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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旅途中的我们     帝凰东南飞txt下载     帝凰东南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千牙金忘事儿

    厅堂之内,杨老爷子尚在用着晚食,这满桌的菜肴瞧着倒是馋人,毕竟是大户人家,伙食自是不赖的。

    屋头外的小雨可是未歇息的,这都湿漉漉地一整日了,莫不是来潮了?

    杨老爷子身旁的老妇亦是不喜这天儿的,一连几响摔筷子的声儿递出,可劲儿地怨怨道:“这一天儿天儿的,可要把人愁死了!”

    杨老爷子亦是惯着她的,不都讲行不言,食不语嘛,她可倒好,自打落了座便是嘴碎个没完,这念念叨叨的功夫可是不差汪烨了,亦是扰着旁人的胃口,耳朵都要起茧了。

    “呵呵,杨夫人讲的不错,这天儿确是愁人了些,昨儿个晾的衣裳,今儿个可还寖着湿呢。”对头的另一位老妇应道,眼瞅着要比杨夫人年轻些,保不齐或是二房吧。

    这儿尚吃着呢,倒也是不巧,杨夫人方才落筷,屋头外便跑来一位老妈子,忙说道:“杨夫人,老奴方才去寻大郎同二郎了,可他俩压根便不在寖居内呀!”

    闻言,杨老爷子便将手中的碗筷全撂案上了,不过吃个饭罢了,这俩臭小子竟也不让自己消停会儿,忙不歇地怒道:“不在?!这都到点儿用食了,他们不来是几个意思呀?!啊?!不来?!那便往后都莫要再来了!”

    边斥边是拍打着桌案,一阵的“碰!碰碰!”声做响,差些没把案上的饭菜打翻了。

    杨夫人也是明事理的,又是一块东坡先生最爱的滚肉,夹入了杨老爷子的碗中。

    这会儿子她倒是不碎碎念了,单单劝道:“老爷,咱甭管他们,俩臭小子好上哪玩便上哪玩去吧,咱可犯不着因他们动了火气。”

    话虽如此,可到底还是亲儿子呀,这头方才骂嚷着呢,转身却是同身后的老子妈吩咐道:“都给备着些,待会儿两位少爷若是来寻食了,你可莫要让他俩饿着,晓得不?”

    可怜天下父母心呀,杨老爷子又何尝不是呢,嘴上叫嚷着什么“没出息!我们杨家怎怎就出了这俩废物东西?!”可手头上的动作亦是未有停过。

    捧着两套较为厚实的衣衫,这不天儿转潮渐凉了嘛,给自家大朗同二郎置办了新衣裳,究竟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方才习惯了这雨天儿的滴答滴答,思绪未平,却是被屋头外的脚步声所扰乱了。

    但见姜禛等人入了厅堂,眼瞅着杨老爷子在此,身后的陈译亦是松手放开了杨泰初,好巧不巧地,几步晃悠便是跪到了杨老爷子身前,可算是崴着脚了。

    “初儿!你怎的了?!无碍吧?!”杨老爷子忙扶起杨泰初,担忧道。

    “啊!脚脚脚!我的脚!”杨泰初惨嚎道,自己今儿个这是遭的什么孽呀,单单未与佳人共枕便是够愁心了,而下更是挨了顿揍,苦诶,苦诶。

    “这究竟是怎的了?倝儿呀,这些人都是谁呀?为何要如此待你大哥呀?!”杨夫人见况亦是连忙迎了上去,同杨倝询道。

    “爹爹,娘,这些人乃是孩儿的友人,正是他们助孩儿寻得那鸡骨白玉。”话语之间,姜婧亦是将鸡骨白玉递给了杨倝,倒也不怪她,这可是那杨泰初非要赠予自己的。

    “鸡骨白玉?!我瞧瞧……”闻言,杨老爷子便是凑前去,望着杨倝手中的白玉,掂量着好半晌了,终是心喜道:“不错!当真是那鸡骨白呀!”

    “爹爹,爹爹,您就莫要再看那宝玉了,孩儿这会儿可还痛着呢!”杨泰初已是被身旁的下人搀扶入座,见着自己爹爹竟是心疼起了那破玉,反倒将自己晾在了一旁,不管不顾,好生怨气。

    “哎呦喂,爹爹方才晃神了,忘着初儿了”杨老爷子一会儿瞧瞧手中的宝玉,一会儿顾顾身后的杨泰初,可算是有的忙活了,又是询道:”倝儿呀,快同爹爹讲讲吧,这究是怎个回事儿呀?”

