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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诺诺宝贝     农门贵女有点冷txt下载     农门贵女有点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0章 婚期将近

    秋闱过后,京城就越发热闹了起来,各地举子纷纷进京赶考,有上几届的,也有新一届举人,酒楼、茶馆、客栈里聚集了大批书生文士,每天吟诗作对,谈古论今,还要把最好的文章投到各府,求一个扬名。

    十月中旬,正是初冬时节,风刮在脸上、钻进领子里,冻得人不禁缩起了脖子,并且咧嘴“嘶”一声。临河的码头上更是寒风凛冽,把云萝用来挡风的帷帽都吹走了。

    她和兄长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今天终于在远处的河面上看到了卫家的船队,船头迎风招展的旌旗上,一个大大的“卫”字,足以让沿途的水匪望而却步,不敢惊扰。

    巨大的楼船逐渐靠岸,在码头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云萝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身为卫家大小姐,她还没坐过卫家的船呢。

    楼船有三层,不起眼的暗色外表并不能掩盖它本身的巍峨峥嵘,看似慢悠悠的,但它实际行进的速度却很快,当它们终于停靠在岸边,一下子就把码头上的其他船只比成了玩具小舟。

    人群涌动,还有人在惦着脚尖往那边看,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冲撞了贵人。

    “这是专门给安宁郡主送嫁妆的船队,来来回回的已经运了好几趟,跟卫家的其他船队不大一样。”

    “今儿多了一艘楼船,应该是卫老夫人从江南进京,来给安宁郡主送嫁,我从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大船!”

    “这算什么?禺州那边出海远航的海船才叫真气派呢,寻常的河道甚至都装不下它们。”

    在“嗡嗡”的议论声中,楼船靠着码头彻底停稳了,卫家管事迅速的带人上前,清理出了一块地方,迎接老夫人和贵客下船。

    艞板落到了地上,当先一个管事领着几个小厮过艞板下船,与船下迎接的管事打个招呼,然后分列左右护在艞板两侧。

    后面的人还没有往下走,两颗脑袋就先从甲板上的护栏后探了出来,一人挥着手朝云萝喊:“三姐!”

    背着光,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云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郑嘟嘟。

    她和兄长一起登船,刚踏上艞板,就微不可察的顿了下,然后面不改色的继续往上走。

    兄妹俩踏上甲板的时候,老夫人才刚刚从舱房里走出来,原本趴在船沿的一个小胖子忽然转身就先一步朝她飞奔过来,脚踩在甲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脚下的船都跟着微微震动了起来。

    云萝眉心一抽,垂首冷眼相看,那目光特别的冷酷无情。

    郑嘟嘟眨了下眼,不知想到什么,慢慢的放轻了脚步,然后冲她咧嘴傻乐,“三姐,娘跟你一样,刚登船就晕了!”

    云萝……谁晕船了?你看我这样像是晕船的样子?

    可惜郑嘟嘟没有读心术,说完之后还十分贴心的伸手扶着云萝,嘴上也巴巴的说着:“你在码头上等就好了,我会扶卫奶奶下船的,你看我现在还得先扶你。”

    云萝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两年未见,郑嘟嘟这是飘了呀。

    文彬朝卫漓拱手作礼,又叫了声“三姐”,然后就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亲弟弟作死。

    所幸老夫人已经走过来了,深知自家孙女看到船就头晕的神奇体质,她直接拉着云萝就往艞板方向走,还越过她瞪了卫漓一眼,怪道:“也不护着你妹妹一些,跑船上来做什么?”

    卫漓好脾气的笑着请罪,“是我的错,祖母教训得对。”

    于是,刚登船,云萝就又被拉了下去,连行礼问安的工夫都没有。

    在她的身后,郑丰谷和文彬一左一右的扶着刘氏下船,明明脸色苍白,神情蔫蔫,但刘氏此时却脚步飞快,看着码头的眼睛都亮了,仿佛看到救命的稻草。

    这一刻,云萝特别的感同身受。

    老夫人看到等候在码头上的马车,转头对刘氏说道:“接下去一直到京城,都再不用乘船,你也能宽宽心。”

    “让您老见笑了。”刘氏掩了下嘴,赧然说道。

    老夫人摇头,“这有什么好见笑的?要不是赶时间,原本从官道走马车也无妨。”

    “原本就因为等文彬耽搁了不少时间,可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继续耽搁,我这一路躺过来,其实也没有多难受。”

    云萝不由问道:“娘你们上次来京城也是乘船的吧?怎么一直没有听你说起晕船?”

    刘氏笑了笑,“这有啥好说的?我就是觉得摇摇晃晃的有些不踏实,下来就没事了。”

    这是实话,下船后双脚踏在地上只一会儿工夫,她就觉得整个人都舒坦多了。

    郑嘟嘟站在边上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说道:“跟三姐一样。”

    云萝幽幽的看他一眼,老夫人则笑了起来,说道:“合该有这母女缘分,咱两家人就只有你二人坐不得船。”

    这话让刘氏喜逐颜开,晕眩的症状也越发缓和了,拉着云萝上上下下的打量,满脸稀罕的说道:“两年未见,越发的标致了,终于是个大姑娘。”

    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可不就是个大姑娘了吗?

    云萝乖乖的站着让他们看了个够,然后才各自登上马车,离开码头朝着京城的方向前行。

    停靠在码头的船上的东西,自然不用他们操心。

    一路没有停留,到傍晚的时候,他们就到了京城。

    天色微暗,远远的看到城门附近站着一队人,走近了便发现正是景玥带着几个侍从等候在那儿。

    “给老夫人请安。”车马缓缓停下,他翻身下马迎上前来,先朝老夫人问安,又转身朝后面的另一辆马车行礼道,“二叔、二婶一向可好?”

    郑丰谷和刘氏连连说好,越看他越是稀罕,脸上都要笑出两朵花儿来了。

    云萝与老夫人共乘,此时从马车内探出头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景玥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笑盈盈显得云淡风轻,“昨日才听说你和逸之去洛水码头迎接老夫人和贵客,本想追上去,又被府中事绊住脚步,只能让人留意动静,来城门外迎接。”

    老夫人笑道:“你祖母年纪大了,府中就你一个主事的,何必还要抽出时间到这儿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客套的脾气。”

    景玥拱手一揖,说道:“自是要费尽心机的讨您欢心,不然若是您突然反悔,不愿意把阿萝嫁给我了,该如何是好?”

    “贫嘴!”老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快别在这儿堵着了,天色不早,再不进城就要被拒之门外了。”

    谁敢把她老人家拒之门外啊?守城门的小将早已得了吩咐在旁边恭候多时,闻言连忙在前引路,把他们一行放进了城。

    此时夜幕已降临,街上路人行色匆匆,两边的店铺也大都关了门或正在关门,但也有那酒肆之流仍开门营业。

    途径西镜湖附近的时候,远远的还看到湖边灯火阑珊,湖面上也被一艘艘的画舫点缀得华灯明媚。

    郑嘟嘟曾在京城住了大半年,京城的大街小巷基本上都被他钻了个遍,虽然时隔三年,记忆已经褪色,但从城门一路走过来,褪色的记忆也就又一点点的明媚了起来。

    对郑嘟嘟来说,三年格外的漫长,占据了他人生的三分之一,有些小伙伴他都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了。

    他歪着脑袋很认真的想了想,指着灯火灿烂的西镜湖说道:“我们在那里塞过龙舟!蔡嵘还被温家和苏家的哥哥打哭了!”

    文彬伸手把他探出车窗的脑袋按了回去,“谁打他了?不过是被牵连得摔了一跤而已。你小时候记不住三姐,大了些还会随意篡改记忆呢?”

    好气啊,哥哥老是欺负他!

    郑嘟嘟从鼻孔里喷了口气,目光飞跃到前面的马车上看了一眼,又看看骑马护在马车旁的景玥,再看看眼前的哥哥,忽然忧伤的叹了口气。

    文彬侧目,然后就听见他说:“很快,三姐也要变成别人家的了。”

    想想就伤心。

    暮色更深了,镇南侯府的大门前却灯火通明,长公主亲自站在门口等候,看到终于出现在街头的一行车马,她脸上的神色舒缓,从高高的石台阶上走下去,快步往前迎接。

    马车停下,老夫人从车内走了出来,长公主亲自伸手搀扶,语气恭敬又不是亲昵的说道:“您可算是来了,家里乱糟糟的,就等着您来帮我理一理。”

    老夫人莞尔,“我这还没歇口气呢,你就把活儿都给我指派好了?”

    “这不是怕您心里不踏实嘛,孙女儿出嫁,您当祖母的总得理个章程出来。”

    “我踏实得很。”

    “那您疼疼您儿媳妇。”

    逗趣两句,长公主又与郑家人招呼,然后一起簇拥着老夫人进了镇南侯府。

    云萝被景玥轻轻的一扯就落到了最后,手里还被悄悄的塞了个小盒子。

    盒子四四方方的巴掌大,棱角都被磨得圆润,那在手上触感细腻,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云萝低头看了眼,又转头看向他,“什么?”

    “在街上随手买的小玩意,给你玩的。”

第421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说是给她玩的,那还真是个玩具。

    一个胖乎乎的泥娃娃,玉冠束发,穿大袖红衣,昂首垂眸,神色中带几分睥睨之色,emmm……有几分眼熟。

    云萝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手上把玩时,卫漓不经意间侧目掠过,顿了下,又转回头来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嘴角一抽,问她:“这哪里来的玩意儿?”

    其实不用问,他就已经猜到了,只是莫名的还想再挣扎一下,说不定就猜错了呢?

    云萝翻到正面给他看,“是不是有点眼熟?”

    何止是眼熟,简直是要瞎了他的眼!

    丫鬟们捧着膳食鱼贯而入,刚刚入府的一行人正坐着歇脚闲聊,听见这边兄妹俩的动静,老夫人转头看了过来,看到云萝手上的泥娃娃,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之好笑的说道:“这娃娃倒是捏得活灵活现,像极了阿玥。”

    郑嘟嘟伸手想要来拿,下一秒就被刘氏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看着就行,别动手动脚的!”

    郑嘟嘟摸着被打疼的小胖手哼哼两声,眼珠骨碌碌一转,就跟云萝说道:“三姐,下次我也送你一个长得像我的,再捏一个像你的!景哥哥也太小气了,只捏了他自己,都没有给你多捏一个!”

    此话一出,老夫人顿时发出了一声大笑,旅途的疲劳都为此消散,真想伸手揉一揉他那傻乎乎的脑袋瓜子。

    其他人亦是忍俊不禁,花厅内的气氛越发松快。

    郑嘟嘟被笑得莫名其妙,但也猜测可能大概是因为他说了傻话,只是回想一遍,却并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哪一句说得不对惹人发笑,便将求知的目光转到了云萝身上。

    云萝摸摸他的狗头,却一点都没有要为他解惑的意思,只是转手把泥娃娃放回到锦盒里,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吃饭了。”

    郑嘟嘟表示,他刚才在马车上吃了一肚子的点心,现在一点都不想吃饭!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精致的佳肴已经堆满了桌子,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能够抚慰旅途劳顿,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一顿的肠胃。

    第二天,太子殿下出宫,拜见过老夫人以后,两个许久不见的小伙伴站在院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短暂的尴尬结束在郑嘟嘟的“嘿嘿”傻笑中。

    郑嘟嘟站起来的时候,眉毛弯弯,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了两天缝,配着肉肉的圆脸,格外讨喜。

    太子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肉肉的、软软的特别好捏,他不禁皱眉嫌弃的说道:“你怎么还这么胖?”

    郑嘟嘟的笑脸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皱着鼻子不满道:“你懂啥?我这样才好看呢,这叫有福气!而且,我三姐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像我这么胖,可招人喜欢了!”

    太子顿时一脸惊奇,问道:“当真?你见过没有?”

    “这个我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还小呢,但是我爹娘都说,我最像我三姐!”

    太子不屑的嗤笑一声,“你们又不是真的亲姐弟,一丁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哪里像了?别找借口,你就是个管不住嘴的小胖子!”

    郑嘟嘟好气,眼神幽幽的看着他,友谊的小船眼看着就要翻了。

    太子清了下嗓子,又问道:“听说你去年考过了童生试,怎么没继续考个秀才功名?”

    郑嘟嘟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是他不想考秀才吗?

    太子见他脸色不对,就装模作样的安慰道:“考不上也不要紧,你还有许多年可以考呢。”

    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的郑嘟嘟捏了捏拳头,思考着殴打太子后会被抓进大牢里的可能性。

    他的拳头都是肉肉的,但威力并不小,太子垂眸看一眼,然后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撇着嘴角不耐烦的说道:“算了算了,你还没来得及出门吧?我带你去找蔡嵘玩。”

    郑嘟嘟瞬间放下了拳头,点头说:“行!”

    刚说到高兴的事,就听见旁边一个凉凉的声音,“你今日出宫是来玩的?”

    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到了现在回廊上的云萝,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两个,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他们说的话。

    太子:“……”

    郑嘟嘟:“……”

    空气突然安静,郑嘟嘟小心的滑着眼珠,缓缓的把目光落到了太子身上,突然义正言辞的说道:“瑾儿哥哥你要好好学习,怎么能只想着玩呢?我就特别爱读书,在家里的时候天天跟我哥哥一起读书,我们先生都夸我读书多,见识广,我可是明年要考秀才的读书人!”

    太子的眼角抽搐,恶狠狠的瞪着他。

    郑嘟嘟却已经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显而易见的心虚。

    云萝不管他们在打什么眉眼官司,说了那一句话,又看了他们两眼之后,转身就走了。

    两个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没有勇气跑出去玩,太子搭了着脑袋跟在她身后,郑嘟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也颠颠的跟了上去。

    跟太子走在一起,郑嘟嘟打量着走在前面的背影,然后悄悄地问道:“瑾儿哥哥,听说我三姐在亲自教导你,她都教你些什么?”

    神色中很是羡慕。

    太子理了下袖子,下巴微抬,一脸矜持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跟我说一些少傅少师们不会教的事,还有兵法谋略、练兵之法、民生民事,有时候还要出城到庄子上去当几日农夫,繁杂得很。”

    郑嘟嘟用幽怨的小眼神看他,看他这么一副不以为然,还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

    他迈开脚步,哒哒哒地追上了云萝,“三姐三姐,我能在旁边听吗?一定会乖乖的不打扰你和瑾儿哥哥!”

    云萝瞥他一眼,“你不是要出去玩吗?”

    “是瑾儿哥哥想出去玩,我就是陪陪他!”

    身后的目光简直要刺穿他的脊背,郑嘟嘟不由得挺了挺胸膛,眼神虚虚的往后一瞟。

    太子紧走两步追了上来,斜睨着他,面上看似平静,实际上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了,却又要憋着火装作大方的说道:“我是怕你无聊才有此提议,你难得来一趟京城,身为东道主,总要给你安排些行程,方为待客之道。”

    郑嘟嘟觉得这话有哪里好像不对,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把他归到了客人的行列,客人就是外人,而身为东道主的太子和他三姐则是自家人。

    于是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未见面时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小伙伴,真见了面,还没来得及多亲热一会儿就又觉得不过如此,甚至还有点讨厌。

    真巧,太子殿下也有一样的想法。

    于是哼一声,各自扭开脸,连走在一起都觉得嫌弃了,就一左一右的走在云萝身旁,找自己的话题跟云萝聊天。

    “阿姐,今日教什么?”

    “三姐三姐,你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咋还有空做这些不相干的事?不用准备嫁妆绣嫁衣吗?”

    太子冷笑一声:“阿姐是什么身份?这种事情自有下面的人替她打理得清清楚楚,哪里需要她亲自动手?”

    郑嘟嘟不服气的说道:“那也不能真的啥事都没有呀!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喜事,你的事情就不能先缓缓?”

    “不能!教导太子功课是第一等的大事,如何能缓?我虽然不用考功名,但是学的可比你们这些读书人多多了!”

    一言不合就展开人身攻击,郑嘟嘟因为院试落榜已经耿耿于怀一整年了,今天却被三番五次的提及,一下子就被气成了河豚。

    云萝隔在两人之间,却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两边耳朵里都是叽叽喳喳的,吵得她脑袋也嗡嗡作响。

    于是一左一右的捏住了他们的后脖颈,就像捏着两只汪汪叫的狗子,冷冷地说了两个字:“闭嘴!”

