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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游记全文阅读

作者:楚泊舒     六州游记txt下载     六州游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风起希州

    夜色沉沉,康顿城静静地趴在德里河上,城里的人们早也入睡,大街小巷鲜有人迹。尽责的更夫将锣与棒槌挂在肩上,提着灯笼慢慢游走在街巷中,再敲更一次,他们就可以回家休息。城墙的马道上,有军士在巡视、在警戒。

    微风轻拂,书房里浑黄的烛光还在摇曳。

    逐州府主墨昭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紧皱的眉头可见他内心的犹豫不决,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他依然停留在书房里。用带子束住的宽松的白袍,在昏黄的烛光中不断地变换光亮和颜色,恰如他的思绪。陪伴着他的除了烛光,还有一道年轻的身影。

    年轻的门房墨凌玉,五尺五六的个子,英气勃勃的脸庞满是坚毅,灵动的眼珠里目光炯炯,藏青色的带子紧紧地束缚着藏青色的外套,匀称的身子骨充满力量。天黑的时候他被府主召唤,来到这里就再也没有离开。

    刚来到书房时,看见墨昭坐在房间的椅子里紧皱着眉头,右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击,桌面上放着一本书,书中夹着一张纸条,府主的沉吟显然和那张纸条有关,只是出于职责,他没有张口询问。

    给书房燃起炭火,屋子里有些温暖,然后换过几次蜡烛,拨弄过十多次烛芯,去厨房里给府主做宵夜,看着府主在书房里坐立行走、行走坐立,或是低头沉思、或是仰头看着屋顶。期间除了吃食物,府主墨昭是一言不发,墨凌玉静静地看着他在书房来回移动,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没想到,一看就是大半个晚上。墨昭做事一向沉稳,多大的事都能处变不惊,现在能够在书房呆一个晚上且一言不发,是墨凌玉懂事以来从没有见过的事。府主的表现,说明有难以抉择的事发生,还不是一般的难,不然也不会让墨府主如此这般。

    在逐州德里郡东南小雁岭东边、十万大山西端南面与小西河之间,有一片广袤的土地,被逐州人称作小雁岭地区,曾经是逐州和希州久争之地。三百年前逐州内乱,希州将军穆坤乘势占领了这片土地,在其上大量修筑工事,迁人聚居,称西河郡。

    内乱结束后,逐州府多次派兵欲收回小雁岭地区,在小雁岭与希州军鏖战数年,始终未能向东前进一步,西河地区被希州牢牢掌控在手中。三百年来,墨氏历代府主都在想着收复小雁岭地区,这也成为十数代墨族人的心病。

    现在就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机会的机会。

    据暗线从希州首府罗德里戈探听到的消息:希州将军穆朗病重,眼见得医治无望,膝下五子,智宇易洪生,个顶个的厉害,文韬武略治州安民都是好手,也都想着上位。五子之中,穆子智的势力稍显突出,其余四人相差无几。

    五位世子各自拉拢一些势力,争夺将军之位。希州豪门望族纷纷参与其中,更为甚者,理事执事之流,今日随子智,明日随子洪,明里暗里的斗个不停。穆朗病重无力府州事务,又见众人只想着争权夺利不顾大局,有些心灰意冷更加疏于管理。府州事务忙乱,局势一时混混。

    希州混乱,正好给墨昭可乘之机,可以趁此机会夺回西河地区。倘若千里沃野归入逐州,该是一件多么让人舒心的事情!站在小雁岭上往东看,逐州的旗帜在小西河边上飘扬,逐州民众在河边尽情的玩耍,墨府也就能够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逐州陈平日久,民众不愿意战争发生,出兵夺取西河地区很难得到他们支持,一旦举兵会让局势多变。机会虽在眼前,可只是一个机会,要想实现目标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结局如何难以预料!

    墨昭在书房里反复权衡,总是觉得千难万难,要想收复小雁岭地区,就得先从希州府入手,搅乱他们的局势,让不大混乱的局势更加混乱,最好是爆发内战,无暇顾及边境地区,逐州就能突然出兵拿下小雁岭地区收复失地。真要这样做,逐州府所付出的代价不可算计,想想都难。

    看着墨凌玉先是拨弄烛芯,然后添加炭火,墨府主才意识到已经夜深了,尽管屋里暖和,他还是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袍子,看着眼前年轻的身影:高高的身材魁梧的身躯、炯炯有神的双眼健壮有力的臂膀、静谧的力量藏在年轻的身躯里,年轻是真好啊!或许他没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吧,老了老了,忧患太多。

    “凌玉啊,你且说说,如果你跟别人争夺一件物事失败后,有机会再夺回来,你会不会去争一争?”

    “争。”

    “如果代价太大呢?”

    “争!”

    “为什么那么肯定?”

    “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错过了就难再来,如果犹豫不决错失良机,我会遗憾一辈子,该争取的决不放弃。”

    府主面带微笑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年轻就是好啊,毫不犹豫,绝不拖泥带水。

    “如果代价太大,大到牺牲你一生得来的荣誉财富甚至权利生命,你也要去争?”

    “争,为什么不争,如果值得,就去争。”

    墨昭敲敲桌面:“你来看看。”

    得到允许,墨凌玉抬腿走到桌子边,抽出夹在书页里的纸条认真地看,然后皱眉沉思。良久之后,抬头看着墨昭:“叔叔的意思是要先扰乱希州内务,让他们内耗,然后突然举兵,收复小雁岭地区?”

    “对,就知道你了解我的心思,当年我墨氏争夺府主位时,恰逢希州兵强马壮,趁着我们无暇兼顾边境迅速出手,强占原本属于逐州管理的土地,小雁岭地区就此离开了逐州的掌控,我墨氏争位成功后被全州诟病,至今仍然在说我们为权利不顾大局,这一直是墨氏的心结,三百年来莫不如此。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我不想错过。”

    “是啊,人一生追求什么呢。财富、名誉、地位、享受、生存。墨家的追求,大概就是收复小雁岭地区,让小西河成为逐州与希州的边界,解墨氏诟病于民众口中。只是这代价有些大,还不一定成功。”

    “谁说不是啊,这就是我犹豫不决的原因。”

    “虽说难度很大,但也要试一试,大不了失去现在的一切,总比现在成天的被平民指责的好,我在外面不时的会听到平民议论,众口难封。”

    “行,你去知会预事厅格林和理事厅洪正、执事厅麦,准备议事。”

    “麦也通知?”

    “这事太重大。需要听取他的意见,得到他的支持,一旦获得他的支持,后续的很多事情需要他去秘密处理,请他来参与议事是非常必要的。”

    “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第二章 众志成城

    藏在四周的暗卫将小会议室拱卫严密、飞蚊不进。

    小会议室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椭圆形桌子居中,十三把木椅围成一圈,进门一侧的两角立着衣帽架,里面的两角落放有装小物件的柜子。

    预事长南丁格林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子,浅灰色的长短装穿在身上,更显得身材壮硕,此时,他正坐在门口斜对着的椅子上,捻着短须冲府主墨昭抱怨:

    “我说墨昭啊,你找老头子来做什么,不知道我很忙的吗?是不是今天约我们来,晚上有特别活动。先说好哦,我年纪大了比不上你,你可一定要照顾我这个半截入土的人,否则的话,嘿嘿~~,你知道的。”

    ……

    两人说些闲话,不久后理事长易洪正与执事长麦先后来到,落座后会议开始。墨昭讲明聚集的原因,三人都有些意动,希州的情况确实是出人意料。

    希州将军穆朗正值壮年,莫名中病后请大国手医治已有五月,居然不见好转。其长子穆子智不知为父亲分忧,拉拢希州幕正澜等一些人四处活动,急于扩充实力,其余四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个个拉帮结派笼络人才,明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纷争不断。

    穆朗无力也无心专注府州事务,由着治下各属自行忙乱。希州府各属只顾着自个儿前程,对治内事务疏于管理,穆氏对此也不过问,任由穆朗父子折腾,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大像希州人的做派,那里的形势,比预想中的更复杂更难预料。

    墨昭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如果能对此善加利用,未必不能报当年之仇。”

    “当年,我们的先辈与盛氏斗得水深火热时,希州府主穆坤突然出兵,强占小雁岭以东属于逐州管理的地区,统一全境还改名西河郡,我们四家因此都被骂作府贼,三百年来一直如此。尽管我们接管府州后,事事以民为先,可以算是为逐州鞠躬尽瘁,他们依然在骂府贼,三百年哪!民众的双眼总是盯着府州看,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是谨小慎微。”

    “当年不得已起兵反抗,我们先辈作出的牺牲难以算计。作为受害者的墨家,实力一时消耗殆尽,南丁氏、易氏,我顾氏也是元气大耗。平民们一直不体谅,说我们为夺府主位编造谎言,盛氏没有我们说的那么可恶。”

    “后来事情水落石出,民众知道盛氏所作所为,对他们失望透顶。却也没有原谅我们,毕竟丢失小雁岭地区已经成为过去,府贼的骂名怎么也解不掉。一家背名、四家同骂,也算是祸福同享。这是没办法的事,小雁岭地区丢失是事实,怎么都遮掩不住,因此也别怪他们骂人。”

    墨昭的神色变了又变。三百年的恶名,不是谁都可以受得了的,墨家作为被骂第一位,更是难受。听得两人说话,确实没法反驳,事实已成,难道还能堵住民众的嘴不许他们说话,那不是更让民众怨愤?静了心思、抬头看着格林:“叔叔怎么看?”

    凌晨得到墨凌玉通知的时候,格林从他的口中得到消息起,就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非常棘手。希州人的凶残,整个武阳大陆无人不知!像剜人心下酒,砍人头比赛这样的事,他们做起来得心应手,每到一处杀光土地上的人、将财物洗劫干净是他们的喜好。他们所到之处,几乎是片瓦不存。

    希州的发迹史可以说是一部少有人性的历史,它的东北部原本是良州管辖、南部五郡归陈州所有,希州人趁陈州内战无暇北顾,将陈州人全部杀死在南部五郡,势力延伸到海边,后来将东北部土地从良州人手里抢过来,由于良州势大,他们只敢将土地上的人驱逐去北方。在驱逐的过程中,良州人十去五六,希州府居然称迁徙途中意外死亡。

    与逐州争夺西河地区,希州人彻底暴露了他们的野性。

    三百年前逐州内乱之前,逐州府占有西河郡超过七成的土地,数十万人口,物产丰富岁月和美。希州府主穆坤乘着逐州内乱,出兵占领小雁岭地区,改名西河郡,还向西进军数十里,所到之处,时时有人头滚落,就在他准备屠尽所占地上的所有逐州人时,一个偶然事件让他惊吓过度,没敢再挥屠刀。

    七州之中,逐州实力最强,相邻府州不敢侵犯,唯独希州,当年敢抢去小雁岭地区,杀得小雁岭东边土地上人头滚滚,要是没有意外,当时的小雁岭地区也会满目荒芜。后来两州为争夺西河郡鏖战数年,双方死伤无数,希州依然取得胜利,牢牢地把控着西河郡,可见希州军战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据事后希州府统计,原先生活在小雁岭地区的逐州人十去七八,希州人的屠刀不可谓不锋利。失去小雁岭地区,失去生活在那里的数十万民众,墨府怎能不被民众痛骂,怎么会不想收回失地,只是希州一直警惕,一直不给他们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虽说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试试谁知道最后怎样呢?希州人是凶悍,逐州府就因此要一趴到底?听见墨昭发问,格林思考一会儿,满目坚毅的抬起头:“做吧,我觉得可以试试。”

    “我也觉得该试试,大不了遭遇失败,我们退出府州做普通民众,总好过至今被人骂府贼。”

    “麦,你呢?”

