多了个小侄子。”

    泰康帝已经伸头去看,太子也踮着脚尖探头打量,只看了一眼就忽然嫌弃的后退,整个表情都皱了起来,说:“好丑!”

    这么丑的弟弟以后恐怕都不好娶媳妇吧?毕竟是皇子,总不能娶个小门小户的,但京城贵女们的眼光可都高着呢!

    看来,只能走才华路线了。

    唉,愁!

    泰康帝没好气的敲了下他的脑壳,迈步进了产房,太子也想进去,却被拦了下来。

    好气!

第415章 兄长回京

    皇室添新丁,皇上在太子之后终于又多了一个子嗣,小皇子身强体壮,刚出生就有足七斤半,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虽然这天皇上耽搁了大朝会,但这个时候没哪个谏臣会没眼色的去找不痛快。

    朝上朝下都喜气洋洋的,就连宫外的百姓都知道皇朝多了个二皇子,是太子殿下嫡嫡亲的亲弟弟,大街小巷除了议论纷纷之外,还有商铺打出了打折销售为庆贺小皇子出世的旗号,一时间顾客盈门。

    太子却忧心忡忡的,接连几日天天去看望母后,并顺便看看刚出生的弟弟,却发现他还是那么丑,嬷嬷说什么过几天就会张开,还会长得白白胖胖的都是骗人!

    此时他又趴在摇篮边上,看着红通通、皱巴巴,脸上似乎还有老皮皱纹,一点都不白不胖的弟弟,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十分嫌弃的在小皇子的脸上刮了一下,触手是粗糙的,一点都没有传说中小孩子该有的细腻光滑,顿时飞快的缩回了手,又叹息一声,

    “我会督促你刻苦学习的。”太子义正言辞的对着襁褓中呼呼大睡的弟弟说道,“你也要努力,毕竟你长得这么……不大好看,若是再没点才华在身,就会沦落得连那些纨绔不孝子都不如,毕竟皇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身边啥样的人都有,不够聪明的话,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要被人笑话愚蠢。”

    太子殿下仿佛深有体会,尤其是在皇后怀孕之后,他耳边突然多了许多奇怪的言论,要不是他心思坚定,说不定就要不喜欢这个弟弟了。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多喜欢,毕竟弟弟长的这么丑,多看一眼都是因为天然携带在血缘中的兄长之爱在作祟啊!

    泰康帝站在门口,看到太子的这一番操作,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他用力的揉了下自己的脸,然后转身离开,没有惊动屋里正在努力克服心里的嫌弃,跟弟弟培养感情的太子,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看见,仿佛压根就没有来过这里的样子。

    太子嫌弃着嫌弃着,渐渐的也就习惯了母后给他生了个丑弟弟这件事,看久了也有点开始看顺眼了,没事还能在他醒着的时候跟他玩一会儿。

    一直到小皇子满月之后的某一天,太子殿下突然发现一直被他嫌弃的弟弟变得好看起来了。

    阳春三月,天气渐暖,人们纷纷脱下了裹了一冬的厚重棉衣,小皇子也换上了轻薄的襁褓,在中午最热的时候还能解开襁褓只着小衣在太阳下晾一会儿,两条腿又短又小,却十分有力,大腿那儿还肉嘟嘟的挤出了两条肉缝,看起来就很好摸的样子,两只小小的手也很有劲儿,抓住太子的手指,能把他自己从摇篮里拎起来。

    太子看着这个白白胖胖,还有点好看的弟弟,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会是有人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换了个弟弟吧?

    他沉着脸,一双眼睛严厉的从旁边伺候小皇子的宫人、奶嬷嬷们身上扫过,太子威严已初现锋芒,吓得奶嬷嬷和宫人们心中战战,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太子殿下突然好可怕,是不是哪里伺候得不到位,惹他生气了?

    云萝听说此事的时候正是太子又出宫来找她的时候,听了他的疑惑,她看着他的眼神也是一言难尽。

    “小皇子只是张开了,吃得好养得好,自然会变白长胖,以后还会更白更胖。”云萝顿了下,又说道,“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丑是暂时的,等张开了就会变得好看吗?”

    太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忧伤的说道:“谁信呐?那么丑,我以为你们是在安慰我。我都给他制定好了培养计划,就突然发现他变好看了。”

    耷拉着眉眼,云萝面无表情的说道:“每个刚出世的小孩都是那样的,你当年也曾这么丑,可能还没你弟弟好看,毕竟你弟弟刚出生就有七斤半,我听说你当时只有不足五斤,出了月还皱巴巴的。”

    太子顿时一脸震惊,想也不想的反驳道:“胡说!才不会呢!”

    云萝的视线往上翻了一下,悠悠说道:“这是我娘跟我说的,你若不信可以再去问问你爹娘。”

    太子一脸不信,又不禁有些犹疑,最终气冲冲的跑回了宫。

    但是真回了宫,他反而冷静下来,并没有真的跑去问他父皇和母后这种幼稚的问题,只是盯着他变好看的弟弟看了许久,然后一脸深沉的离开了。

    伺候小皇子的宫人们一直胆战心惊的站在旁边,直到他离开都没有缓过神来,总觉得太子殿下看小殿下的眼神有点可怕。

    她们不敢深想,只是伺候小皇子的时候越发细致了,不敢有一丁点疏忽。

    三月末,甄庆和他的家眷及党羽被押解进京,一大早,南城门到天牢的一路上就被戒严了,禁卫军层层把守,严阵以待。

    京城百姓们却也并不很怕他们,没有关起门来躲避,而是站在道路两边往城门的方向探头张望,议论纷纷。

    辰末巳初,第一辆囚车穿过了南城门进入京城,然后第二辆、第三辆……每一辆囚车的前后左右都守着一队士兵,第一辆上的甄庆更是被团团包围,不留一点能被人攻入的缝隙。

    路边看热闹的百姓们,议论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交织在一起就是“嗡嗡嗡”的一片,不仔细去分辨,根本就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街边的茶楼内,长公主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指着领头那位身披战甲,说道:“那位就是叶诀叶总督,镇守岭南十余年,这是他第三次回京。”