    狗子……弟弟们顿时就听话的安静了下来,她的耳边也恢复了清净。

    虽然云萝嫌弃他们吵,但因为他们的存在,府中确实鲜活热闹了许多,长公主的心情都变好了。

    随着婚期将近,府中愈发的忙乱,从长公主到老夫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连郑丰谷和刘氏都在为婚事上手帮忙,还忙碌得似乎挺开心。

    瑞王府那边,因为老太妃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又没有别的嫡亲长辈能做主,许多事情都要景玥亲力亲为,忙得他几乎抽不出时间来见云萝,于是他身边的亲卫来来回回的在两家之间传信,两条腿都要跑细了。

    太子和郑嘟嘟虽然闹了一点点矛盾,但是很快就又跟没事人一样的和好了,趁着某日空闲,两人还一起跑出去跟几年未见郑嘟嘟的其他小伙伴们见了一面,玩的相当愉快,在寒凉的初冬天里玩出了一身汗。

    出门时是两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小郎君,回来时却蓬头垢面、油光发亮,差点被云萝嫌弃的扔出门外。

    长公主还指着太子笑骂道:“你这模样若是被教你礼仪的周大人看见,明日少不得又要去你爹那儿告上一状。”

第422章 赵家兄妹

    在热热闹闹一场生辰宴后,离云萝和景玥的婚期就只剩下六天时间了。

    镇南侯府和衡阳长公主府一下子进入到了高度紧张的状态,对婚礼的议程做最后的仔细检查和确认,两府的客院中也住进了一些特意为这场婚事而千里迢迢赶来京城的宾客。

    比如平川侯府赵家,也就是英国公世子夫人赵婂的娘家。

    平川侯府来的是他们家老夫人,赵老夫人已经十多年没回京城了,这次就是特意为云萝而来,还带着家中的几个小辈。

    赵家与卫家连着亲,过世的赵太夫人就是卫家的老姑奶奶,还是卫老夫人嫡亲的姑母,因为最近几代子嗣单薄,赵家俨然成了卫家那边与云萝血缘最近的亲戚。

    平川侯府在京城自有府宅,但因为久不住人已经很久没有仔细收拾了,因此赵老夫人索性就没有费那个事儿,很干脆的选了住在镇南侯府,连她孙女想请她住到英国公府去都没答应。

    此时,赵老夫人就坐在卫老夫人院中的花厅内,两个老夫人并肩坐在上方,她眼睛却看着坐她另一边的赵婂说道,“老婆子我这一次进京又不是为了你们,你们那几张脸我老早就看腻了,我乖乖巧巧的表侄孙女却正新鲜。”

    她老人家这么说,赵婂能怎么办呢?只能陪着逗趣了,“您这样说我可真要伤心了,明明以前我是您的心肝肉,如今看到更标致的小姑娘,您就腻烦我了?”

    “可不就比你长得顺眼多了!”赵老夫人拉着云萝稀罕的看了半天,然后才转头跟卫老夫人说道:“这丫头的眉眼跟她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鼻子嘴巴却更像长公主,跟逸之一个模样。”

    卫老夫人笑道:“如今大了模样也越发的张开了,几年前那才是真的与逸之一般模样呢,但凡是见过逸之少年样貌的,就没有不能把她认出来。”

    “是吗?”赵老夫人惊讶,“那还真是可惜没能早几年见面。”

    除赵老夫人这一拨人之外,还有祖父陈家那边的,但祖母她老人家别的谁都没有请,只请了小时候在她身边养大的那位侄女,正是金多多的亲娘,对陈家其他人的态度可见一斑。

    金太太来了,金多多也一起跟着来了,这些天就一直和文彬一起在京城转悠,据说,与读书考功名相比,他显然更关注挣钱做生意。

    云萝在赵家的表伯祖母那儿收了一份丰厚的见面礼后领着赵家几个表哥表妹从花厅出来,迎面就遇上了从外面晃进来的金大公子。

    金多多看到她,莫名的游离了下目光,然后眯起眼睛冲她微笑,拱手作揖道:“表妹,大外祖母这里有客人?”

    云萝看着他,淡淡的“嗯”了一声,问他:“有事?有事就让人进去通报一声。”

    金多多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能有啥要紧事啊?不过是从外头回来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她有客人就不要去打扰了。”

    他的目光从云萝身边的另外几个人身上扫过,虽不知对方身份,但也知道必定是非富即贵,便拱手一礼。

    云萝就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陈家姑姑的长子金来。”

    陈家姑姑?金来?

    赵家的几位公子小姐愣了一下,然后纷纷还礼,除了最初的一丝怔愣之外,并无其他异色。

    云萝又淡定的跟金多多说:“这是平川侯府赵家的公子小姐。”

    身为老夫人唯一承认的陈家亲眷,金多多对卫家这边的亲戚也有所了解,闻言便笑脸相迎道:“原来是平川侯府的贵人,失敬失敬。”

    赵老夫人这次进京带了两个孙子和两个孙女,除了年纪最长的赵三公子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另外三个皆是十四五六的适婚之龄,且都未曾定下婚约。

    赵四面上客气,实际不怎么感兴趣的看了一眼金多多,赵五、赵六姑娘也暗中打量一眼,然后默默的站到了两位兄长身后,唯有赵三公子与他寒暄了几句。

    生在商人之家,金多多从会走路起就跟着祖父、父亲游走在生意场上,耳濡目染的惯会看人眼色,也练就了一副圆滑的面孔。

    他当初就是靠着这点眼色跟云萝搭上讪的,此时看到赵家这兄妹四人的表现,他眯着眼笑了笑,然后主动提出了告辞。

    云萝忽然叫住了他,说:“你等等,我先送赵家表哥他们去客院,回头有事跟你说。”

    金多多转回身,一脸纠结地看着她,“不是,还有不到五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你不忙着备嫁,找我有啥事呀?”

    云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金多多顿时脖子一凉,忙话锋一转说道:“行行行,我晓得了,等你等你等你!不过,你不会是想揍我吧?我来京城后都不晓得有多安分守己,没干啥坏事呀!”

    你还能在京城天子脚下干坏事?那你倒是真出息了!

    云萝这回连理都不理他,只引着赵家四人往另一边客院的方向走。

    赵三公子却说道:“不敢劳烦表妹,您找个下人带我们过去便是,您若有事只管去忙,不必特意招呼我等,委实见外。”

    云萝目光一顿,然后说道:“既如此,那我就不与表哥见外了。兰香,你替我送赵家的表公子和表小姐们去客院歇息。”

    赵三公子反而露出一丝放松的喜意,又与金多多拱手告辞一声,然后带着弟弟妹妹们转身离开了。

    走出很远,转头已经看不见云萝的身影,领路的丫鬟也走在前面,赵六姑娘悄悄的拉着她五姐姐落到了最后面,轻声问道:“那个陈家,是不是就表姑婆入赘招亲的那个?不是说,陈家的表姑丈偷养外室,被表姑婆打断腿关在府里,与陈家也断了往来吗?”

    赵五姑娘看了眼走在最前面领路的兰香,然后低声跟六妹妹说道:“一听这话就知道你没有好好做功课,祖母教导的时候你在开什么小差呢?卫家与陈家是断了往来,但是陈家有个姑奶奶,她的母亲当年是为救卫侯……就是咱们的表叔动了胎气,早产难产而死的,那位太太死后,表姑婆就把她拼死生下的女儿当亲女儿一样养在身边,就算与陈家断了往来,也不曾牵连到这位陈家姑奶奶身上。祖母说,表叔在世时,对这位堂妹也十分疼爱。”

    赵六姑娘“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我见郡主表姐对那个金公子比对我们亲近多了,不知那位陈家的姑奶奶嫁的是什么人家?”

    “并没有嫁到高门大户里去,而是自己看上了江南一个小镇上的商户少东家,如今应该也是那家的当家太太吧。”

    赵六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商户人家?”

    还是个小镇上的小商户?

    她噘了噘嘴,说道:“看郡主表姐对他那么亲近,我还当是哪个公府侯门的呢。不过也是,哪个公侯家的公子会穿成他那样?恨不得把金的银的玉的全都挂在身上。”

    赵五扯了她一下,轻声警告道:“你小声些,生怕别人没听见?”

    赵六姑娘往前看了一眼兰香的背影,努着嘴说道:“离这么远呢,她又没有顺风耳,听不见的。”

    而在她们身边环绕的都是自己惯用的贴身侍婢,可不是镇南侯府或长公主府的人。

    她一边注意着前面的兰香,一边跟她五姐姐说道:“不过我听说,我们的这位郡主表姐刚出生就被人掉包偷了出去,紧跟着被一对乡下的贫苦夫妇收养,小小年纪就要上山打猎,自己谋生,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有什么新鲜的?你去外面走一遭,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呢。”

    赵五姑娘不赞同的说道:“外人说归外人说,我们却不能也在背后议论表姐的是非。”

    “我这不是也只跟你说嘛。”赵六姑娘不高兴的嘟囔一声,又说,“刚才在屋里,表姐从头至尾都没说上几句话,性子冷得很,一看就是不擅应酬交际的。其实也对,她之前十几年一直住在乡下,自然不会有人教她如何做好一个贵女的本分,你说她日后当了瑞王妃,该如何与京城里那些王妃公主夫人太太们相处啊?”

    说着,一侧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神色便不知不觉的带出了几分傲然,仿佛她已经把那位大彧最尊贵的郡主殿下给比下去了。

    赵五姑娘轻轻的蹙了下眉头,忧心的看着她,沉吟道:“你别这样说,表姐除了性子略微冷淡之外,言行举止皆都恰到好处,让人十分舒坦。况且,以她的身份,就算真有哪里不对,又有几个人敢笑话她呢?捧着都来不及。”

    赵六姑娘撇了下嘴角,一下子就有些不大高兴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看见走在前面的三哥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不是很严厉,只有淡淡的一点警告,却瞬间吓得赵六娘心口都凉飕飕的,也不敢再继续说些有的没的。

第423章 菜比肉贵

    兰香一路把赵家四兄妹领到了他们各自的客院,从始至终,她都含笑恭谨、进退有度,仿佛并没有听见赵家两位姑娘在身后的窃窃私语。

    他们四人分在两个客院,两位赵公子在前院的客院,距卫漓的主院不远,两位赵姑娘则与她们的祖母同住,也十分宽敞。

    兰香把他们送到之后,又招来一队丫鬟仔细吩咐了一遍,并把人留在客院,然后才躬身告退。

    赵三公子站在屋檐下目送她离开,许久都没有收回目光,惹得赵四都不由得跟着多看了两眼,挑眉问道:“三哥怎么这般依依不舍的?难道是看上这丫鬟了?这可不好弄,怎么说也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当心祖母打断你的腿。”

    赵三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神色并不因为他的话而有羞恼或窘迫,淡然的理着袖子说道:“这里不是川城,别什么话都不过脑子的往外说。”

    “那你看她做什么?”还这么含情脉脉的,让人想不想歪都不行。

    赵三公子顿了下,说道:“我只是在想,刚才五娘和六娘在后面说的那些话,她听到了没有?”

    “她们说什么了?”赵四公子一愣,拧着眉头说道,“我倒是没留意,不过我都没听见,她一个丫鬟哪里来的那么好耳力?”

    然而,赵三公子并没有被安慰到,还鄙夷的看了他四弟一眼,“听说安宁郡主身边有两个丫鬟是姑婆亲自调教出来的,练得一身好武艺,寻常高手都近不了她们的身,你还真未必能打得过她们。”

    赵四顿时一哽,犹自不服气的说道:“哪里就这么夸张?我好歹也是在校场大营里摸爬滚打着长大的,你说我还打不过一个丫鬟?”

    话虽如此说,但看到三哥一脸的意味深长,他的底气也不那么足了。

    不过与此相比,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五娘和六娘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紧张?”

    赵三眯了眯眼,又看看满脸好奇的堂弟,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摇头说:“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小心思,我看郡主未必会放在心上。”

    云萝确实没有放在心上,听完了兰香在她耳边的转述,面上连点表情的变化都没有。

    她本来就是在乡下长大的,也确实小小年纪就自力更生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再被人拿出来跟姐妹说几句悄悄话,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与温如初她们相聚的时候,也经常说起别人的私房八卦。

    主要还是温如初说得最多。

    她如今混迹在夫人太太圈中,听到的八卦也就比以前更多、更有趣,让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拿出来跟好姐妹分享,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但是云萝不放在眼里,她身边的人却相当在意。

    此时,他们一群人正在亭子里围着火炉烤肉吃,刚才兰香附在云萝耳边说话的时候,虎头耳朵灵光,听到了零星几句,现在就竖着眉毛说:“这里又都不是外人,干啥偷偷摸摸的?兰香,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是不是有人欺负小萝了?”

    兰香看了眼云萝的脸色,说道:“文琰公子说笑了,放眼京城,谁敢欺负我家郡主?”

    郑虎头冷哼一声,“遮遮掩掩的,我都听见了,有人说小萝穷酸,不懂大户人家的那一套,会丢人,会被人欺负!你跟我说,这都是哪个混账说的话?”

    兰香不由得惊呆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刚才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文彬放下了筷子,皱眉看向兰香,“哪个不知好歹的敢这样说我三姐?”

    金多多抓着筷子若有所思,“兰香你刚才不是去送赵家的那几位公子小姐了吗?是不是他们说的?”

    是的,金多多也在这里,刚才云萝说的找他有事,就是叫他一起来烤肉吃。

    此刻,在这个亭子里坐着的都是庆安镇人,彼此自幼结识,一起玩到大。

    “赵家?”郑虎头转头看他,“哪个赵家?”

    “平川侯府赵家,已故的太夫人是卫家的老姑奶奶。”

    “哦,没听说过!”虎头恍然,又十分理直气壮的说道。

    金多多噎了下,索性把他往边上一推,问兰香:“是那位赵四公子,还是两位姑娘?在镇南侯府说云萝的坏话,这心挺大的呀!”

    网架上的一片肉在炭火的炙烤下一点点卷曲,云萝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它上面,手上的筷子已经做好了准备,耳朵听到他们这你来往往的几句话,头也不抬的说:“不过几句闲言碎语罢了,我都不在意,你们这么激动是想要做什么?”

    金多多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有人在背后说你是非,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肉已经烤的差不多了,油脂滴落到炭火上,“呲”的一声冒出了一串火苗,还有属于肉类的香气。

    云萝迅速的把它夹了过来,轻轻咬一口,满嘴都是香料和肉混合的味道,好吃极了!

    一片肉吃完,她盯着即将烤好的第二片随口说道:“不值得生气,谁都免不了会被人说,就像你们很快就会说别人。”

    文彬咳了一声,脸色微缓,又伸手重新拿起了筷子,当他低头看到面前的烤架时,表情忽然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添上新的,又把另几片肉翻了个面。

    郑虎头还未察觉异样,眼皮往上一翻,抱着双手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说人?偏不说!”

    云萝“哦”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呗,正好她也不怎么想听。

    真不说,虎头又觉得浑身都难受,但他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于是转头跟金多多打听,“这个平川侯府赵家是咋回事?好像没咋听说过。”

    金多多无奈道:“你在京城呆了这么久,如今大小也是一个将军,还要我这个第一次来京城的人给你介绍朝中勋贵?”

    “我又不在京城里头,咋会晓得这里有些啥人呀?”说起来,他自己还觉得委屈呢,每天累死累活的训练,完了还要捡起课本重新读书识字,不然连教授兵法战略的课堂大门都踏不进去,烦都要烦死了,哪有时间关心京城里有些什么人家?

    但虎头终于弄清楚赵家和卫家的关系,还撬开了兰香的嘴,得知了那两位赵家小姐悄悄话的内容,心满意足的捡起筷子要继续吃烤肉的时候,突然发现肉已经所剩无几了。

    一双筷子从旁边伸出来,夹起了最后一大片完整的烤肉,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这片肉移动,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塞进嘴里,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一双虎目眨了眨,他幽幽的问:“小萝,你吃饱了吗?”

    云萝摸了下肚子,说:“半饱。”

    金多多也有些呆愣,看看还剩下零星几点残肉的烤架,又看看只剩下腌料汁水的肉盘,不禁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问道:“吃这么多没关系吗?你可是还有几天就要当新娘子的人,别吃上火了!”

    毕竟他们之前可是准备了一大盘肉,那是镇南侯府大厨房里最大的一个盘子,一般人甚至都搬不动它。

    本来想用盆的,但是侯府的人表示,他们金尊玉贵的郡主殿下,怎么能用盆吃东西呢?太不讲究了!

    金多多的手都抖了起来,一脸害怕的看着云萝,若是真的吃肉吃上火,在出嫁那天脸上突然长了个包啥的,此时在场的这几个人都会被打死的吧?

    绝对会被打死的!

    云萝很淡定,“不会,放心,已经备好凉茶。”

    虎头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会不会上火,而是指着她控诉道:“你把肉都吃了,我们吃啥呀?我辛辛苦苦打一头鹿,拼死抢回半只,结果还是没能吃上几口?”

