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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落了雨的天儿

    “译哥哥,译哥哥,可要来点小油酥?”燕无桃双手捧着小油酥,同陈译说道。

    “桃桃吃便好了,我这会儿尚且不饿。”陈译如实说道。

    “那成吧。”分明是谦让的话语,可自燕无桃闻着,却像是在拒绝自己一般,又徒添了几许低落。

    骂骂咧咧地话儿道出:“烦烦烦。”但见姜禛正书着大字,身前已是铺满了纸张,皆是沾了墨的,再瞧瞧她这面儿上的苦闷神色,耷拉而下的眼眉,嘴角亦是不时的抽动两下,俨然一副倒霉催的模样。

    路台亦是着急的,忙不歇地劝道:“姜禛姑娘,姜禛姑娘,这书词要的可是心境,这心乱了可是书不出好字的,不妨停笔歇歇吧,歇歇吧。”

    真是个倔驴脾气,姜禛已是书了近一个时辰的字了,越书便越是烦躁,越烦躁,这字便越是显丑,早没了初时那般的潇洒劲儿了。

    无奈,身心俱疲之下只得搁下笔,在瞅眼自己所书的字,这那是自己书的呀!横七竖八尽是猫儿挠的。

    自知境况不佳,那便如路台所说的憩息片刻吧。

    话说今儿个还未寻去五洲府呢,一想到陈译便是没来由的憋屈,自己到底哪儿不衬他心了?欲寻个答复为何就如此之难呢?

    柳絮是飘走了,来的却是一阵傍晚微风,现下虽尚未入夜,可这天儿瞅着却早是暗了下来,保不齐今儿个夜里,或是明儿个便该是落雨了。

    落雨好呀,恰逢这燥人的天儿,方才能寖寖心身,去去乏气,姜禛如是想到。

    可她却殊不知,届时,这雨将落在身上,亦会落在心上。

    这路台不是想做自己的伴读先生吗?好好好,那自己便给他这个机会,姜禛对身后的路台说道:“你可得拎稳妥了,莫要将这小桃酥给摔着了。”

    姜禛可是知晓的,这小桃酥乃是陈译最为上口的小食,自己这当子去了街肆,已是买了好几提了,待会儿便是给他送去,估摸着又得是好一顿的亲腻不可,单单想及此处,姜禛便是不住的傻笑了起来。

    可这路台却是遭了罪了,什么伴读先生呀,这会儿分明便是拎货先生,左手二三提,右手四五提,就差身后再背只鸡鸭鹅什么的,回家看姥姥了。

    “姜禛姑娘,姜禛姑娘,小生,小生早是累着了,这满手的小桃酥可着实有些重呀。”路台晃悠着步子,同姜禛苦道。

    “姜禛姑娘,你看能不能卸去些,这小桃酥多了,拎久了可着实累人。”路台已是无力再提了,将满手的小桃酥轻置在了地上,耸了耸肩,继而同她说道。

    “哼!就这还欲做我的伴读先生?无用!”姜禛回身斥道。

    “也罢也罢,看你早是提拎了一路的份上,本姑娘便帮你一程吧。”姜禛弯腰,替路台拾起了两份小桃酥,而后起身却是见着了他。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想必已斋先生也是过来人了。

    黄昏时的灰霾天儿,阴暗着夕阳,压抑着人心,自某个街肆拐角处,自他人云云的埋怨中,姜禛同陈译在此撞面儿了,他们的身旁却也各自有伴,看似并不孤单的样子。

    二人的眸光交汇了许久,仿徨之下竟是无人开口,这会儿的沉寂,便是二人无措的内心。

    “是你?!”燕无桃率先开口道。

    姜禛身旁的路台倒是明了的,如此窘尬的氛围,定是撞着不愿见的人了,如此,还是闭嘴的好,省得给姜禛姑娘徒添琐事,路台如此想到。

    可他却是寻思错了,并不是撞见了不愿见的人,而是不愿在如此场合下撞见。

    “你怎的不说话了?”燕无桃见姜禛确是一个劲儿的低头不语,还以为是无视了自己呢,当下继而追询道。

    “桃桃。”陈译上前一步挡在了燕无桃的身前,示意让她莫要再多嘴了。

    “你们俩看上去很是快活的嘛。”姜禛负气道,方才的那一声桃桃,唤的可是有些亲切呢,再瞧瞧这一前一后的样儿,感情是自己煞风景了。

    方才嘴角之上的俏皮笑意,而下早是不现了,眉目间的凶相,亦是俞来俞明显,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二人,可与这盛怒时的模样大不相同的,是她眼眸中若隐若现的泪花。

    眸光早是湿润了,似生气似委屈地撂了句:“路台,我们走。”后,便是头也不会地离去了。

    路台一路小跑紧随其后,瞧着姜禛这会儿沉默不语的样儿,想说些什么或询问,或安慰的话语,可犹豫了半晌终是未能吐出。

    转过了巷口便是热闹的市坊了,什么稀奇百怪的江湖郎中,什么自吹自擂的小家货郎,在这儿可是吼破了嗓子地吆喝着,生怕路过的走客注意不到似的。

    他人的各种情绪,心境,皆是扰乱着她的内心,他人越是乐嚷,越是欢喜,便越是显得自己可怜,伶仃。

    身后还随着个路台呢,却也不是她期望的那个人,他的身旁可是有人陪着呢,倒是不缺自己这一个了,可有可无。

    眸中的泪花翻涌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抑住了,为了个浪人落泪,不值当!姜禛是这样想的。

    可这眼泪若是不现面儿了,那便要往心里流了,到底是落在面儿上,还是落在心上,这可得好些掂量掂量才是。

    “姜禛姑娘,这时候也不早了,明儿可是该落雨的,你自己当着点,小生便不入姜府了。”待到入夜方才送她到了家门口,可这可怜巴巴的样儿,瞅着可着实惹人怜惜。

    “哦,那你慢走,不送。”姜禛可没那好心情搭理他,接过了小桃酥,随意对付了几句后便将人打发走了。

    人家好歹是送你回来的,更是帮你提拎了一路的小桃酥,可是累坏了,无礼,无礼。

    幸在路台是个好说话的,并不在意,倒是有些忧心这丫头,日里那个活蹦乱跳的她,这当子去哪了呢?

    方才入夜没一会儿,便是一阵嘀嘀嗒嗒声儿渐起,而后宣泄着,倾泻而下。

    它来的很快,点点滴滴落在了屋脊上,击打着青锈的瓦片,发出了一阵令人心烦的响声,她可是听不清自己的心声了。

    “娘子,三娘子,来,暖暖手吧。”小韭捧着一顶袖炉,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将这袖炉给磕着了,摔着了。

    姜禛独自一人在前面走着,也未理会身后的小韭,但闻小韭又是出声道:“娘子,这雨可着实大了些,您就莫要乱走动了,当心着身子才是呀,可莫要寒着了。”

    瞥一眼栈桥外的滂沱大雨,不断有晚风携着一股股湿润,冰凉,寖着身子,拂着面旁,此情此景,着实惹人惆怅,可自己却还在想着他。

    “娘子,您可快些回房吧,再如此下去可当真要寒着身子了。”小韭算是快急哭了,这大雨天儿的,呆被窝里,手暖着袖炉难道不舒坦吗?

    “成,那暂且先回去吧。”姜禛答道。

    “暂且?娘子您难不成还要再来?”这答复可并未让小韭安心,反倒怀揣在心了,倘若自家娘子有个什么不妥的,那自己这屁股怕又该是开花了。

    一滴两滴打在了莲花池上,一朵两朵盛开在了眼前,倒是瞧着新鲜呢。

    待姜禛回房后却是瞧见了姜婧,似早已候她多时了,见着面儿便是迎了上去,连忙道:“三妹妹,方才你那郎君可是来寻你了。”

    “我的郎君?他……”最在意的人在最不该提及的时候,又一次扰着她的心了。

第四十七章 文王芒种筵邀

    陈译落座弄客堂中,这姜老太太也好,姜婧,姜沈也罢,皆是满怀歉意地望向他,一个劲儿地歉说道:“对不住呀,瑶瑶这妮子便是娇纵惯了,改日定要好好训训她的。”

    陈译此番前来,方才是那赔罪之人,本想同她好些的深谈一二,同她道明自己的身份,未料到她竟是不愿见自己,这可算是吃瘪了。

    第二日当早便是一阵冷风拂过,令方才离榻的姜禛好一个哆嗦,鼻子亦是没来由的痒痒,一个“啊嚏!”打出,也是舒坦了。

    这当子尚迷糊着呢,好巧不巧的却是小韭跑了过来,连忙说道:“娘子,娘子,大事了,出大事了!”

    “大事了?有何大事?”她可是纳闷了,这一天儿天儿的,不都这般过来了吗?能有什么大事呢?

    “那个,那个,那个……”小韭这急死人的样儿,差点没一句话将自己憋死,来来回回小半晌了,却依旧还是那两个字,而后饮了口茶,定了定心身,方才说道:“文王来着江洲了,并指名道姓要娘子您出筵!”

    “文王?!出筵?!”她算是明了了,也难怪小韭会如此的慌乱,姑奶奶,那可是五王之一的文王呀!

    闻着姜禛一个劲儿地晕乎,自己这辈子竟也能见着如此人物,还指名道姓,自己何德何能呀。

    诚惶诚恐,诚惶诚恐。

    “对对对!就在明儿个芒种!就在明儿个夜里!”小韭接着惊道。

    文王既是浪子,亦是情种,打小便是不爱江山爱美人,每每朝起朝散皆是寻不见他的身影,这叫一个急呀,老皇主巴不得天天绑着他随自己一同上朝,可惜呀,无用呀。

    自老皇主宾天以后,便是常年游历在外,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市井庶民皆是知晓的,什么四入西川探画,三下江南求字,五出京都寻欢,真真是位逍遥自在的主儿。

    传言文王曾有过一位爱许,乃是宫内榻下坐的官妓,至于后来嘛,估摸着应是没的下文了,浅爱罢了。

    江洲可有处祭天之地,名为“大水山,”文王这随心浪荡的性子倒是不假,竟讲什么开筵便开在这大水山中。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忙不歇地便被一旁的高公公劝道:“三王爷哟,可算奴才求您了,这祭天的地儿乃是祖宗留下的,可不兴搞歌舞一类的酒筵呀,有失礼数,有失礼数!”

    文王倒是无所谓道:“不兴?那你倒是说说哪儿兴了。”

    讲他是浪情种当真不假,但见坐榻上侧身躺靠着一名男子,长相颇为的俊美,这男儿的丹凤眼确是瞧着稀罕,随意披了一件单薄的云锦褂袍,袒胸露乳的样儿,倒同花坊中的男妓一般。

    这天儿的雨可是未停的,虽不比昨儿个夜里那般滂沱,可到底是寖了寒的,生怕他冻着了。

    “三哥哥,你这衣襟可都要开叉到肚皮了,当真不冷吗?”珺如窜出个小脑袋问道,这会儿正同她的四哥哥席铺而坐,身前乃是暖人的顶上吊炉,一阵火光燃过,自也是不冷了。

    “不冷。”文王还是同以往那般冷淡,抚着身前的书案便是端正了身子,眼下倒是颇为认真的赏着面前的书画。

    珺如亦是好奇的,又是挪了挪步子,继而探了探小脑袋,望向文王手中的画像询道:“三哥哥,这画里的姐姐,可是那袖天女?”

    “嗯。”文王这惜字如金的高傲样儿,却是同他过往的所作所为甚是不搭,瞧着倒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则不然,干的都是处处留情,处处滥情之事。

    文王留笑,六月飞雪,不识之人皆在四下议论着呢,都讲他是患了病的,无法颜笑,常年伴在文王左右的侍从,亦是未曾见过文王露笑,如此俊美的人儿,不苟言笑着实可惜了。

    “珺如姐姐,三哥哥,四哥哥。”门外的脚步声尚未停息呢,但闻一句话儿已是入耳,寻声瞧去,原来是燕无桃正跳着步子跑来。

    “呵呵,桃桃,咦?六哥哥呢?”燕无桃来了,却未见着陈译的身影,奇怪了,自己这六哥哥人呢?

    “译哥哥去拾艾草了,说待会儿要去去乏气。”燕无桃如实说道。

    去乏气不假,可更多的是想去去烦气,陈译这当子可是肠子都悔青了,彼时便该如实同姜禛招来的,卖什么关子呀,这下可好了,自己倒是想同她说明一切了,可人家压根便不见你了,憋屈,活该!

    南坊便是路台就学的书院,亦是墨坊,这会儿子姜禛亦是在的,东瞧瞧,西看看的,好不新鲜。

    都讲好书墨者,亦好文房四宝,她今儿个且算是大饱眼福了,什么晋时的石墨,东坡先生的挂肉案,范履霜的贺词,真真地稀罕呀。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莫非,莫非……”惊掉下巴的人便是如此了吧,嚷嚷了好一程,终是未把话儿讲完。

    “呵呵,不错,这可是真迹呢。”路台轻笑道。

    “真,真,真,真迹?!”姜禛凝着眼前的一册书卷,膛目结舌道。

    眼前所见,乃是一册颇为破旧的半卷诗句,这字迹早是模糊了许多,却仍能观见纸上的一笔一划很是别扭,毫无书画的工笔,仿若孩提随意所书的一般,却是引得姜禛好一阵的惊异。

    “你们,你们,你们南坊到底是什么来头呀?!竟连算博士的‘咏鹅’都有!”姜禛惊询道。

    “呵呵,南坊,乃是文王早年间初下江南时创办的,自当独特。”路台回道。

    明儿个路台亦是受邀的,届时将与姜禛一同前去酒筵,为文王庆兴,或书墨一番,或赋诗一首。

    到底还是闲不住的,姜禛没一会儿便是溜达溜达,窜入了南坊的学堂内,一个劲儿地瞅来瞅去,似老绅还乡一般,哪哪都是趣子,哪哪都是乐子。

    这头尚未尽兴呢,那头便是传来了一道呵声:“你,你你你,对!讲的便是你!偷摸什么呢?为何不去讲学?”

    “讲学?我可不是你们南坊的学生,自是不用讲学。”姜禛回身同那人说道,再瞧瞧这人五大三粗的凶样儿,当真是学生?莫不是杀猪的?