    “我是做事的,你们觉得可以就行,我只管去做就好了。墨昭你要问我的想法,就一字:干!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等到以后没有机会时,后悔也没用。我们逐州作为武阳大陆最强的州,这个亏吃得大而且久,有机会反击,哪怕是一丝丝机会,也该去努力。”

    “这事风险很大,成功的可能很小,我因此一直在犹豫,不过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就很难再有。如果谋划得当,未必就不会成功。既然你们都同意,我们就一起努力,剩下的就交给洪正和麦了。”

    四人走出会议室,易洪正和顾麦自去商量。

第三章 麦克尔赴凉关

    逐州德里郡西南角有一座大城:康顿,逐州府城。

    德里河发源于毛乌里山,向东北流经德里郡汇入希河。在流经德里郡康顿时,一分为二继续流向东北方,流出康顿城后又合二为一。很多年前,有一个康姓渔民顺流而下,来到德里河第一个岔口,见地势平坦水流缓慢,水中游鱼源源不绝,特别适合居住,就说服十几户族人近邻来此建了个小村子,取名康村。

    康村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康姓渔民一行辛勤地开荒种地撒网捕鱼,生活逐渐安适,后来陆续来人定居,小村庄成了小镇。顾麦的先祖游历天下来到这里,看见小镇特别适合久居,迁来族人安家落户,来这里居住的人越来越多,小镇改名康顿镇。墨家居府主位后,将府城迁到康顿,大力发展,成了康顿城。

    经过三百多年的努力建设,康顿成为六州第一大城,城内街道三纵三横,三纵道尔、道顿、道石,三横康利、康顿、康甫。府主府位于道顿街与康顿街交汇处,旁边是六州最大的康顿佣兵工会和六州钱庄。

    道尔街的东南端与德里河东支流交汇的地方,是逐州六大佣兵团之一的道海佣兵驻地。道海佣兵团的东南边,有一间不大的卖杂货的名叫麦克尔杂货铺的店铺。这一天,有个年轻人来到道海佣兵团,然后转道秘密去旁边的麦克尔杂货铺,见了杂货铺东家麦克尔。

    麦克尔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微胖的脸上一双时常眯着的小眼睛,总在不经意开合间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个精明人。他的明面身份是一个杂货铺的小商人,经常去各地做些买卖,暗里确是替逐州府四处收集情报,是逐州暗卫外线人员。

    看见年轻人由密道造访,他知道暗卫有任务交付,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他都已经习惯了。将年轻人迎到二楼,屏退左右、亲自为年轻人端上酒水,静等来人开口询问。

    “麦克尔,麦克尔•马丁,康顿城本地人,祖上是渔民,因为战功,家族曾有人做过逐州府理事,后来家道中落,以经商为生。家族余荫,生意多与州郡往来,逐州暗卫外线成员,长期在逐州与希州间走动。多年经营,现在家境殷实。”

    “公子说得对,不知道有什么我能为府州效劳的,请公子明示。”麦克尔听年轻人的话语,估计是府州有事不方便去做,需要他暗中行事。

    年轻人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一口:“这酒水不错,麦克尔你是真懂得享受,普通的酒水到你手里,就变得这么有味道。要不,告诉我这酿酒水的秘密。我回去也试着酿造看看,能不能像你这里的一样好喝?”

    麦克尔一脸尴尬的笑:“公子说笑了,这些酒水都是我自己酿造的,所用的材料也非常普通,现在还存有一些在地窖里,公子如果喜欢,走的时候不妨带些。”

    年轻人见他脸色窘迫,不再说笑,拿出一封密信递给麦克尔,后者郑重接过认真的看,内容很少,就是请麦克尔自行筹措一批物资押送去凉关,到时候有人会接应,事完付报酬,年轻人特别强调:无意事败赔偿损失的四成,故意造成失败会家小不保、死无全尸。

    麦克尔诧异万分,就这么简单的事,需要说得那么严重?年轻人再递出一物,附在他耳边细语几句,麦可尔拿着物件的手先是发抖,然后将五指紧握,仿佛手里握着的是全家人的性命似的。

    这次的托镖有些棘手。年轻人让他送的货物,即使陪偿物价的四成,他全部身家都抵不上,何况还有别的特别交代。虽然事情做得秘密,失败的可能应该很小,但世间事没有绝对,一旦失败,托镖者自然损失重大,马丁家更会元气大伤,甚至可能一蹶不振。

    考虑很久,麦克尔还是答应下来,成功了肯定是前途一片大好,失败后大不了重头再来,托镖的人与事都太重要,不拼一次,以后的路会窄很多,府州所托的很多事情,就不会再落到他手中,没有州府和郡城照拂,马丁家族很难再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麦克尔向着年轻人鞠躬行礼:“公子所托的事我答应了,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好。此去如有意外,还请公子以后能照顾我的家人,我在这里先行谢过,对公子所托的事一定鞠躬尽瘁、无怨无悔。”

    “好,马丁先生的情,我记住了,以后力所能及、绝不推迟。”

    “恭送公子!”麦克尔再次鞠躬,神态虔诚。有了年轻人的保证,他就可以免去后顾之忧,尽心尽力地完成年轻人的托付。

    “千万别送,我没来过这里,知道吗?”

    “是,公子慢走。”

    任务完成,年轻人满意的看着麦克尔,然后顺着来路悄然离开。

    第二天早上,麦克尔招来杂货铺掌柜,告诉他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小心看着店铺。然后整理衣装,来到康顿佣兵工会,发布招聘信息:急招佣兵八人护送货物去凉关,三日后启程,时间二十三天左右,报酬二十三两黄金。

    觉得报酬还可以,在工会大厅休息的佣兵忽的就围了过来、争相报名,左挑右选后找好八名佣兵,工会给他们办好相关手续,麦克尔预付每人一两黄金,告诉大家第三天一早在麦克尔的店铺前集合。

    他用两天的时间去几家商铺选好货物,看着他们将货物打包装好,让自己杂货铺伙计送到店里安置好。

    在道海佣兵团会客室,佣兵团长南丁戴维与麦克尔正在商议。年近四十的戴维目光炯炯身材魁梧,正是他建议麦克尔去佣兵工会招募人手,花费两天时间购买货物的。有了外面招募的八人,道海佣兵团再派出十余人同行,这样可以混淆视线,让有心人觉得麦克尔的货物寻常,可以少些注视的目光。此刻,两人就出行的路线和可能出现的状况进行详细的探讨。

    第三日一大早,接了任务的佣兵们来到麦克尔杂货铺前,八辆马车停在杂货铺门前,装满货物的箱子和袋子摆放在杂货铺门边,佣兵们将货物装上马车捆绑好,麦克尔给每人一两黄金,一行人押着镖车出东边南门。

第四章 林深处有水村

    逐州德里郡东北的乌镇,是逐州边境通往良州的重地。

    这一日夜晚,乌镇北门五里外的村庄中一户农家院子里,有一对夫妇正在纳凉,微风习习星星点点。丈夫坐在椅子里,将脚平放在前面的凳子上,面孔朝天看星星,嘴里还在数数,一脸的悠然自得惬意非常。

    妻子就坐在旁边的椅子里闭目养神,估计是饭后无事做,睡觉有些早。屋子里的鼾声此起彼伏,丈夫一脸的幸福,正要起身,一道黑影从头上越过,急速飞向北方,丈夫看着飞过的鸟儿,眼中满是羡慕:我要是有一双翱翔的翅膀多好啊,可以自由自在地飞!

    黑影从小院子上空掠过,借着夜色的掩护急速向北,飞过一段路程后,再向东北方向飞去,途中停留两次,终于在深夜飞到一个村子上空,看着下面的目标俯冲下去,停留在一家村屋二楼的楼梯口,一个老人正坐在那里乘凉,见鸟儿停住,抓起它,从它脚环里取出一个小筒,打开后抽出一张纸条,进屋取些饲料放在鸟儿面前由着它啄食休息。

    老人进屋,掏出打火石打火点燃蜡烛,张开纸条慢慢地看完,沉思一会儿,拿出纸笔写些什么,将写好的纸条装进小筒绑在它的脚环上,鸟儿好像休息好了,扑棱着翅膀升空远去,很快就没影儿。

    ……

    乌镇北门外有一条容两匹马并行的路,被人们称作有水村路,熟悉的人知道,它通向三百五十里外的有水村。有水村在德里河与希河汇合的地方,那里风景优美景色宜人,是一个远离喧嚣的村落,

    据说是一个探险的小队发现的,他们顺着德里河往下游走,走到尽头,看见自然风光优美无比,回去后和人吹嘘,被一位富翁听到,富翁觉着不错,派人探查,然后联合几人去建个休闲地,空闲时去休养。去建屋居住的人多了,村子慢慢地发展成大的村落。

    走近村子,首先是一个大垛口,白天开夜晚闭的千余斤重的厚铁门,防止野兽进村。垛口上有人看守,旁边高大的护墙向两边延伸百丈,再往边上是高大的乔木,乔木下长满荆棘,全村周边皆是如此。乔木内的护墙比村口的那一段要薄而且矮些,乔木下的荆棘地里,有捕兽夹和陷阱,防止野兽进村。

    进了村子,首先看见的就是村部,一排低矮的木房,全村三里见方,村部就十三人。村部后面是广场,广场周边是民舍,民舍外面是环形跑道,村民们跑步锻炼的地方,跑道外是成片的耕地,耕地外就是护村的矮墙和荆棘带。在北面、德里河与希河汇合处是西津渡口,河流交汇后继续向东流。河水从西津渡口向西北流进流光湖,湖的北面是高大的峭壁。峭壁上满是鸟窠,鸟窠里的鸟以繇鹰最多。

    村民所需,村里绝大部分都有,只有极少部分从外面购买,民风淳朴,生活悠然。

    村部最左的启蒙室里,一个老人正靠西窗边坐着,拿着本逐州志看得津津有味,捻着胡须不时的笑。有几个小孩在睡觉,有几个小孩在剪纸,有几个小孩在习字,还有几个小孩在轻声读书,更多的在作业,一切自然而然。

    广场上一群年轻人在玩抓媳妇游戏。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先在场地画个圈、活动不能出圈,猜拳行令,赢的人就抓媳妇。抓人的用白布条蒙上眼睛开始行动,被抓的四处躲避,一旦被抓着了,同性亲嘴,异性亲脸,时间一炷香。一旦犯规或拒绝,以后就不能参加这类游戏,敢有出格举动者,村禁闭室伺候。

    因为民风好,从没有过因此被关进禁闭室的。抓媳妇游戏听着好玩,真做起来就难了。撞着碰着绊着都不算,只有手抓住手才可以,躲避的方式不限,只要不出圈就行,被抓的实在躲不了就去撞抓人者,或碰或绊都可以,前提是不能用力,结果可想而知。有时候玩一天都没有成功过一次的。偏偏年轻人好胜,广场上经常有玩游戏的人在追逐嬉闹。

    王之颜用白布条蒙上眼睛,玩得不亦乐乎,他比同伴们都要高些,身手好人英俊,刚才在那边和小孩子们玩捉小鸡被喊过来的,五年前在村里,“之颜哥哥”和“打板子”两个词是经常连在一起的。

    他自小就比同龄人个子稍微高一些,人也长得英俊些,只要一起玩就是孩子头,男孩女孩都叫之颜哥,后来十多岁时。比他大上四五岁的也叫之颜哥,村部的启蒙室里,王之颜最调皮挨戒尺最多。只要有他在启蒙室,听见戒尺声声脆,村里老人们都会去看教席教训王之颜,看得老脸满是笑容。

    王之颜正想着事儿,一个温暖的身子忽然撞进怀里,在他嘴角轻吻了一下退开。摘下蒙在眼上的白布条,一个漂亮的女孩正看着他,满脸的笑意。王之颜看着对方也笑起来:“莘儿调皮,我要亲回来。”

    “好啊,追上我就给你亲一下。”名叫尹子莘的女孩一路脆笑声跑远了。

    王之颜看着她跑远并未追去,挥手大喊:“下次我一定亲回来!”