    “吃菜!”她把一盘绿油油、水灵灵的小青菜推到了他面前,“青菜比肉还贵。”

    再贵不还是一盘青菜吗?

    “下次猎到什么东西,你看我还给不给你送来!”他一边啃着小青菜,一边愤愤地说道。

    最终,比肉还贵的青菜全进了他的肚子里,金多多和文彬都不跟他抢。

    鹿肉没有了,不是还有其他肉吗?

    郑嘟嘟回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烤肉香气,他呆了半天,然后控诉的看着他们,“你们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自己在这里吃肉!”

    虎头斜了他一眼,“你不是跟太子殿下去瑞王府做客了吗?他们连肉都没给你吃?”

    那怎么能一样呢?

    他硬是挤进了云萝和虎头之间,伸着鼻子用力的吸了两口气,“好香,跟以前吃的都不一样!”

    太子被落在后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看到盯着残羹流口水的郑嘟嘟,嫌弃的撇开了脸,简直没眼看!

    虎头、金多多和文彬纷纷站起来行礼,“见过太子!”

    太子挥挥手,随意的坐在了云萝的另一边,说道:“阿姐,我舅舅叫我带来了一整只鹿,说是给你尝个鲜,已经送去大厨房。”

    虎头的眼睛顿时“噌”的一声就亮了。

第424章 晒嫁妆

    婚期越近,镇南侯府就越热闹。

    平时都在隔壁的长公主府出入,这边的侯府就显得几分冷清,但现在,镇南侯府大门敞开,披红挂彩,热闹极了。

    客院里住满了远道而来的宾客,送上丰厚的添妆和贺礼,亲朋络绎往来,云萝也没工夫再偷闲了,太子从瑞王府给她带来的那头鹿最终全便宜了郑虎头他们。

    之后见面,赵三郎不止一次的刻意关注云萝的脸色,想要以此判断她是否已知晓了赵五娘和赵六娘对她的谈论。

    但云萝那张脸,想要从上面看出她的心思,至少也要修炼到景玥那个程度,不然,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与她相处的久了,身边的人也都越发的不动声色,兰香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因为赵三公子的打量而露出丝毫异色,仿佛不知道他的打量,不知道两位赵姑娘对她家郡主的议论,更没有把那些话转述给她家郡主知晓。

    赵三郎心情复杂,见云萝对他们与昨日并无差别,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一月初五,天气越发的寒冷,尤其是太阳未升起的清晨,那寒风刮在脸上,似乎能把人的皮肉都给刮裂了。

    镇南侯府昨日一晚上都未曾真正的安静下来,今日天未亮,从前门到后院的空地就已经被无数箱笼摆件占得满满当当,那张独占一整个院子的千工拔步床在晨曦中显露着它特有的光泽,如平地而起的一座华丽卧房。

    它将会被拆卸后送往瑞王府,装进新房之中。

    跟着这张床从江南而来的工匠已经整装待发,在一天之内拆卸重装,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今天为云萝送嫁妆的是长公主的八百扈从和老夫人精挑细选的几百侍卫,每个人都戴着大红抹额,腰上束着大红绸带,极大的缓和了他们身上的锐气,每个人看上去都喜气洋洋的。

    天色逐渐明亮,宾客陆续上门,一路进府就是一路观赏嫁妆的过程,一声声的惊叹此起彼伏,皆都被长公主和卫老夫人的大手笔给镇住了。

    有人与卫漓玩笑道:“这怕不是要搬走半座侯府吧?小侯爷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卫漓微微一笑,谁说他不心疼?他都快心疼死了好吗!

    想到过了明日,妹妹就成了别人家的,从此与另一个人双宿双飞,为另一个家谋划操持,往后想要回一趟娘家都得经过夫家的同意,回得勤快了还要被人说闲话,他就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温大公子刚走过来就要被他身上的气息吓得转身而逃,抚了抚手臂上鸡皮疙瘩,他没好气的说道:“好你个卫逸之,刚一碰面你就给我脸色看,是不是忘了我们如今的身份已经与以往大不相同?”

    叶蓁蓁没有亲兄弟,与叶氏本家不亲,又从小在温夫人身边长大,若不出意外,日后出嫁时还得他这个表兄来送嫁!

    卫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温墨不满道:“你这话说的好奇怪,今日是咱浅儿妹妹的大日子,我若是不来,你才应该多问一句为何不来吧?”

    “今日用不到你。”

    “怎么,用不到你就连看都不想看到我?就不许我来瞻仰瞻仰浅儿妹妹的嫁妆?”

    卫小侯爷今日心情不大好,没心情跟他斗嘴皮子,眼看着宾客来得差不多,时辰也差不多了,就吩咐下去,准备送嫁妆出门。

    金银玉器、古董字画、绫罗绸缎、家具摆设……一抬又一抬的嫁妆蜿蜒成一条红色的长龙,练武的汉子们步伐轻快,但他们肩膀上的扁担却弯曲成了一个惊人的弧度。

    大到千工拔步床,小到一针一线,贵重如遗世孤本、稀世珍宝,寻常如锅碗瓢盆、绣花被面,甚至连棺材板都备上了。

    金丝楠木的棺材板,排在所有嫁妆的最后面,寻常人连最小的那一块都抬不动。

    上千个人抬着嫁妆招摇过市,在街上也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有好事者站在路边清点,数到后来却反而把他自己给数迷糊了。

    “明日就是冬月初六,安宁郡主和瑞王爷的大喜之日。”

    “卫老夫人和长公主这是给安宁郡主准备了多少嫁妆呀?往前往后都看不到尽头,几辈子都用不了这么多东西吧?”

    “上次看到这么长的送嫁队伍,还是皇上大婚的时候。”

    听说,当年景家是实打实的陪嫁了半个王府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因此一跃成为历代以来嫁妆最丰厚的一国之母。

    有人站在路边看热闹,也有人坐在雅间里往外看,神情晦暗,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茶盏,指节暴突。

    正是安如郡主宗琦玉。

    身旁的丫鬟被她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小心的捧着茶壶,不敢把它放回到桌上,怕磕碰出响声来惊扰了主子,到时候遭殃的就是她。

    另一个丫鬟的胆子稍微大一些,在主子跟前也更有脸面,此时还能小心翼翼的开口,说:“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哪个珍贵的姑娘出嫁不是十里红妆?安宁郡主也就比其他人稍微多了一些,不过奴婢听说卫家在江南行的就是那商贾之事,最不缺金银俗物,如今给自幼失散,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安宁郡主多些陪嫁,也是有些补偿的意思吧?”

    见主子没有一点反应,她的眼珠也不由得轻颤了一下,看了眼身边捧着茶壶的丫鬟,再次开口说道:“金玉楼新上了一批首饰,郡主不去看看吗?说不定正好有你喜欢的呢。”

    宗琦玉终于有了回应,转过头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哪里还能剩下好东西?早不知进了谁的梳妆匣子!”

    她又看向街上连绵不绝的送嫁妆的队伍,那张向来温婉明丽的脸上布满了阴鸷,又冷笑一声,说道:“门口都被堵了,谁还能走的出去?”

    捧着茶壶的丫鬟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安静的低下了头。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未经通报,雅间的门就被直接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二十有余的郎君漫步进来,惊讶地看着宗琦玉,“郡主怎么还坐在这儿?不是说好了今日要去给安宁郡主添妆吗?”

    宗琦玉的手一紧,脸上的表情也瞬间扭曲了一下,但是当她转身看向来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勉强恢复了平静,扯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容,说道:“只是走累了,想先在这儿歇歇脚。镇南侯府此时宾客盈门,我们迟点过去也能给衡阳姑姑少添些乱,而且你看,正好遇见安宁妹妹这浩浩荡荡的嫁妆。早就猜到她的嫁妆必定丰厚,真正见着了却还是忍不住自惭形秽。”

    年轻郎君的身体似乎不是特别好,脸色微白,走路也比一般人要慢一些,走一直到宗琦玉身旁,与她一起看楼下经过的一抬抬嫁妆,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比较的?郡主的嫁妆已经足够丰厚,当初也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宗琦玉垂眸遮掩眼中的神色,然后抬头看着他,说道:“二郎这么说,可见如今也在羡慕瑞王爷,能娶这么一个身份尊贵,嫁妆无比丰厚的王妃。”

    “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家夫人已经足够尊贵,我无需再羡慕其他人。”说着,还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宗琦玉却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昵,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喜。

    她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大合适,便扯出一抹笑,状似玩笑的说道:“你就算真羡慕也没用,毕竟人家可是要当瑞王妃的。”

    二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微微一笑,点头道:“不敢与瑞王爷争锋,不过夫人,是否该起身去镇南侯府了?再坐下去,可就要到中午了。”

    宗琦玉看了眼外面依然源源不绝的嫁妆,然后敛袖站了起来,与男子一起出门。

    安如郡主宗琦玉在两年前,云萝和景玥定亲后就嫁人了,嫁的是冀北总督家的二公子,五年前金榜题名,如今在兵部任职的封炫,两人去年年底还生了个儿子。

    因为封炫身体的原因,这个孩子的出生让封总督一家欣喜若狂,封夫人还亲自到京城来伺候二儿媳坐月子。

    云萝不知这些,也不关心这些,她此时正坐在闺房里接待客人。

    夫人太太们在长公主和老夫人那儿,男客自也有男客的去处,剩下一些姑娘和年轻的太太,还有几个年幼的小郎就到了云萝这儿,总有那么几个格外活泼的,整个院子里都是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热闹极了。

    叶蓁蓁也在这儿,还送了一套十分名贵的宝石头面,惹得温如初都不禁酸溜溜的说道:“你们现在果然是不一样了,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大手笔。”

    叶蓁蓁被她说得红了脸,云萝倒是不为所动,还翻出一面镜子递给她,“看看你那嫉妒的嘴脸。”

    温如初捧着镜子一脸忧伤,“我总感觉被你们针对了。”

第425章 主要是想抱大雁

    文彬和郑嘟嘟以兄弟的身份,跟着卫漓押嫁妆去了瑞王府,回来时不仅带各带回一个丰厚的红包,还有瑞王府今日的热闹场面。

    “看到那么多嫁妆,从正院摆到后院,景哥哥家的客人都惊呆了,我还听见有人跟太妃奶奶说,说三姐你是个金娃娃,娶了你,之前送出去的多丰厚的聘礼都全要了回来,还有得赚。”郑嘟嘟摸着沉甸甸的大红包,一点都没有被它抚慰心中的不快,眼皮往上一翻,说道,“嫁妆是给三姐一个人的,又不是给谁家的,那个人说这句话是啥意思?觊觎三姐的嫁妆?想让三姐你接济她?”

    卫漓摸摸他的头,笑着说道:“你之前不是已经把那位老夫人怼了一顿,怎么还未消气?”

    太子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跟云萝说:“阿姐,你是没看见,今日胖嘟嘟可神气了,把景家旁支三房的老太太说得脸红耳赤,差点哭出来。”

    郑嘟嘟的第一反应就是先看了云萝一眼,见她没什么不高兴的,才放心大胆的挺起了胸膛,还跟太子装模作样的拱手客气,“过奖过奖,多亏有瑾儿哥哥你在旁边给我撑腰,不然那个人就要打我了!”

    云萝突然抬眼看向他,“她要打你?”

    这样的日子,郑嘟嘟又是以那样的身份去的瑞王府,竟然有人敢对他动手?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不把云萝放在眼里,又或者是不把长公主和卫家放在眼里?

    小舅子押着嫁妆上门,那就是今天瑞王府最尊贵的客人,所有人都只有捧着他的份,唯一能越过他的大概只有身为大舅子的卫漓。

    郑嘟嘟用力的点头,说道:“我看她手都举起来了,明显就是想要打我。”

    文彬咳一声,“若不是你招惹她,她怎么会生气要打你?”

    “明明是她先招惹我的!”说得真是十分理直气壮,“她如果不说那种话,我还懒得搭理她呢!毕竟我今天那么忙。”

    卫漓又忍不住一笑,笑过之后,抬头对云萝说道:“不过是个拎不清的老妇,还不值得你放在心上,日后也影响不到你,你只管安心待嫁,今日是你当姑娘的最后一晚了。”

    云萝总觉得这句话有种莫名的污。

    她看了兄长一眼,默默的点点头,心里却也把郑嘟嘟说的那个人给惦记上了。

    虽是景家旁支,但能在老太妃的面前说上话,想必也是有些地位的吧?

    夜幕降临,长公主亲自过来把他们都从云萝的院子里赶了出去,又打发走屋里伺候的所有丫鬟,确认连门口都没人了以后才转过身来,却没想到一转身就对上了云萝了然的目光。

    这一刻,长公主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又忍不住想要再挣扎一下的说道:“浅儿,今晚,娘陪你睡吧,咱娘俩说些私房话。”

    云萝体贴的说道:“其实不用麻烦,我知道您想跟我说什么,那些我基本都懂,您还是早些回去睡吧,已经忙了几天,明天还要大忙呢。”

    长公主一点都不领情,耷拉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云萝,又不好意思直说,她想体验一下和女儿一起躲在被窝里看小黄书的感觉!

    云萝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家公主娘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此时见她脸色不对,还觉得奇怪,这既不像害羞又不像烦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深吸口气,依然朝云萝走了过去,伸手把她往床里侧推了推,然后合衣躺在了外面,“该教的还是要教你,你自己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册,又能真正学到些什么?”

    云萝能说她看的不仅仅是图册吗?

    这话不能说,于是就安静的闭上了嘴,打算听听这个时代的母亲是怎么给女儿做婚前性教育的。

    这一晚,云萝反正是睡得很安稳,次日天未亮,不等人来喊,生物钟就按时的把她叫醒了。

    沐浴洗漱,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华美衣裳,然后再次净面,被扶着坐到梳妆台前。

    福嬷嬷拿一根细细的线缠在两手的手指上,飞快的把她脸上细微的汗毛一一绞去,摩擦和细微的疼痛让她的脸白里透红,滑溜溜的真正如剥壳鸡蛋。

    五福夫人请的是中书令刘喜的长媳,刘家的当家大夫人。

    她执着玉梳穿过青丝缓缓的滑下,另一只手护在旁边,就像捧着一团云,细腻柔滑的触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一梳梳到底……”

    缓缓的吉祥话在房里流淌,所有人都专注于她们今日的流程,不敢出一丝差错,云萝也安安静静的坐着,任由身旁的人摆弄,看不出丝毫新嫁娘的紧张忐忑。

    青丝绾起,妆容精致,戴上流光溢彩的凤冠,最后才穿上最外一层,也是最精致华丽的一件嫁衣。

    她的嫁衣不是大红色的,而是黑色为底,以金线绣着祥云锦绣、凤飞九天,只在袖口和领口衣摆的位置点缀着红色的镶边。

    这是历代景家主母的嫁衣式样,从贴身的小衣到最外层的披帛大氅都有讲究,花样十分繁杂,景家供养的六名顶尖绣娘历经三年才完成了这一整套吉服的绣制。

    就连历代的瑞王妃都少有能在出嫁的时候穿上这一身吉服,因为她们成婚的时候可能还只是世子妃或公子夫人。

    穿着这身吉服,就说明她进门就是瑞王妃,是景家的当家主母,且必须是原配正妻。

    与尊贵成正比的还有它本身的份量,虽然这点份量对云萝还造不成印象,但一层层的衣裳实在是过得太紧了,她有点担心呼吸得重一点都会把它们撑裂了。

    毕竟她力气可不小。

    心里莫名有些小心翼翼,但她面上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而当她转身面向他人时,霎时便惊艳了众人。

    从没有人见过她浓妆艳抹的样子,这样的明媚娇艳,像一只勾人心魄的妖精。

    不,妖精没有她的冷傲和矜贵,一双泠然水眸平静的看过来,仿佛能让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让人自惭形秽不敢对视。

    赤金凤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确实如景玥之前所说,比她及笄时的金冠更华美,细碎的流光如暗夜流星,闪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她走出了闺房,背后的金凤随着她的动作,仿佛活过来一般,要一飞冲天。

    长公主忽然背过身去抹了下眼泪,老夫人和刘氏亦是泪水涟涟,远远的,隐约传来了一阵喜乐声,郑嘟嘟忽然跳了起来,转身就朝大门的方向冲,“快快,关上大门,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抢走三姐!”

    安静的气氛霎时间沸腾了起来,卫漓深深的看了今日格外明艳动人的妹妹一眼,然后带着人转身离开。

    他今日将守第一道门。

    云萝就安静的坐在她院中的正厅里,身边陪伴着几个平日交好的小姐妹,如叶蓁蓁,如成王府的福慧县主,如亲师妹傅大姑娘……

    侯府门口似乎闹了起来,隔着那么远,那边的声音都隐约传到了后院,傅嫣儿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往外张望,可惜连点影子都看不见,不禁忧伤的叹了口气,“怎么都没个人来跟我们汇报一下外面的情况?”