    “你……你是姜禛?你是姜家的那位?”自弄墨筵之后,便也有些名头了,也难怪连文王这等人物都会邀请她。

    “正是本姑娘,呵呵,怎的了?你可识我?”她又是得瑟了起来,毫无谦卑之意,忙不歇地同他人询道,似想他好好地夸奖自己一番。

    “识,自当是识的,姜禛姑娘,呃……姜禛姑娘可是文墨大家呢!”他差些便把真心话儿吐了出来,文墨大家或是过赞了,娇蛮大家倒是不错的呢。

    “嘻嘻,当真?”这话儿可是赞的她有些飘飘然了,乐的眼睛都寻不见了。

    “呵呵,当真,自是当真的。”这人随声附和道。

    密密麻麻的桔梗扰了整个夜晚,似紫似白的一片片,瞧着确是赏心的,文王倒是好场面儿的,不在大水山开筵便不开呗,江南这山水地儿多的是美景,这不又寻了一处嘛。

    待到第二日正午便早是忙活了起来,众多下人在这桔梗田中开筵,摆设酒案,书案,铺设地席,装弄青帘。

    夜里多的是蚊扰,烦心,更是恰逢夏时,保不齐便要挨痒痒了,似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什么薄荷的香囊,雄黄的烟熏,甚者还有补虫草,亦是置办上了。

    陈译这会儿可是烦气着呢,今儿个夜里她也会来,如此,定要把住机会,好些同她坦白一番,让她莫要再冷着自己了。

第四十八章 溢情可不妥的

    放眼朝周遭望去,尽是一片片早是绽放的桔梗田,伴着伶人敲响着编钟,同鼓,击打在了众人的心上。

    点点绿芒洒下,飘起,落在了花丛中,落在了翩翩起舞的舞伎身旁,或是舞袖,或是旋裙,皆是掀起了一片萤浪,扰着身旁的萤烛虫噗嗤噗嗤的闪烁个没完。

    花田两岸的弦师正在弹奏着一曲《鱼舟晚唱》,琴音淅淅沥沥似落雨,似飞絮,飘入了耳畔,酥麻了身心。

    乐音婉转之下,轻重缓急明显,抑扬顿挫分明,再是一阵晚风轻拂,不远处的梧桐亦是飒飒作响,好一阵的萧瑟不止。

    如此如诗如画的一幕,倒是引得姜禛直勾勾地注视了许久,赏着,闻着,单是的惬意不说,身子骨似也活络了许多。

    这儿飘一眼,那儿瞧一瞧,倒是见着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他怎会在这儿?难不成他也是受邀而来的?

    陈译同燕无桃落座筵席左侧,身旁还坐有珺如同四郎二人,为亲位,姜禛与路台则坐在下方榻下,离的倒是有些远的,为客位,首席之上乃是文王,为主位。

    陈译的对面,即筵席右侧的宾位上坐有一名少年,这会儿可是死死地凝着陈译,眸光之中尽显歹意,瞅着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了。

    自方才落座之后便是如此,陈译是个眼明的,每每燕无桃向自己抛来亲腻的眼神,或轻佻的话语,少年便会更添几分怒意,原来如此呀。

    “桃桃,你可识那少年是谁?”陈译瞥了一眼对面的少年,而后同燕无桃询道,眼下那人可还在气着呢。

    “他呀,名唤嵇乐语,乃是去年的进士第及,但为榜眼还是探花我倒是忘了。”燕无桃答道。

    “进士第及呀,那桃桃同他可曾认识?”陈译又是询道。

    “不认识不认识!不过殿试时碰着一面罢了。”燕无桃扯谎道。

    何止是认识呀,嵇乐语出生寒门,早年间随生父出入皇宫打香时,便已是留意到了燕无桃,彼时的她可是玩性大呢,不时便会唤他伴着自己,溜溜鸟儿,打打麻雀什么的,倒是熟络的。

    只是往后这蓝颜却是不在了,嵇乐语前前后后拢共向自己示爱了三次,皆是拒绝了之,嵇乐语确是不死心的,考了个进士打算再去见她,若能博得红颜一笑,自己亦是无憾了。

    文王自顾自的饮着酒,并为过多理会下方的歌舞,又是待到酒斟见底儿,身旁的仕女连忙又是满上了一杯,却是被文王轻唤道:“慢着,你是哪儿家呢?”

    仕女闻言忙不歇地恭身跪下,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惹恼了文王,怯怯道:“回文王的话,贱婢乃是秋上家高府的。”

    话罢便是继续低头候着,不敢露半点声儿,不敢直视向文王,眼下自己这心早是提到嗓子眼儿了,恍恍惚惚之际,竟是打起了颤。

    文王却是并未望向这仕女,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又是一杯见底,而后说道:“过来。”

    “是。”仕女连忙挪动着四肢,跪爬到了文王的身侧,依旧一副心惊胆战的惨样儿,她却是未有料到的,但见文王倾斜着身子,探手而出,亲抚在了仕女的下颌处,入触很是冰凉,想她应是冷着了吧。

    “本王该如何唤你呢?”文王轻挑起了她的下颌,脑袋,令她直面着自己,令她无法做何躲闪。

    仕女虽依旧惶恐,不解,却也不敢有所怠慢,连忙回道:“贱婢名唤……名唤……姝瑗。”很是颤抖的声音道出,文王却是依旧一副不见悲喜的冷色。

    他的神色也好,面旁也罢,仍是那般的僵硬,望着他似望向那古井无波的海面一般,怎会有如此冷漠之人呢?

    被他如此注视着,可是件难熬的事呢,名唤姝瑗的仕女早是煎熬不已了,额首之上那斗大的汗珠亦是清晰可见的,无奈,自己的下颌尚还落在他的手心上,不能反抗,亦不敢反抗。

    或是情溢之时便会如此吧,眼前的三千佳丽他不上心,倒是好那开在肆角旁的野花儿,正如他彼时同那袖天女一般。

    伸手而出,一把将那仕女拉至了身前,而后在她惊诧的目光中,将她搂入了怀中,他到底是习惯了,随意地说了句:“今夜你便伴着本王吧。”后,便是不在理会怀中的她,继而赏起了这良宵美景,庭院花木。

    “四哥哥,四哥哥,你瞧那儿呀,三哥哥他又是如此。”珺如摇晃着四郎的身子,手指着主位上的文王,又叫又嚷地同他说道。

    “唉,到底是管不住他呀。”四郎轻叹一声,说实话,自己这三哥有时确是挺无礼的,如此行径,说白了便是上官欺压民女,无礼呀。

    燕无桃倒是不然,瞧着如此一幕竟是入迷了,自心中暗暗赞许道:“三哥哥还是那么果决。”

    倘若自己也能如此这般的,被自己的译哥哥给……

    “怎的了?为何不为本王斟酒?”冷冰地话儿道出,可是没把怀中的仕女给吓煞过去,忙不歇地便是提壶为文王斟上一杯,只是这颤颤巍巍的模样倒是不为稳妥的,一个不住便是洒落在了酒案上。

    文王的左臂尚环抱在她的胸前,这会儿子亦是沾上了些许酒渍,那白鹤云底的袖口则是落了点点暗淡。

    “贱婢该死!贱婢该死!”仕女一脸惊骇的神色,瞧着倒是有趣,虽想伸手为文王擦拭干净,无奈,自己可是被他困在了怀中的,当下亦只得连声致歉,而下静候发落。

    “无碍,本王恕你无罪。”文王出声道,边说边是将手探出,环抱着她的那只手,手背,当下亦有点点滴滴杜康残留其上,而后将手抬到了仕女的嘴边,命道:“添干净。”

    “是……是……”仕女不敢不从,只得照做,倒是退去了大半的惊恐,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看来这文王多情不假,冰冷的终归只是外表罢了。

    陈译低头缕了缕自己的乌丝,抚了抚自己的额首,自己这三哥泛情也就罢了,难道不会看看场合的吗?这当子不论左右两席,或是下方榻下的众人,可都在看着呢。

    无礼!着实无礼!可惜呀,却无人人管束的了他,怕是自己的大哥来了,说话也是不好使的。

    歌舞之后便是升筵了,文王是位好书墨的主儿,在他的筵席之上向来都是如此,歌舞笙箫为风,书墨佳人为雨,而自己的欢心便是那风雨过后的天虹。

    文王轻抚着怀中仕女的脸颊,惹得她好一阵的酥痒,却是不敢乱动,又为她轻缕起了一丝秀发,把弄在手心之中,嗅了嗅后说道:“江洲的各位才子佳人们,还有各方进士们,本王命你们每人赋诗一首,而后书在纸上,最为顶好的诗词书墨将获嘉奖。”

    “嘉奖?!”

    文王此话一出,榻下或席上的一众人可是坐不住了,文王向来性情,他的嘉奖会是什么呢?

    “嘉奖便是一个心愿,只要是本王能做到的,定会为其圆愿。”文王说道。

    “心愿?!”

    “呵呵呵,三哥哥还是如此会勾人兴子。”燕无桃笑道。

    “唉,我怎就不为那书家呢?我也想要让三哥哥为我圆愿呢!”珺如嗔怪道。

    陈译所想却是不同的,他想到了姜禛,但比起让姜禛夺魁,他更希望自己能同她归好,和好如初,如此想着,这会儿也正打着小算盘呢。

第四十九章 打油诗打油诗

    筵席上的众人倒是火热了起来,瞧着摩拳擦掌的稀罕样,不都说读书人好冷静吗?怎的这会儿便没了定力呢?

    再者说了,赋诗也好,书墨也罢,到底不是武者的搏斗,这咋咋呼呼的,至于吗?

    她倒是未表现出有多兴奋,只是鄙夷地瞥了一眼他们,心愿?自己这儿倒是有个心愿呢,只怕是文王也无力实现的,无奈,候着吧,姜禛如此想到。

    热嚷归热嚷,雀跃归雀跃,可都好半晌了竟都无人开口赋诗,文王可不喜这磨磨唧唧的一套,又是开口道:“怎的了?本王命你们赋诗书墨,你们还在磨蹭什么?莫不是想抗命?!”

    依旧那般的冰冷,文王将手又向上挪了些,环抱在了仕女的脖颈上,望着她那白嫩的后颈倒为稀奇的,一个官家的书童罢了,竟也生的如此出落,难得,难得。

    一口喘息吐出,落在了仕女的颈上,很是燥热,很是酥麻,文王虽寻不见她的神情,但瞧她那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想必也是舒服的吧。

    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踌躇与思量:“莫寻江洲雪,冬亦暖人心。”

    闻着倒是不错的,江洲的文人自是好这山水地儿的,不论什么书词歌赋道出,大半皆是赞许的话儿。

    文王却是依旧冷淡,挥了挥手示意下一位。

    有人开了这话茬儿便是好的,接下来大伙儿也不羞着藏着了,纷纷开口做声,将自己或有感而发的,或曾经所赋的诗词,一一向文王献上。

    这诗词韵味倒是足的,但见文王轻挑了挑眉,而后说道:“大凡。”

    大凡?真是位难伺候的主儿,姜禛早是看这文王不顺了,单单他眼下调戏女儿家的这一幕,便是不讨喜的,她是如此觉得,殊不知人家在文王怀里或靠,或躺,别提有多舒心呢。

    姜禛这头尚在瞥着白眼呢,身旁的路台却也开口赋道:“宫阙上沥沥淅淅,柳岸旁飘飘荡荡,文王情潇潇洒洒,佳人心悲悲戚戚。”

    路台这书呆子,日里瞧着倒是斯文了些,被姜禛欺弄时也会露怯,可方才那诗闻着着实不一般呀,他的胆儿何时这么肥了?

    姜禛瞧瞧路台,再寻一眼正位上的文王,这个不怕死的家伙,竟敢打趣文王,不怕掉脑袋吗?。

    不单单是姜禛如此想着,陈译等人亦是如此的,读书人须胆识,看来不假。

    又是一阵酥麻滑过面颊,仕女这会儿早是被文王玩弄的满脸羞红了,可到底是文王呀,不说不敢反抗,不能反抗,就是能,人家小姑娘这会儿正娇滴着呢,愿不愿还是个问题呢。

    “不错。”简浅直白的两个字吐出,这是文王对路台的赞许,亦是在对他说:“无罪。”

    可算是舒了口气的,姜禛连忙拉扯着路台的衣袖,晃悠着说道:“你你你,你这家伙莫不是嫌命长吧,怎能如此胡来呢?!”

    “呵呵,小生不知怎的就将心里话吐了出来,呵呵呵,令姜禛姑娘忧心了。”路台眼上的笑意,嘴角轻挑起的弧度,可不是因了文王,而是因了姜禛,因了她正抓着自己的衣衫,因了她正担心自己。

    “你若是落了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会替你收尸的。”姜禛嗔怪道。

    “好好好,这点小事儿,自是不必劳烦姜禛姑娘的。”路台打趣道,面儿上的笑颜亦是更添了几分。

    路台的诗可又是断气氛了,自他之后好半晌了,竟都是无人应声或再开口,恐是被他惊着了吧,敢如此将文王添进自己的诗里,还当着面儿赋了出来,可敬倒是不假的。

    江洲的文人确是不错的,文王点头默赞道,不知随自己下江南的进士,他又能有什么好词呢?

    文王如此想着,转眼便是望向了嵇乐语,示意命他开口赋诗。

    “启禀文王,小人这儿尚有首打油诗,乃是初到江南这地儿时,有感而书的,还请文王过耳。”嵇乐语躬身回道。

    “讲。”文王这寡淡的样儿,倘若和姜禛这丫头呆上一日,保不齐要被对方烦死的。

    “文人墨客皆是屁,诗词歌赋多烦气,只会读书有何用?孤单落寞自己知。”嵇乐语赋道。

    虽是打油诗,却也不无道理,引得在场众人一阵轻笑出声,自嘲呀,自嘲,书呆子可不是寂寞嘛。

    “哈哈哈哈,四哥哥,四哥哥,你闻着了吗?那人说文人墨客皆是屁,哈哈哈。”珺如捂着小肚子,一个劲儿地在席上打着滚,哄笑声入耳。

    “哼!什么狗屁打油诗,俗气!”燕无桃望着嵇乐语倒是厌的烦,就是不愿见着他好一般。

    不论下方众人如何谈笑这首打油诗,文王这脸儿却依旧板着,不露悲喜,淡淡吐出了两个字:“不错。”后,便又是骚弄着怀中的仕女。

    倒也奇怪,这仕女早是好半晌未曾言语了,莫不是愣着了?文王的指尖轻滑过了她的脖颈,落在了她的锁骨上,似点似抚一般,很是亲腻,询道:“你为何不曾做声?”

    闻言,仕女虽想定下心神,好些回答文王,可惜不能,这会儿尚还羞臊着呢,方才开口便是随去一阵的娇嗲:“回文王的话,若是未有文王的命令,贱婢不敢擅自开口。”

    颤颤巍巍地声儿入耳,倒依旧那般的羞怯,娇滴滴的,莫不是水做的?

    “但讲无妨,今夜不论你说了什么,本王皆赦你无罪。”文王说道。

    “是,贱婢谢过文王。”仕女轻声答道。

    “姜禛姑娘,你不打算赋诗一首吗?”路台询道。

    “赋诗?”姜禛思量了半晌,仍是未定下心来,思前想后了许多,即在这晃眼之时,却是飘见了远处的陈译,当下灵光一闪道:“赋!来都来了,自当得留个话儿不是?”