    玩伴们一阵酣畅的大笑声,都在朝着远去的人微笑打招呼。尹子莘二十多岁,在村里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只要她在村里,广场上习练技击的,九成的人都会挨她揍,而且是往死里揍的那种。尹子莘的话很犀利:在村里被揍得惨的人,出了村子才有很多揍人的机会,要不然就是出村后还挨揍。很多比尹子莘大四五岁的人出村后都觉得庆幸,在村里挨的那揍没有白挨。

    看着远去的尹子莘,王之颜微笑着摇摇头。两人回村没多久,在村里难得有一段平静的时光,久违的放松,让两人都有充足的时间,做些各自的事情。尹子莘比王之颜大上几岁,有着自己的意中人。

    她是王之颜在良州的秘密护卫者,两人在良州待了五年的时间,其中的滋味一言难尽。刚到良州时,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苦,尹子莘陪着他历经磨难艰难成长,为了保护他曾数次负伤,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这次回来后,两人就会分开。想着一直陪伴的人就要远去,心里满是不舍:姐姐,我走了。

第五章 一路向南

    告别玩伴儿回到家中,爷爷王栋和几个叔叔正等着他。

    几个月前,一身疲惫的王之颜与尹子莘回到有水村。回到成长的地方后,他放开身心,在村里尽情地玩耍,无拘无束地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等待着十八周岁的到来。在村里,满十八岁就是成年,亲朋们会给年满十八岁的人举行一个成人礼。

    他希望自己的成人礼有爷爷在身边。

    自从四岁多来到有水村后,他一直呆在爷爷身边,玩耍、学习、成长,有水村留下了他成长的足迹。因为自小就长得可爱,会说话有礼貌懂谦让,村里人很喜欢他,孩子们特别爱和他一起玩耍,他一直是同龄人、甚至上下三四岁的孩子们的孩子头。

    长大一些后,他进村部学塾学习,跟着大他很多的孩子们一起下河摸鱼,去流光湖里游泳潜水。因为调皮,少不了被孩子们“围殴”,被作为学塾教席的爷爷用戒尺打屁股。每当他被处罚的时候,老人们就围着看热闹。

    一直到满十二岁离开村子前,他的每一天都过得快乐充实。有水村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与宁静自然,充满他的心间。去良州五年多后回到村子,原本想着在村里待个够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两天前的一个晚上,他被爷爷叫去,爷孙俩交谈很久。最后,他答应了爷爷的要求,去做一件危险的事,他需要先到乌镇去召集同伴安排任务,然后独自一人先行,同伴们会根据他的安排做相应的事情。

    王栋慈爱的看着孙子:“时间已到,一切准备就绪。你先走吧,路上一定要谨慎小心些,遇事多想想没坏处。”

    “是。爷爷,各位叔叔,你们也要小心,我先走了。”王之颜来到村口,垛口上的守卫正在来回的走,看见他,年龄大一些的走下来,解开拴在柱子上的绳子,将马匹的缰绳递过来:“孩子,一路小心。”

    “谢谢叔叔。”

    翻身上马,向前跨出大门再走十余步,回过头看着村口的大门,巨石砌成的围墙上有些青痕,厚重的铁门藏在围墙的后面,垛口上放哨的人在向他挥手,这次出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深深地看一眼,调转马头,短鞭声在马耳朵边响起。马儿先是慢步,然后扬起四蹄,马蹄声得得响,穿过村口传向远方,越来越远。

    村部左角,一对年轻人站在那里看着村口大门。一身淡黄装的尹子莘痴痴地看着村口,看着王之颜上马,看着他回头瞭望再调头南去,直至身影消失马蹄声也消失,满脸的不舍,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大牛,你说他这一去多久才回来?”

    挨着尹子莘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穿着蓝色的上衣,用布带束着腰,脚上一双布鞋,浓眉大眼的,刚毅的面庞菱角分明,整个人精神抖擞。听得发问立即摇头,这事谁知道哩。

    “怎么,舍不得?”

    “嗯。我跟他在一起五年了,五年的陪伴,酸甜苦辣什么滋味儿没有?看着他从一个半大孩子长成青年,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眼中,现在算是一个男子汉了,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的亲弟弟,一下子让他一个人远行,怎么舍得?”

    “别说是你,我们都舍不得,打小他就是我们的开心果,启蒙室里捣蛋,流光湖里捉鱼,玩游戏时作弊被罚,然后继续玩再作弊,接着又被罚,怎么搞怪怎么来,偏偏就不惹人厌,我们比他大的,在湖里捉鱼被他捉弄、打他的不少,护他的更多。这一走啊,不知道多久再见。他是天上的雄鹰,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

    “我知道,只是舍不得,他十二岁就开始流浪良州,我是他的守护者,五年的时间由小孩长成大人,难为他了。回村这几个月,天天看见他笑,我格外开心,或许这是他成年前的最后的欢乐吧,以后怕是没机会的。”

    “是啊,过几个月就是他的成人礼,很多人都准备好礼物在等待,哪知道他现在就走,连几个月都等不得。也是,他的路跟我们是完全不同的,就算有心帮忙也很难帮得上,在这里,我们除了祝福他好运,别的就什么也做不成。”

    “是啊。话说我当着你面亲他,你不生气?”

    “我很生气!”

    “能不能不要这么假?”

    “我们村从小女孩到中年阿姨,没亲过他的有几个?实在是他太可爱,太漂亮,都知道他这方面缺心眼,而且是被动的,谁会怪?况且你当他是亲弟弟,对他跟个老母鸡护子似的,亲一下还算好的,为他和人拼命才狠。”

    “哼,木头,要你说!”

    王之**着马一路狂奔到乌镇,在一家客栈停留半炷香的时间,与客栈里的几人见过面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他向客栈掌柜要些食物,出客栈后继续南行。

    夜半时的府道上特别的静,空旷的树林里阴风习习,王之颜见马疲乏,就在路边休息。他先从褡裢里掏出饲料喂马,然后去林中找些枯枝,在路边准备生火,突然想到什么后,又将枯枝扔进林中。回到路边,从背上的褡裢里取出笛子轻轻地吹着,肩上的繇鹰歪着头看他,用嘴在他肩上不停的啄,好像在帮他排除寂寞。

    休息一阵,马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一人一马一鹰继续向南,奔走在悠悠的夜色中。

    九天后的天亮时分,到达十万大山西端的鲍尔集,实在是人困马乏到极点。王之颜将马拴在离集镇很远的林子里,让马儿吃草恢复体力,自己就近吃些食物休息,等到一天将要过去,才走出林子、在集镇上的来源酒肆住下来。

    就在王之颜离开有水村一个时辰后,王栋一行六人出现在村部前。

    王栋看着村子垛口上年轻的身影,又回头看着村部启蒙室,看着有水村的天空,好久没出过远门了!自从二十年前回到这里,他大部分时间留在村里教孩子们学习,很少出门,外面的事务,全部交给年轻人去处理。一晃二十年过去,犹如昨日一般。感慨一阵子,回头望着其中一个年轻的汉子:“东晓,都准备好了?”

    “是,东家。一应所需,该鹰书传讯的,都已经准备好,晚上到乌镇歇脚。”名叫东晓的汉子一脸沉静的说道。

    “走吧。”

    村口的人们见到王栋都躬身行礼、轻声问好,老人含笑点头。垛口上的年轻后生,都在村里启蒙室得到过老人的教诲,看见老人自然非常亲切。打过招呼,王栋六人翻身上马直奔乌镇,二十年的西窗教席,还是挡不住翱翔的心,该出去走走了。

第六章 相遇鲍尔集

    麦克尔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镖队出康顿东门时八辆马车二十三人,走上去凉关的府道后,一直不快不慢的朝着东南方行走。正常情况下,他的镖队到达凉关需要二十天左右,他告诉佣兵们,在二十三天内到达目的地就行,不用急于赶路。

    路上遇到镖队走得急的,他们就让行,

    多年在这条府道走动,一路的情形都在他的心中,哪里能住宿,哪里会遭劫或者可能会遭劫。他可是非常清楚,也因为熟悉,每次走镖,他都能巧妙地避开那些不必要的麻烦,顺利完成任务。

    沿途的村庄集镇,都有麦克尔的故事。他喜欢喝酒,偶尔跟众人耍点儿小钱,请不认识的人吃饭喝酒什么的,对他来说是常事,随意给小孩子买个小物品,也是常事。多年来,府道边认识他的人很多,抢劫者也不例外。

    只要麦克尔走镖,几乎不出意外。逐州府将去希州的很多事务托付给他,就是因为他在这条府道上的人脉很好。

    麦克尔深知,做任何事,得利者越多出事的几率越小,这几乎是一个定律,他用极大的心力与时间在这条道上经营,慢慢地,这条府道几乎成为他的专属道。这一次,他的镖队在府道上大摇大摆的走,押运的货物很普通嘛。

    近二十个日夜的行走停留住宿,他的镖队平安到达鲍尔集,住进来源酒肆,还有几日路程就到凉关了。

    住进酒肆后,麦克尔松了一口气,紧绷十多天的心弦,终于可以稍稍松弛一下。到了这里再到凉关,也就三四天的路程,几乎可以算是到达终点,因此,他决定在镇上停留一日再走。走进客房后,让伙计送些酒水到房间来慢慢品。

    鲍尔集是热闹的集镇,逐州去希州的必经之地,背靠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西端是三州交界处,它南边的小雁岭,向南延伸到凉关与小西河相接,北面是良州,东边是逐州德里郡,山脉东西绵延千里,南北宽十数里,山高林密物产丰富,野物野果药材木材,特别是珍稀红木,一种上好的家具材料,在六州只有这里产出。佣兵和集上的居民经常去山里打猎采药伐木材。

    逐州府道修建以前,这里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庄,府道开通以后,在这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成为一个集镇。鲍尔集是不设镇的镇,有德里郡办事机构在管理镇上的事务。集上商铺酒肆客栈民居一应俱全,方圆几十里地就这么一个大型的人群聚集地。

    日落西山,一只商队走进酒肆,一行十几人,领头的是个精瘦的汉子,大冷天穿着件敞胸的皮褂子,头上的皮帽子遮住了眉,闪着精光的眼睛,一看就是力量十足的佣兵头儿。跟在后面的是一个面容矍铄的老人,该是镖队的东家吧。

    进得大堂,那精瘦汉子当先坐下,矍铄老人和两汉子边上作陪,其余人等另寻桌子入了座。看见有客人进屋,伙计手脚麻利的奉上酒水,将客人面前的空碗全部倒满后,一脸笑容地询问客人们需要些什么。

    精瘦汉子开口一串菜名,听得伙计脸上的笑容更盛。不用问,不看菜单就能把菜名说得这么顺溜,是老主顾无疑。于是更加卖力的吆喝着,不一会酒菜上齐,一群人狼吞虎咽好不快活。只有那像东家的老人在慢慢地吃,一脸的安静闲适,仿佛周边什么都没有。

    麦克尔心里好奇,这只商队在这个时候到来,应该会在酒肆留宿,他们会不会对自己的任务产生影响?出于习惯,他决定到楼下探探口风。放下手里的杯子,下楼来到老人身边,问声老爷子好,老人让出座位给他。

    “老爷子,这么大年纪还出来跑商,生活还好吧。”麦克尔很自然地在老人旁边坐下来。

    “还算过得去,逐州平和百年,州府勤勉,民众的日子自然好过,好多年没跑商了,这次去希州看望朋友,顺便走走商挣点路费,生活需要勤劳嘛。”

    “希州啊,生意好做钱好挣,就是民风彪悍,动不动就拔刀子,老爷子这身子骨?到了那里受得住不?”