    云萝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叶诀的半张脸被隐在头盔下看不分明,只见他面庞黝黑,颌下一把大胡子。

    他似乎感觉到这边的视线,忽然抬头看了过来,两点寒星从头盔下射出,摄人心魂。

    云萝却不闪不避,长公主还朝他颔首打了个招呼。

    他转头跟身旁的亲兵说了句话,那亲兵抬头朝这边包厢看了一眼,然后往外走了一步,掉头往后面回转。

    约一刻钟后,包厢的门突然被敲响,并不等回应就径直打开,一个青衫布衣、身长玉立的年轻郎君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长公主愣了一下,忽然惊喜,“逸之?”

    可不正是卫小侯爷卫逸之吗?

    他比两年前更成熟稳重了些,气质越发温润,就算一身布衣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卓然如玉。

    他含笑着朝长公主躬身行礼,“母亲。”

    一个礼还没有行完,就被匆匆站起来的长公主一把拉了起来,欢喜的说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有提前送个信,你这是跟叶总督一块儿回来的?”

    卫漓先是看了云萝一眼,然后才回答道:“抓捕甄庆时,儿子也出了点力,在桂州的任期也将满,索性就跟叶总督一起回来了。”

    他又看向云萝,说道:“况且,妹妹的婚期将近,我原本就是打提前回京。”

    云萝歪了下脑袋,说道:“既然提前回来了,是不是今年就能跟蓁蓁定下婚事?”

    卫漓不由得掩嘴轻咳一声,脸上有些赧然。

    长公主才不管他到底是为什么提前回来,看到足足两年没见的儿子,她也顾不上继续看热闹了,拉着他絮絮叨叨的问了许多话,后来见外面进城的队伍还没有走完,就带着人从茶楼的后门出去,绕小路回了长公主府。

    回到府上,卫漓先回自己的院里洗漱了一番,换上家中一直给他备着的衣裳,然后才来正院与母亲和妹妹相聚。

    长公主看着他,忽然皱了皱眉,伸手帮他理了下衣摆,道:“这衣裳是不是短了?”

    卫漓低头看了眼,笑道:“儿子这两年好似又长高了一点。”

    长公主点点头,当即吩咐下去让人重新给小侯爷裁衣,然后拉着他再次问起了这两年在桂州的经历。

    事无巨细,势要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卫漓突然站起来朝云萝施了一礼,说道:“还要多谢妹妹相助。初到桂州,人生地不熟的,多亏了妹妹的那一册岭南攻略,让我少走了许多弯路。”

    长公主一愣,转头看向云萝,“什么岭南攻略?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云萝顿了下,然后缓缓的说道:“啊,那个是我随手写的,能帮上哥哥就好。”

    长公主惊奇的看了她一眼,她这闺女怎么好像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但她并没有多问,毕竟她可是能画天下舆图的人,对岭南多一点了解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大事。

    卫漓则笑道:“你随手一写就帮了我大忙,还有人愿意出万两白银买这本书呢。”

    云萝惊讶道:“这么值钱?那你卖了吗?”

    卫漓摇头,“这是妹妹送我的,又与岭南紧密相关,如何能为了区区万两白银就出卖给他人?”

    云萝“哦”了一声,明明没什么表情变化,却又好像有点失落。

第416章 被我家人护着的感觉

    卫小侯爷回京本应该是一件大事,却因为叶诀押解甄庆回京这件事而被人忽视了,直到在叶诀的庆功宴上看到他,朝中众臣才突然知道,抓捕甄庆及其党羽之事,还有卫小侯爷的功劳。

    看到席上叶诀对卫漓的亲近模样,人们不由得心思浮动,虽然早知道叶诀是皇上一派的,但跟卫小侯爷这么亲近,可见皇上跟叶诀的君臣关系越发牢靠了。

    “叶总督常年镇守岭南,这么多年也没回过几趟京城,但他的女儿却被养在温家,如今已是十八芳龄,却尚无婚配。”

    此事全城皆知,不少人家其实都动了心思,但不等他们有进一步的动作,忽然传出了卫小侯爷向求亲叶家的流言。

    叶家早已经败落,但随着叶诀回京,清算历年功勋,封官赐爵,在朝中如日中天,如今似乎又有了崛起的希望,如果他们在早年没有欺负亏待叶诀和温夫人姐弟俩的话。

    叶诀与本家,温夫人与娘家不和,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就算是不了解那些陈年往事的新秀们,只看叶诀回京后始终没有踏足叶家大门这一点,也能看出个大概来。

    如今,叶诀不仅封爵,卫家欲与叶家联姻,他在朝中的地位势必更加稳固,但所有的好处都似乎与叶氏本家没有什么关系。

    但他们也并非全无倚仗,就凭着身上流淌的同种血脉,叶诀再有怨恨,也不能够真的把他们彻底撇开,更何况叶老爷子尚在世,叶诀能撇开兄弟姐妹,却撇不开这个身生父亲,不然他拼搏至今的前途也就毁了。

    “所以你们被老爷子召回本家,狠吃了一顿排头?”