    “留个话儿?”不是赋诗吗?怎的变留话了?路台尚且纳闷呢,身旁的姜禛却是开口了。

    “小女这儿也有一首打油诗,还请文王过耳。”闻见姜禛这声儿,便可联想到她那大大咧咧的作态。

    “讲。”文王回道。

    “是,咳咳。”姜禛清了清嗓子,而后道:“江洲月下有一郎,藏头露尾贼兮样,勾搭姑娘好手段,再询其名唤译郎。”

    这诗可闻着陈译一脸的窘尬,自己何时贼兮兮的?何时勾搭姑娘了?冤枉呀这。

    姜禛醉酒那晚,你偷摸的随在人家身后不贼兮兮的?勾搭倒是无的,可姜禛见着陈译同燕无桃两人在一块便来气。

    “哈哈哈,六哥哥,六哥哥,你瞅瞅你,你都变贼了呢。”珺如笑道。

    “六弟,你可是同姜禛姑娘吵嘴了?”四郎询道。

    “唉,确实是吵嘴了。”陈译无奈道。

    “哼!分明就是那蛮妮纠缠于译哥哥,烦气!”燕无桃怒道。

    左侧亲位上的众人,好一顿地打趣着陈译,珺如更是自方才便没歇息过,生怕她把嘴给笑咧歪了。

    正位之上的文王瞧着亦是明了的,榻下那丫头,应是自己六弟的老熟人了,不然不会如此不顾六弟脸面儿,如此赋诗打趣他。

    想及此处便是开口道:“不错。”

    不错是不错的,倒是陈译遭罪了,往后自己这几个旁亲,怕是要笑话自己好一程了。

    虽后续还有人出声赋诗,可到底是兴子过了,文王皆是不予理睬,待无人再欲赋诗时,文王终是说道:“有优有劣,大多还是不错的,诗完了,便开始书墨吧。”

    对呀,还要书墨一番呢,差些把这茬儿忘了,姜禛想到。

第五十章 书墨心意评赏

    将布褂或小木箱置在了书案上,而后取出了一册书卷,摆好了砚台,将笔搁在了笔山上,大伙儿眼下可都在酝酿着呢。

    姜禛这妮子倒好了,两手一摊便是赖上了,不是有路台嘛,他不是自己的伴读先生嘛,那这儿砚墨,开卷,净笔的事儿,自当交给他才是。

    人家是伴读先生,可不是书童,再瞧瞧姜禛这懒散的样儿,可是没半点女儿家的贤惠。

    路台伸手擦拭去了额首上的一滴汗珠,这会儿子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可算是置好了,如此,便也齐活了。

    “姜禛姑娘,都好了,能开始书墨了。”路台说道。

    “不急不急,燥个什么稀罕劲儿呀,不就书几个大字嘛,不急不急。”姜禛往后一仰,小脚一翘,便是躺在了地席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雨过的天儿倒是不错的,夜穹之上万里无云,倒是乐得瞧见这满载的繁星,姜禛自顾自的说道:“一闪,一闪……”

    趁着众人书墨之时,正位上的文王亦是没闲着,身前的酒案早是撤了下去,换上了一席书案,置好了笔墨纸砚,待他执笔泼墨一番。

    轻轻地擦拭去了,怀中仕女唇边的一抹朱红,而后询道:“你可会书墨?”

    “回文王的话儿,贱婢小时习过一阵,且算是略懂一二。”仕女如实回道。

    “单单只是略懂吗?”文王的声音依旧不露悲喜,也不知他这是在责怪呢?还是寻常的询问呢?甚是扰人。

    他人尚得知晓,在文王怀中的仕女亦是如此,依旧诚惶诚恐道:“贱婢愚笨,无心败了文王雅兴,还请文王恕罪。”

    “本王说过,不论你今夜说了什么,本王皆恕你无罪,你忘了吗?”文王询道。

    “没,没有,贱婢未曾忘过。”仕女这心儿可是忽上忽下的好一阵了,忐忑不已,可未停歇过。

    “既你不熟这书墨,那便由本王领着你吧。”文王将仕女的手轻轻抚到了案上,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点在了她的指缝中,十指紧扣,入触倒是绵软的。

    “莫要生颤。”文王命道。

    仕女这会儿子可还燥着呢,自己何德何能呀,今个儿竟是被文王如此宠幸,遥想自己昨日尚在浣衣局做着苦力呢,这便是扶摇了吗?

    “是……是……”仕女努力地束着手脚,尽量让自己不要发颤,可莫要扰着文王了。

    一墨点出,好巧不巧地歪了,眼下瞧瞧这字,似醉酒的赖汉所书的一般,歪歪扭扭的,仕女瞅着脸都绿了,忙不歇地歉声道:“文王恕罪,文王恕罪。”

    仕女可是记得清楚,文王只讲过言语之上不会降罪于她,那举止之上呢?这丑陋的字迹可全因了自己方才如此的。

    “你老是乱动可是不妥的。”文王的声儿终是见着起色了,只是这色儿可着实冷了些。

    “是,是,贱婢该死!贱婢该死!”仕女惶恐道。

    但见文王不紧不慢的,又是握住了仕女的手,笔墨轻点之下亦是开始了书写。

    偶有喘息声交替而过,仕女的面颊亦是红晕了些许,她的左手正抓着自己的裙裾,攥的很死,或是希望以此令自己冷静下来吧。

    横竖撇捺,点提折勾,一番书墨而后,这回儿倒是像样了许多。

    “月下笔墨,花畔羞女,红潮一线,惹人怜惜。”文王自书卷上如此写道。

    虽不曾见着仕女的正容,可她的神色,估摸着文王亦是知晓的,倒是羞涩了这仕女,自己这番的难堪,可是有失女儿家的矜持。

    “这诗本王赠你。”文王说道。

    “是……多谢……多谢文王赏赐,贱婢谢过文王。”仕女受宠若惊道。

    文王这边方才忙活完呢,姜禛那边亦是完工了,路台的字迹还是那般的顶好,赏心悦目,早是有了大家风范的。

    身旁的姜禛倒是稀奇了些,一个劲儿地边书边嚷嚷:“木头!笨木头!”再瞅一眼这字,可是能把人惊死,毫无雅观不说,这每一个字的最后一笔,都是扯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出来,莫不是咒书?!

    “姜禛姑娘,那郎君究竟怎的你了?能惹你如此厌他?”路台见着姜禛所书的字,亦是不解的,倘若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了吧,瞧着字里行间的怨气,怕是要生吞活剥了他不可。

    “他?!那木头就是惹着我了,不行嘛?!”姜禛并未抬眼望向路台,急而一个劲儿地咒骂着:“骗子,浪子,木头。”诸如此类的话儿。

    待到众人书墨完毕,既是共赏之时,亦是评选之时。

    文王似也来了趣子,冲陈译等人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们一同评赏。

    一册册书卷被呈了上来,珺如倒是瞧着新鲜,这儿望望,那儿瞧瞧,不时亦会伸手沾沾纸上的墨迹,一个回身便是点在了四郎的面儿上。

    “哈哈,四哥哥你的脸儿可花了呢。”珺如打趣道。

    “珺如你!唉,你可消停会儿吧。”言罢,便是一个劲儿地擦拭去面颊上的墨点,墨汁本只是一点,现在倒好了,全是晕开了,倘若额首之上再挂个月牙,那便是包公了。

    下方的众人皆在候着,愿自己的书墨能入文王的眼,只有姜禛所思不同,自己那木头为何与文王如此的亲近?不单如此,那木头的旁亲,他们与文王的关系,也似不一般的,他,到底做何身份呢?

    姜禛尚在思量着呢,正位上的文王却是发话了:“各位的书墨本王皆是过目了,但好坏与否,可不单单是本王说了算,还有他们,将与本王一同评赏。”

    文王的身旁,眼下正坐有四人,即是四郎,燕无桃,珺如,陈译四人了,众人皆是不得而知的,这四位能落座文王身旁,又会是何来头呢?

    “姜禛丫头的书墨最为顶好了!”珺如率先开口道,不会儿便是将她的书字高高的,举在了手中,好一顿地炫耀给陈译看。

    “六哥哥,你瞧瞧你,都把那丫头惹成什么样了呀。”珺如一个劲儿地嘲弄着陈译,今儿个夜里就属她最欢畅了。

    “四哥哥你呢?你喜好哪个?”珺如又是问向了四郎。

    “我吗?我寻思下……便上那少年的打油诗时吧。”四郎回道。

    “四哥哥你说什么呢?!那家伙的破诗哪里好了?!”但闻有人提及嵇乐语,燕无桃便是没的好脸儿,巴不得将他贬的一无是处不可。

    “那桃妹妹认为呢?”珺如询道。

    燕无桃闻言探手而出,在这书卷堆积的小山中寻觅着,不会儿便是举着一册书卷说道:“这个,这个不错。”

    她手中所拿的乃是路台的诗,到底是另有目的,那姜禛她自是不待见的,而那嵇乐语她更是厌的慌,也罢也罢,便只剩这路台的诗句了。

    “那三哥哥你呢?”珺如活泼的似个孩提一般,忙不歇地询道。

    “这首。”文王并未看向珺如,而是自顾自的将书案前的书卷拿起,这乃是他领着怀中的仕女,一同书写而出的。

    “这是何人所书的呀?怎的方才未瞧见到呢?”珺如接过了文王递来的书卷,瞧着可是眼生的很,方才自己可都一一过目了,却是未曾见过这诗。

    文王轻抚着怀中仕女的下颌,将她的小脑袋抬了起来,而后说道:“这是她所书的。”

    诚惶诚恐,诚惶诚恐呀,怀中的仕女好一顿地呆愣,眼眸直勾勾地侧望向文王,仿徨之下竟是未做言语,自己到底有何好的?不配,不配,惭愧,惭愧,仕女如此想到。

第五十一章 同七公主赏花

    “怎的还未完呀!这都好半晌了!”她到底还是聒躁了些,自方才便是嚷嚷个没完。

    蹙了蹙眉,竟是嚯嚯起了身旁的桔梗,不都讲小姑娘家的好打扮嘛,她倒是例外了些,拾来的桔梗可都吊在嘴里了。

    “姜禛姑娘,稍安勿躁,应是快了的。”路台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再瞧一眼身旁的她,嘟囔起了小嘴,倒怪是可爱的。

    都讲芒种不种,再种无用,自家小耕处的晚稻,明儿个可得招呼水心同小韭一声了,姜禛如是想到。

    两只小手背到脑后,往后一躺,二郎腿一翘,舒坦,倒是这嘴中的桔梗涩了些,可不是嘛,方才走了一场雨,这花枝儿上可都滴溜溜地坠着露水,娇嫩着呢。

    这会儿可是有些为难陈译了,文王这肆情的主儿自是不理会其他的,单单同怀中的仕女对上眼了,喜好自己同她所书的诗句,燕无桃却是没的选择,无奈,只得说好路台所书的诗词。

    四郎同珺如,一人选了嵇乐语的打油诗,一人却是乐得瞧见陈译笑话,选了姜禛的怨书。

    至此,恰是一人一票,陈译该是如何做择呢?众人可都望着他呢。

    “唉,看来圆愿这等好事,得落到姜禛的头上了。”珺如似叹似潮的说道。

    “呵呵,如此也好。”四郎附声道。

    都知陈译同姜禛那妮子关系亲密,定是选她的,没了悬念自也无趣了,不远处的嵇乐语亦是如此。

    挫败之下的人儿似也没的精神头了,沮丧着脸望了过来,他可是明了的,虽不知陈译是何来头,亦不知晓他与燕无桃为何如此的亲近,如何如何又能如何?八成也不会选自己的,烦气!

    姜禛一口桔梗吐出,枝儿上可还滴着些唾沫星子呢,无礼倒是习惯了,一句:“圆愿吗?”后,便是深思了起来。

    怄气归怄气,可究竟还是在意的,那木头定是会选自己的,姜禛自信道,不过这心愿嘛……

    让文王命他同自己致歉?还是乖乖的迁就自己一整日?或者……

    倒是不知这姑奶奶想哪去了,不就掂量着小心思嘛,怎的脸儿还红了呢?莫不是惦记上啥腻歪的事儿了?

    “啊,不妥不妥不妥!”她作难道,这会儿正在席上打着转转呢,又是一连的:“难难难!”道出,再瞅一眼她这抓耳挠腮的稀罕样儿,着实有趣些。

    自己倒也不缺什么,除了他的一句首肯,想及此处似也定下心了,倒是待会儿怎的说出口呢?在如此多人面前,保不齐又得露羞了。

    姜禛这头可尚再梦着呢,揣着一颗忐忑的心,不断演练道:“我的……我的心愿便是……便是他!”“不成不成不成,还是不太妥。”“我的心愿便是……命那木头同我道歉!”“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又没错,我凭啥让他道歉呀?!”

    路台却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单单见着姜禛自言自语好一程了,这抱着个小脑袋的,瞎寻思什么呢?

    她想得倒是美,陈译那却是一句话儿差些没把她噎死。

    “那少年的打油诗不错,我选他!”陈译望着嵇乐语说道。

    闻言,珺如等人皆是错愕着凝向他,这可太稀罕了,他们小两口的,到底怎的了?燕无桃更是惊怒道:“译哥哥你!你未讲错吧!”

    “无错!我可是欣赏那首打油诗呢!”陈译作怪道。

    “译哥哥你!你定是故意的!”比起姜禛,嵇乐语方才是自己最不待见的,巴不得他消失在自己面前。

    蓦然地一阵萧瑟过后,伴着晚风轻拂的声音,文王道:“嵇乐语,来讲讲你的心愿吧。”

    “什么?!”有趣,姜禛的神情可是与嵇乐语一般的,皆是瞪着个大眼睛,假若嘴巴子再张大些,怕是能把身前的砚台都吞下去。

    “你你你!你竟敢!”姜禛一脚跺下,差些没把自己腿震麻了,一个劲儿地凶着不远处的陈译,两只小手亦是攥的死死的。

    “我?是,是。”怵愣了小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怎的会是自己呢?莫非是桃桃身旁那人……

    “回文王的话,小人的心愿便是……便是能与七公主一同赏花!”嵇乐语说道。

    “痴心妄想!”燕无桃将茶水撂到了地上,指着嵇乐语的鼻子怒道。

    “单单只是赏花吗?”文王问道。

    “是的,单单只是赏花。”嵇乐语回道。

    “三哥哥,你不能……”她的话儿方才吐了一半,便是被文王打断道:“准。”

    “多谢文王恩赏!”嵇乐语跪谢道。

    “桃桃,此前便是立下规矩的,你莫不是要让哥哥食言吧?!”文王到底是不比陈译的,就燕无桃那点儿小性子,可是不惯着她的。

    打小见着自己大哥同三哥便是绕道走的,最怕的亦是这二人了,无奈,长兄如父,顺着便是了。

    “桃桃不敢。”燕无桃恭声回道。

    姜禛可算是小脑袋灵光一回了,见着燕无桃同嵇乐语二人如此这般,呵呵,有趣有趣,原是这么回事儿呀。

    不会儿便要过亥时了,今儿个夜里的筵早是散席了,四下放眼瞧去,除了尚在收拾的侍从,便只剩正位之上的文王,同他怀中的仕女了。

    夜色朦胧,撩人眼眸,有些思绪只得夜深人静之时,方才能定下。

    又是一缕发丝穿过,但见仕女脑后已是编起了两股小麻花,确是更添了一丝俏丽,他的手再一次的落在了仕女的发上,为她细心打弄着发簪同绸带。

    不愧是大半辈子都在祸水中淌着的人儿,文王的心思很细,对女儿家的梳妆更是了解,而下早是将仕女打扮的不比此前了。

    满意之下便是出声道:“你并不搭那双挂髻,显得俗气了,还是这双股辫合你。”

    “文王说的是,可是,可是丫鬟们都得梳那双挂髻的,不然……”仕女为难道。

    “你在我面前不必。”文王说道。

    “是,贱婢遵命。”不知怎的,竟是没来由的安稳了下来,早是不现先前那般的紧张了。

    又是一阵酥麻滑过了脖颈,慢慢地,朝着腰背上落去,点点触感传递而来,很是轻柔,搂在自己腰腹处的手臂却是更紧了些,耳畔传来了一直低吼,却也未吓着她,倒是那吐在自己面儿上的呼吸燥了些。

    一阵湿润同吮吸挂上了耳垂,怪痒痒的,眼下也不见云了,无奈,但求月芒撒下时,能带着点光影遮遮吧。

    姜禛好容易伺候走了路台同自己大姐,这会儿子尚在姜家门前溜达呢,临着家门却不入?难不成你也是那夏禹?