    小小姑娘五头身,站在那儿像个大人似的叹气说话,这模样除了萌也就只有萌了。

    福慧县主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可爱讨喜的妹妹,每每见了傅嫣儿都移不开眼,此时见她如此就安慰道:“别着急,很快就会有人来知会我们的。”

    傅嫣儿看了她两眼,又叹了口气,“我才不着急呢,我是担心他们闹得太过了耽误师姐出嫁。”

    温家的五姑娘笑嘻嘻的捏了捏她的脸,逗她道:“你就这么着急让你师姐嫁出去啊?”

    “也不是很着急。”嫣儿勾着手指悠悠的说道,“但是我想当压轿小娘子。”

    温四姑娘也凑了过来,问她:“为什么想当压轿小娘子?”

    “能抱大雁!”不仅能抱大雁,还能被人抬着走在最前面,想想就觉得好威风,为此,她今天还特意穿了她最喜欢的一身衣裳。

    这话一下子逗笑了一屋子的人,温四惊叹道:“你竟然为了抱大雁就想要把你师姐早早的嫁出去?”

    “才不是呢,师姐本来就是今天出嫁,哪里是我要早点把她嫁出去?”

    傅嫣儿斜着眼睛看了温四几眼,总觉得这个小姐姐好像在挑拨她和师姐的关系,想要趁机顶替她在师姐这儿的位置。

    一个穿粉衣,戴红花的丫鬟小跑着进来,傅嫣儿的眼睛顿时亮了,忙问道:“前面怎么样了?他们过了几进门?”

    那丫鬟朝她们一一行礼,然后侧头对傅嫣儿说道:“才刚进了正大门,此时郑大公子正带着一群读书人守在二门处,要瑞王爷作诗对对子。”

    傅嫣儿顿时“啊?”了一声,“这也太慢了,他们知道我师姐等在几进院吗?”

    真是急死个人,难道就不能快一些?磨磨蹭蹭的还娶不娶媳妇了?

第426章 闯关

    为了能顺利迎到他的新娘,景玥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他把身边的人都扒拉了个遍,最终带着浩浩荡荡几十个傧郎,随着迎亲的队伍来到了镇南侯府门前。

    出发前就已经商量好,一定要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不能惊扰到新娘家人,让人以为不重视对方,所以文的有才子,武的有将军,要雅致的让世家公子上,要粗暴的……世代领兵镇守疆域的景家,最不怕的就是粗暴。

    其实景玥觉得他一个人就够了,文的武的,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他都行,但是一个人显得太冷清,而且他也不能把所有力气都花在进门这一道程序上,于是人手十分充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抢亲的。

    过第一道正大门的时候,镇南侯府内的人只觉得外面闹哄哄的,肯定来了不少人,这推门的力度也让里面顶着的人甚感吃力,来来回回、摇摇晃晃,这两扇自大彧开国以来就屹立在这儿的大门都差点被他们给折腾倒了。

    “别推了别推了!若是把大门弄坏了,你们可吃罪不起!”

    门内有人喊,门外的人却一点都没有要听从的意思,反而推得更加用劲儿,还有人在往里喊:“要吃罪也是大家伙一块儿吃,要不然,你们倒是松手啊!”

    “呸!奸猾之徒,你们今日休想轻易踏进镇南侯府的大门!”

    卫漓皱着眉头站在旁边,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精心设置的关卡到底是如何变成眼前这个场景的?门里门外的竟然比着力气推门,你们是有病吧?

    刚才又是谁在门外说,迎亲也要客客气气的,要像个斯文人?

    他差点就相信了。

    前头突然架上了一架梯子,这梯子有点长,露出来一截在墙头上方。宗琪钧眼明手快,迅速扯过旁边的凳子垫在脚下就跃上高耸的围墙,伸手就想要把梯子推开。

    对方的速度却也不慢,已经顺着梯子攀爬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并顺势也跃上了墙头。

    赫然是广平王世子顾安庭。

    两人在墙头上你来我往的交起了手,都是自幼习武,走武职一道的,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宗琪钧皱眉看着他,“你今天是那边的?”

    顾安庭笑一声,“没办法,阿玥比逸之快了一步,今儿个,我是来抢亲的!”

    宗琪钧抬脚就朝他踹了过去,顾安庭侧身躲过,然后与他乒呤乓啷的打了起来。

    两人在墙头打的分外精彩,吸引着下方众人纷纷抬头往上看,还有不知谁站在人群中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大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的,十几二十多个大小伙子从推开的门缝中涌了进来,直接把里面顶门的人冲撞的七零八落。

    温墨温大公子正趴在二门的墙头上看热闹,眼见着迎亲的人冲开大门涌了进来,顿时瞪大眼睛怪叫了一声:“我滴个娘亲嘞,景玥你竟然带了这么多人,这是要抢亲呀!”

    “快快,他们要过来了,赶紧准备好!”他低头朝脚下喊了一声,又扭头朝二门外,已经冲进前院的迎亲队说道,“这一关我们不来硬的,像本公子这样的文弱书生肯定打不过你们。这一关由咱新娘子的弟弟亲自出题,过了才给开门,可不许硬闯!多说一句哈,咱这位小舅子可是今年江南秋闱的解元!”

    在他的一左一右探出了两颗小脑袋,一个圆头圆脑的跟他不满道:“还有我呢!”

    温墨摸了摸他的圆脑袋,惊讶道:“你不是守着下一道门吗?怎么跑这来了?”

    郑嘟嘟这眼神飘了一下,随后理直气壮的说:“我先来看看热闹!”

    迎亲的人看到了他另一边的那颗脑袋,当即就喊了起来,“太子殿下,您怎么站在那里面?您不跟我们是一伙的吗?”

    太子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们,抬着下巴,神情睥睨,“本宫现在是拦路的娘家人!”

    “您明明昨日还陪我家王爷同睡新床上,拿了丰厚的大红包,怎么转头就成了我等的拦路虎?”

    郑嘟嘟在旁边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要在这儿拉交情,没面子的,今天谁都没面子!”

    景玥施施然从后面走了上来,抬头看一眼趴在墙上的太子殿下,轻笑一声,能有这样一个光明正大刁难他的机会,这小子都不知道高兴得几宿没睡了。

    今天就且让他高兴一回,今日过后,他再出宫找阿萝,就要去瑞王府了。

    此刻的太子殿下一点都不虚,他今日可是奉旨而来,这样的大喜之日,舅舅也绝对不能跟他生气,至于以后会不会被打击报复……

    能爽一天是一天!

    门内已经递出了题目——先作诗三首,每一首都要包含对新娘的情意和承诺,旁人不得帮忙。

    好歹也是考过状元的人,虽然那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但这显然难不倒景玥,只稍稍一沉吟,便张口就来。

    从上午到中午,跑腿的丫鬟一趟一趟的来回,腿都跑细了,嗓子也说哑了,却依然挡不住她的满腔兴奋。

    “启禀郡主,瑞王爷带了好几十个傧郎来迎亲,趁着简王世子和顾世子在墙上打架,吸引了我们注意的时候闯进大门。”

    “启禀郡主,瑞王爷只用了不足一盏茶的工夫就作诗三首,奴婢叫人抄写了下来,您看看。”

    “启禀郡主,蒋三公子出了个对子,据说是什么千古绝对,瑞王爷对上了,都没有用上他人帮忙,这是那副对子。”

    “启禀郡主,太子殿下和郑二公子被瑞王爷的两个大红包收买了,都没有怎么为难的就放了行。”

    “启禀郡主……王爷往这边过来了!”

    姑娘们已经在院子里筑起了一道人墙,就那么笑吟吟的站着,却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道关卡都更加坚固,反正几十个傧郎,不管是文人学士还是粗莽汉子,又或者世家公子,全都连碰也不敢碰她们。

    哪里敢碰她们呦?这每一个可都是金贵的玉娃娃!

    一个长着张讨喜娃娃脸的少年走上前来,拱手朝他们团团作揖,笑嘻嘻的问道:“不知要如何,姐姐们才肯让道?有什么要求,你们只管提,能答应的我们绝无二话,暂时做不到的我们也能想想办法!”

    云萝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热闹,也有些忍不住的把视线投向了外边。

    宾客们也大多跟着汇聚到了过来,站在旁边看着一群小姑娘堵在院子里,再严谨古板的老夫人都对她们此时的行为表现了极大的宽容。

    长公主扶着老夫人绕过人群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云萝面前,伸手为她细细的打理并没有不妥的衣冠,并把一柄团扇塞进了她手里,“就快要进来了,你遮一遮。”

    团扇也是以黑玉为骨,黑面绣着金色的并蒂莲。

    云萝顿了下,然后乖乖的用扇遮住了脸。

    院子里的笑闹声一股脑的钻进耳朵里,透过扇面,她隐隐约约的能看到门外的人影晃动。

    吵闹逐渐停歇,空气中却似乎涌动着更不平静的气息,她看到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直直的朝她走过来,踏出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尖上,除了他的脚步声,仿佛再也听不见其他。

    云萝突然就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了起来。

    他站在她的面前一步远,伸手就能触碰,从扇子的边缘能看到他黑色的衣摆,以金线绣着祥云,还有一节似乎是什么的尾巴。

    看不到全貌,但似乎是龙尾的形状。

    龙?不对,应该是蟒吧?

    景玥平时喜穿红衣,今天的大喜之日却反而穿了一身黑,跟云萝的一样,只在袖口衣襟处能看到一截红,那其实是内衫的颜色。

    她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虽然扇子挡住了她的脸,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欣赏她此时的模样。

    其实单只是看到她穿着这一身吉服,他心里就已经涨满了,尤其她还得穿这么好看。

    扇子悄悄地往下移了一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泠然的眼睛,眼尾上挑,胭脂在上面晕出色彩,就像一只毛茸茸的从洞穴中探出头来的小狐狸。

    景玥忽然呼吸一窒,差点就要伸手去揉揉她了。

    手已经伸出去,伸到半途却突然拐了个弯,托着她的手把扇子往上抬了抬,又遮住了她的眼睛。

    云萝……云萝真想一扇子砸在他的脸上,但是她忍住了。

    今天,她是一个温柔贤淑、端庄大方、美美美的新娘子!

    所以她只是又把扇子往下移了一点,没啥表情的盯着他。看的仔细了,就突然发现了一点异样,不由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眼眶,轻声问她:“很明显吗?”

    他明明已经用脂粉盖了一层,竟然还是没有遮住两个黑眼圈?

    云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默默的用扇子遮住了脸。

    景玥……真是抓心挠肝的,又不能抓着别人去问,他脸上的黑眼圈是不是很明显?看上去是不是特别的憔悴,很不精神?

第427章 生不生

    起嫁酒后,云萝如一个牵线木偶一般乖乖的被拉着拜谢客人、拜别家人,然后坐在正院正堂的正座上,由母亲亲自为她换上崭新的绣着。

    长公主走了过来,手上拉着一个神态拘束,满脸臊红的刘氏,一左一右的在云萝面前蹲下,握住了她的脚。

    脚上的绣鞋被轻轻脱下,长公主握着她的脚,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刘氏也忘记了拘束和紧张,捧着她的脚怔怔的发呆,另一只手上的嫁鞋迟迟没有往她的脚上套。

    云萝低头,只能看到两个娘的头顶,但是能听见她们轻轻的抽泣声,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扇子往前移了一点,让她的视野能更清楚的看见两个娘,说道:“我后天就又回来了,以后也会经常回来的。”

    “瞎说!”长公主抬头瞪了她一眼,拭一下眼角,一边给她穿鞋,一边轻声说道,“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哪里还能经常往娘家跑?”

    “娘你不也经常往宫里跑吗?可从没见舅舅嫌弃你的。”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难道是您觉得老太妃没有我祖母更通情达理,会阻挠我回娘家?”

    景玥就眼巴巴的等在旁边呢,两位岳母迟迟没有换好鞋子,急得他恨不能抢过去亲自给云萝换上,竖着耳朵听了他们的对话,连忙说道:“岳母放心,以后小婿还要时常来打扰您呢,只望您不要嫌弃才好。您若是嫌我们吃的多,我和阿萝还可以自带口粮。”

    刘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长公主的脸上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只是手上飞快的给云萝换好了鞋子,简直有些迫不及待的对卫漓说:“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卫漓走上前,把云萝抱了起来,转身往门外走。

    文彬,郑嘟嘟,还有太子殿下都紧跟在他的身后,郑嘟嘟正在跟太子小声的咬耳朵,“昨天送嫁妆,太妃奶奶给我包了一个好大的红包,今天送嫁,公主婶婶说,红包会比昨天的更大!”

    太子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也要给阿姐送嫁,今天我是小舅子!”

    景玥走在前面,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看你是活腻了!

    太子心虚的不敢看他,脚下的步子却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昨天的他是舅舅的,今天的他却是阿姐的!

    跟着阿姐,就连辈分都长了呢!

    想想都觉得心里有点爽。

    卫漓抱着云萝出了正院,穿过夹道的宾客走出二门,他前行的速度一点点慢了下来。

    景玥侧目斜睨他,也不催,多少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么一会儿?有本事你就走到天黑,他还能趁机多看几眼阿萝。

    这一身景家主母、瑞王妃的吉服穿着阿萝身上,怎么就能这么好看?

    门外锣鼓唢呐喧天,所有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卫小侯爷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开心,紧紧的抱着妹妹,如同抱着即将要被人抢走的稀世珍宝。

    走的再慢,终于也还是走出了大门,景玥抢过了喜嬷嬷的活,亲手撩开花轿的门帘,等着卫漓把云萝送上花轿。

    卫漓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小心的把云萝放下,退出前,一点都不避讳的对她说道:“如果在他家过得不自在,哥哥随时能接你回家。”

    景玥……默默的忍了!

    卫漓退出,门帘放下,喜乐声一下子就越发的欢快了起来,随着喜嬷嬷的唱词,八抬大轿被稳稳当当的抬了起来。

    八个黑衣汉子抬着两架小轿走在最前面,轿上一左一右盘腿坐着一对小人儿,怀里抱着一只肥嘟嘟的大雁,除了傅嫣儿,另一个男童是向刘家借来的十八郎。

    压轿的童子童女之后,是御赐的玉如意,卫老夫人精挑细选的花开并蒂,长公主亲自刺绣的白首同心,郑丰谷和刘氏精心准备的金童玉女,再往后,才是昨日未曾送到瑞王府的其余陪嫁和新收的添妆,浩浩荡荡,依然排出了几百丈。

    新娘起轿,鼓乐奏鸣,卫漓和文彬他们也坠在花轿后面,再次前往瑞王府。

    这一次,是送嫁。

    长公主的眼泪忍不住的又掉了下来,紧紧抓着叶蓁蓁的手,哭得不能自己。

    喜嬷嬷端来一盆水,也被她给瞪了回去。

    你女儿才是泼出去的水呢,你全家都是泼出去的水!

    迎亲的队伍离开镇南侯府,最后一个人都转过弯看不见了,长公主还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张望,刘氏亦和郑丰谷站在一块儿,抚着胸口叹气道:“女儿大了总要嫁人的,若是真不嫁出去,反倒更着急,只是这心里咋就这么空落落的呢?”

    明明自从小萝回到卫家,来到京城之后,见的面也少了,但跟眼前的出嫁仍是不一样的,心里的感觉就不一样。

    队伍此时已经到了街上,街上路人皆都驻足围观,小声议论。

    这一场婚礼与其他人家有些不同,十里红妆在昨日,今日的婚礼却有更多的黑色,喜乐从欢快到肃穆,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十分严谨的典礼。

    就连沿路看热闹的百姓都被这气氛渲染,逐渐的少了嬉闹玩笑,莫名的有些肃然,不敢喧哗惊扰。

    “多少年没有看见这样的场景了?”有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街头,一脸感叹和追忆的说道,“上一次还是在几十年前,当年我也还是个年轻的少年郎。”

    旁边的人看着他估摸了下他的年纪,惊讶道:“莫非是老太妃和老王爷?”

    “可不就是!”老者看着这些年轻人,莫名的有一种优越感,“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见识少了,什么王府为聘、十里红妆,觉得那就已经很了不得了。然而这才是景家娶媳妇最大的排场,只有进门就是当家主母的瑞王妃才有资格穿上那黑色吉服,从此,安宁郡主在景家上管王爷,下管旁支仆从,凡景家之事,没有她不能插手的,就连老太妃都要让她三尺!”

    “这这这……这么厉害?”