    宴月楼雅间,云萝安静的听了温二姑娘的一通吐槽,转头问坐在旁边一脸不自在的叶蓁蓁。

    不,现在似乎不应该再叫温二姑娘了,得称呼她为张大奶奶。

    温如初去年十月嫁给张睿,至今已有近半年,但看她这半年来的行事似乎与婚前并无太大不同,平日里还能隔三差五的跑回娘家晃一圈,温夫人嫌她老是回娘家影响不好,她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把张睿也拉上了,鲁国公府不仅要继续伺候出嫁的姑奶奶,还多了个姑爷专用的席位。

    张夫人很喜欢这个媳妇,对于儿媳妇时常回娘家,还拐带着她儿子也隔三差五的往岳父家跑的行为,一点意见都没有,在外行走更是一心护着儿媳妇。

    不仅如此,之前威远伯府多了个表姑娘,跟大公子张睿传出些不大好的流言,便有人当面背后的嘲笑温如初还没嫁过去就多了个姐妹,让她和温家人都十分郁闷,甚至起了退亲的心思。但还不等她和温家做什么,张夫人就亲自手撕了那个姑娘,张伯爷心疼外甥女,跟她吵了几句,结果当场就被张夫人挠花了脸,还扬言她这辈子最厌恶那些妖妖娆娆、自甘为妾的贱人。

    据说,张伯爷当时的脸都绿了。

    从成亲到现在,短短不到半年时间,温如初就已经一跃成为了京城无数已婚和未婚女子的羡慕对象。

    谁都想要一个这样明理又会心疼人的好婆婆,甚至觉得相公差一点也不要紧。

    所以温二姑娘虽已嫁为人妇,却依然过得肆意,张嘴骂人那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但叶蓁蓁显然没她那样肆意,一方面是本身性子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云萝可是她未来的小姑子,就算相识多年早已知晓彼此性情,她此时依然下意识的想要表现得更温柔和顺一点,还有一点说不出的赧然羞涩。

    她不自在的在凳子上挪了下,低声说道:“不过是祖父叫我们回去团聚罢了,相互之间有些争执也正常,你跟我还经常吵架呢。”

    温如初瞪了她一眼,不满的说道:“你竟然拿他们来跟我比较,呸!”

    叶蓁蓁嘴角一抽,以帕子掩着嘴,幽幽的看了她一眼。

    摸了下鼻子,温如初转头跟云萝说:“你别听她瞎说,她从小就以为这世上全是好人,最容易被人哄骗,以后到了你家,你可得多盯着她一些,免得她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叶蓁蓁俏脸微红,羞中带恼,伸手在桌子底下用力的拧了下温二的大腿。

    温如初硬生生的忍住了,只是那扭曲的表情跟忍不忍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云萝捧着茶杯悠悠的抿了一口,特别淡定的说道:“我会转告我哥哥,让他以后多护着些。”

    叶姑娘霞飞满面,温如初缓过气来,眨眨眼恍然道:“也是,你今年就要出嫁当王妃去了。”

    她本想看看云萝害羞的样子,但云萝听到这句话却一点羞涩的反应都没有,淡定的抿一口茶水,再淡定的点点头,说道:“是的呢,张大奶奶。”

    温如初顿时一噎,也禁不住有了点羞涩,扑过来要打她,却被云萝用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按了回去。

    叶蓁蓁被表姐这不自量力的行为给惹笑了,渐渐的,那种与未来小姑子面对面的莫名羞涩也一点点消退,又找回了以往好友相聚时的感觉。

    温如初打不过云萝,连一点力气都拼不过,蔫蔫的坐了回去,哼哼唧唧的说道:“行吧,以后你们才是一家人。”

    云萝看着她若有所思,她却被这个眼神看得莫名不自在,还伸手在脸上摸了摸,“你干嘛这样看我?”

    收回目光,云萝淡然道:“看你嫁了个人,却仿佛还小了几岁,像个被交换的小孩子,看来传言不虚,你在威远伯府确实过得不错。”

    温如初轻咳一声,以掩饰心里的不自在,然后昂首挺胸的说:“这是自然,能娶到我这样好的媳妇儿,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叶蓁蓁笑骂她“不害臊”,云萝却点头说:“对!”

    这一本正经的应和,脸皮厚如温二姑娘也不禁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害臊了。

    三人在宴月楼坐了两个时辰才离开,又在附近的铺子里逛了一圈,各有收获,最后,云萝顺路分别把温如初和叶蓁蓁都先送回了家。

    叶蓁蓁如今已经从鲁国公府搬了出来,和他爹一起住在御赐的禺安伯府,崭新的大门,崭新的匾额,就连门口的石台阶都是崭新的。

    云萝在这里受到了非同一般的热情欢迎,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放着光,让本来打算进去看看这个新伯府的她当即跟叶蓁蓁提出了告辞,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时,随口跟公主娘说了一声,她便笑了起来,“这些人倒是跟叶诀一样有眼色,这么早就开始讨好他们姑娘的小姑子了。”

    云萝眼角耷拉,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就说道:“听说叶家昨日请了叶伯爷和蓁蓁回去,想要塞个庶女到蓁蓁身边当丫鬟,被拒绝之后,叶老爷子大发雷霆,骂了叶伯爷和蓁蓁足足一顿饭的工夫。”

    长公主一下子就看出了叶家人的心思,再是庶女也不可能当嫡出姑娘的丫鬟,就算身份地位有着云泥之别,塞一个隔房叔叔的庶女到身边来当丫鬟,这是让蓁蓁使唤她还是不使唤她?

    这心思分明就是动在卫漓的头上,实在是让人……“恶心!”

    不仅恶心,胆子还很大,一个没落勋贵竟敢把歪主意打到了卫家小侯爷,皇帝亲外甥的身上!