    待人之时最是难熬,更别说是自己的心上人了,这星星也盼到底,月儿也等到了,可他怎就还是未现呢?

    ——烦气,你若是再不来我可是走了。

    心头的话儿还是那般的娇滴滴,细腻之下似能闻见水声儿,待到陈译现身,保不齐便是娇腻腻了。

    触感落在了她的右肩之上,下意识回首望去,却是瞧空了,无人,而后重是注视向前方时,却是见着他正站在自己面前,笑意虽很浅,却依旧很甜。

    “你这家伙!竟敢戏弄瑶瑶!”她可是待的焦急了,陈译却还如此趣弄自己,气嘛,倒是有些许的。

    一拳挥出,便是打在了陈译的胸膛上,出气便好好的出气嘛,但见她却是忙不歇地靠了上去,抬手轻抚着陈译的胸口,忧声道:“对不住,对不住,瑶瑶方才,方才没收着力便打下去了,译郎无碍吧?”

    本想待他同自己致歉的,这下倒好了,歉意的话儿竟是自己先说了。

第五十二章 寻寻盗玉之徒

    她眨巴着大眼睛望向陈译,这都好半晌了也不见声儿的,莫不是真动气了吧?

    “嗯?译郎?你怎的不吱声呢?”她怯怯地询道。

    瞧呀瞧的,望呀望的,似要寻出他此刻所想一般,可惜不能,不做言语的人儿最是做摸不透了,

    如此,可是把她急死了,不说话是怎个意思呀?!

    因了自己前几日不露面儿?还是负气了?

    烦烦烦,无奈,忐忑之下,亦只得伸手抓着他的袖角,轻轻地,摇晃了起来,似在试探着一般。

    又是一迭声儿的:“译郎,译郎。”道出,早是没了方才的那般性子,什么让他同自己道歉呀,但凡能闻见他的声儿便心满意足了。

    待到蝉鸣渐轻渐缓之时,陈译方才开口道:“瑶瑶,抱歉,前次是我拖沓了,不该同你卖关子的。”

    闻言,终是安心了许多,方才可是提拎着她的心好一程呢,这会儿再瞧瞧他牵着自己的手,很是暖和,似也未同自己闹什么小别扭嘛。

    蹦哒之间,蛾眉下的月儿亦挂了起来,说道:“嘻嘻,无事,无事,瑶瑶可都忘了呢。”她倒是见好便收了。

    陈译此番亦不再磨叽了,竟直是坦白道:“瑶瑶,其实那文王,乃是我的三哥。”

    “三哥?文王是译郎的三哥?”她的小脑袋可是不够用了,可劲儿地迷惑呢。

    “嗯,其实……我便是武侯王。”陈译如实说道。

    “王?哈哈哈,译郎你可当真有趣,竟也学会讨瑶瑶笑了。”姜禛笑道。

    什么是王?那可是皇亲国戚呀,她才不信呢,全当陈译是在扯谎讨自己开心呢。

    自己随意落个水便能引来一位王爷?那自己不得起码是位贵妃?

    她可全猜对了。

    不信也好,不信甚好!自己倒还省心了,往日如何腻歪,往后照旧便是了,陈译如是想到。

    姜禛这茬儿倒是解开了,自己二姐那儿却遭愁了。

    稀罕呀,姜沈竟也会去酒肆买醉,这往前了算可只有她姜禛如此的,姜老太太亦是不惯着的,令吴妈妈赏了二十下板子,彼时姜禛同姜婧也都在的。

    祠堂之内尽是姜沈的闷哼声儿,还有木杖打在她屁股上的声音,到底还是要强的,这一下一下的,打在她的身上,姜禛眼瞅着都感觉疼了,姜沈却是未叫过一声儿,咬着牙挨了下来。

    待将她抬回了寝居,姜禛同姜婧二人忙活了大半天的,寻寻觅觅之下,这才知晓的,竟惹了红尘,有愧在心,如此方才买醉的。

    “典金观”可是江洲数一数二的玉石肆,这儿每日流通的大小玉石不计其数,头家传言是位姓杨的外乡人,子嗣有二,性子恰同姜家的这两位一般,大儿子纨绔,小儿子文雅。

    不料,却是家业有变,小儿子杨倝揽了桩买卖,什么南洋流进来的鸡骨玉,却是揣在怀里,撞了遭英雄救美,便是无了。

    姜沈确是无心的,单单同半夏招呼声儿:“快些将着醉鸡拎回去,莫要搁凉了。”便是一人逛着街肆了。

    饼担子的店家倒是热情,一连的吆喝:“豆渣儿!豆渣儿!糯口不腻!”便是留住了姜沈的脚步。

    这儿正盘算着银两呢,身后却是一阵不适的言语递来,市井之内的歹人倒是寻常,惦记着她姜沈美色之人更是不少,自是不予理睬的。

    污人耳目的话儿尚能忍受,不料这歹色之人竟欲上手,辛在杨倝路过,几个照面儿便是将那贼人撵跑了。

    姜沈一句:“谢过。”方才道出,却是闻着杨倝惊道:“糟了,我的玉石无了!”

    愧疚倒也应该的,那鸡骨玉可是和田玉中的名品呀,差些未将他那老爹爹气煞过去,茶不思饭不想的,单单一个劲儿地嚷嚷道:“鸡骨白玉啊!这你竟都能弄丢!泛泛!”

    这当子若是寻不回来,怕是往后了算这“典今观”便也没自己啥事儿了。

    姜禛同姜婧亦是替她忧心的,可好歹小姑娘家的兴子足,竟也是寻思了起来,估摸着不单单是出于愧疚方才去买的醉,应是同那郎君有眼缘了。

    如此这般想着,不论日里姜禛同姜沈感情如何,终归还是姐妹的,当下便是拍案道:“哼!小毛贼罢了!”为姜沈解忧倒是不假,可或多或少也是闲性使然,究竟是活脱的。

    这不,今下便是拽着自己的大姐姜婧出街了,记着姜沈所述的位置寻去,不会儿便是瞧见了那饼担子。

    抬眼即是“东茶肆”三个大字,这名儿倒是不咋地的,就是不知这儿的店家如何,姜禛寻思到。

    “三妹妹,咱着守株待兔能成吗?不要再把自己馋着了。”这地儿确实不宜久留呀,四下这满满的可都是食香味,着实扰人思绪。

    “那便边吃边等吧。”姜禛起身便是走到了食案前,还不忘回首同姜婧嘱咐道:“大姐,你可是坐好了,小妹我一会儿便提着饼子回来。”

    保不齐是她自己馋了吧,唤了声:“店家人呢?这儿可是有人要饼子呢!人呢?”

    嚷嚷着,不会儿便是瞧见人影了,店家是位中年大汗,跑来时手中还拿着擀毡,襜衣之上亦尽是小麦末末,瞧着笑容倒显的实诚,忙不歇地招呼道:“呦,这不姜家的小丫头嘛,怎的了?来些饼子不?”

    “你识我?”姜禛意外道。

    “识,姜家的小丫头可是书墨有一手的,这茬儿我那能不识呀。”店家如实说道。

    弄墨筵且算是没白去,她姜禛这名儿,到底是好了些。

    “如此,那……那给我来两兜胡饼吧,麻溜的。”姜禛说道。

    “好嘞!您稍好了便是。”店家吆喝道。

    坐这挡口前可都好半晌了,什么歹人呀,抱着娃娃的老妈子倒是来了不少,手上的饼子早是吃了个干净,倘若再如此候下去,保不齐又得是饿了。

    姜禛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怨怨道:“怎的未来个歹人呢?”这话儿闻着可是稀奇的,哪有人巴不得被歹人找上呀?!

    身旁的姜沈亦是怵着好半晌了,瞧着东张西望的样儿,亦是有趣的,再者不来,她俩难不成再去吃个饼子?不成不成,女儿家守在担摊前吃饼子,这成何体统呀!

    又是一连几句:“歹人呢?速些来个歹人非礼下我呀!”道出,身旁的姜婧终是坐不住了,忙说道:“嘘,嘘,三妹妹你可点小声儿吧,姑娘家的,得有礼,有礼。”

    “姜家的小娃,你在我担前寻歹人?莫不是要寻前些日的色歹之徒?”店家询道。

    “对,对,对,你知晓?”姜禛闻言便是窜了起来,似抓着眉目了一般,可算不用再闻着饼子香了。

    “呵呵,在我担子前现身的,我能不知晓嘛,那人呀,可不止一次再我这儿溜达了,倒是近些时未瞧见了,你们不妨去赌坊寻他试试,那人我们都叫他千牙金。”店家如实说道。

    “千牙金,千牙金……明了,多谢!”这名儿姜禛可是记牢了,又是一顿拉扯,忙不歇地拽着姜婧便是要寻去那闹坊,眼下倒是姜婧为难了,忙劝道:“别,别,三妹妹咱们便莫要去了吧,我们俩女流之辈不过,当真寻见那人怕也是问不出个一二来。”

    姜婧可未有姜禛那般的厚脸儿,俩小姑娘家的,手牵着手去闹坊?这若是传出去自己也算是栽了,回头姜老太太那指不定也要挨板子的。

    “如此,那咱们这样……”姜禛说道。

第五十三章 同千牙金赌牌

    姜禛这丫头定是上次被珺如带坏了,竟又要女扮男装溜达进闹坊,倒是为难姜婧了,这儿也不妥,那儿也不妥,死活就是不愿,非讲什么:“有失身份,有失身份。”之类的话儿。

    无奈,如此便放姜婧回家照料姜沈吧,这会儿可仍在榻上趴着呢,多个人候着亦是好的。

    姜婧刚是踏进家门,尚未瞅上几眼呢,竟是没来由的安心了下来,奇了怪了,再瞧瞧这花儿是花儿的,草儿是草儿的,日里可没少在这儿瞎转悠呢,怎会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呢?

    到底是因了姜禛的,同她一块儿在外胡闹,可着实害人了些,终归是不比她那般活脱的,耍不起,耍不起,自己还是在家做个小姑娘的好,姜婧如是想到。

    前脚方才临门,后脚便是闻见半夏的嚷嚷声:“娘子,娘子,您这会儿可莫要进去,待会儿,待会儿。”

    “怎的了?”姜婧不解询道。

    “里屋可是有人呢,您自个儿瞅瞅吧。”半夏回道。

    闻言,姜婧便是轻挪着步子,借着窗沿的缝隙瞄了进去,但见一位少年郎正侧坐在榻上,身旁便是姜沈了。

    “姜沈姑娘,那宝玉之事并不赖你,单单因我粗心大意罢了,而今,你这又是何苦呢?”

    虽观不见他的神情,但这话儿倒是歉意满满的,

    “姜沈姑娘,你好些养伤便是了,那宝玉我自会再想法子的,这是些药贴,留给你了。”

    少年将一摞草木盒拎置到了桌案上,离去时却闻见了身后姜沈的唤声儿:“杨郎君。”

    “怎的了?”

    “那宝玉若是寻不回了,便容小女子赔些钱财给杨郎君吧。”

    姜婧在窗外可是窥了个仔细的,瞧着二人你来我往的腼腆样儿,保不齐便是对上眼了,有猫腻呀。

    “不必,这本就不是你的错,又何来赔偿一说呢?”

    “但……”

    “姜沈姑娘好些养伤便可,这事儿可莫要再上心了。”

    瞧着倒是实诚,就不知二妹是怎个想法了,姜婧如是想到。

    少年郎离开时,恰是撞见了姜婧正在屋外候着自己,侧身寻了一眼,却见着她缓步朝自己走来。

    轻拾起了一缕发丝,随意地把弄了会儿便是往耳后拢去,眼下已是近了少年郎的跟前,姜婧询道:“小女子乃是姜沈的家姐,郎君呢?郎君又是谁?”

    “见过。”少年郎掬手行了一礼,回道:“在下名唤杨倝,乃是丢玉之人。”

    但见少年郎言语之中尽是书气,举止之间皆是有礼,如此文绉绉的作态,定是大家之后没跑了,仔细之下倒是令姜婧颇为的满意,自己的二妹,这回可算是落着好人家了。

    姜禛早是换了一身男儿装,眼下正随在陈译身后,这儿瞧瞧,那儿看看的,眼瞅着尽是些稀罕玩意儿。

    闹坊不愧是寻欢作乐的地儿,属实热闹,自己今下也算是第二次来了,有自己的译郎陪伴左右,自是万事安心的。

    早些时便打听到千牙金的消息了,真真的是个赌鬼,如此倒好了,这千牙金赌色俱全,十足的歹人不假。

    入了赌坊便是瞧见一众赖汉,有的乐乐嚷道:“大大大!”有的却是一脸儿的惨相,不甘道:“啊!老家伙今儿个又输了!”

    甚者还有人在斗鸡,斗蛐蛐,赌坊外的小围空地上便是了,前前后后聚了二三圈的人,这儿的叫喊声可把姜禛吓了一个激灵,连忙躲到了陈译的身后,只得露出个小脑袋,怯怯的望着。

    几只鸡在圈内啄斗的场景,瞧着稀罕是稀罕,可围观的一群光膀大汉,又着实可怖了些,罢了罢了,还是回赌坊内吧。

    这赌坊赌术什么的,姜禛同陈译二人自是不了解的,无碍,他们不懂有的是人懂,这不,汪烨便屁颠屁颠儿的跟来了。

    讲什么赌色酒烂的,就属他汪烨门清了,想当年在京都寻乐时,什么汪三手,什么千花郎,那可都是汪烨这厮嚯嚯出来的名堂。

    还未溜达半晌呢,却见那赌坊的牌九档旁坐着一人,咧嘴嬉笑之间便可瞧见满口的黄牙,定是那害人的大烟吸多了。

    “千牙金,千牙金,原是怎么回事儿呀,我还当真以为是满嘴的金牙呢。”姜禛说道。

    “爷,您看这人也寻到了,接下来该如何呀?”汪烨询道。

    陈译思量了片刻后说道:“你去和他赌上一赌,记住,定要让他千金散尽!”