    “要生活啊,不挣点儿钱怎么行?别说彪悍不彪悍的,怕,能不去吗?你看这六州,哪里的人不彪悍,只是希州人最凶猛。”

    “也是。能不能问问,你们这次都带些什么货过去?

    “就是普通的民用布匹,值不了几个钱,你呢?”

    “我啊,倒腾点儿粮食兵器。”

    “逐州大马刀?”

    “老爷子是精明人,我确实有一批大马刀送去,价格也好,跑一趟能赚些小钱。”

    “小哥好本事,这门路一般人是不可能有的。希州人特别喜欢大马刀,刀光闪亮抡着有劲,他们自己的产量不足,时常需要从周边几个州进,就是盘查严格,没有门路就做不成,甚至有危险。我经商几十年,一直想做点兵器买卖,老了都没有成功,就送些杂物过日子。”

    “是一个熟人介绍的,每次都不容易。明日一早出发,过几日就到凉关,同行如何?”麦克尔面露惬意,心里却十分警惕。

    “好,人多热闹嘛。”老人很随意,没有半点防范的样子,好像自己运送的,真就是一些半钱不值的货物,一丝意外的担忧都没有。

    “就这么说定了,沿路有几处山贼出没的地方,还请多多照应。不知你老~~”

    “我姓王,王栋,在有水村做教席多年。这次去希州,主要是应别人邀请去的,顺便带些货物过去。有些担心路上不安全,雇他们护送。大家彼此照应是应该的,明天一起走。”

    “麦克尔,康顿人,不打扰各位用饭,我先去楼上看看,各位吃好喝好。”麦克尔朝几人拱拱手团礼一圈,走回房屋。

    次日早晨,来源酒肆从晨光中醒来,安静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热闹,吆喝声、吵闹声、抬物件发出的声音,酒肆伙计不停的来去穿梭,一片繁忙景象。

    麦克尔站在楼梯口看着酒肆里的一切,很突兀地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总是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再看看四周,没有可疑的人啊。不安的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又来自何处?左思右想不得其法。正犹豫间,一支商队出现在酒肆东边不远处,麦克尔的眉头舒展开来。

    离开康顿城开始,这只逐州暗卫扮成的商队,一直远远的吊着,在暗地里保护着他的安危,随时准备在危急关头予以救助。眼看着很快就到凉关,暗卫队长觉得大势已定,决定和麦克尔汇合,才主动现身来源酒肆前。

第七章 路途惊变

    一群人押着镖车不紧不慢的出了集镇,沿着府道一路向南。

    麦克尔骑在马上有些小欣喜:再有三天,留宿三次,镖队就可以到达凉关。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有新的力量保护,出问题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再加上有人接应,可谓万无一失。刚才肯定是多疑所致。也是,多年经商的老毛病,看来此次回去要多休养一阵子。

    心里正喜悦,看见那位老人的车队慢慢地走出酒肆的大门,连忙吆喝马儿停住:“老爷子早啊。”

    “早,你怎么在最后面?”

    “我的商队在前面不远,事情交给佣兵们就行,我跟着赶脚,走哪里都一样,看见老爷子亲切,想跟你们一起走、说说话。”

    “好,有他们做事,你做东家的只管付钱就是,他们拿了钱会把活干好的,倒是省心。”

    “老爷子祖上是逐州人么?”

    “惠州剑关人。年轻时,常在惠州和逐州之间跑商,后来定居逐州德里郡有水村。这次是顺便带些货物去,然后在希州带些货物到惠州剑关。从惠州回到有水村后就准备不再出门,安心在那里养老喽。已经近二十年没有跑商,现在跑商还算太平,我年轻的时候经常遇贼,被抢过不少,好在破财保命,才活到今天。”

    “老爷子真是好运,我好几次被抢,全身就剩条内裤,什么都没有,护送的佣兵不论多少都被打晕,也是剥得就剩内裤,打火石都不留一个,真是绝。好在抢劫的图财,未害人性命,只有一次,我的佣兵仗着人多杀死抢劫者,结果来了更多的劫贼,除我外全部送命,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至今却记忆犹新。后来遇到抢劫,但凡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动手也不伤人性命,除非万不得已,倒也跑商至今。”

    “你就没想过反抢过来?”

    “没,跑商虽然辛苦,但利润可以,跑几次被抢一次两次的,虽然赚不了多少但保本有余,遇上抢劫者,被抢之后就当游历。一旦反抢对方,就一生都不得安宁,各州不但不表扬,还会记入抢匪名单,形同盗贼,稍有不顺意就通告缉拿,前景不妙。”

    ……

    “东家,那边出了点小事,请你去看一下。”

    “好。”

    老人的镖队走在最后,前面不远是一只不熟悉的镖队,再前面是逐州暗卫的商队,麦克尔的车马走在最前面。一共四只镖队,往前看时,第二只车队末尾在转弯处渐渐消失,麦克尔与老人告别,纵马向前,追向自己的镖队。

    途经陌生车队时,麦克尔看似漫不经意的眼角余光扫过,其实是在暗暗地打量,他们是昨天晚上到达的,在来源酒肆旁边的客栈歇脚,这引起了麦克尔的注意,细看之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看来就是赶路遇上了。

    快接近自己的镖队时,麦克尔发现车队在正常行走,有几个佣兵聚在一起,好像在搀扶什么人,然后停在路边。走近一看,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蹲在地上,右手紧紧压着肚子,表情非常的不自然。

    几人听见马蹄声,看见麦克尔靠近,其中年长的佣兵赶紧出声:“东家,他的肚子非常不舒服,不能坚持赶路,你看……”

    麦克尔皱着眉头,那年轻人刚要说话,一溜儿小跑去了路边的林子,很快地,隐隐有恶臭味传来。众人等了一会儿,那人才慢慢回到他们停留的地方,神色有些萎靡,说自己可能没法前行,请东家体谅。

    看着年轻人,麦克尔有些踌躇:“按契约我不给你一个铜子都是应该的,看你辛苦押镖走了这么多天,给你三两黄金币,已经先给过你们二两,这是一两,你离开队伍吧。自己路上小心,最好回鲍尔集看看国手,先治病。哎,知道你们不容易,我做跑商也不容易。不然可以再给你一两。”

    年长佣兵接过金币,随手放在年轻人的兜里:“我代东子谢过东家,东子,还不快谢谢东家大恩。”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年轻人急忙行礼。

    麦克尔送走东子后又走过一段路程,想着任务很快结束就有些兴奋,是啊,翻过文道岭到达凉关,就可酣畅了!麦克尔正想着,佣兵队长走过来:“东家,不好了,大部分人突然发现吃坏肚子,跑林里拉稀去了。”

    麦克尔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不对劲,刚才想事情太入神,身边出现异常都没发现,这是不常有的事。不好的预感再次浮现心头,想着队伍后面那只暗卫商队,但愿他们不要有事,回过头往后看,奇怪,他们的人也在拉肚子,看起来居然比来源酒肆出来的还严重。

    他们没有在来源酒肆住宿啊,怎么也拉肚子?离鲍尔集已经很远后才发作,这是极不正常的。麦克尔想了想,吩咐队长:你们保护好商队,我先去探路,看看有什么不对,等大家好些后,你带镖车跟上。

    一边走一边思考,心里总是不踏实,又走过十几里路,他决定返回和镖队一起。调转马头不久,迎头碰上的,是那只没有打过招呼的车队,他们在路上走得不慢,还有佣兵在低声说些什么,好像和他们超过的两只镖队有关。

    心里嘀咕脚下不停,然后就看见镖队正慢慢地朝着自己走来,麦克尔看见佣兵们都气色不好,有两三人领着镖队在赶路。等车辆经过后好一阵子,逐州暗卫的商队出现在眼中,然后从他身边经过,暗卫头领向他点头示意。

    看着头领的眼神,麦克尔放下心来。再过一会儿,老人的镖队也出现在他的面前,和他们差不多的情况,精瘦汉子面色不好的赶着车,其他人正在说“晦气”什么的,一个佣兵正往林子里跑,老人倒是没事,正坐在马上一脸苦笑。

    “老爷子,你们也在拉肚子?”

    精瘦汉子瞪他一眼:“这位东家,你是来看笑话的,看我们倒霉?好像你们的人也是很不对劲吧。”

    麦克尔连连抱拳行礼:“大哥你误会了,前面两只镖队在拉肚子,想必你们也看见的,我刚才在前面探路,回来才发现车队的佣兵们情况不妙,担心老爷子身体出意外,就等着看看,才知道你们也遭了殃,估计是水土不服吧,老爷子没事,就一切都好,这么大年纪还跑商,真不容易。”

    ……

    天色黑尽才到路边的村庄歇脚,比计划的要迟很多,第二天依然如此,第三天还是一样,估计是第一天闹腾得太厉害,几天都没缓过劲来,留宿霍尔村时,他们的情况还是没有多大的好转,这让麦克尔暗暗着急。

第八章 劫临文道岭

    府道旁边的霍尔村,距离凉关不算远,车队行走需要大半日。早上从村里出发,下午就可以到达凉关。村里大多数人姓霍尔,据说是一个名叫霍尔奥良的人流浪到此,建房居住开荒种地,安定下来慢慢发展形成的。整个村子近百户人家数百块耕地,村民时常进山捕猎野物做食物。

    开始的时候,村里的水,是从文道岭西端向北延伸的山岭上引过来的,由于用水不够,很难形成人群聚居之处。后来府道从村子旁边经过,车来人往,霍尔家族在村子西面的山坡上凿池蓄水,十几口池子蓄满水后,能够用上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多了数十户人家。村里建有客栈,酒楼等公用设施,方便过路的人。

    镖队在霍尔村修整一夜,一众佣兵仍然精神不足。麦克尔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几番思量后,决定脱离商队先行到目的地。他去找暗卫商队的两名头领商议,两人觉得他的想法不错,明日早晨,如果佣兵们的精神还是很差,他们三人就先行去凉关。

    次日一早,麦克尔看过佣兵们的情形后,叫来佣兵队长,说自己需要先行一步,吩咐他带着商队去凉关汇合。佣兵队长点头答应下来,麦克尔等着暗卫头领扮作的佣兵一起,三人朝着凉关进发。

    文道岭,一道不大不小的山岗,两面坡道缓长,与凉关相隔五十余里,站在山岭上,能看见凉关高大的城墙。

    朝着山岭飞驰,三人相顾无言,只有马蹄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响起。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感觉不妙,麦克尔在马上不停地祈祷,不断安慰自己:只要跨过文道岭,一切就结束了,昨天的事是个意外,一定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空气中满是安静,马蹄声清脆。山岗就在眼前,胜利就在眼前!忽然几声轻响,一道身影骑着马立在山岗上拦住去路:“麦克尔,交出来,我就让你走。”

    三人一下子静立。麦克尔的眼中充满不信,自己舍弃货物独自逃走,抢劫的不是应该在那边,把货物拖走赶紧消失么。这谁呀想做什么,糟,秘密泄露!这下子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

    接任务时,秘密任务只有自己一人知晓,暗卫们只知道护送,不知道护送的是什么,眼前出现的人,他的消息该有多灵通。不对,接应的人呢?接任务时,那年轻人说过,有凉关守军巡逻队接应,他们会在文道岭一带随时出现的,现在?