    骂了一句之后,长公主就挥挥手,不甚在意的说道:“倒是跟他们的主子一样有眼色,知道要讨好你这个他们家姑娘的未来的小姑子。”

    长公主沉思半晌,忽然站了起来,也不需要人伺候,自顾自的就在屋里翻转了起来,嘴上念叨着:“蓁丫头昨日受委屈了,我得给她送点东西,压压惊。”

    最后,长公主找出了一车的好东西叫人送去禺安伯府,给姑娘压惊。

    不仅如此,她还进宫请皇后娘娘也给叶伯爷家的姑娘赏了点东西,且特别的理直气壮。

    她不能插手去管别人家的父子、祖孙关系,老子骂儿子、骂小辈天经地义,就算请出家法打一顿,别人也没资格插手,但是难道还不许她在事后安慰安慰受委屈的未来儿媳妇?

    此番动作一出,外面的人就都知道了长公主有多看重她的儿媳妇,叶氏本家一瞬间安静如鸡,底下翻涌着怎样的浪花,却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之后的皇宫春日宴上,叶蓁蓁的身边不是有卫小侯爷,就是有云萝作陪,叶家的另外几位姑娘几次想要找她的事儿,都被安宁郡主不留情面的怼了回去。

    叶蓁蓁初时懵逼,后来就逐渐回过神了,不禁感动又有些无奈,悄悄的跟云萝说:“这种事我自己就能解决,她们欺负不到我的,你还是去找景王爷玩吧,他一直在看我呢,眼神好可怕。”

    跟景王爷相比,那些人真的算不了什么,而且,她只是不喜欢与人起争执,真的不是被欺负了也不会反抗。

    云萝往景玥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先不管他,我知道你自己就能解决这几个人,但还是要让你提前感受一下被我家人护着的感觉。”

第417章 史上最拮据的太子

    叶蓁蓁之前在京城贵女圈中的名声并不显,身份地位也不是顶尖,叶诀虽为一方封疆大吏,但叶家早已落败,她一个自幼丧母,被托付养在姑母家的女娃,就算温夫人对她视同己出,与温家正经的姑娘并无区别,但真轮起来,还是不一样的,在外人看来就是不一样的。

    许多人家,对丧母的姑娘会有忌讳,所以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叶总督的独女以后的婚事必然比不上她的那几个表姐妹,也从没有人认为她能够攀上卫小侯爷。

    当初景玥定亲,京城的贵女芳心就碎了一地,但云萝的身份摆在那儿,能与她争锋,敢与她争锋的真没几个。

    如今,卫小侯爷也定亲了,再次满地的芳心碎片,叶蓁蓁面临的挑剔和嫉妒却比云萝多了不知多少。

    这个时候,长公主、卫漓和云萝对她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之前的送礼压惊,再到春日宴上走一遭,再敢当面向叶蓁蓁挑衅的一下子就剩不下几个了。

    就如云萝所说,这是她家护着的人,等成婚之后,更是镇南侯夫人,放眼整个大彧都是顶顶尊贵的人物。

    不过卫小侯爷名花有主的热闹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压下,这种小儿女情态的热闹哪里比得上事关天下的朝廷大事?

    随着甄庆和他的家眷党羽被押解回京,一起送到京城的还有叶诀在滇南甄庆大本营里搜出来的罪证,经过一个多月的仔细审问核查,至五月初,甄庆及曾经也煊赫了许多年的整个甄家被最终定罪。

    甄庆通敌叛国,勾结境外敌国把持滇南民生政事,满门抄斩;甄家与甄庆密信往来,亦是通敌叛国,但念在甄家祖上于国有功的份上,从轻发落,嫡系七岁以上的男丁全部斩首,其余人全部发配充军或流放。

    这还真是从轻发落,甄家的女子从上到下没有一个被充入教坊司,虽然流放千里苦寒之地,身上要几辈子都带着罪民的印记,但吃苦受穷、甚至是死在流放的途中,也好过落入烟花之地。

    五月已是暑天,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得人眼晕,甄家人被拉出了大牢,押出城外,要送往不同的流放之地。

    男丁充军,将会被编入最前锋的敢死队,能不能活下来,能活到什么时候就看天意了。女子流放,有的往西北,有的往南海边沿,全都是边远苦寒之地,从此莫说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能不能养活自己都将成为一个难题。

    但总好过被斩首示众……吧?

    城门外一片哭声,将要被押往不同地方的亲人,这一别就一辈子都再见不着面了,而前路茫茫,同行的族人又是否能够相互依靠扶持?

    有出嫁的姑奶奶、各自娘家人和曾经交好的人家来送别,更多的却是唯恐避之不及,甚至还不乏有落井下石的。

    云萝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幕场景,面上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一直看到他们被押着往不同的方向离去,才转头问站在她身旁的景玥,“听说你替甄家求情了,得了什么好处?”

    景玥撑着一把油纸伞为她遮挡头顶过于火热的阳光,白色的伞面上勾画着花间飞蝶的图案,与他的形象十分不搭。

    他从远处收回目光,轻笑着说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形象?需得有了好处才能帮人求情?说不定是我突然怜香惜玉,不忍见她们流落烟花之地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就一直盯着她,似乎想要找出一点点她为此吃醋的表情。

    “怜香惜玉?”云萝眼底浮现了一丝很淡的笑意,轻轻的仿佛一层涟漪在她眼中荡漾开来,然后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声,“哦。”

    哦是什么意思?景玥表示不懂。

    油纸伞又往她那边倾斜了一点,低头看地上的影子,尽量给她遮挡更多的烈日。

    旁边传来一个脚步声,转头就看见太子背着手走了上来,走到云萝身边,侧头往城外看了一眼,不屑的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一群丧家之犬,这辈子都别想再回京城。”

    云萝拍了下他的头,“话不要说得太满,人生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在往后的人生里不会有奇遇,挣脱戴罪之身重回京城呢?”