    汪烨可是乐得闻见这话儿的,赌?那自己可是行家呀,连忙回道:“好嘞,那爷您便暂歇上一歇,小的我定要让他败个精光。”

    这头话儿刚落,便是见着汪烨一溜烟地窜了上去,在那牌九档前转了好半晌,却又是窘尬着脸回来了,笑盈盈地说道:“爷,小的身上可是未够银两,您看……”

    瞧他这稀罕样儿,原是没的银两呀,无妨无妨,陈译当下便是投手而出,丢了三张二十两的银票,随意道:“输光那家伙。”

    “好嘞,爷您瞧好了便是。”话罢,又是跑去那牌九档了,倒是身旁姜禛看着心疼,忙不歇地埋怨道:“译郎,译郎,那可是六十两呀!你怎就给了那家伙呢?!他可是没谱的呀!万一全败光了咋办?!”

    边说边是攥着他的衣袖,晃悠个不停,当下这样儿也是有趣,但见陈译抬手落在了她的小脑袋上,摸了摸,抚了抚,轻声道:“无妨。”

    汪烨那头早是忙活起来了,她这儿倒好,随着陈译转悠了一路,亦是嚷嚷了一路,嘴中的:“六十两银子呀,六十两银子呀”自方才便嘴碎个没完,越说越是心疼,到最后竟是盘算了起来,什么一个饼子半文钱,六十两银子够自己吃多久,云云。

    她这会儿的小心思,小九九,自陈译看来可着实稚气了些,倒也怪可爱的,便随她念叨吧。

    “小爷我今儿个手气可是一绝呀!”千牙金乐道。

    眼瞅着对面这几人皆是一脸欲哭无泪的倒霉相,随意地询了句:“还继续不?”后,见无人应声,寻思着也是输惨了,自是不愿再同自己赌了,当下便欲起身离开,本想着去什么花坊揽个小娃,好些的快活一番,却是被汪烨出声留步道:“继续继续。”

    千牙金回身望去,但见汪烨正凝向自己,这人自己可是不识的,他是谁?尚再思索着呢,汪烨又是开口道:“到底赌不赌呀!”

    “赌!”不识便不识吧,反正都是为自己送钱来的,不拒不拒。

    汪烨早是迫不及待了,自打落了座便是可劲儿地催道:“快些,快些。”千牙金倒是不同,待屁股坐稳当了,方才出声询道:“小哥想怎个玩法呀?打排九呢?还是打天九呢?”

    “打排九!”汪烨回道。

    “好,好。”千牙金不慌不忙地拾起了骨牌,对头的汪烨亦是如此。

    骨牌相互磕碰之间,能闻见一阵清脆的“哒哒”声,入触却很是滚烫,想必是过了先前那几位赌徒的手,早是捂热乎了。

    “先来后到,我做庄!”千牙金自信道,又是一根不知哪儿拾来的稻签吊在嘴里,他那一嘴的黄板牙更是醒目了些。

    “成成成,速些开吧。”汪烨无所谓道,不时侧目望向一旁,自家爷可牵着姜禛那丫头看着自己呢,定要好些地威风一般,给自家爷瞧瞧。

    如此想着,面前骨牌似也更烫手了,叮叮当当好一程了,终是将满桌的牌九码放规整了。

第五十四章 汪烨赌坊做威

    千牙金这厮的小玩意儿还多的,方才便是不知自那儿拾来的稻签,吊在嘴中晃荡着,现下更是置了两个小石桃在手中,盘呀盘的,眼瞅着倒同自己二大爷一般,妥妥地悠哉样儿。

    又是瞥了眼对头的汪烨,询道:“嘿!我说小哥呀,咱这即是赌,那你说说赌多大好呢?”

    赌局从下注起便算是开始了,汪烨这会儿尚在犯着嘀咕呢,却未留意到身旁早是来人了。

    陈译近了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家伙,那有主子站着,下人坐着的道理呀,汪烨忙不歇地便欲起身,想让位给自家爷歇着,却是被陈译按了下去。

    “爷,您这是……”汪烨的疑惑尚未吐露完全,陈译竟是弓腰凑到了他的耳边,悄咪咪的不知在交代些什么。

    姜禛在不远处倒是瞧着稀罕,他可还未如此同自己讲过悄悄话儿呢!这小姑奶奶竟是因了汪烨而闷上了,有趣有趣。

    待一番轻声细语而后,陈译又是询道:“你可明了?”

    “呵呵,明了,明了,小的明了。”汪烨笑答道。

    “喂喂喂,我说小哥,怎的了?怎还聊上了呀?这牌还赌不赌了?”被晒在一旁的千牙金可是不乐意了。

    “赌赌赌,开开开。”汪烨回首重是望向了千牙金说道。

    “好,那咱们赌多大呀?”千牙金询道。

    “二十两!”此话一出可不单单是千牙金愣了好半晌,周遭的看客或赌客闻言皆是望了过来。

    好家伙,这赌坊一日的流水不过百两,汪烨竟是直接下注了小半,可真是稀奇了些,姜禛更是跺着小脚丫子,很是气愤的走来,忙不停地嚷嚷道:“你这家伙,是成心的吧!”

    尚还未走近呢,却是被陈译一把搂了回来,伸出食指抵在了姜禛的唇上,入触很是绵柔,滑嫩,而后“嘘!”了一声,示意让她莫要出声。

    倒是姜禛这会儿子无措了起来,又是被陈译揽入怀中的,又是被他摸着小嘴嘴的,可劲儿地犯着羞呢。

    见着千牙金迟迟不做声儿,莫不是怂了吧?汪烨又是催道:“喂喂,怎的了?到底跟不跟呀?”

    闻言,千牙金终是散去了先前那副懒散的模样,端着身子回道:“我跟十两!”

    “切!好好好。”汪烨这儿可是热闹了,四下不断有看客闻讯而来,早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上来,可把汪烨给热坏了,忙不歇地怨道:“搁着捕鱼呢?还是撒网呢?这围着我热煞了!”

    “来来来,快些抓拍牌,横拿,竖拿,还是跳着拿,你说。”汪烨不耐道。

    千牙金大手一探便是抓了四张牌在手,回道:“横着来!”

    “好!”汪烨亦是不慢,转眼便抓了四张牌在手,而后码了码先后,揭牌道:“两个一,两个一,双地!”

    “哈哈哈,两个六,两个六,双天!双吃!对不住了小哥。”千牙金瞅见自己的手牌便是一阵哄笑声道出,这嘴一咧开,可是见着黄了。

    “唉!大爷的!”汪烨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甩在了桌上,而后烦道:“我可为有十两给你,这儿是二十两,不妨咱们再赌一局,赢了你全拿!如何?”

    早是有银子落入口袋了,接下来输赢都不亏,为何不赌?“好!再来!”

    这十两十两的大赌局,瞧着周围的一众看客可着实有些眼热,今儿个算是来趣子了。

    姜禛这会儿虽也有气,更是无比的心疼那十两银子,无奈,被捏着后颈的小猫儿可是闹不起来的,眼下早是迷失在了陈译的眸中,她才不愿离开这暖人的怀抱呢。

    二人又是一连几次的探手而出,四张牌亦是落在了二人的面前,而后便是看牌,码位,倒是汪烨在先输了十两银子的情况下,竟是毫不慌张,这会儿甚者连怨气都无了,可着实不同于以往呀。

    千牙金率先揭牌,而后说道:“两个四,两个四,双人!”

    “五点四点,三点六点,杂九!奶奶的!怎的又败了呀!”汪烨砸着桌子怨怨道。

    “哎呀,小哥可莫要气馁呀!这入赌输赢皆是难免的嘛,呵呵。”话虽如此,但见千牙金早是蹦起身来,伸手便是拿了那张置在桌上的银票。

    二十两呀,这可够自己云雨个好几宿了,舒坦,当下便欲寻去那花坊,什么日里唤不到的名妓,今儿个自己可通通都要!

    这揣着钱财的人儿,心情自是无比的畅快,他倒是尚在乐呵着呢,汪烨却是出声道:“再来!我这可还有二十两!”

    “啪!”又是一道拍砸桌案的声音递来,汪烨竟又是一张银票置出,周遭的看客们可是傻眼了,这家伙不会是那来的土财主吧?这前后早是四十两了呀,乖乖,这小半晌的,竟是打出了赌坊半天的流水了。

    “好!再来!”尝了甜头的人儿自是不愿轻易放弃的,就千牙金看来,这汪烨便是给妥妥地二世祖,这可不是为自己送钱来的嘛。

    千牙金或是因了先前两番的得利,这当子早是有些飘飘然了,也不废话,出声便是四张牌递出,随意地码放组合下顺序,便是直接揭牌道:“两个一,两个一,双地!”

    汪烨倒是露笑了,一迭声儿的:“哎呦喂。”便也是皆牌了:“哈哈!两个六,两个六,双天!”

    他是高兴了,可却愁着千牙金了,自己这方才揣兜里的银票,还尚未捂热乎呢,便是又送回去了。

    汪烨这嘴尖的家伙,竟还不时讽道:“哎呀,这话儿说的可真真的对呀,入赌输赢皆是难免的嘛,还望某人莫要气馁呀!”

    “你!”千牙金也是气呀,拍案而起,却也只得望着汪烨干瞪眼,憋屈!

    自己今儿个夜里的寻欢作乐可都泡汤了呀,千牙金尚在瞅着呢,汪烨这厮却依旧紧追不放道:“喏,这里是两张二十两的银票,不妨咱们再来一局,你若赢了,不单方才的二十两你不用还我,这儿拢共的四十两我也全数给你,如何?”

    “可是……我可未有如此多的银子同你赌呢!”千牙金早是自衣兜内摸索了起来,不会儿便将方才赢的那二十两取出,满心不舍地置在了桌案上。

    “未有这么多银子也无事,你瞧瞧这个。”汪烨也不知这卖身契到底哪儿来的,单单只是照着自家爷的意思递了给他。

    “这……这是……卖身契!?”千牙金迟疑道。

    “如何?拢共六十两呦!你若是赢了,啧啧,那可是天天躺女人堆里都无碍了呀!”千牙金是个好色之人,而这汪烨更是如此,自是知晓的,该如何引诱这类同自己臭味相投的人。

    “女人堆……”色字头上一把刀,可千牙金是不懂的。

    “好!赌!来!”千牙金掷声回道。

    又是轻点起了脚尖,而后望了望不远处的汪烨同千牙金,又回眸凝向了抱着自己的陈译,笑说道:“嘻嘻,译郎可当真是个坏心眼呢,竟是让那家伙卖身了。”

    “那是自然,若不如此,又如何帮你寻出那宝玉的下落呢?”陈译回道。

    “可是,可是,若是汪烨那没谱的败了呢?”姜禛忧道。

    “不可能败的,方才那几局下来,汪烨这家伙的牌便早是定好的。”陈译回道。

    “定好的?你是说汪烨那家伙做假?!做赖?!”姜禛惊疑道。

    “不错,那家伙可是除了正经事儿外,啥歪门邪道都懂的,且算是高士了。”陈译这儿话音刚落,千牙金那茬儿便是吼道:“开!”

    “两个六,两个六,天牌!”千牙金兴奋道。

    却见他将手中的小桃石重重地砸在了牌前,似早已胜券在握了一般,更是叫嚣道:“天牌呀!天牌呀!小哥,哈哈哈,抱歉了呀!”

    再瞧瞧他这欢天喜地的样儿,倒也寻常,毕竟是六十两银子的巨款呀,想着今儿个夜里非得来个酒池肉林不可。

    他笑着倒是挺灿烂的,可惜下一瞬便要苦黑着脸了。

    但闻汪烨掀牌得意道:“大头六,丁三,至尊,通吃!小样儿同我斗,输惨你呀!”

第五十五章 乃家贼杨大郎

    待得熬过了六月天儿的燥热,迎着七月天儿的凉风,晨曦下的石榴花开了,亦是圆满了。

    逛过了满楼的花雨,借着荷花坞旁的沁香,少年郎终是开口道:“姜婧姑娘,抱歉,都为在下的过,若不是因了我,你二妹她亦不会如此的。”

    果真如自己所想那般,这二人定是有眼缘的。

    这话儿说的倒是太过谦逊了,再瞥一眼为他沏好的茶,依旧那般晾在面前,未曾饮过,这当子怕是不得自在了吧。

    她抿了口茶,回道:“杨郎君出手相助于二妹,理当谢过才是,杨郎君又何错之有呢?”

    方才静候在栈桥上,老天不做美,一会儿流云遮影,一会儿细雨绵绵,这阴沉沉的天儿,始终不得看清他的面容,而下雨声渐细渐缓,且算是歇息了。

    再将走道旁的障暮掀开,引一束光芒洒下,这会儿子再瞧瞧他,确是比方才白净了许多,五官亦是不再模糊了。

    这书生倒是长的俊,自己二妹的眼光定是不差的,她如此想到。

    又是几滴雨露沿着房檐落下,闻着嘀嘀嗒嗒的水声儿,却是不扰人的,自己对面的少年郎,愁的可不是这雨,而是屋头内趴着人儿。

    见她并未再理会自己,名唤杨倝的少年又是说道:“在下今儿个早是歇脚多时了,也该是离开了。”

    他想走了,姜婧可是不让的,这天气不喜人,冷飕飕的,想必他身前的那盏茶早是晾了。

    “杨郎君饮盏热茶吧。”姜婧自顾自的将他面前的旧茶撤开,不会儿便是满上了一盏新的。

    茶气升起,飘出,很是醒人,在灰霾霾的阴天儿里,这一抹白色倒是显得突兀了。

    “那好吧。”做客人家,板着个脸可是无礼了些,当下亦是举杯一饮而尽,这可是茶,并不是酒。

    “呵呵,杨郎君当真着急回去呢,这茶竟当酒喝了。”姜婧打趣道。

    “嗯,抱歉了姜婧姑娘,在下今儿个冒然打扰确实不妥,该走了。”杨倝道。

    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把不准便在打着什么小算盘呢,又是轻弄起了一缕发丝拢到耳后,说道:“杨郎君,可否帮小女子个忙呢?庖屋里的药该是烧好了,杨郎君能替小女子端到二妹屋内吗?”

    “端给姜沈姑娘吗?”杨倝询道,瞅着模样倒是木讷了许多。

    她将十指探出,瞧呀瞧的,似欣赏似炫耀一般,而后回道:“嗯,方便吗?小女子我呀,这手儿可是娇嫩着呢。”

    日里做苦做劳的是她,任劳任怨的也是她,今下为了撮合二人竟也是矫情了起来。

    “那好吧。”迁就的话儿又是自杨倝的口中道出,幸是伴着姜沈,倘若是伴着姜禛,保不齐便要被瞎使唤了。

    姜禛同陈译倒是有所收获的,千牙金那厮确是盗玉之人不假,可这宝玉却也不在他身上,倒是个嘴硬的,汪烨叽里呱啦质问他好半晌了,开口仍是:“爷爷,爷爷,您就饶了我吧。”

    倒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陈译可是不急的,大有时间同他耗着,单单命道:“让他开口。”后,便是牵着姜禛这丫头出街卖饼子去了。

    汪烨亦是明了的,连忙回道:“好嘞好嘞,爷您慢着些,这家伙小的指定令他开口,一一道出!”