    “是不是在想,怎么没有人接应?”山岗上的人非常轻松地出声。

    六尺有余的个子,即使坐在马背上也可以看出个头儿很高,飘零的头发被山风吹拂着很是俊逸,一条布带束了腰,淡蓝色的上下装看着就普通,握缰绳的手强健有力,浑身悠闲气十足,戴了面具的脸部只露出懒散的眼神。面具的后面该有一副什么样的面孔呢?

    看着眼前俊逸的身影,麦克尔表情纠结。一阵思考过后,极其不舍地从背着的褡裢里小心地取出一个盒子,附上几张钱票:“这盒子是我这次的镖,送到希州红枫佣兵团,里面是什么我不知道,几张六州紫金通票送给你,请放我们过去。”说着将盒子和钱票交给身边的佣兵,准备让他们送过去。

    麦克尔知道。敢一人出现在这里拦住他们,接应的凉关守军不出现,对方的身手与胆识可想而知,对方不怕凉关的守军发现这边的情况追过来,说明早就想好一切退路,这时候能用钱物打发对方,让他给自己让行是最好的办法,虽说自己一方有三人可以一拼,可还是不赌的好。

    面具人很随意的抖抖缰绳:“别过来,你们该知道我要什么,即使他们不知道,麦克尔你该知道的。劝你别耍心眼,我这人做事最怕惊慌,一慌忙就管不住自己,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比如将你们打晕放林子里等狼来,怎样,乖乖拿出来吧。”

    麦克尔的心如坠谷底。很显然对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聪明狡诈。看来任务肯定暴露无疑,不然对方怎么会知道秘密任务,还拦在这么紧要的地方,在常人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出现。咦,该不会是诈我的吧?

    清清嗓子:“看人听声儿,你应该很年轻吧。年轻人,我没骗你,褡裢里的东西一并给你如何?我们跑商的生活不容易,这次本以为可以挣点小钱,看来白跑一趟,现在都给你,只请你放过我们。”

    ”你是想把真正值钱的留下,拿些无关紧要的给我,好蒙混过关?看我年轻轻的好骗对不对。信你我就是呆头鹅。”年轻人转动着心思,再吓他一下:“我不相信你。除非你把裤衩都脱下来让我搜一下,”

    “你怎么能这样?我身上的财物都给你行了吧,抢人财物可以,剥衣服不行,抢劫也应该有个限度。年轻人,凡事给自己积点福德,不要把事做绝,否则以后福运用尽,你就会得到报应的,好好想想。”

    “你知道我是谁?还想以后找我还钱,可能吗?赶紧的把我要的给我。不要试图拖延时间,我耐心有限。”年轻人一脸的不耐烦。

    麦克尔见拦路者语气有缓,心里有一丝轻松,也有一丝恨意:现在不可一世,再过一阵子看你怎么嚣张。一边不舍的取下褡裢交给身边的人让其送过去,一边言语不停的劝对方放过自己,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只要拖到凉关来人就好,哪怕远远的露头也行。话说凉关守军发现情形不对,再接应的人也该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踪迹,是不是根本没人关注这里。

    一阵马蹄声从凉关那边的府道上传来。听得山岭那面有马蹄踏过传来的震动,麦克尔心里一松,十数个呼吸就好,看来任务能完成喽!哪怕自己出现意外也无所谓,家中自会有人照顾。

    小心地将褡裢递给旁边的俩佣兵,大声吩咐道:“赶紧给他送去,凉关守军过来了,我只求财,不想被人时时惦记,赶紧去,迟些会有大变故,给自己留祸无穷。”俩佣兵看他一眼,邪意一笑间点头示意,迅速出手将麦克尔双臂往后一拧,在麦克尔来不及呼喊间敲晕了他。

    “我去,混蛋!”麦克尔昏迷前心里大喊。

第九章 扑朔迷离

    麦克尔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路边,一个陌生男人正看着他。见他醒来,陌生男人关心的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告诫他躺在路边是很危险的,还说运气好没遇见野兽出没,真遇见了就会没命的。

    麦克尔见环境已变,赶紧询问是哪里,什么日子,得知结果后大吃一惊,已经过去六天了,他被带到离逐州与惠州交界的两狼关不远的府道上。居然没死,看来抢贼没有害他命的意思,在他昏迷中护着他才活到今天,只是把人扔在这里算什么,故意迷惑人,还是真去惠州?可惜一点头绪都没有。

    麦克尔悄悄摸了下袖口,面色陡然一变:这一次栽了,栽得很彻底!接任务是千难万难,做任务是千般万般小心,失败来得那么突兀,谁想得到最不该背叛的背叛,他们可是奉命帮忙完成任务的,现在好了,一切全完!根据协定赔四成,家产全变卖都赔不上。

    “大哥你没事吧,脸色那么白?”陌生男子关切的问道:“我就是路过的打柴的,你看这个,是我打柴的工具,我真是打柴的,你不会害我吧,哎!我一小平民难道好心做了一件坏事?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大哥你别吓我也别害我。我给你磕头。”说完就要下跪。

    “不会不会,我是赶路生病才这样的,跟你没关系。承蒙你救了我,我赶路急忘记带钱,没什么能感谢你。我家在康顿城,以后你来康顿,到道海佣兵团旁边的麦克尔杂货铺找我,必有重谢,我是杂货铺的东家麦克尔。”

    “哦。我从没去过康顿城,听说那里什么都有,真想去看看。”陌生男子用手抚摸着柴刀,一脸的向往。

    “现在想不想去,要去的话我带你。”麦克尔语气平和,要是这个人愿意跟他一起去康顿,就会少去很多麻烦,府州对他的处罚或许会轻一些,毕竟是他发现自己的,可以讲清楚发现的过程。

    “不去,我要打柴担去两狼关卖掉,然后买米回家,家里等着买米下锅,刚才看护你已经耽搁不少时间,再去迟了就赶不及。看你没事,我先去忙,哦,忘了,你准备去哪里?要不要我找人送你,我现在没时间,就只能喊人来。”

    “回康顿,我自己能走,你说路就成。”

    “顺着府道往前走七里有个小镇,叫兵镇,那里可以休息,也可以找人,你去那里就安全了。”陌生男子指着府道一方向说道。

    “非常感谢,请问恩人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以后一定报答。”麦克尔诚恳的说到,他是个知恩的人。

    “些许小事不用挂念,我也只是看着你,别的什么忙都没帮上,不值得什么的,你赶紧走吧,天快黑了。天黑前不能到达兵镇,路上有些危险,在村庄留宿不如那里方便。”陌生男子劝他快走。

    “恩人,他日再会。”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麦克尔站在原地长长地叹口气,事情已经这样,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哎~~,好在身体无恙,体力还有一些。麦克尔叹息一阵,整理心情看向前方,拖着疲惫软弱的步伐,慢慢向兵镇走去。

    康顿城逐州府书房前,墨昭在庭院中伫立,久久不语。

    麦克尔被劫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回来了。鲍尔集出发的四支商队,留宿霍尔村的有三队,另外一支早就到达凉关。留宿村庄时,商队中的逐州暗卫没有暴露。因为闹腾的太厉害,尽管佣兵们都有常备药急需,还是没能恢复体力,

    镖队还没有出村子,一伙蒙面人就涌进来将货物哄抢一空,那些人来得快去得更快,没办法从失去的货物入手调查。凉关守军到村子查找,能找到的只有几个佣兵,只知道拉肚子,别的一问不知,麦克尔踪迹全无。

    他们先在文道岭搜查,发现两拨接应的凉关军士被人打晕放在草丛里,看起来手段极其高明。弄醒接应的军士,得知抢走麦克尔的是几个人,身手特别好,接应小队根本不是对手,几个呼吸就被敲晕,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有意思的是,他们搜遍村子,最后在村庄后面的小神殿塑像的背面,发现两个全身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人,口里塞着布块怒视他们,看见凉关守军的服饰才放松下来,给二人松绑后,询问之下得知,是商队的东家,也就是暗卫的头领。

    由已知的情况来看,这一次抢劫早有预谋,劫取麦克尔身上的秘密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霍尔村里的抢劫,更像是一种掩饰,让人不解的,是王栋的商队,他们押着镖去希州,在鲍尔集与麦克尔相遇,是偶然,还是故意?

    王栋的情况已经调查得差不多,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他在被抢劫中受了伤,正在往回赶的途中,要不要把他们带来问问?还有,麦克尔在购买货物的时候,有没有无意中说了不该说的话?

    ……

    正在思量间,墨凌玉来报:有麦克尔的消息。

    兵镇隆盛酒肆二楼一间客房内,送走麦克尔的陌生男子正坐在桌子前,消失已久的王之颜坐在他对面:“走了?”

    “走了,离开兵镇去康顿方向大半天,估计过几天就能到。”

    “你在文道岭拍他那一下,你说他会不会反应过来?”

    陌生男子名叫莫隆,王之颜的卫队长,就是在文道岭,跟在麦克尔后面的两逐州暗卫头领之一。在当时,原本的暗卫被他们打晕,他们易容替换成暗卫佣兵,才让麦克尔失去防备,在他心理疏忽的时候忽然被敲晕。没有那么一出,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成功。

    “你易容掩息,去康顿城佣兵工会接任务做,记住别遮掩太多让人生疑,比如晒黑一点就可以。眼下没有特别忙的事务,你需要蛰伏。一旦有事,我自会想方设法的联系你,如果有特急的事,知道该怎么和我联系。记住,我们从没见过,小心行事。”

    “是,东家,你也小心,我等你消息。”隆告辞离去,王之颜在酒肆住下来。

第十章 余音未绝

    墨昭在府主府小客厅传见麦克尔。

    麦克尔刚到康顿城西门,一个年轻人正站在城门下看着他,然后就被带到府主府。墨府主召见紧急,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推脱,只好先去见府主说明情况,等候府主墨昭发落再说其他。

    墨昭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将麦克尔全身上下看了个透,看得他心里发毛,担心墨府主会不会让他直接消失,或者人间蒸发之类的,想着想着,渐渐地腿肚子就有些微颤。墨昭盯着他的脸:“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麦克尔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把事情的大致过程说完,站在原地听候府主发落。

    墨昭思量再三:“你有怀疑的人吗?”

    “我觉得逐州府内部的人不大可能,那两名暗卫朝我出手时,我察觉到他们的手法,和平常所见的暗卫不一样、特别的快,倒是有些良州武氏技击的影子,可惜仓促间我就被打晕。时间太短没办法确定,估计那两人还易容过,用画像找人的方法很难奏效。现在看来,我走镖的消息泄露,不是逐州府内的人泄密,路上泄密可能性也不大,是不是这位公子和我接触时就被人盯上了?”

    “有可能,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这次走镖失败我会按约定赔偿,只是家产变卖需要时间,而且全部变卖也不能赔得上,可不可以允许我先赔其中八成,剩下的五年内赔清?”

    “可以,你去吧。”

    麦克尔很是小心地告辞离去,那背影说不出的萧索。墨昭看着他走出书房离开院子,低头沉思好一阵子,然后看着墨凌玉:“你怎么看?”