    郑嘟嘟不知这些,还在跟兄长交头接耳,“景哥哥迎娶三姐为啥是这样的?好像一点都不喜庆。”

    文彬目视前方,眼角都不往他这边飘一下,“那只能说明你见识少。”

    “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郑嘟嘟不高兴的噘嘴。

    文彬这回看了他一眼,“虽未见过,却至少听说过一些。”

    郑嘟嘟觉得跟兄长说话咋就这么气人呢?于是扭头跟太子咬耳朵,“今天还没昨日热闹呢。”

    太子摸摸他的傻脑瓜子,“这可是连我外祖母都没有的排场,从此阿姐她在景家就能横着走,谁敢惹她不高兴,她一句话就能让那个人这辈子都高兴不起来,热闹有啥用?闹闹腾腾的显得不庄重。”

    郑嘟嘟似懂非懂的,他这短短不到十年的人生还不足以让他接触更多东西,因此不能很理解太子这话的意思,也不明白为啥热热闹闹娶回去的反而还比不上这样冷清的。

    对,在他眼里,这就是冷清,跟他见过的所有婚礼都不一样,除了一开始的迎亲,从三姐上花轿开始,就连奏的乐都不一样了,他们村里娶媳妇都比这喜庆。

    他看看太子,又转头看看兄长,虽不懂,却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便也肃着小脸安静的跟在后面。

    不能表现得像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给三姐丢脸。

    花轿八人抬,一路从镇南侯府出康平坊再绕过半个京城,到瑞王府的时候正好到酉时。

    天色都已经昏暗了,瑞王府内外却灯火通明,大门敞开,宾客们皆已就位,他们有一部分人是刚从镇南侯府赶过来的。

    婚礼,昏礼,花轿进正门,落于正院,云萝被景家旁支的一个彩衣小姑娘从花轿中引了出来,团扇遮面,与景玥并肩一步步的踏入了王府正殿。

    拜天地,拜祖母,夫妻对拜,再出正殿入祠堂,上香叩拜祖宗先人,上族谱,在景玥的旁边添上“卫浅”二字,从此她就是景家的人了。

    退出祠堂,拜谢宾客,入新房。

    有人在窃窃私语,“第一天就开祠堂记上了族谱?”

    “你还年轻,不知道也正常。这是景家的规矩,主母进门,婚礼程序跟其他人不一样,以此彰显主母的尊贵。上次这样还是老太妃进门的时候呢。”

    “呀,难道张太妃也不曾?”张太妃就是景玥的母亲。

    “张太妃进门时老王爷健在,她还是世子妃,自然是没有的。”

    这一圈走下来,天已经彻底的黑了,喜宴才终于开席。

    此时已经过了正常的晚食时间,但没人在意这一点,谁来这里都不是真的为了吃,就算饿了,正宴虽未开,小点心却从没有断过。

    外面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新房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结发、合卺,云萝终于能放下她捧了大半天的扇子,吃上了一口生饺子。

    “生不生?”

    云萝幽幽的看着给她喂食的喜嬷嬷,张嘴就把口中的半个生饺子给吐了出来。

    喜嬷嬷猝不及防,一脸懵逼的看着她。

第428章 我觉得还差一点

    景玥也是猝不及防,却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在喜嬷嬷还在愣神的时候,他已经过去把那碗饺子拿过来放到了边上,并转身吩咐道:“去为王妃端几样吃食。”

    “王妃”两个字说出口,他的心也跟着被烫了一下。

    喜嬷嬷忽然觉得自己挡在这里甚是碍眼,不由得退到了一边。

    云萝擦了擦嘴角,侧目看他,问道:“你为什么不看我?自从进了新房,你就再没看我一眼,之前在侯府的时候,你还用扇子遮我的脸。”

    景玥似乎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把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那一双眼里满满的全都是她,还有几乎要流泻出来的情意和涌动的不知名暗潮,能把人的魂儿都吸进去。

    只看一眼,他就又下意识的偏开,再抬眼看她,似乎终于稍稍平静了些,俯身在她的面前缓缓蹲下。

    “我不敢看。”他垂首贴在她的腿上,轻声说,“看了我怕把持不住。”

    云萝瞬间垂眸,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用力的拧了一下,拧得他闷哼一声,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喜嬷嬷木着脸站在旁边,心甚累。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跟他们不一样了,真会玩!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捶门声,紧接着响起的还有温墨的大嗓门,“阿玥,出来敬酒了,你今日休想安安分分的待在新房里躲过去!”

    与他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人,在新房门外吵吵嚷嚷的,大有景玥若是再不出去,他们就要闯入进来的架势。

    新房内带几分旖旎的气氛瞬间被破坏殆尽,景玥杀气腾腾的往门口看了一眼,转头却又回到了温柔细致的模样,对云萝说道:“折腾了半天,你先在房里吃些东西,填一下肚子,我出去应付完他们就回来陪你。”

    云萝淡定的点头,“好。”

    景玥仍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几句,再吩咐下人照顾好王妃,然后才转身走向门口。

    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温柔到冷酷,打开门后,看着门外还在举手砸门的几个人,他的眼神简直要把他们冻成冰坨子。

    几个人往后退了一步,温墨却仍坚挺的站在原地,在房门打开之后还伸着脖子想要往新房里面张望,可惜被景玥挡住了视线。

    对上景玥不善的目光,他摸摸鼻子后退一步,然后嬉笑着想要勾住他的肩膀,“走走走,大家伙都等着你去敬酒呢!”

    景玥拍开他的手,问他:“你怎么又来我府上了?”

    “咱俩好歹也是多年交情的知己,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自然是来喝喜酒的!”

    刚才迎亲时,在侯府拦门拦得那么起劲,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来王府喝喜酒?

    景玥看了眼他的脸皮,果然非比寻常的厚。

    顾安庭把玩着腰上挂着的玉佩,笑言道:“你就算不屑于应付其他客人,送嫁的大小舅子还在宴席上等你去招待呢,那可怠慢不得。”

    所以,还是别着急慌忙的躲在新房里跟新娘子亲亲我我,怠慢了送嫁的娘家人,以后的日子难过。

    景玥去招呼客人了,云萝则留在新房,不慌不忙的吃完了丫鬟端上来的丰盛佳肴,然后卸下沉重的凤冠,脱下厚重的吉服,沐浴更衣,顿时一身清爽。

    新房里只剩下陪嫁的四个贴身大丫鬟,多余的丫鬟都退出了门外,云萝没别的事可干,坐着无聊,看到眼前四个俏生生的貌美丫鬟,忽然问道:“你们是不是也该嫁人了?可有看上的意中人?”

    “我不嫁。”如歌想也没想的说道,“我如今过得这样好,郡主疼我,每天都只需做自己喜欢的事,嫁人做什么?找个没什么用的男人来给自己添麻烦吗?”

    月容的手肘怼了下她,“今日是郡主和王爷的大喜之日,你在这儿说什么丧气话?”

    如歌就低着头不说话了,其他人也都了解她的性子,每天专注于她自己的爱好,想听她多说几句话都千难万难,今天能一下子听到她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简直是受宠若惊啊!

    云萝就对另外三人说:“你们最小的也已经年满二十,按照规矩,此后的路也该做个选择了,是脱了奴籍回自己的家,还是继续留在我身边,以后当个管事嬷嬷?”

    依然是如歌最先开口:“我哪也不去,就留在郡主身边,一辈子给您做漂亮的衣裳和配饰。”

    兰卉举手说道:“我如今已经是铺子里的管事了,郡主给我的月钱那么高,我才舍不得走呢!再说,我若是走了,谁给郡主看铺子呀?谁看我都不放心!”

    月容摇头说:“奴婢没爹没娘,也不知家在何方,除了郡主这里,并无其他的地方可去,至于终身大事还是别的,奴婢都听从郡主的吩咐。”

    兰香反而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也说:“奴婢也不走,一辈子留在郡主身边,听候您的差遣。”

    云萝多看了眼兰香,默默的点头,沉默了下,似乎是在考虑她们之后的安排,随后说道:“那就暂时跟之前一样的安排,你们该干嘛干嘛,我身边不喜欢留太多的人。”

    但嫁入王府之后,她身边势必会增加几个人,想到还要给她们安排去处,就觉得脑壳疼。

    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打发时间,难得跟几个丫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话,时间竟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深夜。

    喜宴散席,宾客也都各自离去,丫鬟们已经等得在旁边打起了瞌睡,云萝倒是还清醒,清醒的等着景玥送完客人后回来。

    将近亥正,门外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守在门外的丫鬟们行礼道:“参见王爷。”

    房内的丫鬟们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连忙站直站好、严阵以待。

    房门从外推开,景玥带着一身酒气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但看他的脸色,似乎还算正常,并没有醉酒的失态和迷糊。

    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床沿的云萝,他愣了一下,问道:“怎么还没睡?”

    云萝觉得他这句话问得真奇怪,当即抬眸瞥他一眼,“这不是规矩吗?”

    景玥忽然就红了脸,一边挥手让多余的丫鬟们全都退出去,一遍跟云萝说:“这都已经过了你平日歇息的时间,你若是觉得困乏,只管自己先睡便是,不用特意等我,我……”

    他看着云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云萝此时就坐在床沿,换下了厚重的衣冠,洗去了脸上过多的胭脂,素面朝天却如清水芙蓉,在轻轻跳跃的龙凤烛烛光下,大红色的寝衣衬得她粉面桃腮,双眼之中两点星光闪烁,水泠泠的,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更加温柔。

    丫鬟们安静的退出了新房,云萝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特别淡定的问了一句,“睡吗?”

    景玥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那儿简直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扶额冷静了一下,最终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手掩在口鼻处,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有暗潮在眼底生成,逐渐涌动,似要将眼前的人搅碎了。

    “阿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萝眉头一挑,似乎奇怪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洞房花烛夜还能干什么?盖着棉被聊天,还是来一场单纯的友好交流?你若是想,我倒也没意……见。”

    之后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景玥已经瞬间到了她的面前,没有再给她说出话的机会。

    红罗帐暖,一夜春宵,当大红龙凤烛燃尽最后一滴的时候,天光破晓,天际的云被渲染出了璀璨的色彩。

    云萝的生物钟突然失去了作用,已经过了她平日醒来的时辰,但她却依然沉浸在睡梦中,整个世安堂都静悄悄的。

    晨曦透过窗户钻进了世安堂内的新房,越过屏风,穿过帐子,悄悄的照亮了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一直修长的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轻轻遮在身旁人儿的眼前,不让晨光扰了她的安眠。

    景玥侧身,双眼细细的描绘着云萝的额头、鼻子、嘴巴,下巴藏进了被窝里,柔软的身躯正与他紧贴。

    他的眼底忽然浮现一抹暗色,忍不住凑过去与她贴得更紧。

    云萝不耐的动了一下,睫毛在他的手心扑闪,一只白玉似的胳膊探出被窝,一把推开了埋在她颈窝乱啃的脑袋。

    “够了!”

    被窝因她的动作被掀开了一点,露出白生生一截锁骨上的点点红梅,分外妖娆。

    景玥惋惜的叹了口气,手从她的眼前移开,只把她搂得很紧,还特别不要脸的说:“我觉得还差点。”

    云萝背过身去理都不理他,却忽略了这个姿势正好方便他把她整个纳入怀中,贴得严丝合缝,肌肤相贴的触感都是清清楚楚的。

    她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床内侧,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眼底的一点点羞窘。

    景玥又往她身上贴得更紧了,轻轻咬着她的耳朵说:“阿萝,有没有哪里难受?我给你揉揉。”

    云萝……你的手能不能先规矩一点?

第429章 我孙儿

    日上三竿,老太妃正在她的福安堂内喝早茶,门口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说王爷和王妃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老太妃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放下茶盏低头嘀咕了一声:“这么早就来了?”

    语气中带着些许失望,似乎并不怎么想要这么早的看到他们。

    但人都已经到门外了,她老人家难道还能把他们赶回去继续睡觉?自然是只能请他们进来了。

    垂挂在门口的帘子被掀开,屋里顿时一亮,又一暗,抬眼就看到两道身影从门口携手走了进来,男俊女俏,都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整个福安堂都因为他们的出现而明艳了起来。

    老太妃还未开口就先眯着眼笑了起来,朝着云萝招招手把她叫到跟前,拉着将她好好的打量了一遍,关切道:“怎么起这样早?你们年轻人正是怎么睡都不够的年纪,你只管安心歇着,不必为了那一点不重要的规矩累着自个儿。”

    这话就差明说昨晚辛苦,今早只管睡觉歇息了。

    云萝眼角细微的一抽,然后仿佛没有听出话中意,乖巧的说道:“谢老太太关心,我已经歇好了。”

    老太妃下一眼就看向了站在云萝身后的景玥,眼里充满着对他的怀疑。

    瞧着安宁丫头确实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的,难道是她家阿玥不大行?细想想又不是很意外,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之前也没个通房啥的,洞房花烛夜还是第一次那啥,确实可能……emmm……

    老太妃不知不觉就想多了,转头就跟云萝说:“你们是新婚的小夫妻,我家阿玥之前一直是一个人自在惯了,也不知要如何经营夫妻之道,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高兴的,你多担待,或者来告诉祖母,我替你教训他。”

    云萝飞快的闪了下眼睛,然后乖乖的“哦”了一声。

    景玥悄悄的伸手戳她的腰,你竟然还“哦”?明明我是很想给你的,然而你不要,急了还挠我!

    老太妃说了这两句就觉得差不多了,若再说下去,她老婆子自己都要不好意思喽,便轻咳一声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旁的嬷嬷捧着茶上前,笑呵呵的屈膝道:“王爷,王妃,请敬茶吧。”

    云萝后退一步与景玥站在一起,接过茶敬于老太妃。

    老太妃笑呵呵的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

    那是一套通透至极的翡玉头面,一对手镯、两只玉簪、一对嵌玉的珠钗、水滴状的眉心坠,以及一对同款的耳坠。

    “几年前新得了一块翡翠,我第一眼瞧见就决定要把它打成头面留着给我的孙媳妇敬茶时当见面礼,等了好几年,如今可算是把它送出去了。”老太妃笑得两只眼睛都要看不见了,把见面礼给云萝之后就对景玥说,“今儿个你就带着安宁在府里四处走走,先熟悉一下,那些个管事下人倒是不着急见,等回门之后,府里的中馈就都要交给她了,好歹还能再松快两天。”

    景玥勾着云萝的手,闻言便说道:“您老继续管着便是,阿萝那么忙,哪有闲心管府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太妃横了他一眼,“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还想我继续给你们管事儿,做啥美梦呢?这个家以后全都是你们的,你们就要担起责任,别啥事都想交给别人做,好歹让我享几年清福,也吃不了你们几天闲饭了。”

    “谁敢说您是吃闲饭的?真要说吃闲饭,那也应该是您孙儿我,以前吃您的闲饭,以后就要吃阿萝的闲饭了。”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他脸不红气不喘,更没有觉得难为情。

    老太妃伸手指了指他,没好气的说道:“没出息的!亏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吃人闲饭是那么光彩的事吗?”

    “这也是一种福气”

    她不耐烦的挥挥手,“快走快走,以后没事就不要来了,有事也只安宁过来便成。”

    景玥于是拉着云萝转身就告辞了。

    看着两人离去,老嬷嬷不由得笑道:“咱小王爷真是一心护着王妃,到哪都舍不得放开。”

    “分明是嫌我们碍眼了。”老太妃捧着茶盏笑骂一句,又叹息道,“他那是担心我舍不得放下手上这点管家的权力,心里会对安宁丫头存疙瘩呢,真是个没良心的,我是那种会把着这点小权力不放的老太太吗?”

    “奴婢看是您想多了,咱小王爷从小就不爱管府中的事,就觉得这是麻烦,咱王妃也是个清冷性子,听说之前长公主把中馈交给她打理,她也多只是吩咐给下人,分明是不爱管这些。”

    “哪能不爱就不管呢?我还有几个年头好活?这个家终究是要他们两个撑起来的。”

    “您这是爱护心切,就以为他们啥啥都干不好,咱小王爷虽有时候惫懒了些,但做什么不是妥妥贴贴?王妃更是一等一的好人品,谁家娶了都是旺家旺夫的,亏得咱小王爷先一步下手。”

    “谁说不是呢?”老太妃又忍不住的笑眯了眼,忽然想到什么,倾身对老嬷嬷说道,“你去厨房,让他们给王爷、王妃炖些补品送过去。”

    老嬷嬷顿时心领神会,撑着老迈的身子亲自出去吩咐了。

    等景玥拉着云萝在王府里逛了一圈回到正院,就看着丫鬟呈上来的两碗炖品,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丫鬟屈膝道:“这是老太妃特意吩咐厨房给王爷和王妃准备的,说是给你们补身子。”

    云萝接过来闻了一下,然后默默的放了回去,指着旁边的桌子说道:“先放那儿。”

    丫鬟顺从的将两盏炖品放到桌上,还不忘提醒,“王爷王妃记得要趁热吃。”

    云萝挥挥手,让送炖品的丫鬟出去,转身就看见景玥正将其中一盏炖品拿在手上用调羹轻轻搅拌,说道:“真是托了阿萝的福,老太太顺带着还给我也准备了一份。”

    “我觉得你不用吃。”

    “嗯?”景玥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然后缓缓的把碗放回到桌上,盯着它若有所思。

    半晌,他支着头抬眸看向云萝,桃花眼中漾着春情,幽幽说道:“连祖母她老人家都认为我做得还不够,才成亲的第二天就着急慌忙的给我送补品来了。”

    云萝冷飕飕的看他一眼,转身打算不理他。

    下一秒,她忽然被抓住手腕往后扯,直接就跌进了某人怀里。

    景玥将她搂在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走在半天,你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腿?”