    倒是闻着稀罕了些,汪烨这厮又会使什么损招呢?令他开口?莫不是严刑逼供?

    “当当当。”拨浪鼓的声儿递出,悦耳是悦耳的,就是这心又不安了。

    自己手中可是揣着六十两银票的巨款呢,陈译那家伙竟是全给她了,方才还在嚷嚷着:“拿着六十两银票去赌坊,败家子!若是我有如此之多的银两便全拿去买饼子,吃他个一年半载的。”

    而下当真给她了,姜禛却又踌躇了起来,自己打小了算,可还未见过如此之数的银两呢,捂着怕坏了,揣着怕掉了,好生心烦。

    愁眉不展了许久,终是说道:“译郎,译郎,这银子你还是拿回去吧,搁瑶瑶手上,指不定便丢了。”

    “瑶瑶不是一直想要吗?拿去买饼子。”陈译询道。

    “不了不了,瑶瑶悔了,瑶瑶悔了,这钱可是不得安稳的,瑶瑶还是不要的好。”姜禛将银票递回给陈译。

    她眼下可是穷的叮当响了,不单将那六十两银票还给了陈译,更是花光了身上本就为数不多的小碎银子,可不全拿去买饼子了嘛。

    过了申时便是热闹,街肆之上的娃娃亦是多了起来,偶有两个冒失的小家伙跌在二人面前,“哇哇──”的哭闹声道出,着实扰人。

    姜禛同陈译一人抱着一个便是哄了起来,怀中的娃娃倒是可爱的,就是这哭脸可不讨喜的。

    二人坐在胡同口的石阶上,终是哄好了,不哭闹了,接下来便该好一顿的亲腻了,当真似为人父母一般,同怀中的小娃娃玩耍着。

    “阿姐,阿姐。”奶气十足的声儿道出,小娃子这会儿正捏弄着姜禛的面颊,这儿戳戳,那儿揉揉的,竟似来了趣子一般,姜禛亦是惯着小娃子的,任由她玩弄着自己的脸蛋儿。

    你开心便好,都依你,都依你。

    二人这儿尚在带着娃娃呢,汪烨那儿却是骚弄上了,竟是带着千牙金去花坊寻乐子了。

    二人左拥右抱的,不时笑嚷道:“妹妹家的不会喝呀?来,爷爷我教你喝。”

    千牙金更是畅快了,今个儿自己可方才卖身呢,不料,竟是将自己卖到了女人堆里,爽爽爽,如此的话,他还巴不得早些将自己卖出去呢。

    又是一阵滑嫩过了手,再瞧瞧眼前的佳人,这腿子可都搭到自己脸上了,再瞥一眼汪烨那儿,早是上手了。

    可劲儿地骚着怀中的踩水娘,似调情一般,这会儿挠挠她的脚丫子,待会儿又是挠挠她的纤腰,可是痒痒死她了,不住的欢嚷道:“汪作郎,汪作郎,您可莫要再如此了,滢滢可要把不住了呢。”

    今下是两个好色之徒的欢闹,如此作乐一番,竟还真让汪烨询出个一二了。

    待云雨过后,千牙金终是坦白道:“唉,宝玉在杨大郎那儿呢。”

    转了一大圈,不料竟是家贼所为,杨大郎正是杨倝的兄长,杨泰初。

    当日便是他指示的千牙金,借近身交错之时盗得宝玉,如此想来,千牙金这探囊取物的盗技可着实了得呀。

    待姜禛同陈译二人,将此事告知杨倝时,他却只是谈谈地道出一句:“果然。”想必兄弟二人的感情早是不在了吧,也早是习惯了吧。

    姜沈尚在榻上趴着,为杨郎君思量着对策呢,姜禛却是激灵道:“待我潜入杨府,将那宝玉盗回便可。”

    她也是没谱的,想着一出是一出,可是没把陈译气着,一声的训斥:“胡闹!”后,便是蔫巴了,这会儿可在闹着小情绪呢,似委屈一般的呢喃着:“你凶瑶瑶,你竟凶瑶瑶,你敢……”

    如丝线一般的细雨又是落了下来,白茫茫的,朦胧了一片。

    都讲江南这地儿好雨,而这水雾天儿更是美哉,意境不说,单单这飘渺如仙境一般的光景便是惹人留目的。

    倒是今下的天儿灰了些,映着此刻杨倝的心境。

    姜婧端坐在雨中的凉阁内,又是为面前的杨倝添上了一盏,再瞧瞧身旁的姜禛,可还闹着别扭呢。

    背过身去,将两只小脚提起,搭在了石凳上,蜷缩着身子,而后垂首靠上膝盖,低语喃喃道:“你凶瑶瑶,译郎你方才竟敢凶瑶瑶。”

    瞧着倒是没来由的惹人疼爱,身后的陈译早是哄了好半晌了,可惜无用。

    前些时方才哄了个小娃娃,这会儿子竟又要哄个大娃娃,他也是遭累了。

第五十六章 寻去杨府探玉

    又是二三滴雨露落下,散不去海棠的馥郁,带不走昏时的蝉鸣。

    滴溜溜地打着转转,顺着伞沿滑落而下,寖在了弱冠青年的肩上,恰是离耳畔很近,几声儿“滴答滴答”亦是闻见了。

    青年的眉目,自方才便是拧巴着的,好巧不巧地又是钻了风,赶也赶不走,一阵绵绵细雨飘来,近了身,亦湿了身。

    再瞧瞧自己腰间新置办的牛儿鞶革,早是湿漉漉的坠着水了。

    到底还是遭罪了,但见青年赏了身后的跟班一脚,这劲儿倒不大,跟班亦是单单踉跄了步,而后怯道:“少爷,少爷,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边说边是掂量着伞,又举高了些,生怕再让自家少爷淌着雨,寒了身子骨,那自己怕是有得吃苦头了。

    青年蹙眉的样儿可着实不为俊的,瞥了眼身后的跟班,训道:“没点眼力见的!再湿着老子的新衣衫,看我回去怎么治你!”

    他这儿尚被梅雨所扰着呢,却闻见远处一阵“叮咚”声儿递来,倒是清脆的。

    女儿家的身子纤细娇柔,漟过了水,亦不见湿鞋的,倒是她的木芝伞艳了些。

    粉嫩的色儿,于水雾朦胧中瞧去,同那半遮半就的睡莲一般,确是惹人瞩目的。

    女子近了身,朝着青年舒展下自己的蛾眉,眼眸之中似有话要说一般,虽不言,却再叙。

    嘴角亦是轻挑起了一丝弧度,挂着笑意的她倒是更添了几分静美。

    青年这会儿尚在留目,不料下一瞬,却是被她唇珠之上的一抹粉嫩所捕获了。

    佳人可是不候着的,几个眸光交替间便是离去了,但见端着裙裾的手方才提起,便是被身后的唤声留住了脚步。

    “还请姑娘留步。”

    她确是留步了,可也未回眸望向青年,到底是欲取姑予的,她似很懂男儿心嘛。

    佳人便在眼前,却是不予理睬自己,倒是烦气了些,继而出声道:“姑娘,今儿个雨稠,倘若无人为姑娘撑伞,保不齐便要落着湿了,如若姑娘不嫌弃,可否容在下为姑娘撑伞呢?”

    假若不识之人瞧见他如此有礼的言行,想必得误会他是翩翩公子了吧,实则不然。

    枝杈上的白兰摇摇欲坠,到底还是躲不过落红的命,飘荡了片刻便落在了她的木芝伞上。

    佳人回身望向青年,而早是被勾动着心弦的他,只得呆呆地望着,目不转睛。

    佳人含笑,郎君心闹。

    确是扰着心了,美是美的,可如此不做言语,单单只是望着自己,这是几个意思呀?

    正当青年再欲做声时,眼前的佳人终是开口道:“郎君可是杨府的大少爷?”

    “是,是,是,正是在下!”青年连忙回道,生怕败了眼前佳人的兴子。

    “如此,好吧,那便劳驾杨大少爷送小女子一程。”轻柔地话儿自口中吐出,可是乐坏青年了。

    殊不知心花怒放之下,不过是另有目的的情骗罢了。

    青年正是杨倝的兄长,杨泰初。

    姜禛倒是乐得如此做趣,本想自己前去勾引这杨泰初的,无奈,陈译死后便是不愿,即姜禛这丫头尚在同他闹情绪,今可终归是听话的,译郎不喜自己以身犯险,那自己便乖乖伴在他身边好了。

    姜禛不去,姜沈又有伤在身,更是有碍,那这前去勾搭杨泰初的佳人,自是大姐姜婧了。

    她亦是思绪了许久,踌躇了许久,犹犹豫豫了小半天儿的,方才答应下来,说到底也是为了姜沈,那有姐姐不疼妹妹这一说的?

    别说,姜婧可当真合适呢,这欲擒故纵的小把戏,耍的倒是有一手,瞧眼下把那杨泰初迷的可劲儿晕乎呢。

    既是一程的雨,亦是一程的惬意,杨泰初伴在姜婧身旁,二人共支一把伞,瞧着倒是亲近的,偶有小石道上留着水洼,杨泰初亦会提醒道:“姑娘小心,可莫要淌水了。”

    顾见倒是显得颇为体贴,可这会儿子心里,指不定在惦记着什么淫邪污秽的东西呢。

    姜婧可是眼尖的,身旁这人的眸光自方才起,便是未从自己身上移开,准确些说,他可一直盯着自己的胸呢。

    ——分明乃是哥弟,为何相去如此之大呢?

    待临了酒肆,杨泰初提议道:“不妨咱们前去歇脚片刻,酌些小酒,暖暖身子,如何?”

    什么暖暖身子,不过为酒后醉人好办事罢了,姜婧可是懂的。

    无奈,为了那宝玉,亦是为了自己的二妹妹,明知其歹意,却仍是应道:“嗯呢,前去歇息歇息吧。”

    单单落座小酌倒为易事,可欲将那满城的清花雨纳入眼中,便为难事了。

    杨泰初一连三杯老酒下肚,而后一口拙气叹出,暖了身子倒不假,可更多的是壮了胆子。

    姜婧可打小便未动过酒的,自京城本家长大的她,可是被管束的严严实实,莫要提酒了,但凡有一丁点不得女儿家体面的言行,轻则打手心,重则挨板子。

    她的小手亦是没少被那几个老妖怪打过,倒也不怪得她如此淑家,可怜的人儿,都是被打骂出来的。

    此番因当是她第一次饮酒吧,单单小抿了一口,登时却是呛着喉咙了,一连咳喘了好几声,越是干咽下口水,便越是感觉嗓子里埋着火,辣,甚辣!

    这东西可真难喝,三妹妹她怎的喜好这类呢?姜婧自心中怨怨道。

    见着这位佳人如此不善酒水,当下亦是探手自衣兜内取了块手巾,递至姜婧面前时还不忘关切道:“姑娘慢些,姑娘慢些,来,这是水。”

    瞧着佳人如此难堪的样儿,杨泰初却是露着笑了,此乃好事呀!不懂酒,不善酒,那自己便可轻易地将她……

    姜婧舒了舒眉目,一口茶水的功夫便是掩去了眸中的不适,面前的酒斟她可是不愿再碰了,转而把弄起了腕上的玉镯子。

    伸手至身前,晃啊晃的,摇呀摇的,这当子显摆的可着实有些明显了,不会儿便是晃悠到杨泰初的眼前,向他询道:“郎君,杨家不正是珠宝玉石起家的嘛,那郎君帮小女瞧瞧,小女这镯子如何呀?”

    她腕上的镯子不过寻常罢了,并未有何稀奇之处,倒是她这白嫩的腕子往面前一摆,可是令杨泰初挪不开眼了。

    眼瞅着寻思好半晌了,可始终在盯着姜婧的手看,这什么镯子的,他可未有那兴子。

    馋心了许久方才说道:“姑娘这镯子不错,不错。”

    姜婧闻言可是憋笑憋了好一程呢,自己这三两饭钱便可换来的破镯子,他竟说不错?!到底还是不是“典金观”的大少爷呀。

    “呵呵是嘛,小女其实也对玉石颇为的有兴,这有关玉石鉴赏一类的知识,还欲同郎君学习一二呢。”姜婧扯谎道。

    “姑娘所言当真?如此……不妨待会儿随我回杨府,我那儿可是有甚多稀罕宝玉的。”杨泰初兴道。

    自己今儿个便是撞喜了吗?都讲六七月的天儿好招桃花,看来果真不假,单单只是同往常那般出个街罢了,竟是遇着了如此美人,甚好!杨泰初自心中乐道。

    “呵呵,自当是好的,那咱们便快些前去杨府吧。”姜婧回道。

    待自己入了杨府,杨倝再同姜禛等人里应外合,但凡让自己寻见那宝玉,便可算做完工了。

    如此这般想着,倒也未有臆想中的那般不易嘛,姜婧自信想到。

    她这儿尚在掂量着呢,杨泰初这好色之徒更是在寻思呢,该如何请佳人共枕呢?

第五十七张 满屋头的宝玉

    蒙蒙细雨依旧,点点滴滴自阙檐之上滑过,穿过了眼前的水雾,“砰!”的一声,落在了早是溢满的瓦缸中,扰着她无法闻见自己的心声。

    又是一颗湿漉漉的石子掷出,似仍不泄气一般,继而低眉垂首,呢喃道:“你敢凶瑶瑶,你敢凶瑶瑶……”

    落了潮的麻雀亦是躲在树下,便在她的不远处。

    “连你也来烦我!哼!”倒是不知这小麻雀那儿惹着她了,竟是朝它丢去了一颗小碎石,虽未打中这小家伙,却也惊着它飞走了。

    矫情的人儿就是麻烦,唤也唤不来,赶又赶不走,在这儿一呆便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陈译哄也哄了,歉也道了,无奈,就是不顶用。

    如此,可是苦着陈译了,望着这小丫头的背影,真是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她想要什么,可莫要再同前些时那般,又是不愿见着自己了。

    一缕昏时的微风拂面,卷着几许湿润,夹着几许凉意,隔着裙衫却是寖了身,不住的哆嗦,小鼻子亦是一阵的痒痒,不会儿便闻见一声儿“阿嚏!”定是冷着她了。

    她这会儿可尚在同某人闹着别扭呢,想着,念着,那人便是来了。

    但见陈译轻挪着步子,行到了姜禛身后,而她亦是闻见了,却也未曾回身望去,更未有丝毫的言语,依旧不予理睬。

    可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先是一只手伸出,搂在了她的脖颈处,却是被其抵触道:“休要碰我!”