    “他说的可能性有九成,应该是我去道海佣兵团的时候被盯上,从而盯上麦克尔,如果这样看,敌人的能量和能力不一般。还有没有可能,道海佣兵团内部出问题,被人找到蛛丝马迹,从而暗中谋划。”

    “我去找格林他们商量后续,你在这里反思自己有没有失误,让人生疑才致事败。我会派人去查道海佣兵团的。”

    墨昭去找人商量时,王之颜在兵镇隆盛酒肆静静的看书,一本镇上书商手里买的闲闻轶事,看得有些心不在焉。已经过去很长的时间,祖父王栋的消息还没传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离开有水村时祖父严令,完成任务就去兵镇休息,等候自己派人联系。一晃八天过去消息全无,要不要放只繇鹰去看看,可祖父严令必有他的主张,擅自行动会打乱整个计划,反而不美。想了想,王之颜放下心思,还是继续看书。

    几天前,鲍尔集来源酒肆,东晓望着躺在床上的老人,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东家,有什么交代你说,我们几人誓死完成。”

    王栋慈爱的看着床边的几人,他们是一直跟着他的,名为护卫情同父子。自己归隐时他们放弃大好青春跟着自己,二十多年过去,他们耗去了人生的最美时光。看着他们无怨无悔的眼神,王栋的眼里慢慢湿润:“我要走了,该交代的,我来时已准备好,放在我的褡裢里,东晓,我走以后,把我的褡裢打开取出就行,我安静的待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东晓等人转身关好房间的门,就在走廊上等着。一炷香后进屋,老人已经安静的离世。东晓等人跪在老人床前叩首九次,从褡裢里取出三封信来。打开名为“左丘东晓启”的信,是老人对他们的未来给与规劝和建议,希望他们以后能够帮助王之颜。同时,要求他们务必将署名“马封收”的信送到良州菲利普斯城,交给马氏商主马封。第三封是给孙子王之颜的。左丘东晓将信件贴身藏好,对着老人遗体鞠躬后退出房间。

    几人一阵商议之后,东晓找来酒肆掌柜,详细的诉说一行人的悲苦遭遇。掌柜得知王栋意外受伤而死,物资被抢走,东晓几人无钱将东家送回故地,只好在鲍尔集将老人遗体火化,骨灰送回希州,请求掌柜帮忙焚化老人的尸体,事情办完后就散伙各奔东西。

    见他们遭遇抢劫,货物被抢生活艰难,今后的日子未必好过挺可怜的,掌柜答应他的请求,并问他是否愿意留在酒肆打杂。东晓称东家死亡,自己想四处走走,然后去康顿或者菲利普斯加入佣兵工会,凭自己的身手应该没问题。

    掌柜找人领他们带着尸体去焚化。

    墨昭来到逐州府预事厅见格林等人密谈,墨昭、格林、洪正、麦再次坐到一起,等到墨昭将事情的详细过程说明后,几人对此次失败都有些意外。按理说,他们已经做得足够严密,泄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啊,结果还是出了事。

    四人就泄密的原由讨论很久,最后和墨昭得到的结论差不多,被怀疑的王栋已经死在鲍尔集,是刚刚才知道的。他身边的几人还在,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结果,逐州府也不可能无凭无据的抓捕他们。

    那支没有被感染的镖队,早在他们之前到达凉关。据关隘传来的消息,他们在凉关停留一夜后,进入希州地界,目前还在去罗德里戈的路上。他们有没有嫌疑,暂时还没有明确的结果。

    事情已经发生,只能交给顾麦慢慢地查,最后的结果如何,顾麦说一定会尽力而为。他们该做的,是吸取教训,以后做事需要更加谨慎。事还要继续,只是急不来,需要缓缓图之。又商量一阵后,各自回家休息。

    麦克尔看着州府大门,心情终于轻松下来,刚才在府主书房的时候,他可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府主或者那位年轻公子记恨。这次事件,他损失很大,托镖人的损失更大,回头想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要找他走这一趟,暗卫去做,不是更好吗?唉~~,还是别想了,赶紧回家吧。

    回到家里,见到久别的家人,感觉过去好几年似的。走镖失败家人还好,一切还不是那么糟糕,家人询问,麦克尔捡该说的说一遍。说到被抢,全家脸色大变,说到安全回来,家人非常高兴,说到要赔款,全家人又忧愁。麦克尔安慰家人,说一切会好起来,打发走家人,将长子理查留下。

第十一章 各自东西

    麦克尔将与府州的约定告诉儿子,然后看着他:“这事你怎么看?”

    理查深深皱眉,逐州府要押镖,还选择这么谨慎隐秘的方式,可见他们不希望很多人知道,更不希望失败。一行人谁最可疑,那个老人!听父亲的描述,他太淡定随意,跑商的人都有追求,他押着镖满是轻松写意,一点都不考虑路上被抢怎么办,可见志不在镖,那劫镖的可能性就很大。

    大家都在酒肆里住宿,在父亲的监视下,很难有人能避开父亲的视线,他和最后劫镖的人怎么联系的,除非一开始就有完美的布局,嗯,这可能性很大。还有,他最后参与抢劫没有,或者也成受害者,这又怎么算?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和这事没关系,单纯地只是走一趟镖,像他说的那样,应朋友邀请去希州,顺便跑商一次。那支走在前面的镖队有没有参与其中,现在看也很有可能。镖队在霍尔村怎样,还没有得到消息,不好作出判断。

    他们到底是谁呢?王栋,假名吧,就算是真名,没有真凭实据、能把别人怎么办?不过,有时间去有水村看看。父亲的话中找不到切入点,估计逐州府那边也很难查出什么来,看来这个亏吃定了,至于赔偿,家产变卖七成就够做出第一次赔偿。只要人在,总有重新崛起的时候。

    理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父亲的脸上特别欣慰,儿子在面对巨额赔偿时,没有忧愁烦恼垂头丧气,遇事冷静,思路清晰敏捷,可谓有胆有识。有子如此,家道不衰,最多就是萎靡一阵子,看来该让儿子出去锻炼锻炼,增加阅历,将来好继任家主,保住甚至将家族发扬光大。想到这里,麦克尔神色轻松不少:“家里我还能撑一阵子,你两个姐姐都是好帮手,你已经纨绔很久,我想让你出去见见世面,你意如何?”

    理查有些无奈,自小就顶着纨绔无赖的名声混日子,虽然没有做过特别出格的事,却也是“洪楼里大打出手、街道边欺行霸市”,在康顿城东南边小有名气。只不过是让自己显得跟同龄人差不多而已。父亲所言还好、没有家门逆子之类的,要不然就不好接话喽:“孩儿正想着过几天就满二十岁,生日过后就拜别家人出门游历增长见识,大概十年后回来,为免发生意外,父亲请早做打算。”

    “好,就这么定,我会好好培养你弟弟泰利,实在不行,家族交给你二姐。相信你吉人天佑,天神会保佑你,我的孩子。”

    看着孩子出门,麦克尔心里并不平静:打柴的说是在路边发现自己,那么巧?那面容陌生,可身型呢?是不是和打晕自己的佣兵很像?别人只求财不要命,还能奢求什么,一旦都讲出来,自己以后要出门不?那帮人的能力,想想都可怕,逐州府肯定会调查,同时也不会放过自己,只要有一丝线索透露,都会给家人带来隐患,两方都得罪不起。钱没了可以再挣,命呢?忍忍吧,破财免灾百事顺遂。

    墨府里,墨昭正与墨凌玉深谈,与其说是谈,倒不如说是墨昭在说,墨凌玉在听。墨昭特别的有耐心,从家族发端开始,讲到家族现在的状况。

    墨家原本是康顿边上的一户渔家。始祖墨宏共育有孩子十一人,八个男丁三个女孩,开始以打鱼为生。墨宏勤俭持家,家境逐渐变好,家有富余后,从第六个孩子墨堂起开始读书习字、学习技击。

    墨堂学习有成后加入顾氏佣兵,顾氏佣兵在先祖墨堂的参与下越发壮大,成立顾氏佣兵团,他成为顾氏佣兵团的发起者之一,顾氏、南丁氏和墨氏成了顾氏佣兵团的三柱,足迹开始走向六州。他们给人做佣兵任务的同时,佣兵团也开始跑商。随着跑商规模越来越大,金币日积月累。墨堂晚年,墨氏成了当时的康顿富户之一。墨家人丁兴旺,团结一致,人口比其他大族要多得多,名声日隆,却也因此埋下祸根。

    家族传至墨羽祖上时已过十七代,武力、财力、人脉都达到鼎盛,墨家在逐州的风头一时无两,引起府主家族盛氏的猜忌。三百多年前的逐州府治地在南盛城,盛家在南边的南盛群岛晒盐,卖到六州,有时会用上康顿城的佣兵团,也因此和顾氏佣兵有了交往。

    有一次,盛氏纨绔盛金借押镖为由,在去兆州的路上凌辱了墨羽祖上的女儿墨芳清,事后,盛氏不但没有道歉惩罚恶贼,反而污蔑墨芳清,说她羡慕盛氏势力,故意勾引他人卑鄙下流,这就是四家夺府州的来由。

    墨昭讲的轻松,墨凌玉却有些压抑。当年争夺府主之位,墨家族人十去其七,三百年都没能缓过来,盛家消失在大众眼中,逐州府库空虚,兵力大减,给希州可乘之机,占了西河郡,逐州一直想夺回来,才有这次托镖。

    “哦,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七岁前的没印象,以后的记得很多。”

    “你是我在南盛考察时捡的孤儿,当时两岁左右,不知道是谁把你放在路边的,我就以捡到你的日子作你的生日,一直到现在。说来也奇怪,你跟我长得有几分像。”

    “是,我告诉他们说我是孤儿,他们不信,说我是你亲生的。”

    ………

    两人都非常人,很快就安静下来。

    “我想过,你现在已经十九岁,该出去看看走走,增长见闻,拓宽视野,将来为家族服务,你虽不是墨家人血脉,却在墨家长大,我视你如己出,希望你不要介怀。一应所需,会为你准备好,这些年你做逐州府门房所得报酬,一并给你带上。”

    “不会,生恩不及养恩,得你教诲,平生足够。我外出少是三五年,多就十年八年,如无意外,自会按时回归,可好?”

    “好,有什么打算?”

    “我在家族藏书楼看书十年,书上所得终究只是纸面的知识,想要转化为真知识学,需要四处行走民间体验生活。早就想出去走走,现在既然有出去看看的机会,我准备先向西去惠州,再向南去兆州,再向东最后朝北去良州,经乌镇回来。”

    “行,出门在外凡事小心要懂得变通,活下来是第一要务。你不用着急,慢慢看慢慢走,我还能撑很久,现在一切平安。需要你时自然会提前知会与你。”

    这一日,理查告别家人,一身轻装骑马去乌镇,准备徒步入良州。

    理查离开康顿的同时,墨凌玉走出墨府,一骑绝尘向西去。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墨府大门拐角,一道年轻的身影漫步而出,看着墨昭:“父亲,小弟走了,这么骗他好吗?你就不怕他真的记恨家人,一去不回,或者发生意外?”

    “墨家男儿铁血坚韧,过不了这关难成大器,你小子当年还因此哭过,他比你有韧性,说不定将来超过你,你不担心?”墨昭的语气里满是自豪。

第十二章 武义泽

    “好,他超过我,我就可以将一切都给他,出门去看遍六州的山山水水。这墨府里,现在有你在,将来有他在,我就是闲人,这样不好吗?况且我墨家缺人才吗?都是懒而已,比如当年的你,据说哭着不当府主,被打一顿才接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啊,偷懒去喽!”