    被拍一下脑袋什么的,太子殿下已经习惯了,如今连一点驳斥的想法都没有。

    他的脑袋是顶顶尊贵,但总有那么些人一点都不晓得要轻拿轻放小心对待,他又能有啥法子呢?

    他低头想了想,又转头看城外正在一点点远去的甄家人,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阿姐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不能轻易放他们离开,免得以后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反害了自己!”

    云萝……不,我没有,你别胡说!

    太子没有看到她的脸色,他还在看着远去的甄家人,已然开始琢磨要怎么不动声色的斩草除根。

    然后他的脑袋又被拍了一下,这次拍得有点重,“啪”的一声响在脑门,让他忍不住往后仰了一下。

    他摸着额头,幽幽的看了云萝一眼,冷哼道:“本宫的脑袋若是有个好歹,砍你十颗都赔不起!”

    云萝斜睨他一眼,“放心,拍不出问题,就算真出了事,我也能治好,我还能给你掀开头盖骨呢你信不信?”

    太子脸上的表情一顿,然后迅速的绽放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扯着她的衣角撒娇道:“阿姐你说啥呢?尊贵如你,哪个人值得你亲自动手?就算是太子都不行!治病疗伤这种粗活,还是交给太医院那些人去干吧,别磨坏了你的手。”

    这没出息的怂样,景玥斜睨他一眼,又嗤笑了一声,问他:“你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对景玥,他就又没好态度了,撇着眼说道:“自然是来我阿姐的,舅舅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我出宫向阿姐请教问题的日子?一大早的就把阿姐拐带出来乱走……你好歹给阿姐搬一把椅子来坐着啊,再备些小吃食。”

    在景玥的目光下,他的话到后来很顺利的拐了一个弯,义正言辞的语气反正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说完后,他还左右四顾,似乎想要在这城墙上给云萝找一把椅子过来,免得站久了把他阿姐给累坏。

    在两人面前,太子殿下总是格外的怂,偏偏还总是要在怂之前先挑衅一下,好像这样就能显现他也有过抗争,只是抗争不过,所以才会识时务为俊杰。

    云萝无言的看着他,也没有在城墙上久待,很快就带着太子下了城墙。

    既然已经在街上了,云萝和景玥也就没有马上带太子回府,而是在街上逛了起来,中午还一起去飨宴楼吃了一顿丰盛的。

    太子吃得肚儿滚圆,完了却又看着这一桌的盘子,满脸心疼地说道:“这得多少银子啊?自从阿娘给我置办了一份私产,我就再也没有进过这么贵的酒楼了。”

    那哪里是私产?分明就是个填不满的大窟窿,他还不得不填!

    说话的时候,他就转头看向了景玥,两只眼睛blingbling的,明明白白的写着三个字——我没钱!

    景玥不为所动,还说:“付不起钱的话,你可以先写一张欠条。”

    太子……太子鼓了下脸,又眼珠骨碌一转,说道:“我可是你亲外甥!我听人说,外甥和舅舅是最亲的,外甥花舅舅的钱也是理所应当的!”

    “哪个人说的?你把他叫过来。”

    太子转头不理他,双手扒在桌沿可怜巴巴的看着云萝,说道:“阿姐,我爹太抠了,明明是你送给我的,但他拿走之后却占了大部分,只分我一成而已,前两天刚拿到上月的红利,转眼就被支取走了,我一文钱都没有留下!”

    从古至今,哪里见过他这么拮据的太子?

    我真是太难了!

    太子如今已是个少年郎,身高腿长的,站着时已经到了云萝的肩膀位置,但此时这么趴在桌沿上委屈巴巴的看人,却依然甚萌。

    大概是因为这张脸真的很好看吧。

    云萝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淡定的说道:“这顿我请你。”

    他顿时喜逐颜开,还得意的看了景玥一眼。

    景玥不跟蠢外甥计较,转而问他,“听说,孙少傅被你气走了?”

    太子眉毛一挑,不屑的说道:“分明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我不过多问了几个问题,他答不上来就算了,还生气跑到我爹那儿告状说我不尊师长!”

    云萝问道:“你问了他什么问题?”

    太子一摸鼻子,说道:“也没什么,那不是他前几天又添了个儿子嘛,我见他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生儿子,就关心了他几句,结果他就恼羞成怒。”

    云萝再问:“你是如何关心他的?”

    太子的目光虚虚的往上飘,又忽然义正言辞的说道:“他一个臣子,倒是关心我爹的后宫,还跟人凑在一起偷偷议论。身为学生,我自然也要关心回去,就问他,年轻姑娘和七老八十的老头睡觉,是不是就跟年轻郎睡鹤发鸡皮的老太太一样,都怪恶心的?”

    云萝:“……”

    景玥:“……”

第418章 浅儿想要哪块地

    甄家的事在折腾了半年之后终于尘埃落定,太子不经意间听见教授他课业的孙少傅在私下里言论帝王与后宫,心中恼怒,之后寻找机会,几句话把孙少傅问得老羞成怒,还跑到泰康帝面前去告状。

    紧接着,太子还因为此事受到了几封弹劾奏表。

    然后,太子就换了个少傅。

    这些事之后的紧接着就是二皇子的百日宴,云萝、卫漓跟着长公主进宫赴宴。

    满百日的二皇子已经白白胖胖,跟刚出生的时候相比,大变了模样,太子也再没有嫌弃过弟弟长得太丑,让他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宴上,当所有人都围着二皇子赞不绝口的时候,太子又悄悄摸到了云萝身边,趁着身旁无人,便小声的说道:“阿姐,我爹让我问你,那你舆图画好了吗?”

    云萝侧头问道:“他自己怎么不问我?”

    太子轻哼一声,一脸深沉的说道:“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吧,毕竟他上次亲口说了,让你慢慢来,不用着急,先顾着自己的身体。金口玉言,哪里还能再来催促?”