    娇作的小拳头挥出,虽是在做反抗,却也显得尤是无力,怎怎瞧着都似在撒娇一般。

    陈译亦不再由着她的小性子了,几番推搡之下便是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后高高地举起,望着她,待着她的示弱或骂嚷声递来。

    “快些放开瑶瑶!”扭动着身子,挥舞着手臂,却是不得挣脱,无奈,自己的手可还被他提拎着呢。

    “译郎你……”气愤的话儿尚未吐露完全,却是被陈译的拥抱所打断了,倒是感觉自己正在他的怀中融化,没得法子,甚是暖和。

    如此这般的燥热,可着实不搭眼前的淅淅沥沥,小暑前的细雨仍在继续。

    正月初一月牙弯弯,便同二人顶上翘起的廊阙一般,天儿阴雨绵绵,人儿却是惬意。

    腻腻歪歪了好一程,可算是不再闹腾了,陈译亦是松开了她的手腕,却是见着她腕上的那道握痕,白皙之上早是浮现了一抹红嫩,清晰可见,倒是自己粗鲁了。

    前些时的纷纷嚷嚷,杂杂乱乱,虽是被他所抚平了,可这会儿子的不甘心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转暮时的蝉鸣声儿渐起,衬着她那娇滴滴的话儿道出:“你欺弄小姑娘家倒是有一手嘛。”

    “除了你,我可从未欺弄过任何人。”将她的手腕轻抚而起,这次倒是温柔了颇多。

    “你!你!讨人厌的!哼!”见她这样儿到底还是露羞了,可再闻这话儿却是矫情了些。

    “抱歉,弄疼你了。”虽是道歉,但见嘴边的笑意亦是未曾落下。

    “你知道便好!”娇蛮的小拳头早是攥紧了,犹犹豫豫之间,却是化做了依附着他的拥抱。

    释怀便释怀吧,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姜禛前些日方才书过呢。

    都讲栀子花开赤子心,这会儿瞧见亦是不错的,开的热闹,开的喜人,早是自院内爬出了萧墙,似是不待一般。

    过了门槛便是一片犹红犹绿的园林,倒是不差姜府的。

    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姜婧可是同她的三妹姜禛一般,都好这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的,无事便会结伴而行,采花也好,嬉水也罢,皆是乐得自在。

    于花岸旁信手拈了支木槿,入触便是一阵滴答滴答地露珠落下,湿了手,亦凉了心,再嗅着似也酸涩了许多,到底是淌了水的,可还娇嫩着呢。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杨泰初自是知晓其中道理的,欲得佳人心,可是急不得,当下亦是未做打扰,单单静候在她身旁。

    佳人执手待花,瞧着确是别有一番韵味的,沉醉间,杨泰初轻挪着步子,离她更近了许多。

    将伞掂量着又是抬高了些,二人的衣袖亦是蹭到了一块,隔着绵薄的细雨望去,竟是没来由的令人感觉亲密。

    不过是各怀鬼胎罢了。

    姜婧尚在案前东张西望,似要寻见那宝玉一般,却见对头的杨泰初早是斟好了酒,置在了姜婧面前。

    他这点儿的小算盘,姜婧又怎会不知呢,酒酒酒,行来前便是一杯,而下又是一杯,那怕当真惦记上自己了,可这未免也太心急了吧?姜婧如此想着。

    心头的话儿自是不会吐出的,但见她假作腔调道:“郎君,怎的又为小女斟酒呢?小女可是不好这口呢。”

    “呵呵,姑娘这便有所不知了,饮酒暖身抒情畅兴,可是大有益处在的。”杨泰初讪笑道。

    “现下在这屋头内,可是暖和的很呢,这酒嘛,小女看便是不需了吧。”边说边是起身离了座,轻缓着步子朝杨泰初的身旁靠去。

    这酒她定是不能再饮了,倘若待会儿二三杯醉意下肚,届时再来个晕乎,那可要便宜这家伙了。

    眼下早是落在了他的耳边,继而环抱住了他的脖颈,瞧着倒似一副人尽可夫的作态,着实稀罕。

    识她之人皆讲她为淑家,什么秀外慧中,小家碧玉,讲的不就是她嘛,而今倒好了,这勾勾搭搭的模样,若不是为了自己二妹,她才不愿如此糟蹋自己呢。

    “郎君,小女此番可是为赏玉而来的,你怎不拿些宝玉出来呢?容小女好些的瞧瞧嘛。”假作娇气的声儿道出,可自杨泰初闻来却宛如涓水骚耳一般,好一阵的酥麻,当下亦是应道:“好,好,好。”

    自古英雄皆好色,谁人能过美人关?

    杨泰初可是忙活上了,翻箱倒柜不说,甚者唤来了两个下人,将自家库房内的大小佛头均搬来出来。

    是为了衬佳人兴子,故而炫耀一番?还是另有他意?不得而知,但见他这会儿大汗淋漓的样儿,斗大的汗珠落下,寖了衣襟,湿了发鬓,可是遭累了。

    好歹也为三寻三的寝居,现下竟是被填的满满当当了,单单留了一条里屋的过道,再瞅瞅两旁堆积如小山一般锦盒,木匣,里头所藏的,那可都为价值连城的玉石宝器呢。

    随目看了一圈,这儿的玉石倘若市卖的话,估摸着怎的也得上百两了吧,不菲,不菲。

    “姑娘,如何?这可都为我杨家珍藏的宝玉呢,还有这些,乃是金银器皿,同样珍稀。”杨泰初擦拭去了额首上的汗渍,颇为得意地同姜婧显摆道。

    眼前这一摞摞的小盒盒,瞧久了可着实有些晃眼,若想从中寻得那鸡骨白玉,不易于大海捞针,这可咋办呀?!

    姜婧愁是愁上了,可身旁的杨泰初却是未闲着,一会儿捧个玛瑙,一会儿端个翡翠,可劲儿的向姜婧卖弄着。

    “姑娘,你瞧这个,此乃北方流入的红玛瑙,又名红豆,这雅名倒是很搭姑娘你的,若是喜好,那我便将它赠予姑娘,如何?”杨泰初献礼道。

    “呵呵,小女谢过郎君,可这色儿小女并不上心。”姜婧回道。

    “色儿不上心?姑娘是不喜见着红吗?”杨泰初又是询道。

    “嗯呢,小女自小便是怕见着血,故而也不喜见着红。”姜婧扯谎道。

    “如此,那好吧。”失落归失落,可他望向姜婧的眸光却是依旧火热。

第五十八章 鸡骨白玉再现

    杨倝引着姜禛同陈译二人入了杨府,方才进门呢,却是瞧见了杨老爷子那攒眉蹙额的惨相儿,可劲儿地怨怨道:“你还晓得回来,那鸡骨白玉呢?!寻见了吗?!”

    如此一幕,姜禛见着却是熟悉的,往前了算自己便是被这般对待的,倒也是活该,谁让这妮子隔三差五便是在外闯祸呢,回到家自是没的好脸待她的。

    如此想来,那自己又是何时开始受人待见的呢?对了!自自己落水之日开始,自自己遇着陈译那日开始。

    如此,牵着他的手亦是更紧了些,继而抬眸望了望他,日里虽是木纳了些,却是离开了。

    “孩儿无用,尚未寻到。”杨倝低头回道。

    或自责或愧疚的话儿道出,换来的却是杨老爷子的一句:“确实无用!”

    罢了罢了,暂时未寻到而已,待会儿姜婧便要揣着那鸡骨白玉跑出来的,想及此处便也舒展开了眉目,领着姜禛同陈译二人朝客堂行去。

    “哇!”她且算是来兴子了,瞧见眼前这整片整片皆是紫薇的小林园,便是撒丫子地跑了出去,这会儿尚在落着小雨呢,当真不让人省心,身后的陈译忙唤道:“瑶瑶慢些,瑶瑶慢些,莫要淋着雨了。”

    可算是跟上她的脚步了,赏花便赏花嘛,急个什么劲儿呀?!难不成这花儿待会还能自己长腿跑了?

    身后的陈译亦是闲不住的,一会儿掂量着伞,生怕让她寖着雨了,一会儿又得忙不歇地随着她乱跑。

    遭累是遭累了,可她面儿上那俏丽的笑颜亦是迷人的,陈译倒也乐得瞧见,有情人支伞赏花,雨中相随,何乐而不为呢?

    两只淌了水的小手,捧着半截多了杈的树枝,上面可还有二三朵早是绽放的蔷薇,如此娇嫩的花儿,仔细之下似能滴出水来,随意地嗅了嗅,倒是未闻见多少的沁香,更多的乃是这雨天儿的涩味儿。

    落了水的花儿便是如此的,寻常,但见姜禛这妮子不乐意了,边走边是嚷嚷道:“这讨人厌的天儿!哪哪都瞧不见好!”

    再者逛,再者瞧,不过徒添惆怅罢了,撤撤撤。

    躲过了小石道上的坑坑洼洼,可是未同先前那般惹的满脚泥泞了。

    陈译撑着伞,而她却是两手空空乐得自在,可自己这小手晃悠了久了,却是没来由感觉心头空落落的。

    再瞧瞧身旁这人,可当真是块木头呢!那有人同自家姑娘出行,还如此这般的?来气!连忙嚷嚷道:“你你你,你这木头!”

    “我?怎么了?”陈译疑惑道,自己这好好的却是挨了顿埋怨,纳闷。

    “你怎么了?!你就不能换只手撑伞嘛?!手举的如此高,你叫瑶瑶如何牵着你呀!木头!”姜禛怨道。

    “哦。”单单应了一个字,当真是块木头。

    “不知姑娘喜好何种颜色的宝玉呢?可否告知于我呢?”杨泰初询道。

    “何种颜色吗?那得容小女思量思量了。”假装思绪了片刻,而后回道:“小女还是喜好白色。”

    边说边说端起了裙裾,踮起了脚尖,自杨泰初面前打起了转转,每每回身之时皆会勾动着他的眸光,她的身影亦是烙在了他的眸中。

    好一个红颜祸水,害人,害人。

    于蝉鸣雨滴声中起舞,却还不忘吟诗一首:“请看种分红白色,南山南下此苗深。”

    出神好半晌,入迷了好半晌,倘若姜婧不曾停下舞姿,那自己定还要迷糊好一程不可,这会儿她可算是止步,忙不歇地赞道:“姑娘好手!此等舞姿定是绝美的!”

    “呵呵,郎君说笑了,小女不过转了几个圈圈罢了,又何来舞姿一说呢?”她所述之言倒是不假,不过随意地卖弄下身段罢了。

    到底还是上心了,那怕她眼下瞎哼哼几句,自杨泰初闻来或都是天籁呢。

    “白色,白色,白色……好!那我便寻块白色的宝玉,倘若为姑娘所喜,那便作为见礼赠予姑娘,如何?”杨泰初又是献礼道。

    “呵呵,既郎君都如此说了,那便依了郎君的意吧。”姜婧笑答道。

    继而又是好一顿的忙活,什么白色的放这边,不是白的扔一边,一迭声的:“麻溜的,快!快!”道出,身后的二三家丁亦是不敢怠慢,与他们的主子一同翻找了起来。

    倒是瞧着稀罕,自家主子那日里可是纨绔的主儿,要多豪橫有多豪橫,待他们这些下人更是冷肃,一个不衬心便得挨巴掌的,今儿个又是怎的了?竟也会如此恭维他人,莫不是败在石榴裙下了?

    茶案上的茶具,器皿,早是被撤了下去,再瞧案上已是置满了或大或小的锦盒,待得杨泰初将它们一一打开,其中所藏皆是一颗颗品色顶好的白玉。

    如此白灿灿的一片,眼瞅着可都有些晕了,杨泰初落座姜婧身侧,连忙说道:“姑娘不急,不急,好些瞧瞧,喜好那块拿走便是了。”

    “嗯呢,那小女暂先谢过郎君了。”言罢,便是东寻西觅了起来。

    这儿的宝玉不论那颗都是白晃晃的,单单是睁眼望去都颇为的不适,时些久了更是伤眼。

    早是寻了好半晌了,可都不为那鸡骨白玉,好生烦气,当下亦是有些眼拙了,晕晕乎乎,迷迷糊糊,下意识便抬手揉了揉眼眉,舒了舒心神。

    身旁的杨泰初亦是询道:“姑娘感觉如何?有上心的吗?有喜好的吗?”

    “呵呵,暂且……暂且没……”不过随意地朝远处瞥去一眼,却是见着了一块很是不同的白玉。

    讲它不同到是贬义的,自己身前的这些宝玉,那一块不是白哗哗的,似发光一般刺人眼眸,再瞧瞧远处的那块玉石,早是暗淡来下来,讲是灰白色的倒也不错。

    但,越是如此却越是引得姜婧侧目,只因杨倝曾同她讲过:“这鸡骨白玉说白了便是正再腐化的旧玉,并不怎么起眼,或因年份久远,其上还密布着大小,深浅,不一的裂痕,可即便如此,鸡骨白玉仍是一块价值连城点宝玉。”

    年代久远,大小深浅不一的裂痕,不起眼,姜婧自心中回想着。

    “姑娘是寻见了自己所喜的白玉吗?”杨泰初询道。

    “嗯呢。”姜婧起身离座,行去那灰白玉石旁,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不论外形还是色泽均是同杨倝所述一般,应是那鸡骨白玉不错的。

    “哦?那姑娘所喜的是那块玉石呢?”杨泰初好奇地询道。

    “喏,小女喜好这块。”姜婧将那灰白玉石捧于手中,同杨泰初展示道。

    初闻言瞧去却是苦着脸了,似尚在究竟一般,紧锁着眉目,而身前的姜婧自是顾见了他这般模样。

    如此看来,这定是那鸡骨白玉没跑了。

    她是定心了,可杨泰初这儿却是忧着心了,依旧面露为难之色,好半晌了却未做声。

    为难倒也寻常,这好歹为偷盗所得的脏物,那有安心交于他手的道理呀。

    “怎的了?郎君莫不是要食言了吧?”似忧似怨的声儿道出,而后假做娇柔地望向杨泰初,一双滴溜溜地大眼睛可算是迷住他了。

    无奈,陷进去了,便是不能自已了。

    这会儿他可未再思量呢,单单只是望着姜婧,应是淌了祸水吧。

    仿徨了许久后,终是言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怎会对姑娘你食言呢,既我当初所言要作为见礼相赠予你,那字是不会反悔的,这宝玉……便归姑娘所有了,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姜婧好奇询道。

    “只是还请姑娘保密,还请姑娘莫要对外人道出,这宝玉乃是我赠予你的。”杨泰初回道。

    “好!”面儿是上答应了,可待会儿出了这门,指不定便要将他卖了。

第五十九章 姜婧遭歹遇辱

    汪烨这好玩的主儿,走道上还不忘沾花惹草一番,逮住人家小姑娘便是不放了,可劲儿地嚷嚷个没完:“嘿嘿,小丫头,小丫头,别介呀,留个名儿再走呀,家落何处呀?”

    眼瞅着她这扮相倒是寒酸了些,浑身上下都不见闪的,她腕上这破镯子,得是瓷的吧,裙衫之上亦是缝缝补补好几层了,这大些的补丁,远远瞧见还以为是兜袋呢。

    小丫头又是向后退却了几步,不时亦会眼急的朝四下望去,怎没的人帮帮自己呢?