    “回爹爹的话,这鸡骨白玉乃是被人所盗了,方才会不见的,而那盗玉之人不过是个市井赖汉罢了,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大哥!”杨倝抬手指向杨泰初,如实说道。

    “你小子扯屁呢!不是我不是我,你有证据嘛?!”杨泰初狡赖道。

    “你这歹人!还想死不承认?!这宝玉不就是你赠予我大姐的嘛!”若不是见杨老爷子在,姜禛这丫头把不准便又要揣他俩脚了。

    但见这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可是令杨老爷子同杨夫人瞧着迷糊了。

    “爹爹,爹爹,是他们忽而闯进了孩儿的寝居,孩儿尚未反应过来呢,便是被他们好一顿的胖揍呀,您瞧瞧孩儿这脸,这脚,可都还伤着呢。”杨泰初现下这惨兮兮的样儿,小眼睛眨巴眨巴的,似要硬挤出几滴泪花来,瞧着倒是有趣了些。

    “找死!”姜禛可是娇蛮着呢,哪能容得了这个,一个大步上前便欲赏他几个大嘴巴子,却是被身后的陈译给拽了回来。

    好歹还是在人家杨府呢,喧宾夺主可是不妥的,不安分便拥着她吧,抱着她吧,怎的驯服这只小猫儿,陈译早是摸清门道了。

    吵吵闹闹,叽叽喳喳,这你争我夺的场景,单单望着便是惹人烦气,幸在这当子自屋头外跑来一位下人,瞧这样儿也是着急的,方才临门便是嚷嚷道:“老爷,老爷,府外有俩赖汉求见,讲是什么盗玉之人。”

    千牙金这厮打小便是苦日子过惯了,若不是出生贫寒,他又怎会去干那些鸡鸣狗盗的事呢。

    自入了杨府他便是闲不住了,如此之大的院子,他可是头一遭见呢,再观观这虫鸟,再赏赏这花草,一迭声儿的“美哉呀!”赞出,这便是有钱人家过的日子吗?果真舒坦呀。

    待过了满是紫薇的小林园,淌着积洼中的雨水,终是行临了厅堂,随目之下,便是寻见了陈译,汪烨亦是连忙上前,笑盈盈地说道:“爷,爷,小的来了,小的来了。”

    言罢,又是拽着身后的千牙金道:“还傻愣着干嘛?!没瞧见爷在这儿吗?!”

    “呵呵,是是是,爷,爷,小的来了,小的来了。”卖了身可不就得伺候着嘛,千牙金倒也乐得如此,他汪烨亦不过是个跟班的罢了,却也能不时领着自己寻欢作乐,如此想来,眼前这位爷定是有些来头的。

    这儿尚在对付着呢,转眼却是瞥见杨泰初那颇为复杂的神色,千牙金他可再熟悉不过了,不正是自己雇的盗玉贼嘛,他们又是如何寻到他的?

    而千牙金那一声声的“爷!”更是令他心慌了起来,瞧着架势,怕是待会儿便要将自己卖了。

    倒是没的时些容他瞎琢磨,见着眼下人都到齐了,杨倝便是出声道:“千牙金,快些讲讲当日的经过吧。”

    “经过?经过……我寻思寻思……”千牙金是位好忘事儿的主儿,没几日便是光溜个脑袋,什么好事儿,歹事儿,他可全是忘了。

    “大体我是记不得了,反正是这家伙找的我,让我去偷什么什么玉的,记不清了记不清了。”思量小半晌了,却是蹦了个屁出来,说的尽是些废话。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讲的便是这千牙金了,前脚方才卖了杨泰初,这会儿却也未能言个明了。

    一旁的姜禛瞧着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是骂骂咧咧道:“你这没谱的家伙,脑袋是被驴踢了吗?!当日你同我们交代时,可不是如此说的。”

    好呀,好呀,记不得才好呀!未料到千牙金这厮好忘事儿,可是把他乐坏了,方才不还叫嚷着脚疼吗?这会儿子怎又翘起二郎腿了?

    无事一身轻呀,无事一身轻呀,松懒着身子,定了定心神,不时还讥讽一句:“呦呦呦,你们几个搁着唱戏呢?嘿嘿,爹爹,您可瞧见了吧,这些人拿不出证据,分明便是在冤枉孩儿呀!”

第六十二章 姐妹却同陌者

    杨泰初也就这会儿能得意下了,方才乐呵了小半晌,再瞧见却是哭丧着脸儿了,只因了千牙金的一句:“对了!我记起来了,喏,我还有这个。”

    千牙金自衣兜内摸索了许久,不会儿便是揣出了一张银票,仔细之下却能瞧出些端倪,这张银票可不是寻常的通货银票,而是私人钱庄的借记票根。

    其上书满了各色当铺,钱铺,钱肆的名称,倒是无关紧要的,继而再往下看去,却是赫然书着:“借记二十两银元,钱主:杨泰初。”

    “这是那家伙交于我的酬劳。”千牙金如实说道。

    如此不正是证据嘛,他亦是没得法子再做抵赖了,单单感觉这天要塌了,地要陷了,一个劲儿地晕晕乎乎,便是自靠椅上跌了下来。

    完喽,完喽,可全是露馅喽,惨兮兮的样儿望了望杨老爷子,又瞅了瞅身旁的杨夫人,如此一副败家子的作态,怕即是自己的亲爹亲妈,亦是不惯着自己了。

    但见姜禛这丫头却是乐呵坏了,连忙牵着姜婧的小手行了上去,方才不还在讥讽自己嘛,这会儿终是能泄泄气了,回讽道:“呦呦呦,我说杨家的大少爷,您这当子是怎的了?怎就蔫巴了呀?莫不是病着了吧?”