    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泰康帝也等得十分焦心,于是暗搓搓的指使太子来问。

    云萝面不改色,“还没完成,再等等。”

    太子从端坐到不知不觉的托腮,问道:“画舆图这么慢的吗?”

    云萝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做辩解,慢就慢,这事本来就快不了,她已经尽量的抽时间到这上面了。

    她看了眼那边被众星捧月的小皇子,又转头看已经懒懒的趴在她桌案上的太子,没在他脸上看到丝毫阴霾,反而有几分惬意轻松。

    不禁若有所思,问他:“小皇子近来如何?”

    “还能如何?吃吃睡睡,不知道有多舒坦。”他转了个方向继续枕着双手趴在桌上,并说道,“不过他现在有点粘人,我都不爱理他。还一点都不知羞,在我身上尿了好几次,脏死了!”

    说起来都要皱眉头,满脸的嫌弃从眉眼中溢出来。

    可是你若当真不理他,他是怎么能够在你身上尿了好几次?

    看到云萝的目光转到了那边簇拥着的人群,太子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坐直了身子,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问道:“阿姐,你要去看看我弟弟吗?他现在特别喜欢长相好看的人。”

    云萝坐着不动,她从不会主动靠近小孩子,从来都是被主动靠近的那个。

    太子轻咳一声,眉眼间浮动着一丝喜色,转而跟她说起了别的事情。

    百日宴后,天气越发的炎热,加上之前太子的询问和皇帝舅舅明里暗里的催促,云萝索性躲在家里专心这一件事,反正她原本也并不是一个多爱出门的人。

    这一幅與图太大了,画得又尽可能精细,翻阅无数的资料书籍,又与她记忆中的模样一一对应,许多地方都有着随时间流逝而改变的差异,她也无法保证全部正确。且这么多的事情全部由她一个人完成,所需要耗费的时间自然也是极大的,从开始到现在已经一年有余,也不过只完成了大半。

    从东往西,又穿越辽阔的海洋到另一片陆地……

    如同闭关修行,她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一整个暑天,惹得长公主都差点跟她弟弟闹意见。

    皇帝陛下能怎么办呢?哄着呗!

    除此之外,他又从自己的私库里扒拉出了许多珍奇玩物,巴巴的叫人送出来,说是给宝贝外甥女的添妆。

    那低声下气的模样,真是毫无一国之君的威仪。

    到云萝终于完成出关的时候,日子已经进入八月,三年一届的乡试又将开场,牵动着无数学子和家长的心。

    科考开场,全城关注,云萝就是在这个时候卷了她终于制作完成的舆图,往宫里递了帖子。

    帖子刚送进去,宫里就派了人出来接云萝,进到崇明宫,就看见她的皇帝舅舅亲自从含英殿内迎了出来。

    这高规格待遇,让云萝下意识的掉头就走。

    然后被舅舅给一把拉住了,“跑什么?进了宫你还能跑哪里去?”

    云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最后还是被拉进了含英殿。

    突然想到,她其实完全可以把舆图交给别人送进宫,而不是亲自送进来。

    天知道她又要面临多少答不完的问题,烦躁。

    泰康帝很喜欢跟云萝对着舆图讨论大彧之外的疆土,虽然云萝表情欠缺,话也不多,多问几次还会没大没小的瞪他,但他莫名有一种心有灵犀的畅快。

    这是类似的,对周边土地的惦记。

    “浅儿最喜欢哪块土地?”他站在占据了半面墙壁的舆图前,突然问云萝。

    云萝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指向了距离大彧最远的那块陆地。

    她主要是想要那上面的物种。

    泰康帝顿时沉默,默默的与云萝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很干脆的撇开了脸,仿佛什么都没有问过。

    见他这般,云萝只眉梢微动,也跟着转开了眼,真是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反应。

    上午进宫,被硬留下吃了一顿午饭,期间还被太子拉着说了会儿话,之后又在含英殿直到暮色降临,云萝才终于被放出了宫。

    正逢秋闱第一场结束,回家的途中,还遇到了好几拨从贡院接家中子弟回家的车马,气氛各不相同。

    走过一处街角的时候,云萝听见了从旁经过的另一辆马车内传来一阵男子的哭声,还喊着“对不起祖宗”什么的,让她不由得侧目。

    月容掀起帘子往外看,回身对云萝说道:“也不知是谁家的马车,想必是第一场没考好,有些受不住吧。”

    云萝默然,这种体验,她无法想象,毕竟像她这样聪明的人,从来就没有为考试犯过愁。

    月容放下帘子,轻声说道:“不知郑大公子考得如何。”

    文彬吗?

    云萝不怎么担心,十分淡定的说道:“考得上是喜事,考不上就三年后再考。”

    月容抿嘴轻笑,“若是世间所有的长辈都如郡主这般开明淡然,定能少许多为了成绩要死要活的书生。不过,郑大公子的学问一向都好,又有郡主为他搜罗的那么多书,此科定能榜上有名。”

    秋闱三场九天,江南的八月还有些炎热,京城却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对朝廷来说,这也是一件大事,几个部门连续运转,忙得脚不沾地。

    但这件事情对太子暂时还没有太大影响,他如今最犯愁的依然是他那个如无底洞一般填不满的所谓私产。

    他今天又出宫来请教云萝,正好看到长公主在清点整理一箱箱的好东西,据说全部是皇姑母给阿姐准备的嫁妆,他就停下脚步站在那儿看,看得眼睛都红了,满腔的羡慕嫉妒恨简直忍不住。

    他还跟着到专门堆放云萝嫁妆的库房里去看了看,更是大受刺激,酸得表情扭曲,差点就要忍不住伸出手去了。

    一脸深沉的转身离开,到了云萝面前却瞬间变成一个小可怜,“阿姐,我过来的路上遇到一家馕铺子,正好有些饿了,却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出几文钱。”

    这可怜的,堂堂太子殿下,竟连买个馕饼的钱都掏不出了?