    倒是她不运了,这会儿阴雨连绵的,躲还躲不及呢,街肆之上早是散了个干净的,空无一人。

    身旁的千牙金可是同汪烨一类的,这哥俩好的乐呵样儿,他也是心宽的,丝毫未因自己被卖而惆怅,反倒一天儿天儿的,尽随在汪烨屁股后面瞎转悠了。

    “嘿嘿,不错不错,小丫头瞧着倒是白静的嘛,莫要怕莫要怕,你哥哥我呀,不过欲同你交个朋友罢了。”千牙金缓步朝她靠去,边说边是揉搓着双手,一脸儿的色相。

    她倒是有趣儿的,被逼到了矮墙边,已是退无可退了,竟是将手中的老母鸡拎了起来,晃晃悠悠的,便是到了二人面前,求饶道:“哥哥们,可是放过小女吧,小女可还有要事需速速赶去呢,这只鸡便给哥哥们补补身子吧。”

    “鸡?谁要你这鸡呀,嘿嘿,哥哥们身子可好着呢,不需补不需补。”又是一道淫邪的笑声递出,对面那丫头闻着都要急哭了。

    一脸惨兮兮的哭相,眼眸眨巴了几下,似有泪珠将要涌出一般,瞧着都让人心疼,颤颤巍巍的靠着矮墙,无奈,只得听天由命了。

    幸在汪烨亦不是什么恶歹之人,连忙一拍脑袋惊道:“完了!大发了!”

    “怎的了哥?”千牙金不解询道。

    “唉呀!完了完了完了,误事了,爷可还在杨府侯着咱俩呢!”这当子倒该轮着他一脸惨相了,自己这没谱的,怎就把这茬儿给忘呀。

    “杨府?!对对对,完了完了。”千牙金亦是忧道。

    可不是误事了嘛,再看看二人这焦急的模样,单单撂了句:“丫头,哥哥们今儿个暂且不便,改日咱们再续。”后,便是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但见二人一路淌水,早是顾不上撑伞了,于那渺渺水雾中若隐若现两道身影,脚步声闻着亦是杂乱的,定是心急了。

    杨府客堂内,入夜前的风儿,雨儿,可都被拒在了廊道外,眼下这里屋可是暖和的。

    她可真真是位活脱的主儿,方才还在靠椅上晃荡着小脚丫子呢,不会儿便是嚷嚷着:“无趣无趣。”保不齐待会儿又是要去看雨了。

    却见陈译将手掌抬起,抵在了她的后脖上,说来也是奇怪,单单如此竟就让这小祖宗安分了。

    “瑶瑶,你可都闹腾一路了,是该消停会儿了。”陈译说道。

    “哦。”这话儿应的虽是有些不情愿,可到底还是听话,亦早是习惯了由他管着自己,倒也安心了。

    一个二姐姐,一个三妹妹,瞧见怎就相去如此之大呢?杨倝如此想着。

    他虽是喜好文静儒雅之女,可当下姜禛变未乖乖女,同陈译言语甜腻的样儿,倒也令他有些向往了。

    倘若此番白玉之事了结了,那自己便寻去姜家,寻见那姜沈姑娘,为她解忧解心一番。

    “当真奇怪,这会儿早是过了点的,为何大姐她还未现身呀?”姜禛挪动着自己的小屁股,枕在了的大腿之上,疑惑询道。

    “同姜婧姑娘可是约好的,不论见未见到那宝玉,皆要在戌时同我们相见才是。”杨倝同是不解道。

    “莫非……大姐她赖上你大哥了?”姜禛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当真想一出是一出。

    “瑶瑶,不准如此说自己的姐姐!”陈译训道,近些日也是未有过多的惯着她,见着不对的自当说教一番才是。

    “你!你又是凶瑶瑶!哼!不理你了!”话虽如此,却是未从陈译大腿上撤开,单单转了个面儿罢了,将自己的后脑勺现给他看,以示不满。

    鸡骨白玉虽是寻见了,可当下怕是带不走了。

    姜婧转身便欲离去时,却是被身后的杨泰初拉扯住了,握着她的手腕,朝她挪步而去,说道:“姑娘,再歇息下吧,如此快便离去是为何?”

    “呵呵,小女……小女只是欲去屋头外凉快凉快罢了,并非是要离去。”话语之间亦是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离而去。

    这礼也赠了,房也进了,岂有让你离开的道理?

    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但见二人现下已是纠缠到了一块,似劝似求一般,说道:“姑娘,姑娘,莫要离开,莫要离开,姑娘可否看着我?”

    又是贴近了几分,而下姜婧已是被杨泰初围在了桌案前,他的呼吸,或说是喘息,很是燥热,落在了姜婧的面颊之上,再瞧眼他那如饥似渴一般的神色,怕是动了歹意。

    “郎君,你这是……啊……”话儿方才吐出,却是被杨泰初抓住了双手,几步紧逼之下,竟是将姜婧压在了桌案上。

    身侧便是一摞摞先前所置出的锦盒,这会儿子却是因二人的推搡,七零八落地乱在了一旁。

    “休要动我,你……啊……停手……”面对姜婧的话语,杨泰初却是置若罔闻,又是将她的双手越过了头顶,死死地摁在了桌案上,令她无法再做反抗。

    “姑娘,姑娘,抱歉了。”只感觉胸口之上递来了一阵急促的喘息,还有几许的湿润。

    但见杨泰初正埋头而下,女儿家的体香沁人心脾,点点滑嫩流于舌尖,已是在她的肌肤之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羞怒时的怨嚷声儿道出,还有她不断抵触着自己的动作,双手虽是无法动弹,可这身子却依旧扭动个不停,如此,反倒令杨泰初愈加兴奋了。

    “住手……住手……”从启初的惊怒到此时的哀求,她经历了一生中最是煎熬的一刻。

    哭腔伴着话语飘进了杨泰初的耳中,他终是停止了对姜婧的欺辱,手亦是松开了,不再束缚于她。

    估摸着应是被惊到了吧,明明这会儿她便能起身逃离,却是依旧静躺在桌案上,双眼无神,宛如死尸。

    身前的裙襟早是被掀开了,暴露在外的是那裹胸的心衣,还有一缕若隐若现的女儿家的私腻,若是再将裙衫解开,那便是露光了。

    都讲淑家守贞如玉,即未被歹人所辱,但假若被其观见了小腹,那同失贞亦无两样了。

    泪水淌眼角,滑过了耳畔,落在了案台上,点点滴滴倒是同屋外的绵薄细雨一般,虽见着泪了,却闻不到哭声儿。

    单单心惊倒并无大碍,倘若心灰意冷,保不齐便要蹉跎许久了。

    见着姜婧竟是安分了,虽很是纳闷为何会如此,方才还叫嚷个没完呢,眼下全是只哭步泣,同那戏场的假人一般,倒是便宜自己了。

    杨泰初缓步上前,为姜婧轻拭无了面儿的点点泪花,而后将她抱起,置在了榻上。

    要什么佳人芳心呀,鱼水之欢便是天,自古多少英雄豪杰死于牡丹花下呀,也不差自己这一个了。

    边在心中掂量着,便是坐在了姜婧的身材,确是个美人呀,单单瞧着便是来了心火的。

    当下便是伸手为姜婧退去身上的衣物,想想待会儿泥鳅入海时的场景,便是不住的心痒难耐。

第六十章 差些差些差些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窗外的雨,更似急躁了些,潇潇而下,作响在了屋盖之上,便是不知这会儿的她能否知晓。

    衣领滑落过后背,显露出香肩之上的一抹粉嫩,绫罗擦蹭着她的亲肤,一丝一缕入耳酥痒。

    雨滴飘打在纸窗上,滴答滴答的,倒也不算坏事儿,胸前的护心衣早是瞧见了大半,掩着佳人的私腻,现着佳人的羞心,再往下便要见着小腹了。

    暖身所披的外衫,早是凌乱在了榻上,他离美人的娇体玉躯,便只剩一道挡纱罢了。

    玲珑的曲线已是不难看出的,假若细品,亦能嗅着女子的体香,女儿家的矜持内敛或待会儿便是不现了。

    面儿上的泪水早是化做了泪渍,晕扰了她的红妆,再瞧她的眼红,亦是被哭肿的眼睑所遮过。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只手轻点之下终是掀去了她的裙衫,唯有胸前的心衣留有她最后一丝的体面,把不准待会儿便也要被他退去了。

    一阵走步递来,倒似有些焦急的,渐行渐近,不会儿便是临门了。

    但闻几声:“大姐!”“姜婧姑娘!”道出,可是惊着屋内的杨泰初了,可劲儿地在心中怨道:“该死!好巧不巧的,偏偏这个节骨眼跑来坏事!”

    他的好事倒是被打扰了,可这一迭声儿的呼唤,却是点醒了榻上的姜婧。

    微微地张了张嘴,却是并未能够做声,方才入梦初醒一般,眼下尚还浑噩着呢。

    轻轻地挑动下手指,虽依旧显得很是无力,但仔细之下亦能够闻见指尖落在榻上,发出一阵“哒,哒,哒”声儿。

    “大姐!”又是一连声儿的唤出,却仍是未有任何的回应,起了怪了。

    方才他们三人便是寻去了杨泰初的寝居,却是未见有人,没的法子了,这会儿只得瞎找一通了。

    殊不知当下这二人便在他们不远处的客居内,且是闻着声儿了。

    姜婧小嘴巴子一张一合的样儿,瞧着倒是稀罕,竟是心惊之下失了声,一连几句的嚷嚷,却都是只见动嘴不见出声儿的。

    “……三妹……三妹……”声若蚊蝇一般,除了她自己外,尚无人能闻见。

    姜禛等人依旧在屋外徘徊着,并未就此离去,扰着屋内的杨泰初不敢做声,生怕被其发现了,倒是那一声声的“大姐”令他有些生疑了。

    大姐?莫不是她的旁亲来寻她了?杨泰初望着榻上的姜婧独自思量着。

    终是待得入夜了,阵阵蝉鸣声渐起,同这雨夜相衬着。

    落的是伤时雨,念的是愁时情。

    不知是清醒久了,还是被这嘒嘒的蝉虫鸣叫除去了浑噩,这会儿子已是清醒了颇多,单单支个声儿,应不是什么那难事吧。

    想罢,便是舒了舒气,定了定心神,而后一嗓子的“三妹!”道出,可算是令杨泰初的美梦泡汤了。

    “大姐!”

    “她在这儿!”

    闻着姜婧的声儿便是寻去了,几番蛮力下的推扯便是将门扉打开了,放眼瞧去,杨泰初这家伙果真在此。

    眸光再向后寻去,却是见着了……大姐!

    “大姐!你这歹人!找死!”见着自己大姐差些便要被这歹人扒拉干净了,衣不蔽体不说,单单见着她面儿上的两行泪渍,便是甚想生吞活剥了这畜牲!

    她亦是动着气了,愤绝之下亦是不管不顾了,上前便似要甩他两嘴巴子,为自己大姐好好出气一番。

    她倒是正在气头上呢,却忘了自己不过女流之辈罢了,论动武还能比得过男郎不成?

    她这一巴掌尚未挥到杨泰初脸上呢,却是被他的一掌推了个踉跄,几步踉跄便是一屁股跌落在了地上。

    这声儿闻着倒是沉闷了些,就是不知她这会儿屁股如何了,莫不要摔的走不动道了。

    气煞也,打又打不过,那便唤自家郎君上吧,似委屈似不甘的话儿道出:“译郎!给瑶瑶收拾他!”

    还需她瞎嚷嚷?这头话音方才落下,只见一席白光掠过,一瞬一息之间,便早是近了身,而后看似随意地晃动下身子,竟就将他撂到了地上,再瞧瞧他那拧巴于一块的小表情,甚是解气。

    “啊,饶命呀!大侠饶命呀!”被人反束着双手可是颇为难受的,疼痛倒也罢了,就怕不会儿自己这手若是废了,那往后便再没法同佳人云雨了。

    真不愧是他,大祸临头了却还想着寻欢作乐,再瞥一眼榻上的姜婧,这会儿已是撑坐起身了,姜禛亦是连忙抚了上去。

    好险好险,虽是遭了羞心罪,可好歹未被这歹人糟蹋,且算是清白之身。

    见着自己三妹便算是心安了,揉了揉眼眉,缕了缕散乱的秀发,虽想在姜禛面前故作坚强,可自己的双手却是不住的发颤着。

    “大姐!你无事吧,都赖三妹,未能早些寻见你。”姜禛忙不歇地帮姜婧穿好裙裳,披好外衫,身旁的陈译同杨倝二人亦是扭头暂做回避,倒是地上的杨泰初仍在凝着,目不转睛,被姜禛一脚揣了个迷惑,骂道:“不知死活!”

    “啊!你敢!二郎!二郎!你也别光怵着啊,还不快些救我!”杨泰初嚷嚷着,却也无人理他。

    待姜婧衣着无碍后,姜禛这丫头又是骂骂咧咧道:“你这家伙!找死!找死!找死!”一连几脚下去,眼下他这脸可是肿的未有人样儿了。

    “那来的小丫头片子!啊!你敢!你等着!待会儿我就喊老爷子收拾你们!还有你杨倝!定是招来的,待见着爹爹了,看我怎么治你!”杨泰初呵道。

    “哟,赶趟了,我们这会儿也要去见杨老爷子呢,待见着了,指不定是谁收拾谁呢!”姜禛蹲身而下,同杨泰初说道。

    “你们也……”他似意识到了什么,可惜为时已晚了。

    面对他的眸光,姜婧并未有何回应,她骗了杨泰初不假,可他亦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馋自己身子罢了,下流!

    “你们竟是合起伙来套我!杨倝!我可是你亲哥呀!”杨泰初似急似怒道。

    “大哥,我可还是你亲弟呢,你不照样命人算计我吗?!”杨倝回道。

    “走啦走啦,可莫要再墨迹了,麻溜地同我们去见你爹爹吧。”姜禛这会儿倒是小腿有些酸麻了,方才那几脚她可是使上了吃奶的劲儿,差些崴着脚了。

    “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只要你们不去寻杨老爷子,我什么都能给你们!要钱财吗?我尽数给你们便是了!”杨泰初求饶道。

    钱财?自己所遭的罪,受的辱,便只值这些个臭钱吗?

    姜婧双手抬起,环抱在了胸前,似仍心有余悸一般,不愿自己的裙襟再一次地被他扯开。

    轻缓着步子便是行去了杨泰初的身前,哪哪瞧着他,望着他,都会没来由地甚觉厌恶,可到底还是该说些什么的,同先前姜禛那般蹲下了身子,而后凝着他说道:“杨大少爷,希望咱们往后都莫再见了。”

    或是因了这雨吧,今个儿这天儿乌漆麻黑的,入夜更似染了墨一般,走在小石道上可要当着点了,没准一个晃悠便要陷个满身泥泞的。

    姜禛随在姜婧身旁,虽她一个劲儿地说:“大姐无碍,大姐无碍。”可姜禛却仍是不省心,这又是搀,又是扶的,可是不愿自己大姐再遭一丁点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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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东南飞介绍:
【古言+独宠+多甜】
前世,她乃姜氏长女,温文尔雅,自得一番美誉,而后嫁于当朝皇子,母仪天下。
现世,她仍为姜氏嫡女,却落了个娇蛮的性子,惹人厌嫌,几经仿徨终是遇见了他。
现世尚留半载记忆的赵译:媳妇儿!
姜禛:在呢!帝凰东南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凰东南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凰东南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