    话未说完,手就已经不规矩的在她腿上捏来捏去的。

    云萝动了下腿踢开他的手,“不累,不用。”

    手再次落到她的腿上,耳边的声音也变得幽幽的,“看来果真是我还不够努力,传说女子在洞房的第二天皆会有所不便,然而我的王妃却精神抖擞、健步如飞,还逛了半天的园子都不觉得累。”

    云萝……云萝扳了两下缠在腰间的手,却没有扳动,只得继续坐在他的腿上,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明明不是娇小的身材,此时却几乎整个都嵌入了他的怀里,特别的小鸟依人。

    她的表情似有些无奈,“我又不是那些娇娇怯怯的小姑娘,跟她们不同有什么奇怪?”

    拦在她腰上的手臂更加收紧,他咬着她的耳朵轻笑着说道:“谁说你不是?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爱极了。”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颈侧,格外的滚烫,烫得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不禁侧着脑袋往边上让开,他却紧追而来,又贴在她脖子上轻轻啃咬舔舐。

    云萝的呼吸都乱了,眉心轻蹙。

    这个人真是……

    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不知不觉变成了缠上他的脖颈,攀在他的肩上,身体也被悄悄转了个方向。

    气氛逐渐失控,这时候,却突然听见门外一个丫鬟的声音,“王爷,旁支的几位老爷和太太前来拜访。”

    云萝蓦然惊醒,在转头的瞬间却又被景玥捧着脸转了回去,毫不犹豫的堵上她的嘴,“不管他们。”

    气息渡入口中,津液交缠,呼吸交织。

    “笃笃笃~”紧闭的房门被敲响,还是那个丫鬟,心里慌得连声音都在轻微发抖,但还是再次开口说道:“启禀王爷,他们说是来拜见王妃的。”

    明明早就说好了,王妃进门后会择日去族中拜访旁支长辈,但他们却今天就打着拜见王妃的名义上门来了。

    景玥埋首在云萝的颈窝呼吸急促,身上几乎要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黑气,气压十分低沉。

    云萝其实也有些不舒坦,眉间微蹙,待呼吸平缓,便屈指在他的背上抠了两下,问道:“怎么回事?我今天还要给其他人请安?”

    景玥的手掌紧紧压在她的背后,在她颈侧蹭了两下,说道:“你是王妃,就算见面也应该是他们先向你行礼,哪里还值得你去给他们请安?”

第430章 你受不起

    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再把擦花的胭脂仔细抹上,然后景玥才牵着云萝的手开门走了出去。

    候在门外的小丫鬟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被瞬间吓得缩起了脖子。

    嘤~可怕!

    难道这就是姐姐们不愿意过来,还给她许诺了许多好处让她前来禀报的原因吗?

    两位主子从她眼前走过,等了好一会儿,她才悄悄的侧头往那边瞄了一眼,看到王爷和王妃已经走上回廊,很快就要拐弯,她摸摸头上的汗,长嘘了一口气,然后噘着嘴一脸委屈的去找姐姐们了。

    云萝不知丫鬟们的小心机,她和景玥穿过回廊一路到了与世安堂隔着两座院子的青和居,还未进门就先听见了几声抱怨,似乎不满王府没有直接请他们到正院。

    云萝也侧头问景玥,“怎么不请他们到世安堂?”

    景玥低头把玩着她软绵绵的小手,随口说道:“又不是多重要的人,王府正院可不是谁都能踏足的,别让他们踩坏了你的地毯。”

    真是相当的漫不经心。

    云萝看着他若有所思,他也抬头与她对视,笑得格外软乎,语气也轻柔,说:“不用紧张,也不必多费心,你如今可是瑞王妃,这座王府的当家主母,就连我都得听你安排,而里面那些人不过是仗着有个长辈的身份,仗着当年曾护我一二,难免有几分倚老卖老,但该向你行礼问安的时候还是得行礼,你大可不必顾忌他们。”

    话虽如此,但云萝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讲,她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对方若是客客气气的,哪怕稍微有那么一点出格,她都不会跟人计较。

    能让她费力气计较的,一般都不是小事。

    说话的工夫,两人进了青和居。

    青和居位于世安堂右侧,也是一处很宽敞的院子,向来用于接待访客,布置摆设自然是无一不精致细致。

    景家旁支的那几位老爷和太太此时就坐在青和居的堂内,捧着茶盏正热闹的说着话,但是当看到走进院子的那两个人,屋里的所有声音都顿时一静。

    景玥牵着云萝的手直入厅堂,又扶着她在主位落座,然后才在她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这堂而皇之的一番动作,让堂内越发的安静,几位中年的、老年的老爷太太看着坦然坐在主位的云萝,不由得面面相觑,半晌都没有谁说出一句话来。

    丫鬟奉上香茗,景玥滑盖浅抿一口,然后才抬头说道:“趁闲带王妃在府中逛了一圈,让诸位久等,不知您几位今日上门是有何要紧事?”

    绝口没有要给云萝引见这几位长辈的意思。

    这只有两种可能,他没把云萝放在心上,懒得为她引见长辈,助她尽快在夫家立足;又或者他没有把这些长辈放在心上,认为他们不值得他王妃费心费力的去认识、记住他们,王妃能否在府中立足亦不是他们能影响决定的。

    几位长辈的脸色各异,有的明显不大好看,也有的不动声色。

    坐在上首位的老者一脸温和的看向云萝,说道:“这就是安宁郡主吧?之前虽有耳闻,却一直都不曾真正见过,我们这些旁支偏房也都十分关心王爷的终身,这不第二天就急急忙忙的前来拜见了。”

    云萝抬眸与他对视,脸色平静,目光淡然,并没有因为他这意有所指的话而有丝毫异色。

    等他说完,云萝朝他颔首问道:“不知您如何称呼?”

    她其实认识这位,在出嫁前,长公主就把景家的上下内外都在云萝面前掀了个底朝天,就担心她嫁过来后会受人欺负,被人蒙蔽唆使。

    眼前第一个开口的这位是景家旁支六房的老太爷,与老太妃同一辈分,景玥也得喊他一声六叔祖。

    坐他旁边的是他嫡妻六老夫人,此时拿帕子拭了下嘴角的水渍,笑着说道:“郡主贵人事忙,婚前不知道夫家这边的穷亲戚也正常,不过您如今已嫁入王府,这以后总要常来常往的,还是应该尽快把家里人都认一认才好。”

    云萝的目光更淡了些,问道:“所以,您又是哪位?”

    六老夫人嘴角的笑容顿时一僵,偏又听见他们家的王爷对着云萝赔笑道:“家里人没规矩,见着郡主王妃都不晓得行礼,回话还答非所问,让阿萝见笑了,还是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吧。这两位是旁支六房的六叔祖和六叔祖母,虽已出了五服,但自来还有几分交情,逢年过节也有节礼相送;这位是三房的大老爷,最好诗书,平日最喜欢约上二三好友在一起吟诗作赋、附庸风雅;这位是让四房的二太太,四房的两位老爷都已过世,大太太一心吃斋念佛、不理世事,如今整个四房全由二太太一个人撑着。”

    此类女强人的人设让云萝多看了眼这位四房二太太,二太太也起身朝云萝福礼道:“妾身卫王氏拜见王妃,王妃昨日刚与王爷成婚,我等便冒然打扰,实在是失礼,还请王妃见谅。”

    云萝目光微动,又迅速归于平静,“您客气了。”

    六老太爷的脸色微沉,略微加重了语气,说道:“我们虽是旁支偏房,但也占着个长辈的名分,便是老太妃见了都笑脸相迎,郡主虽身份尊贵,但见面问一声安,老夫也是受得起的。”

    景玥目光微凉,轻轻的把茶盏放到了桌上,“咚”的一声轻响,让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六老太爷眼角一抽,悄悄的滑动眼珠子瞟了他一眼。

    云萝也看他一眼,然后转头对六老太爷说道:“凭着身上流淌的血脉,您自然受得起瑞王妃的礼,但是据我所知,老爷子您身无功名,也没有一官半职在身,安宁郡主的礼,您恐怕是受不起的。”

    从开口至今,始终没有叫一声“王妃”的景氏旁支六房老太爷手一抖,几滴滚烫的茶水从杯口溅了出来落到他的手背上,烫得他差点扔了杯盏。

    云萝的目光在他手背上一顿,然后无动于衷的移开,继续说道:“论情分,您是长辈,论礼法,您是旁支,我为嫡,不仅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还是瑞王妃,是景家主母,连王爷的事我都能管。”

    所以你是怎么能够在我的面前大言不惭的说出那种话?

    就凭你胡子花白,身上还流着景家人的血?

    脸真大!

    景玥支起了脑袋,坐在旁边安静欣赏云萝一人怼翻六叔祖的现场,怕她话说多了口渴,还拿着茶杯亲自喂她,给她润喉。

    云萝抿一小口水,然后随手把他扒拉开,嫌弃他影响了她的发挥,目光平平静静的看着六老太爷,说:“刚才听丫鬟说,你们是来拜见本王妃的,我都已经在这里坐了那么久,你们为何还不拜见?”

    六老太爷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六老夫人扶了下头上的抹额,阴阳怪气的说道:“新妇进门,真是好大的威风,都摆到长辈跟前来了。”

    云萝垂眸想了下,侧头看向景玥问道:“太子说,从此我就能在景家横着走,谁让我不高兴了,我一句话就能让那个人这辈子都高兴不起来,是不是真的?”

    景玥还没回答,坐在下方的几人脸色就又变了,变来变去,扯得脸上的肌肉僵硬无比。

    六老太爷霍然站了起来,冲着景玥说道:“王爷,你莫要忘了那些年是谁一路护着你,还为你自断前程,毁了全家对他的栽培和期望,就此沦为一介废人!”

    景玥忽然坐直了身子,直问道:“六叔祖希望本王如何报答三叔,报答你家?”

    六老太爷却又哑了声,他才不要景玥的报答,恩情报完,以后就能随时把他们扔开了,身上那层稀薄的血缘丝毫都影响不了这个小狼崽子。

    什么血缘宗族,景玥八岁时就能在祠堂里,在祖宗牌位前血洗族人,那些眼见着嫡支势弱而蠢蠢欲动的人,全成了王府亲兵的刀下亡魂,提前去地府伺候祖宗了。

    所以他除非是疯了,才会让景玥报答完恩情,亲手扯断那根维系关系的丝线。

    “什么报答不报答?能护家主周全,是每一个族人的荣耀。”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三房大老爷此时站了出来,敛袖上前两步,然后拱手朝云萝行礼,道;“拜见王妃,今日特来王府拜访,只因心中记挂,如今见到王爷满面春光,与王妃如胶似漆的感情和睦,我等也就放心了,便不再此打扰,告辞。”

    六老太爷不动声色的瞪了他一眼,不等做出别的反应,又听见四房的二太太也提出了告辞。

    这两位告辞,跟着告辞的人就更多了,这些大都是一开始就摇摆不定的人。

    但也有人还在看六老太爷的脸色行事。

    正在这时,兰香脚步匆匆的小跑了进来,先恭敬的朝屋里其他人行礼,然后才走到云萝身旁,俯身在她耳边飞快的说道:“郡主,皇后娘娘出宫了。”

    云萝愣了下,随之惊道:“什么?”

第431章 眼睛已经学会了

    皇后娘娘的突然出宫打断了云萝与景家旁支长辈的交锋,但虽然只经历了一场短暂交锋,云萝的厉害他们也有了些切身体会。

    不是说安宁郡主性子冷不爱说话,不擅与人应酬吗?怎么嫁进瑞王府的这位王妃甚是牙尖嘴利?

    但不管心思如何,眼下最重要的却是等待皇后娘娘的召见。

    皇后出宫,虽没有仪仗开道、大张旗鼓,但也绝不是小事,尤其她还带着太子殿下和二皇子。

    二皇子已经九个月了,在燃着熏笼的温暖屋内脱下外层厚实的棉袄,一下子就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在垫着厚厚褥子的软塌上爬得飞快,抓都抓不住。

    跟他的欢脱相比,太子真是沉稳极了,正襟危坐,十分威严。

    云萝和景玥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二皇子突然扑进了太子怀里,太子被撞得往后仰了下,不禁皱眉十分嫌弃,一只手却护在边上,防止活泼好动的弟弟摔到地上。

    皇后训斥了二皇子两句,他便依恋的缩在太子怀里,用无辜的眼神看人,眼巴巴的看着太子,似乎想要让他主持个公道。

    太子无情的把他推开,也训斥道:“安分点!整天钻来钻去的没个停歇时候,你是猴子变的吗?”

    二皇子似乎叹了口气,抬头看到从外面走入进来的云萝和景玥,顿时眼睛一亮,张开双手就要他们抱抱。

    云萝直接撇开脸,景玥倒是伸手把他抱在了怀里,还顺手颠了两下,惹得他当即“咯咯”的笑出了声来,肉呼呼的脸上一派天真。

    趴在景玥的肩膀上,他歪着脑袋看云萝,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就算没有回应,他自己跟自己也能说得很开心。

    景玥又把他放回到软榻上让他自己玩,朝皇后欠身道:“阿姐怎么出宫了?您好歹提前说一声,我好去宫门前接你。”

    “可不敢叫你来接,我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吗?”皇后招手把云萝叫到跟前,也不要她行礼,抓着她的手就说道,“我就是来看看安宁,不知在王府习不习惯。”

    关系略复杂,此时不管叫舅母还是姑姐似乎都不大对,云萝便悄悄的略过了这两个称呼,说:“劳娘娘挂心,没什么不习惯的。”

    景玥也说道:“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若是有哪里让阿萝不习惯的,只需把事情改了便是。”

    不习惯就把那让她不习惯的事情改了,没什么值得他家阿萝委屈自己去迁就!

    皇后难得回一趟娘家,在给云萝送了一份新身份的见面礼之后,外面还有景家旁支的人等着拜见她。

    但她只是见了一面,真的就是召他们来拜见,然后就让身旁的女官送了他们出去,之后的半天时间里,她都在陪着老祖母闲话家常。

    太子不耐烦听她们说这些,就甩了粘人精弟弟,拉着云萝在瑞王府中四处走动,还跟她说:“阿姐你明天回门是不是?我已经禀明我爹,一早就能出宫去姑母府上。”

    景玥斜了这碍眼的外甥一眼,“我说,你到底是哪边的?来来回回的也没见你有个停歇,是少傅们给你布置的作业太少了吗?”

    太子不由耷拉下眼角,面无表情的看着说出这样丧心病狂之话的舅舅,这可真是亲舅舅!

    亲舅舅坑起亲外甥来,一点都不带手软的,回头就去找了为太子授课的几位大人,导致太子面临的作业量骤然大增,狠狠的挤压了他来找云萝的时间。

    此乃后话,姑且不提。

    皇后一直在瑞王府留到夜幕降临,才带着人回宫,景家那几位旁支长辈也直到皇后回宫,才离开瑞王府各自回家。

    今天似乎白走一趟,不仅没有趁着王妃新入门把她拿捏住,反倒是被她施了个下马威。

    王爷爱重,老太妃爱护,就连皇后都特意为她出宫,太子待她又十分亲密,这位以后恐怕是真的能在景家横着走。

    有些人仍在算着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人则摇摆不定,悄悄的倾向了云萝,还有的一开始就是被人硬拉着过来凑人头的。

    而不论如何,云萝在成亲的第二天就已然在王府中站稳了脚。

    折腾半宿,第三天,云萝又起迟了,十几年养成的生物钟都挡不住身体对睡眠的渴望,而某人还精神奕奕的,眼角眉梢都漾着春意,也不知最后究竟是谁榨干了谁。

    这让她看到他就觉得心气儿不顺,早上起床坐在梳妆镜前,默默的由着丫鬟给她打理头发,连眼角都没有分给他一点。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景玥抢过丫鬟手上的梳子,又把她们赶出了门外,亲自为云萝梳理长发,细细的把头发梳拢、绾成发髻。

    他做的很认真,无奈手艺有限,那发髻被他梳得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横飞斜长的碎发,还不小心扯断了两根黑亮的青丝。

    云萝只觉得头皮一疼,还有发根被硬生生扯出毛囊的“嘣嘣”两声,简直是振聋发聩!