    “墨冲,你皮痒是不是?老子给你松松。”墨昭看着儿子的背影,抡起拳头就要砸过去。

    墨冲一溜烟跑个没影儿。

    兵镇隆盛酒肆,王之颜迎来了久违的东晓叔。在客房里,左丘东晓单手抚胸鞠躬行礼:“见过少东家。”礼节隆重神色悲伤。王之颜知道最坏的事发生了,爷爷可能身受重伤甚至已经去世。

    东晓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述说一遍:

    “自从离开有水村后,老东家在乌镇购买一批布匹,日夜兼程赶往希州。在鲍尔集与三支镖队相遇,只知道其中一支的东家是麦克尔,康顿人。镖队从鲍尔集出发后,有三支镖队的人开始拉肚子,一直拖到霍尔村。”

    “三支镖队在霍尔村留宿一晚,众人的状况还是没有大的好转。只是想着到凉关后可以好好休息,才勉强打起精神,将货物搬上马车捆好,准备离开。突然,一大群蒙面人从四面八方涌进村子,开始哄抢货物。遇到佣兵阻拦挥刀就砍,佣兵们都没有完全恢复体力,很多人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砍翻在地。”

    “那只不知名的佣兵队特别厉害,跟蒙面人打得有声有色,甚至砍倒几个抢劫者。那群蒙面人的头领一声令下,几个人对付一人,将那只佣兵队员全部砍死。王栋与麦克尔的镖队护送者只是推搡保护财产,那些人也没下死手,只有三人意外被踩踏而死,十多人误伤。那群人抢了货物,扛着包裹迅速消失。”

    “我们一开始在最后面,见势不妙,只好丢下货物护着老东家往回走,哪知道有人见我们走,以为我们要通风报信,立即追过来,老东家在混战中受了伤,我们给他简单包扎后迅速往回赶。快到鲍尔集时,他感染风寒伤势加重,本来我们是想迅速赶到乌镇找国手医治,老东家不许,说人终有一死,八十多岁的人没必要治疗。你知道的,我们全都劝不动,眼睁睁看着他不治而亡。”

    “老东家交代,他焚化后我们按他的安排行事即可,事后我们几人可以选择跟随你,也可以另谋出路。他的尸体在来源酒肆旁边的树林里焚化的,骨灰已秘密送回希州,好在我们几人受伤不重都没有丢失性命。大家商议之后决定,随老东家一起的五个兄弟,三人送信去菲利普斯城,在那里帮着照看老东家的商铺,一人带着骨灰去希州王氏祖地,我带着老东家给你的信来这里见你。将事件给你讲个明白。听你的安排。”

    “是,爷爷在那里有几间铺子,他们去了自然有人接应安排。除了信,爷爷给我留下别的什么没有?”

    “没有,就一封信,给你。”东晓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王之颜。

    王栋在信中告诉他,自己出门前就感觉此行会不顺,将自己的财产分配情况用繇鹰送回祖地。一旦发生意外,宗族会派人处理好的,不用担心。人总是要死的,死在哪里都一样。自己走后再不能照看孙子,告诫他不要悲伤。建议他安排好自己遗留在身边的人,他们是家人,忠诚可靠。如果他们要离去,希望能给予最大的帮助。

    王之颜反复的看过东晓送来的信,墨迹很干燥,可见在离开有水村前就已经写好。将信收起放入袖子里,摆好香案,面朝着来源酒肆的方向,两人在地上叩首九次,拜别亲人。王之颜将脸贴在地上,仿佛能感受到爷爷的抚摸。心里再三祈祷,愿爷爷在天堂顺遂。

    撤去香案,王之颜遥望东南方许久。直到感觉有些冷落旁人,才回过头看左丘向东晓,一番思量后缓环开口:“东晓叔,我接纳你们小队,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托我来,就是看你的态度,既然你愿意接纳我们,请少东家接受左丘东晓一拜,少东家请上座。”

    王之颜端坐桌前,东晓右臂抚胸:“左丘东晓见过东家。”

    见礼过后,两人同桌对坐,左丘东晓满是感慨:“没想到当年的毛头小子,现在已经这么大,几年不见,你这些年过得怎样?”

    看着东晓叔,王之颜心里也不平静,自己小时候的技击是他教导的,基本生活技能也是他教导的,后来东晓叔出村任务两人才分开,东晓叔回村时自己正在希州游历,此后,两人总是聚散匆匆。这次齐出有水村,没想到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

    爷爷的离世,王之颜需要想的很多,需要做的也很多。等到爷爷的遗产处理好后,家族会派人与他联系。没有了爷爷的引导,他的路需要自个儿一步步的走,接纳左丘东晓等人,算是一个开始:“叔,你有什么打算?”

    “护卫小队,我也遣去良州,帮你把老东家的产业看管好,然后慢慢交给你。他们想安静一段日子,正适合去店铺帮工。我去兆州鹰渡峡分家,帮你做些事情,这也是你爷爷临终的建议。”

    “好,我们兆州见。”

    送别左丘东晓,王之颜在兵镇又呆些日子。他目前无事可做,也不想做事,很干脆地在酒肆里看书,再看书。看得累了,就出门去街上走走,看行人脚步匆匆,听店铺里吆喝忙,忘却忧愁哀伤。

    这天天气晴朗,集镇上恰逢赶集,人流如潮,各种吆喝声喧嚣一片,好不热闹!王之颜整理衣装出门闲逛,不知不觉,到得集镇南端牲口交易场。举目四顾,只见交易场里犬豕鸡兔鸭鹅马一应俱有。满是生命气息,也不知道许久后有多少生命会消失。王之颜看得心头一愣,久立不语。

    突然后背被人顶了一下,急忙侧身让开。凝神望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正盯着他,亭亭玉立的少女微仰着头与他对视,脸色尽显活泼与不满:“你这么大个人发什么呆,矗在这里拦住别人的路,想干什么?”

第十三章 小渔村佣兵团

    王之颜被逗笑了:“你想要我怎么样。”

    姑娘歪着头看他,“还没想好,呶,把马牵着。”

    “我还没答应你呢,牵马,不好吧,要是我骑着马跑了,你就吃亏了哟,这就给我缰绳?准备开跑。”话虽说着,却也不动。

    “就知道你是胆小鬼,跑啊,你倒是跑啊,哼!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缰绳拿好。在这里等我,我去一会儿就回来,别想跑,我警告你。”姑娘哼了一声,然后迅速跑向牲口交易场的边上,一闪身消失不见。王之颜见状大笑出声,周围的人都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人站在那里傻笑什么。

    姑娘回来见王之颜还在笑,脸一下子通红,抬脚踢他小腿:“让你笑、让你笑,我让你笑,还笑?”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王之颜兴趣满满的打量着女孩:“你去个茅厕就去茅厕呗,将马拴在柱子上不行?为了让我给你看马,居然找那么蹩脚的借口,你第一次出门啊?还是我头上写着好人两字?”

    “我叫武义泽,你呢?”

    “王之颜。”

    “我有事先走了,有缘再见。”姑娘拱手告别干净利落,飞身上马,马蹄声清脆。看得路人纷纷躲闪,武义泽虽然街道纵马,却也知道分寸,没有横冲直撞,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王之颜莫名其妙地有些意味莫名。

    坐落在康顿城南边的小渔村佣兵团,朴实无华,低矮的木桩围成的栅栏圈在驻地周围,德里河从栅栏外流过,河上有一座坚固的石桥,是唯一进入小渔村的通道,里面有大片的农田,时值农忙,有人在田里耕种、高高卷起的裤管上沾满泥巴。

    不知道的人看见,肯定会认为是一个小村庄,绝不相信它是赫赫有名的佣兵团所在地。王之颜站在石桥边看着这一切,静静的看着,眼前闪过爷爷慈祥的面容。他在世时,负责管理这里的一切事务,只是极少在佣兵团停留。

    见有人站在石桥边眺望,一个庄稼汉子停下手中的农活走过来:“小哥找谁,有事需要帮忙吗?”

    “大叔,我来见你们佣兵团的主事人,有跑商任务。”

    “有任务去佣兵工会呀,我们这里不接任务。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谁告诉你我们这里会接任务的,发布任务是佣兵工会的事。你快走吧,再耽搁一阵子就迟了,今天就不能发布任务。”

    “大叔要赶我走啊,这可不像是小渔村佣兵团的做事风格。佣兵团接受雇佣,本就是寻常事,你们现在是不是不方便接待客人?我累了,要不在你们佣兵团住一晚上,明天再去佣兵工会,你看天快黑了,我现在没金币住店。”

    庄稼汉子有些犹豫,最后像是作出重大决定似的:“行,小哥进来。”

    打开栅栏的门,王之颜跨过石桥,跟随着他往里走。路道边整齐的田地里,有人在忙着翻土,有人在休息,对他们俩走过好似不见。两人一直走到一排低矮的房屋前停下来,庄稼汉子转身看着王之颜:“小哥到了,现在有什么就说吧。”

    “我有事要见莫老,请大哥帮忙告知一声。”

    “你、你是~~,请等一下,我去告诉他。”随手指着一间屋子:“你就在这里休息。”

    王之颜在屋子里踱步,看着布置得普通朴素的客房连连点头。小渔村佣兵团历来主张生活从简,从言行举止到衣着饭食,和普通农家人没啥区别,下地做农活时,就是一群农民。只有出门做任务时,才会穿得和普通佣兵差不多……

    正想着哩,一个矍铄的老人跟着庄稼汉子出现在客房中,漫不经心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在他脸上停留许久,应该是在看他是否易容。许久之后,老人点点头,绕着年轻人一圈再转一圈,最后停下来。

    衣着一般似路人,目光平淡如水面无波,手笼在袖口里看不见,一张路人脸没有明显的特征,除了个子稍高些,别的什么都那么平常。老人看了又看,好像没看出什么来,又好像一切都看清楚了。

    老人让庄稼汉子先行离去,回过头看着年轻人:“我是莫般,小哥可是要找我?”

    “不错,听说莫老很好客,我想去你静坐的地方休息一晚,莫老不介意吧。”

    “我静坐的地方狭小,小哥还是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待会儿有人送食物来的。”

    “听说莫老身边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他身上特别的地方有颗红痣挺好看,我可是很久前就想看看的。”王之颜附在老人耳边轻声说到。

    莫老面色如常,心里震惊。在他的左**下面有一颗粉红色的痣,色若桃花,知道这个秘密的,世上不过一手之数,就连自己的儿女后辈们都不知道。父母妻子早已经故去,剩下的两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半隐居生活的,就只有一人。

    当初他可是交代过,带着这个秘密来见他的,是自己最中意的后人,其他人不可能都清楚,看来是他有事情要吩咐。不过,来人是诈骗的怎么办?世间事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的一成不变的,这事该慎重再慎重。

    没有立即回答年轻人的话,莫老绕着王之颜又转了两圈,心里在不停地思量,这事情干系重大,他不敢有一丝的放松:“这位小哥,你说的那人,我们这里没有,要不你告诉我他还有什么特征,我再想想看?”

    王之颜静静站立好一阵子,仿佛爷爷在两狼关下救幼儿的画面就在眼前。可惜往事可追忆,爷爷却再也回不来:“灾难遍地人不如草,微风轻拂一片片倒,素衣遮颜藏于胸下,祈愿他日时时美好。据说是一位即将死去的父亲临终遗言,希望他的孩子将来日子过得好。故人也去,音容犹在。”

    莫老激动非常,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这遗言是他的父亲临终前有感而发,知道的就两人,相信王老哥绝不告诉他人,年轻人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不用怀疑,只是王老哥管理小渔村佣兵团,很久都没有信息传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老人看着王之颜:“跟我来。”

第十四章 新的开始

    两人来到小渔村深处一座低矮的房屋前,有一个中年汉子正在锄地,看见他们,审视的目光在王之颜身上扫过,然后又低头继续挥舞锄头,被汗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露出强健的体魄,这是个高手!王之颜心里想。

    进屋关好房门,莫老的目光停在王之颜身上。

    “小子王之颜见过莫老,我的本名尹子岩。得罪之处还请见谅,爷爷临终前吩咐我来见你,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信物。”

    老人开始很平静,忽然间一怔:“你说什么,大哥去世了?”