    云萝嘴角一抽,却意外的没有对他无情嘲笑,而是转身打开一个匣子,从里面抽出了一沓银票,直接塞他怀里,“拿去!”

    太子殿下捧着一沓银票,不由得惊呆了。

    他就是心里酸,嘴上说说,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这个时候,他反倒是有些难为情,脸也红了,吭吭哧哧的说:“你真给我啊?这可是你自己给我的,以后都不能问我要欠条!”

    越说越理直气壮,如果他的眼神不那么飘忽的话。

    “给你的。”云萝一如既往的淡定,仿佛给出去的只是一叠纸,而不是一叠银票。

    太子抿了抿嘴,然后利索的塞进了怀里,也不去看看这些银票的具体面额。

    有得进账,就算只有一两银子他也要!

    云萝转头又拿出了一本书递给他,“接下去的十天,你都不用来找我了,把这本书看透,十天后我会考校。”

    太子接过书,翻了几页,抬头问她:“是不是短时间内你看到我就会想到损失了一大笔银子,所以不想看到我?”

    这么薄的一本书,他不用三天就能倒背如流,毕竟他这么聪明!

    云萝说:“不,这是给你不能出宫的补偿。”

    “那你可以多补偿我几次吗?”

    嗯?

    云萝眉头一挑,然后伸手就朝他藏银子的胸口探了过去,吓得太子殿下一下子往后跳了三步远,从没有过这样的敏捷。

    他轻咳一声,一手护着胸口,又义正言辞的说道:“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往回拿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脸面值几个钱?

    她虽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意思却已经表达出来了,太子歪着头想了想,觉得竟然还挺有道理。

    他爹就是因为不要脸,所以霸占了他的几乎全部精盐份额,不然的话,他现在哪里还需要为银子发愁?

第419章 太好蹭了

    太子得到了云萝的资助,手上宽裕,心里也就跟着宽松了许多,虽然他知道这笔银子在他手上留不了多久,很快就又会被那些黑心肝的人搜刮一空。

    所以他趁着手上宽裕的这一会儿,在进宫之前带着人往街上去了,打算奢侈一把。

    然而,当他在百年馄饨铺里吃了一碗价值六十文钱的馄饨,曾经视金钱如粪土的太子殿下突然感觉心好痛。

    这六十文一碗的馄饨吃起来并没有多么让人难以忘怀,郑二婶家的馄饨只要三文,也鲜得很!

    放下汤匙,他忧伤的叹了口气,虽然还没饱,但是却没有再要第二碗,而是起身走出了铺子,在门口给他终于能坐稳当的弟弟买了个小玩具,然后揣着怀里纹丝不动的银票回宫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太子殿下了,他的高贵品格已经被金钱彻底腐蚀!

    云萝听说了太子的这番行为,也不由得沉默许久,悄悄的在心里算了笔账,然后就不去管他了。

    武学堂已经初具规模,学外伤包扎的士兵也逐渐灵活熟练,学堂里教的有些手段,就连混迹在营地里的几个大夫都前来学习,深受启发,平日训练受伤的那些兵将则成为了他们最好的练习对象。

    这一笔一笔往外抛的钱财,如今还看不出太大的效果,但是等十年二十年后,太子会为他如今的拮据感到庆幸。

    从八月下旬开始,各地的秋闱榜单就陆续传入京城,最先知晓的自然是京城本地的秋闱榜单,然后是四方临近的道省,至九月中旬,江南道的名册也放到了云萝的面前。

    下一期的《大彧月报》的整版内容都将是这些榜单名册,各地的前三名排列在头版,然后按地域区分,将所有新科中举的举人的姓名籍贯都排列其中,传扬天下。

    这是全天下都关注的大事,报馆里也为此忙得团团转,云萝难得过来帮忙,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江南中举的榜单。

    第一名,郑文彬,越州府长乐县庆安镇人。

    哦,解元。

    她的目光落在第一列上,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继续一列一列的往下看,在将近末尾的时候,又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屠嘉荣。

    庆安镇竟一下子出了两个举人,看来当地的百姓有得热闹了。

    几年前,屠嘉荣考中秀才的时候,屠家一高兴就抬着箩筐往外撒铜钱,且连开三天流水席,敲锣打鼓、好戏登台,庆安镇的百姓们争相恭喜讨彩头,整个镇上都沸腾了起来,比过年还热闹。

    听说,屠大老爷捧着他三儿的秀才印册,激动得眼泪哗哗流,被无数宾客亲眼目睹,从此沦为庆安镇上的一大笑谈。

    但是这样的笑谈谁不想要呢?

    考得功名,从此门庭改换、光耀门楣,多少商户人家挤破了脑袋、挥洒着大笔银子争抢官学书院的几个名额,不就是为了让自家子弟有一个科考的资格,倾一家一族之力博一个功名,升级一下自家门庭吗?

    看到一个熟人,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更多,回头问身边的人,“庆安镇上三大家,屠家已经出了个举人,金家……金多多他考中秀才了没有?余家有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他家有子弟考中秀才了吗?”

    至少要有秀才的功名,才能入读国子监。

    她已经很久没有关心庆安镇上的那些人了,就连他们的相貌都逐渐在记忆中褪色,曾经发生的吵闹争执和矛盾,也跟着褪色。

    因为云萝的关系,兰香一直有留意庆安镇的情况,此时听见她询问,想了下就说道:“另外两家都不曾有人考取功名,金公子去年过了童生试,院试时略差一些,但他还年轻,明年再考也不迟。”

    云萝眉心一簇,“他今年已经二十了吧?”