    她缓缓地深呼吸,告诉自己,今天是回门的大好日子,要保持心情舒朗,不值得为了两根头发跟自己过不去。

    景玥悄悄地把两根头发缠在了手指上,接下去的动作越发小心谨慎,但越是小心,就似乎越做不好。

    满头长发顺滑如丝,却每一根都有它们自己的想法,并不听从他的调遣。

    云萝觉得头发都要被他薅秃了,但是当透过镜子看到他大冷天的额头都反光了,那一口气就又悄悄的憋了回去。

    “你要不编个麻花?”

    她本是看他为难自己,又为难她的,好心提点一句,却没想到他一口回绝,说:“那不行,我为你挑选了许多头面钗环,不能浪费了。况且,你今日回门,只扎个麻花辫怎么行?老夫人和岳母见了,恐怕要以为我亏待了你。”

    所以你就跟我的头发过不去吗?

    终于,他认识到了自己手艺上的不足,不得不遗憾的放弃亲自为云萝梳妆,这个他已经在梦里演练了千百回的情趣,又把被他赶到门外的丫鬟叫了回来。

    这跟他想的不大一样,大概是因为阿萝的头发太过于顺滑?

    他决定回头找个人先练练手,他刚才都已经看见阿萝伸出手想要挠他了,却不知想到什么,又收了回去。

    月容绷着脸,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动作轻柔地解开她家郡主头上那个乱糟糟的发髻,重新理顺,然后挽秀发,一点一点的挽出一个精美的发髻,再缀以珠钗花冠,漂亮极了。

    景玥站在旁边看的很仔细,把月容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在了心里,并暗自琢磨,回头找谁来试手比较好呢?

    他应该早点练习的,此时也不至于让一个丫鬟抢了他惦记的位置。

    梳妆打扮、穿戴整齐,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再带上早就准备好的回门礼,两人坐上马车离开瑞王府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升起了。

    马车离开王府,穿街走巷抵达镇南侯府的时候,已是辰时末,长公主看着那悠哉悠哉过来的两人,深深觉得自己今天白起那么早了!

    谁家闺女出嫁后不是一大早就等不及的想要回门?回来还能一起吃一顿早食呢!

    她家的倒好,再迟一点,就连午饭都要赶不上了!

    再丰厚的回门礼都不能抚慰长公主心里的不痛快,她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送礼、拜见、请安问好……一套流程下来,长公主瞪了云萝一眼,说道:“再迟一点,我都要以为你今日不回门了。”

    云萝特别淡定的说:“要的,今日回门之后,以后就能来去自如了。”

    “又说傻话,谁嫁了人之后还能在娘家来去自如的?”

    “娘,你不欢迎我回来?”

    长公主哪里会不欢迎呢?如果景家没意见,她恨不得女儿依然能够长住娘家,大不了再多养个女婿呗,她又不是养不起!

    长公主还因为等候多时而有些生气,老夫人倒是不觉得什么,拉着云萝就嘘寒问暖,把她这两日的生活问了个仔仔细细,如果不是景玥还立在当场,她老人家可能还要关心一下孙女和孙女婿的夫妻生活。

    不过看到孙女这面色红润的样子,才两天没见,一样的相貌却看着就更娇艳了几分,景玥也是春风满面,看向云萝的眼神里皆是情意,想必应该过得不错。

    卫漓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文彬和郑嘟嘟,手上还拎着一只黑白色的毛团,那毛团在他的手上挣扎,发出“嘤嘤”的叫声,萌凶萌凶的。

    郑嘟嘟已经先一步冲到了云萝面前,围着他转了两圈,然后点着脑袋说:“三姐看起来跟以前没啥两样,这样我就放心了。”

    景玥按了下他的脑袋,“你有何不放心?我还能欺负你三姐?”

    “那谁晓得呢?在你家里头,你就算欺负我三姐,我也看不见呀。”

    说着,一脸怀疑的打量着景玥。

    虽然已经认识许多年了,但是他也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不会欺负他三姐。

第432章 驭夫之道

    郑嘟嘟此时对景玥充满了不信任,近段日子以来,就连看的戏文话本子都是负心汉和刁钻婆婆,那心里的担忧就别提了。

    虽然此时看到三姐安然无恙的暂且松了一口气,但看景玥还是有些不顺眼的。

    亏得以前那么喜欢这个大哥哥,他却竟然抢走了他的三姐!

    一只肉滚滚的毛团扭着看不见尾巴的屁股缓缓走了过来,一个劲的往云萝身上蹭,发出“嘤嘤”的叫声,似乎撒娇一般。

    郑嘟嘟都被它蹭倒了,跌坐在地上瞪它一眼,然后朝云萝控诉道:“团子这两天见不到三姐,连竹子都吃不香了,昨日傍晚还循着气息往外面走,两个侍卫大哥都拦不住它。”

    云萝摸摸它的毛,无情说道:“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可是我又打不过它!”郑嘟嘟回答得理直气壮,又有一点点委屈。

    卫漓插话道:“你把它带走吧,昨日为了找你,它把园子里的一座假山都撞塌了,还撞伤了两个人。”

    团子正摊着肚子叫她摸,察觉她停住动作,还扭过头来催促了一声。

    郑嘟嘟控制不住手的伸出去,摸摸它的毛,挠挠它的肚子,一脸忧伤的说:“就连团子都要嫁到王府了吗?”

    云萝说:“王府里又没有别的团子让它嫁,顶多只能算是个陪嫁。”

    郑嘟嘟眨眨眼,嘤~他也好想当三姐的陪嫁,有没有成亲陪嫁一个小舅子的?

    他的表情太明显了,一下子把老夫人都逗笑了,看着团子说:“这东西,安安静静不闹腾的时候还是很招人稀罕的,亏得前天把它拦在竹林里不往外走,不然来吃席的小娘子小郎君们能为了抢它打起来。”

    安静的时候是个萌物,闹起来就是几个人都拦不住的凶兽了,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养的。

    云萝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问郑嘟嘟:“爹娘呢?”

    “在后面呢。”郑嘟嘟头也不抬的说道,“虎头哥哥也来了,爹娘就拉着他说相亲成家的事情,已经说了快两个时辰了。我们之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庆大伯和伯娘就把虎头哥哥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了爹娘,如果能尽快给他找个媳妇就更好了。”

    虎头如今已二十有一,转眼就到二十二,这放在乡下白水村绝对是一个说亲都要被人多掂量几分的年纪,村里与他一样年纪的人不是孩子都能跑能跳能叫爹娘,就是家里穷得叮当响还身有残疾娶不起媳妇的,郑虎头大小也当着个将军,却一点的不着急终身大事,可不把郑丰庆和小胡氏急白了头发?

    无奈相隔几千里,想管也管不着,通信不便,随便说一件事都得花上大半年时间,正逢郑丰谷一家来京城为云萝送嫁,郑二福当即拍板决定把这个大事托付给了他们。

    堂叔堂婶给侄儿说亲相个媳妇,也是很正经的事情了。

    郑丰谷和刘氏虽答应了,但来了京城之后才发现就算都在京城,他们想跟虎头见一面也怪不容易的,趁着今日他来看望云萝,拉着他就不放了,连云萝回门这个大事都被暂且放到一边。

    正说着,郑丰谷、刘氏和虎头这三个人就从门外进来,看到云萝,郑虎头一脸的生无可恋,又冲她挤眉弄眼,想要让她帮他分担一下叔婶的火力。

    云萝才不愿意呢,而是转头看向老夫人和长公主,“祖母和娘见多识广,在京城也认识更多的人,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给虎头说个媳妇?”

    虎头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我让你帮我分担火力,你却转头给我找了两个更厉害的大佬?

    卫老夫人和长公主看着虎头,关注点从云萝的婚后生活一下子转到了郑虎头的终身大事上面,让云萝悄悄的松了口气。

    景玥借着袖子的遮挡,捏捏她的手指,又在手心轻挠了两下,眼中皆是了然的笑意。

    云萝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十分安静的坐在一旁。

    卫漓坐她另一边,也是一脸了然,侧身轻问道:“在瑞王府过得如何?可有不习惯的?听说昨日景家旁支的几位长辈也上门了。”

    说着看了景玥一眼,这个自幼相识、关系顶顶好的至交,如今在卫小侯爷的眼里就是个抢走他宝贝妹妹的大猪蹄子,哪哪都不顺眼。

    景玥便由着他看,相较而言,如今的他特别好脾气,对于卫漓这么及时的知道他府中事也半点不觉得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小侯爷若不知道,才应该惊讶呢。

    云萝回答得利落,“挺好的,跟之前也没多大区别,至于那些旁支长辈,谁家都有不省心的亲戚,当年我刚回来的时候,卫家那些族老们还想拿捏我呢。”

    如今不都恭恭敬敬的?

    这种事情并不值得多费心,云萝无意多说,卫漓也不觉得那些人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就是单纯的想找景玥的错处。

    直到夜幕降临,云萝才辞别家人,和景玥一起离开了娘家回王府,身后除了家人给她准备的几车好东西之外,还多了一只黑白色的毛团子。

    依依不舍的送别,转身,长公主就吩咐身边的人,“去打听一下,太子说好了今日会出宫,为何到现在都没露面?”

    同样的话,云萝也在问,并在她回到瑞王府的时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今日宫中出了一桩大事,现在还只会爬行的二皇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到了花园里的假山顶上,并从上面滚落了下来,听说,有人亲眼看见是太子把二皇子抱上假山,并把他推下来的。

    泰康帝勃然大怒,严令彻查此事,而太子则一直被留在皇后的长春宫里。

    “二皇子伤势如何?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都没个人知会我们一声?”景玥不禁问道。

    此时,他们正在陪老太妃用晚膳,听到景玥的询问,老太妃放下碗筷,用帕子拭了下嘴角,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说是别拿这种小事扰了你们回门的日子。二皇子也无大碍,寒冬天气穿得厚实,小孩子的骨头也软,从假山上滚下来,只在脸颊、额头上有一点擦伤,清理干净抹上药,几天就看不见了。”

    “太子呢?”

    “他能如何?在长春宫吃好睡好,把二皇子都馋哭了。”

    景玥……看来问题确实不大。

    “皇上既然传了话出来说没事,那就当真没事。”老太妃提点了一句,然后朝着云萝眉开眼笑的说道,“听说那只食铁兽因为找不见你在家闹脾气,你把它带了过来?花园子里有一小片紫竹林,也不知它吃不吃得惯,不然叫人开辟一块地出来给它种些它爱吃的品种。”

    珍贵的紫竹林被老太太眼都不眨的划入了团子的口粮之中,还怕怠慢了它。

    云萝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它钟爱的口粮,就说:“现在冬季也种不了竹子,我让人去长公主府拿竹子。”

    “这也行,你只管自个儿安排。明日……还是后日吧,我明日再整理一下,看哪里还有纰漏的,后日就把账本和府中各处的钥匙都给你送过去。”

    云萝下意识转头看了景玥一眼。

    景玥便对老太妃说道:“这么急?老太太您要不先管着,您身体健朗,不管事了该多无聊?”

    老太妃摆手说:“谁还把主持中馈当做无聊时的消遣?我从嫁进你们景家开始就一直给你们管事,好处没捞着,事儿倒是一大堆,我早就腻了。谁跟你说我会无聊的?我难道不会去找别的乐子?”

    景玥好奇问道:“您要找啥乐子?”

    “那可就多了,找个老头游山玩水也比当家管事有趣。”

    景玥顿时就惊了,不禁问道:“您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想法?祖父他老人家没意见吧?”

    “一个死鬼,有意见又能如何?”

    云萝默默的低头扒饭,不参与这种话题。

    偏偏老太妃跟孙儿说得还不过瘾,又拉着云萝说:“男人就是贱皮子,你对他越好,他越不把你当回事,所以啊,你得时常敲打警醒他,让他觉得你是天上够不到的云彩,抓不住的风,自然而然的就会把你捧在手心上,不敢起别的花花肠子。”

    景玥都惊呆了,很想提醒一句老太太,我才是您的亲孙子。

    云萝放下了碗筷,朝老太妃拱拱手,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这一下子就把老太妃逗乐了,拉着她传授起了驭夫之道,急得景玥饭都没吃饱就拉着云萝跑了。

    留下一个人,老太妃淡定的喝了一口汤,还骂了一句,“没出息!”

    她在教授安宁的时候,不也同时在教他如何避免夫妻失和吗?怎么就不理解老太太的一片心呢?

    景玥却只觉得心有余悸,牵着云萝的手回院的路上,不时侧头打量她的脸色,想要看看她是否被祖母教唆,生出了奇怪的想法。

    云萝不知是没察觉,还是察觉了却当不知道,什么异样的表情都没有露,还问他,“你明天要进宫去看看吗?”

    景玥……他现在不想讨论着话题,只想跟阿萝探讨一下那个驭夫的问题。

    其实她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了。

第433章 云萝亲自熬的汤

    宫里,乃至朝中都因为太子把二皇子从假山推下来事件而变得不平静,弹劾太子不悌的奏表如雪花一般落到了泰康帝的御案上,但还有一部分御史却缄默不语,没有参与到这一场针对太子的风潮之中。

    甚至,他们看那些上蹿下跳的同僚如同在看一个不怕死的勇士。

    且不说太子殿下究竟是不是真的把二皇子带上假山后又把人推下来,就算他真那么做了,皇上难道会因此便厌弃了他精心教养多年的长子?这些人恐怕正是主动送上门供他发泄怒火的出气筒。

    而太子真的会对自己年幼的弟弟下此毒手吗?他们不信,许多大臣都不相信,但这并不妨碍部分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把事情闹大,还有几个不明所以的新人和蠢货,被挑唆着上蹿下跳,还以为能够借此博一个上位,乃至青史留名的机会。

    太子却并不是个好欺负的,天下最好的先生们都没能教出一个他们想要的、翩翩君子如风的太子,他高傲、矜贵,性子乖张,对人充满了戒心,且聪明、勤勉,某些时候还是个小心眼。

    这世间能让他放下身段卖乖的人,数不完十根手指头,还每一个都对他爱护有加,是他的坚实后盾。

    比如他亲舅舅,因为他的事情,往日有事没事都懒得上朝的瑞王爷在新婚第四天就出现在了大朝会上,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却让一众弹劾太子不悌、残忍的大臣们心中惴惴,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

    散朝后,景玥直入长春宫看望太子,却看到他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他弟弟的小床上,没有功课作业,爽得不要不要的。

    二皇子坐在旁边的地上玩一只彩色木马,看到他进来,当即就把一根胖乎乎的食指竖放在嘴前,噘着嘴“嘘”了一声。

    不要吵醒他哥哥!

    景玥看着他脸上颜色诡异的药膏,小孩子皮嫩,一点点擦伤就肿得厉害,但同时,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更好,才一天,红肿已基本消退,伤口也已经结痂,在脸上药膏之下凝结了细碎的一层。

    可见确实伤得不重。

    景玥默默的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在他蓦然瞪圆的眼神下一手把太子拎了起来。

    太子睡得正香,突然遭到袭击,尚未完全清醒就先挥手打了过来,“啪”一声被景玥轻松的擒住手腕,他顿时大怒,“哪个大胆奴……舅舅?”

    他瞬间清醒,脸上、眼底的困倦一扫而空,然后略心虚的看着自己被擒拿住的手腕。

    当然,就算心虚,他也绝不能表现出来,眼珠一转就往景玥的身后张望,一脸期待的问道:“阿姐也来了吗?”

    就算云萝和景玥已经成亲,太子也坚决不改口,舅舅仍是舅舅,阿姐仍是阿姐,如果一定要改口,他也只想改舅舅的。

    景玥睨他一眼,然后随手又把他扔回到了二殿下的小床上,“她没来。”

    太子揉揉眼睛,又打一个哈欠,失落的“哦”了一声,阿姐不在,他真是看都不想看这个人一眼。

    二皇子仰着头看景玥,然后四肢着地飞快的爬到了小床边,扶着床腿坐在地毯上,眼巴巴的看着他兄长。

    太子伸手把他拎上去,随意的往怀里一搂,然后抬头问景玥,“舅舅怎么今日就进宫来了?是为了昨日之事?”