    “是,去世不久,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跟在爷爷身边时,他没少说过你们在一起的事,说你小时候特别调皮,趣事多多,后来居然性子大变,长时间地留在小渔村佣兵团。现在爷爷去世,人已不在。”

    “哎,可惜他去世我竟然不知道,跟我来吧。”

    老人走到床边,拍一下床腿,床侧立起来,地面一阵嘎嘎声,漏出一截梯步。两人顺着梯步走进地下室,里面很宽敞,日常所需一应俱全。莫老搬来桌子放在中间,摆上香烛祭品,朝着鲍尔集的方向跪下来:“大哥走好,他日小弟再去陪你。”连叩三次,脸色木然。

    两人对坐,王之颜(尹子岩)将事情经过仔细的讲给莫般听,其中自然隐去劫镖环节,讲得很慢很仔细,老人听得很仔细很小心。听完之后怔住一阵子,慢慢地开口,说起二人之间的往事。

    “我家在两狼关脚下,靠我父亲打猎为生,一家五口过得还算不错。在我六岁那年,两狼关一带大闹饥荒,关隘守护司加强收费管理,打猎要交纳很重的费用。因为收入抵不上支出,父亲决定带着一家五口逃荒到康顿,在路上,我们看见很多人饿倒在路边,沿途尽是横七竖八的、已经死去的和快死去的人。”

    “我家也不例外,母亲和哥哥姐姐先后离世,埋葬他们后,父亲支撑着着疲惫的身体又多走两天路,最后也倒下了。他将我藏在身下,希望遇上能救我的人,恰好遇到年轻的王栋正从逐州去惠州。将我托付给你爷爷后,父亲黯然离世,我因此得也保命,活到现在。要不是王栋大哥,我~~”

    “王栋大哥性格很好。不忙的时候,他把我放在他前面骑着马慢慢走,忙的时候就把我背在后背上,一路赶到有水村,我在那里长到十一岁,然后到小渔村佣兵团生活七年,十八岁开始外出做佣兵任务。这期间,他教给我很多知识。他在教我知识的时候非常严厉,好几次把手心给打肿了。”

    “后来,他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我在这里做杂工,跟着他学雕刻。我喜欢这个艺术也做得很好,他就让我给尹家子弟雕刻身份信物。那时起我突然不爱动,他就让我呆在这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现在我曾孙子都有了。对我来说,王栋大哥就是我的全部,他亦师亦父亦兄,把我从小带大,教我本领教我做人。后来他隐居有水村,我们见面就少了,一年前他还来过这里盘桓数天,不想那就是永别。”

    ……

    老人一边回忆,一边轻声诉说,语调平静满面悲切泪流双颊,或许是很久不与人长时间聊天,也或许是突然痛失亲人心里十分悲伤,老人的声音哽咽,好几次停顿,王之颜在旁边默默地陪着,没有打断他说话。

    老人讲了许多他在有水村和佣兵团的趣事,偶尔有些笑容,与泪痕一起,让人更觉得悲伤。过了很久,老人似乎累了不再说话,他的情绪也平静下来,用毛巾擦擦脸,撤去供桌:“我们出去吧。”

    两人回到小屋,老人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说道:“虽然我知道你是王栋大哥的后人,当有的手续还是要有的,我们去那边吧。你知道嘛,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姓尹,你也别告诉我,知道他是我的王栋大哥,我就满足得很。”

    来到佣兵团办事的地方,王之颜看着门口五尺长的写着“小渔村佣兵团”的牌子,心里颇是感慨,据说几百年了,这牌子就没换过,还真是旧,或许会一直用到佣兵团倒闭或者木块腐烂吧。

    走进一间暗室,打开暗室里的机关,再进一间暗室,点了烛,只见周围全是柜子,里面装满各种资料。屋子中间是桌子,莫老从一个柜子里拿出纸和笔来。尹子岩在纸上画了一株翠竹立在大地上,翠竹的根部根须发达,在根须稀疏处,尹子岩轻轻地顿了一下。莫老的眼睛突然冒光:“是你,隆说的是你?”

    “对,是我,隆就是我派去佣兵工会的。”

    “老了不中用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隆是我最小的孙子,是被王栋大哥带走的,说是给他小孙子找个玩伴儿,当年我跟你爷爷在一起,我女儿是你父亲的卫队长,现在我孙子跟着你,我们两家还真是有缘分。你们尹氏的信物,一般都是把图像给我,做好后来人领走,像你这样真身前来的,你是第一个,估计也是最后一个。”

    “这是家族的秘密,请莫老谅解,我是情况特殊,才会亲自前来。至于我们两家的交往,是我们两家的情分,隆是我的卫队长之一。现在我有三名卫队长,一人跟在我身边,一人在良州,莫隆在康顿。”

    “不错,比你爷爷年轻时厉害。把你的易容清洗干净,我好好看看你。”

    “你能看出我易容?不会吧,猜的?”王之颜看着老人,一脸的不信。他对自己的易容术还是很自信的,不相信老人可以看穿。

    “我给你清洗干净了,你就给我做你家传的兔焖咋样?”老人见年轻人不相信自己,于是决定敲打敲打他,免得他在心里总是有隐隐的自负,以致于在外面游历时,因为自负犯下不可挽回的过失。

    听着老人的话,看着他的表情,王之颜突然有些歉意,老人是爷爷教的,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易容变化来,老人没有批评他自负,只是婉转的提醒他做得不对。真是一个智慧的长者,心里对老人更加敬重。同时也严厉告诫自己,现在开始,自己就是尹氏的一员了,行走在外一定要谨慎,切不可自负大意。

第十五章 欲去两狼关

    “好了,莫老你尝尝看。”

    小半日后,小渔村佣兵团办事处不远的一个小池塘旁边,一老一少坐在柴火旁边。柴火上架着的架子上,用棍子穿着的两只兔子被烤得香味四溢。王之颜撕下一条兔腿递给旁边的莫般。

    “臭小子不是说好焖的吗,咋还烤上了?以前没这么做过。”莫般将兔肉放在鼻尖闻闻,然后小咬一口慢慢嚼,有些烫,味儿是真的好,老人吃得一脸的满足,吃完一只兔腿之后,又要一只拿在手里。

    “我也是在良州历练时跟人学的。”尹子岩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食物,脑海里一道白衣倩影挥之不去。不自觉地一脸的幸福样儿。在想女孩子!老人会心一笑,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爱恋过,哎!孩子长大,老人老喽。

    “当时她告诉我说烤食物要有技巧,就教了我烤兔子,详详细细的,我就学会这一个,现在交给你老。”说着就讲起自己怎么学的怎么做的,莫般有些意动,要不要以后试试看?这味道确实不错,想了想,让王之颜回去把步骤和配料都下下来。

    看着年轻人,莫般有些笑意:“你说的是女孩子吧。”

    “是,她叫武青青,良州武氏佣兵团的人。就是太凶悍。”

    “臭小子怎么说女孩子凶悍,还‘太’呢!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听你的语气,那是爱你入骨的表现,你可千万别错过这么好的姑娘,否则一旦失去,有你哭的时候,这人啊,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最近有联系吗?”

    “没有,她出任务遇见我的,任务完成回去后就没联系。”

    “食物真好吃,我决定了,等下就去买兔子试着烤做晚饭。你的情形我了解了,我觉得叫王之颜就好,你平时真面目示人,做任务时易容就成,记住,运功改变面部形成不同的似是而非的样子最有迷惑性,这几天我教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游历。能玩时就玩,能赚金币就赚金币,我是跑商嘛,但是我不想太累。”

    “由你,你现在正式入籍,各地都会有你的个人资料。需要帮助时,只需要你出示能证明你身份的物件,各地都会给你一定的权限。我做好就给你,你爷爷留给你们的财物需要清理交接,得等几日,你可以顺便在这里看完六州图域,我先出去转转,你收拾好后有人带你去。”

    “好。”看着莫般远去,王之颜撕块兔肉放入口中慢慢吃,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想着在良州的日子。武青青的音容笑貌,怎么都挥之不去,难道老人说的是真的?吃完食物收拾干净,提着架子材料和凳子往回走。

    带他进佣兵团驻地的庄稼汉子正在办事处门口等他,看见他的身影就迎上去,帮他拿凳子:“莫老让我带你去书屋,你呆在里面看书就行,食物我会定时送来,莫老说,你要趁这几天努力的记下来。别的没有我们的详细具体。”两人来到一间屋子前,王之颜走进屋子后关上门。

    屋子里有些暗,很干净,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地图:六州图域。可能是六州最大最完整的吧,是他看过的最好的,他留在屋子里细细的看慢慢地记。

    一晃七天过去,那位中年汉子时常过来。王之颜已经知道他叫庆生,小渔村佣兵团护卫队长,负责驻地安全。平时就在地里干农活,时常一副农家打扮,看着不怎么样,实则是逐州排名前十的技击高手,居然时常留在驻地看家,小渔村佣兵团的实力之强可见一斑。因为莫老吩咐,他时常来暗室看看客人有什么需求。

    庆生交给他一支竹笛,是用小渔村的箭竹做的特别硬,莫老花七日功夫才做成,竹笛上孔洞圆润纹饰精美,插在腰间或吊在腰带上,都可算是精美的饰品,一看就特别让人喜爱。庆生转告莫老的话,他去城里买兔子去了,要烤出最美味的兔肉。王之颜知道老人怕与他告别,那样会想起自己的爷爷,想起他与爷爷的过往,心里难过徒增伤感,于是告别庆生,回兵镇去。

    王之颜慢慢走出佣兵团驻地,走过石桥,回头望去,莫老的屋子已经被前面的房屋挡住,不能看见。默默地站在石桥边,任微风吹过衣服,真想再见老人一面。莫般教他要虚心的时候,是那般的和风细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目光所及,不见老人的身影,他可能真去集市买兔子去了。犹豫再三,只得去城里雇马去兵镇。

    直到年轻的身影远去消失很久,小渔村一栋屋子的三楼上,庆生和莫老依然站在那里,看着王之颜离去的方向,仿佛能看见他在街道上疾步前行。

    “莫老,那个年轻人是谁,记得他刚来时面色不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庆生,你知道佣兵团的团例,不该问的别问,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后人,受我朋友的嘱托来这里看我,这个可以告诉你。或许他还会来,我这人最怕麻烦,这个你知道的,所以躲着他。又有些放心不下,才在这里看看。”

    又是一个赶集的日子,街道上一如既往的热闹。

    在兵镇已经好些日子,王之颜呆在隆盛酒肆有些厌倦。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停留,而且很意外地停留这么久。今日过后,该离开了。洗干净脸,整理好衣服头发,慢慢出门逛街。川流不息的人群,背篓条担穿来插去,有人被踩了脚、有人在杂耍、有人在吆喝。看热闹的、走路的、推车叫卖的。铺子门口站着伙计,店铺里客人在挑物件儿吃食物,极尽热闹。

    王之颜看着这一切非常高兴,普通人的日子不就这样嘛!柴米油盐,俗也不俗,生命和时间就是这么过去的。走着走着,又来到牲口交易场,抬头看见交易场里有些冷清,现在还不是这地方热闹的时候,是不是该迟些来?或许不该来这里,该早去两狼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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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游记介绍:
路在脚下,六州在心中。
跑商的理想,就是走遍太阳照耀的地方。能挣钱时挣点儿钱,能够游历时游历,亲身所见皆是财富。富贵只在一时,平淡才是真谛。日子总在向前,今天过去就是明天。走吧,人生路上风光无限。
人生际遇,大致三人:友人、敌人、路人。


——主人公寄语六州游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六州游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六州游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