    “科考场上,白发苍苍的老童生都不罕见,金公子才刚及弱冠。”

    云萝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的说:“哦,他如今都跟郑嘟嘟同科了。”

    兰香愣了下,笑道:“世间有几个人能如您两位弟弟那么聪明?读书本就不易,金公子他又从小跳脱坐不住,能静下心来读书真是怪不容易的。”

    算起来,金多多还是卫家的表公子,每年总要上门拜访几回老夫人,兰香从小在卫府长大,对他也不算陌生。

    身为家里的独苗苗,又与卫家连着亲,在庆安镇上,他从出生开始就是镶着金边的,没长成一个纨绔已经是祖宗保佑,还能以一方学渣的身份考过童生试,都多亏了身旁文彬和郑嘟嘟的轮番鞭策。

    云萝不想谈论学渣,就转过身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在两天后,云萝又收到了来自江南的书信。

    信是文彬写的,向她分享了中举的喜讯之后,又说,已选定了宜出行的好日子,一家人将会随老夫人一起,在九月廿六巳时启程,乘船北上前往京城。

    此时距离云萝和景玥的婚期已不足三个月。

    随着婚期将近,长公主更加的忙碌了,卫漓也时常见不着影,除了忙于公务,还要帮着母亲一起整理妹妹的嫁妆。

    府里专门腾出了两个库房用来装嫁妆,随着越来越多的东西搬进里面,两个库房都似乎有点不够用了。

    这种事情,云萝本身是搭不上手的,只能站在旁边看看,顺便好奇的问一声:“娘,你给我准备了多少东西?”

    长公主百忙之中从清单上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说:“当年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就托你祖母寻了江南那边最好的工匠给你做床,连日赶工,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别人家都是从出生就开始寻摸木料,再精雕细琢,一点点打磨,而云萝失踪十二年,回来至今满打满算也只有六年而已,时间太紧张了。

    云萝不知她家公主娘在想什么,只是听到她的话后犹疑的说道:“一张床,做了六年还没做好?”

    长公主斜了她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也没有跟她辩驳,毕竟她闺女在有些时候真是太不讲究了。

    她转身从身后的匣子里取出了厚厚的一沓册子,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说道:“这是我和你哥哥暂时给你理出来的嫁妆单子,你先看看,可还缺了些什么?缺什么就赶紧说,只有两个多月时间准备了。”

    云萝却没有接,只是看那两个库房她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嫁妆有多么丰厚,据说外面还有尚未运送进府的东西,她不觉得她还会缺什么。

    “您少写一些,祖宗们积攒点家业也怪不容易的,若是全都被我带走了,他们在地下也要闹意见的。”

    “全带走?你想得美!”长公主笑嗔了她一眼,说道,“放心,你哥哥拥有的只会比你更多,卫家几百年积累,不是你随便一副嫁妆就能全带走的。况且,镇南侯府大小姐,本宫的闺女出嫁,嫁妆自然不能寒酸了,不然岂不是让人笑话?本宫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搁?”

    长公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老太太在江南也给你置办了一些,如今正随船上京,总要把你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还有呐?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长公主正在为安宁郡主大肆置办嫁妆,此事也在京城中流传,被人津津乐道,还有人猜测,等安宁郡主出嫁那一天,究竟能从镇南侯府内抬出多少嫁妆?

    景玥来看云萝的时候,笑盈盈的跟她打趣,“我这是将要娶个金娃娃回家呀。”

    云萝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自然是来见你。”他笑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估摸着算了算,至少有两年未见了。”

    云萝……行吧,你说啥都对!

    景玥见她依然不理他,仿佛手中的笔、的墨都比他迷人多了,就一点点的挨近,直到把她整个人都笼在怀里,侧头去看她的脸。

    云萝写不下去了,耳边的气息让她莫名的麻了半边身子,不由得恼羞成怒,想也不想的抬手就往他脸上画了一道。

    就算生气,她脸上的表情也是冷冷淡淡的,看他的眼神特别平静,好像拿着笔往人脸上画的那个人不是她。

    景玥愣了一下,然后细细感受着脸上湿冷的感觉,还有淡淡的墨香味,他枕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若有所思,突然换了一边肩膀,然后侧头就往她脸上蹭。

    云萝眼疾手快,一巴掌往他脸上按,却还是来不及了。

    两人的脸贴在一起用力的蹭了一下,几乎把脸都挤变形了,不用照镜子,云萝也知道她现在的脸上是个什么样子。

    捏着笔杆的手紧了紧,然后把笔一扔,却不等她动手就被身后的人缚住双手紧紧抱住了,还有他在耳边的轻笑,“我错了,别生气。”

    那你的脸能不能离我远一点?还蹭?!

    景玥觉得这件事不能怪他,实在是他家阿萝的脸太好蹭了,又嫩又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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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贵女有点冷介绍:
从国医天才、豪门千金,到以打猎为生的乡下丫头,不过是一场爆炸的距离。
身处白水村数一数二的人家,她的地位却在食物链的底端。
看着面黄肌瘦的姐妹和弟弟,她使计、挑唆,欲要和平分家,却总有人跳出来不让她好过。
那就来点刺激的吧!
先揍一顿,一顿不够就两顿。
做生意,建作坊,给姐姐攒嫁妆,送弟弟上学堂……分家后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就让那些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不过……公子,别以为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纯良,我就会忘了后山的尸横遍野,还有你曾对我刀剑相向,要把我灭口的事!
景玥:胡说!本王怎么会对阿萝刀剑相向?我只想救命之恩,以身相报。农门贵女有点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贵女有点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贵女有点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