    昨日没能出宫去给舅舅添堵,真是不痛快得很。

    二皇子乖乖的待在兄长怀里,也抬头仰望他,那双与太子如出一辙,也与他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中波光粼粼,丝毫没有昨日被信任的兄长推下假山的恐惧和惊扰。

    景玥收回目光看向太子,问他:“怎么回事?”

    太子捏着二弟的胖爪子,抱怨道:“还不是这小子,非得要往那假山上爬,若不是想早点安抚住他,我也能早点出宫,我能由着他?结果他自己不老实从上面摔了下来,还被人把残害手足的帽子扣到了本太子的头上!”

    “他自己掉下来的?”

    “不然呢?”太子歪了下脑袋,惊讶道,“难道舅舅怀疑我们身边人有异心?不会的,爹娘还有我都盯着呢,就算当真有人藏得深,但昨日确实是二弟他自己掉下假山,我两只眼睛都看得真真的。”

    二皇子也歪过了脑袋,他好像听见兄长在叫他。

    太子无情地把他的脸推了回去,瞪着他说道:“要不是你不听话,我现在怎么会被困在母后宫里出不去?小害人精!”

    二皇子含着手指歪了歪头,压根没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自顾自的冲他“咯咯”笑了起来。

    太子一脸忧伤,他二弟好像有点傻,怎么办?还有没有得救?

    景玥看着他若有所思,问道:“是谁咬你一口?”

    太子愣了下,随后说:“啊,一个花园里洒扫的粗使宫女,突然站出来说她亲眼看见是我把二弟哄上假山,再从上面把人推下来。当时,我爹娘、太医,还有正跟我爹商议政事,听闻二弟出事后也跟着过来看望的几位大人都在场,想要堵上她的嘴也来不及了。”

    而那宫女在指认完太子后就自知活不了,竟是直接一头撞死在了假山上,吓得太子慌忙伸手去捂弟弟的眼睛,不愿意他还未懂事就看到这样血腥恐怖的事情。

    这些事,景玥其实在进宫前就已经都听说了,但他总要再亲自问一声太子,才好判断事情的真假。

    什么?太子也有可能说谎?

    太子才不屑于跟他说这种谎言呢。

    看到太子眼下的乌黑,景玥难得温情的摸了摸他的头,不料下一秒就看到他一脸嫌弃,仿佛遇上了多么恶心的肉麻事。

    景玥心一堵,也是万分嫌恶的收回了手,转身就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转头对他说:“我叫人给你送些安神汤来。”

    太子翻着眼皮抬高了下巴,一脸傲然的说道:“本宫才不需要那种东西呢!”

    景玥摸了摸手腕,说:“请你阿姐给你配药。”

    “那行!”

    几乎是咬着他舅舅的最后两个字答应下来,连一点点犹豫都没有。

    景玥嗤笑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阿萝亲自动手熬一碗安神汤,让太子领教一下社会险恶?

    当云萝在瑞王府听到无痕的传话时,不由得眉头扬起,可见的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太子昨日看到宫女撞死在他面前受了惊吓,想要喝我亲手熬的安神汤?”

    无痕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满是老实诚恳,躬身说道:“太子殿下小时候……也受到过类似的惊吓,昨日那件事大概是激起了他小时候的梦魇,今日见到他,只见他眼下一片乌黑,显见是没睡好,还嘴硬不肯喝太医配的安神汤。殿下向来与您亲近,王爷与他说请您为他熬安神汤的时候,他才一口答应下来。”

    云萝想起了当年在庆安镇上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看似伶俐乖巧,实则满心乖戾的小公子,虽然仍觉得要她亲自动手的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如果不是做的东西连自己都嫌弃,她其实对下厨这件事还是很有些兴趣的。

    熬安神汤也是下厨的一种嘛。

    于是仔细斟酌,配了药方后又亲自在小厨房熬了一碗安神汤。

    颜色是奇怪了点,气味也略诡异,但药效是绝对有保证的,保证一碗下去就能安睡几个时辰。

    安安稳稳的睡上几个时辰,人的精神也就养回来了。

    老太妃听说孙媳妇要亲自给太子熬安神汤,也过来看望,起先嘴里还抱怨着景玥不会心疼人,怎么能叫媳妇亲自熬汤呢?又不是没下人伺候。直到她老人家看到云萝眼里的光和花费大半个时辰熬成的安神汤。

    老太太不由得沉默了,屏住呼吸,悄悄的、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小半步,在云萝转头望过来的时候立刻挂上最慈祥的笑容,“熬好了?这就让人送进宫去。”

    云萝的眼角微微下垂,一个十分无辜的表情,眼珠稍稍往边上游离的时候还流转着一丝小狡黠,说道:“我亲自送,顺道看看太子和二殿下。”

    这东西,别人恐怕送不进宫,更送不到太子面前。

    目送云萝出府,老太妃小心的呼吸,又轻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人呢?再能干的人也总有那么几样不擅长的,不擅厨艺也没啥大不了,这原本就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的女主子的必备手艺,谁家王妃需要亲自下厨作羹汤?

    于是,老太妃心安理得的回了福安堂,还熏了个香,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太子喝了那碗汤之后,会不会喝出问题。

    有啥好担心的?她家孙媳妇的医术可是经过了战场洗礼,千万将士的共同认证的,别人想求都求不到。再说,她与太子一向姐弟情深,会把不好的东西给太子吃下肚子吗?

    味道差点就差点吧,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下,还能有什么大出息?

第434章 他不仅是太子

    听说阿姐亲手给他熬了安神汤,太子殿下受宠若惊,但是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变了,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一大碗安神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实并没有一大碗,不过巴掌大的小小一碗而已,但是心里的抗拒却让这只碗都在无形中变大了。

    对上阿姐特别平静的眼神,太子殿下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他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该怎么拒绝才能显得既委婉又不会伤了阿姐的心?

    他其实并没有嫌弃的意思,真的,一点都没有!

    太子殿下的脑袋里还在天人交战,云萝却已经把那碗安神汤往他面前推了过来,平静中透着冷酷无情的说道:“喝吧,我亲手熬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亲手”两个字好像被咬得特别重,落在太子的耳朵里,就连脑袋都是“嗡嗡”的。

    他拍案而起,“瑞王府的下人都死光了吗?竟敢让王妃亲自下厨干这种粗活!”

    云萝睫毛轻垂,此时也大概察觉到了异样,但是做都做了,难道要浪费她的一番心意吗?

    对上她幽幽的目光,太子还想再挣扎一下,却愣是鼓不起这个勇气,又低头看看面前桌上的安神汤,大冷的天,一路从瑞王府送进宫里,此时竟还在冒着冉冉热气,现在整个屋里都是那个奇怪的气味了。

    这真的是安神汤吗?

    是的吧,一碗下去估计能晕上好几天。

    云萝又催他,“快喝,不然就凉了,更难喝。”

    太子幽幽的看着她,所以你自己也知道这碗汤十分难喝,对不对?

    云萝木着小脸默默的和他对视,无声的催促就是格外的明显,再仔细看,似乎还能看到一点威胁的意味在里头。

    太子能怎么办呢?被逼无奈,他端起了面前这碗所谓的安神汤,鼓足了勇气,屏住呼吸就把它一口闷了下去。

    那味道,直冲头顶,眼中不由自主的含泪,脑袋还“嗡嗡”的,他发誓,长到这么大,他从没喝过比这更难喝的东西!

    云萝已经开始收拾碗了,对她的表现似乎很满意,看他的眼神,跟他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那么一点点,“喝完了就赶紧睡一觉,我看你精神不大好。”

    太子殿下满脸幽怨,他现在整个人都被那种诡异的味道给包围了,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的灵台,要多清醒就有多清醒。

    阿姐到底是怎么做出这样一碗味道奇异的东西?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别人没有的特技?

    太子殿下心里有吐不完的槽,也觉得这安神汤估计没啥作用,权当是哄着阿姐了,谁叫他是一个这么贴心的弟弟呢?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在云萝告辞离开之后,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一丝困意,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黑,不仅没有被梦魇,甚至还做了不算坏的美梦。

    醒来之后,他心里还有点美滋滋的,因梦魇而损耗的精神也一下子被养了回来,不禁对云萝那一碗神奇的安神汤充满了莫名的敬仰。

    都说良药苦口,难道真的是味道越奇怪,疗效就越好吗?

    太子又爱又恨,悄悄坑了他一把的景玥此时却正在遭受来自爱妻的敲打,既痛且甜。

    刚才从外面一回府就对上了云萝面无表情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阿萝已经猜到了他的小算计,自是小意奉承,安抚、讨好。

    “谁让那小子张口闭嘴的都是阿姐?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本王岂能容得他人这般惦记我爱妃?一时冲动,便小惩大诫。”

    “小惩大诫?”云萝的目光淡淡的,说的话却是一刀致命,“你也以为吃我做的东西是惩戒?”

    景玥一个激灵,连连摇头,“能吃到阿萝亲手做的东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说着还厚脸皮的凑过来动手动脚,被云萝一下掐在了腰上,初步估计是青了。

    虽然云萝对于景玥的行为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但是既然接手了她就会做好,因此第二天又亲自熬了一碗并亲自送进宫里。

    当这第二碗安神汤送到太子面前的时候,他简直是原地蹦起三尺高,意图反抗道:“我已经没事了,不需要再喝安神汤!”

    云萝不为所动,只淡淡的说了四个字:“巩固一下。”

    我不需要!太子在心里无生的呐喊。

    而且看阿姐的表情,他总觉得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只是熬汤熬上瘾了。

    这一次,二皇子正好也在场,看到哥哥姐姐坐在一起说话,他四肢倒腾得飞快,从榻上爬了过来,伸着脖子好奇地来看这碗里的东西,然后被那个冲鼻的味道刺激得连打了三个喷嚏,紧接着掉头就走,如同遇见洪水猛兽。

    太子差点笑出来,悄悄的去看云萝的脸色,那调侃的意思真是再明白也没有了。

    云萝……云萝抓住二殿下的脚脖子就要把他拖回来。

    年幼无知、自己爬进坑里的二皇子殿下双手扒拉着软榻边沿,“啊啊”叫着意图抵抗,却丝毫也挡不住云萝的力气,被轻易地拖了回来,不容反抗的一起坐在了那碗安神汤前面。

    二皇子一个劲的想要把脖子往后仰,却无奈避无可避。他的脾气也是相当好的,被这个诡异的气味无情冲刷着嗅觉,竟然只是皱起了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胖脸,却没有哭鼻子。

    云萝摸摸他的脸,不由说道:“脾气真好,都没见你闹过性子。”

    太子顿时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说道:“傻乎乎的,以后指不定被谁卖了还帮人数钱!”

    云落抬头看了眼狗脾气的太子,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他面前的那碗安神汤,无情催促:“快喝。”

    太子顿时表情一僵,抖着手捧起了碗,带着最后的倔强说道:“我以后再也不喝了!”

    然后与昨日一般,一口闷了下去。

    二皇子咬着手指,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似乎有点馋。

    太子被他的这个眼神给气到了,眼珠一转,忽然伸手把他的手从嘴巴里拉了出来,然后把碗底的最后一点汤汁抹在了他的十根手指头上。

    从此,二皇子改掉了吃手指的习惯,就连云萝都没有想到,她的安神汤竟还有这样的作用!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一点都不!

    太子的梦魇就这么被云萝治好了,顺带着还把二皇子的一个坏习惯给改了,泰康帝和皇后娘娘一点都不心疼两个儿子吃了一种怪异的苦,只觉得高兴。

    泰康帝甚至还好奇的问太子,那安神汤究竟是怎样奇怪的味道?竟把他幼时的梦魇都给吓退了。

    太子殿下当时就气得一整天都没有理他。

    那是药效使然,跟奇怪的味道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太子又回到了生龙活虎的样子,但他暂时还没有从长春宫出来,泰康帝明里暗里都在追查这一盆突然泼到太子头上的脏水究竟从何而来,朝中弹劾太子的声音虽少了一些,却依然存在。

    刚刚成亲的景玥,他原本有十天假期,此时也提前结束,每天早出晚归的追查事情源头,为此冷落了云萝,他心里十分不快,这些不快就全表现在了他的审查手段中。

    于是,弹劾太子的少了,弹劾他的奏表却猛增。

    然而,景玥何时怕过这些?依然我行我素,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被他牵扯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手段狠厉,一般人招架不住,弹劾得多了,皇上每每在朝堂上训斥他的时候却都不痛不痒的,众人也就明白了皇上的态度,太子这一次的事情,皇上也十分恼怒。

    于是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云萝的身上。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瑞王爷对安宁郡主十分爱重,不止一个人看到过他在她面前的模样,简直是满心满眼都是她,没有一点脾气,如果安宁郡主能站出来劝说一二,他定能有所收敛。

    但云萝向来深居简出,以前在长公主府能一个月不出门,现在在瑞王府,她也是一样几乎从不出门应酬,只专注于她自己的事情。

    其实云萝也挺忙的,她要接手瑞王府的中馈,让老太妃安安心心的享清福,一个月的时间,她把王府内的诸事理顺,又收拾了几个换了新主子后想要作妖拿捏她得好处的刁奴。

    哪个府里似乎都不缺这样逮着点空隙就想钻的人,长公主府有,镇南侯府有,瑞王府当然也不缺。

    云萝就喜欢这样的人,管家这么麻烦,遇到几个刁奴就能调剂一下心情,简直是烦躁事务中的一道靓丽风景,每次收拾完他们之后,云萝的心情都格外美丽。

    有人递贴子拜访,找上门来的时候,云萝刚刚查完王府的历年账册,找到几处不显眼的错处,正琢磨着这次要怎么收拾,看到这封拜贴,惊讶的挑了下眉头,然后也没有挑日子,直接把人请了进来。

    来人是御史台的一位御史,云萝不认识,但从他身上的官服来判断,应该是御史中丞没错。

    御史中丞叫什么名字来着?

    云萝想了一会儿才隐约想起来,似乎是姓沈。

    沈啊?

    云萝把玩着一方白玉镇纸,问道:“沈大人找我,不知有何要事?”

    她的态度散漫淡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安宁郡主一向如此,这位沈中丞也不觉得被怠慢,况且他今日有求于人,姿态自然要放的低一些。

    他躬身朝云萝行礼问安,然后说起了请她帮忙劝说瑞王爷之事。

    云萝安静的听他说完,然后反问道:“你让我劝景玥在追查太子被污蔑这件事的时候收敛一些,不要牵连太多人?”

    她的语气平平,让人听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沈中丞沉吟了一下,说道:“风闻奏事本就是御史的职责之一,本职所在,却遭到瑞王的大肆打压,于瑞王和太子的名声也不好吧?”

    “风闻奏事是要你们肃正纲纪,不是听到点风声就轻易的给人定罪。三人成虎,太子这一次若是真被扣上个残害手足的罪名,沈大人觉得他能落得一个多好的名声?他太子的地位还能稳当吗?他才十一岁,一向对二皇子爱护有加,你们怎么就认定了他会做出那种事情?”云萝坐直了身子,澄亮的双眼格外迫人,简直要把人内心深处的黑影都映射出来。

    沈中丞讷讷说道:“不过是职责所在,想必当时大家也并未想这么多,二皇子确实是从假山上掉了下来,且那宫女以死明志……”

    云萝打断他的话,“那宫女只是觉得污蔑了太子之后,反正也活不了了,一头撞死反而死得更轻松一些。”

    沈中丞扯着嘴角,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云萝也垂下眼睑,淡然说:“沈大人回吧,朝中之事那么复杂,我管不了,王爷行事自有他的章法,我也不会去干涉他。”

    沈中丞一惊,忙说道:“还请郡主大发慈悲,我等尽职尽责,却遭到瑞王爷的横加打压,实在是冤屈的很!”

    “所以你们并不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负责任吗?”云萝的表情更淡了,“风闻奏事是职责所在,但你们完全可以说听闻外面有些不好的流言,对太子的影响甚大,请相关部门追查究竟,以正视听,而不是直接给太子扣上一顶不孝不悌、残害手足的帽子。”

    云萝的眉头微微皱起,又说道:“沈大人家中可有孩子?若有人因为你家小儿的一点意外指责你长子心思狠毒、残害手足,你会如何?那大概也正是我舅舅的心情。”

    沈中丞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脸色微白。

    云萝看着他若有所思,“不管你们都有些什么心思,只要太子无大过,无论景家还是卫家都会站在太子的身后,他在我眼里不仅是一国太子,更是我弟弟,你来找我求情,却是找错人了。”

    然后端茶送客。

    送完了客人,仍觉得心情郁躁,眼角瞥见桌上那几本被他特意拣出来的账本,伸手一卷,就带着它们出门找人算账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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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贵女有点冷介绍:
从国医天才、豪门千金,到以打猎为生的乡下丫头,不过是一场爆炸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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