    气是气呀,杨泰初倒是想还嘴的,可惜眼下还犯着错呢,杨老爷子亦是身旁死死地盯着他,瞧那面露凶狠的样儿,虎毒还不食子呢,难不成这杨老爷子还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混账东西!”一声呵骂声道出,差些未吓着杨泰初了,而后便闻:“啪!”的一声,杨老爷子可是未给他什么好脸儿的,赏了一个巴掌不够,还欲再揣上几脚,幸在被杨夫人拦下了,可劲儿地劝道:“老爷,莫要动着火气了,当着点儿身子。”

    先前杨泰初那般狡赖时的嘴脸,可还映在杨老爷子的眸中呢,俞想便俞是来气。

    又是一嘴巴子扇出,“啪”的一声儿落在杨泰初面儿上,这会儿再瞧瞧他这脸蛋儿子,可是没见着好色儿的,方才便是挨了好一顿的胖揍,早是肿的肿,红的红的了,眼下更是透着点儿紫了,好不凄惨的样儿。

    见着如此一幕,姜禛亦是感同身受的,月初方才被那秦家的杞娘赏了二十个耳光,可是疼了她好些日的,头些时吃饭都不利索的,还需小韭或水心喂她呢。

    怯怯惊惊之间,竟是缩回了陈译的怀中,单单探了个小脑袋出来,似心悸接下来的那一巴掌,会落到自己脸上一般。

    这一天儿天儿尽是瞎闹腾,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竟也会露怯,姜婧亦是瞧的稀罕,估摸着到底还是女儿家的,定不会娇蛮一辈子的,遇了慕人,自是有所改变的。

    “爹爹,孩儿错了,孩儿错了,孩儿再是不敢了呀!”杨泰初跪在地上,忙不歇地拉扯着杨老爷子的裤脚,求饶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打今儿个起,可休要再讲你是我杨家的人!”话说如此,可逐出家门或是过了些,到底还是在气头上罢了。

    这扰人的雨却是未曾停息过的,一落便是三个昼夜,门前的小渠沟早是溢满了,不时便有小水泡浮出,没准便是堵着泥泞了。

    今儿该是轮着水心拢土了,一场二场小雨倒是醒人的,自是乐得瞧见,可一下便是大几天的,可是要溺着花花草草了。

    姜禛这会儿也在,或是惦记着自己惊蛰时植下的小葵苗吧,非是要同水心一块儿,这若是飘个风,寖个雨什么的,届时再染个风寒,那水心便算是栽了。

    一连几句的:“娘子,三娘子,您可快些回屋头内暖和着吧。”道出,无奈,半点儿用没有,可不是个倔驴脾气嘛。

    “对对对,可要裹瓷实咯!”她好花草鸟木的兴子,倒是不假,边是为水心撑着伞,边是不歇地嚷嚷着,叽里呱啦念了个没完,同那菜肆上的鸡婆子一般。

    忧心倒是无错,但见身后却早是行来了一人,轻唤道:“三妹妹。”闻言回身望去,正是自己的大姐姜婧。

    “大姐,您怎的跑外头来了?快些回屋头内吧,这天儿可是有些寒的。”姜禛担忧道。

    姜婧在杨府内受辱,这事儿可是未有多少人知道的,尽管她一直说道:“无事,无事。”可好歹是打小玩到大的姐妹了,她言语之中的故作坚强,姜禛自是明了的。

    或是因了她的自责吧,这几日可是没日没夜地护着姜婧,生怕她再遭罪了,不时便会溜达进姜婧的房内,什么嘘寒问暖,解衣推食的,俨然一副伺候小娃娃的作态。

    这嘴上好一顿的忙活,可算是将姜婧哄回屋了,什么烧好的顶炉给她置上,热好的祛湿茶给她递上,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随在她屁股后头,随唤随到。

    屋头内炉火燃起,确是温暖了颇多,窗外灰蒙蒙的天儿单单瞥去一眼,都感觉甚是湿冷,可是苦着水心了,这会儿还在独自一人扒拉着黄土呢。

    见着姜婧已是饮完了一杯茶水,姜禛又是忙询道:“大姐感觉如何?暖和吗?需再添一杯吗?”

    想来也是有趣,分明自己才是大姐,可这会儿却是被自己的三妹所照顾着,关切着,倒是没来由地有些不自在了,随意地应了句:“暖和暖和,不需了。”后,便是不再言语。

    这当子瞧着二人可不像是姐妹呀,反倒似躲雨相识的陌者,竟是窘尬了起来,可都揣着小心思呢。

    姜禛呜呜咽咽号半晌了,可对于自己大姐的歉意,却终是未能言表。

    恍恍惚惚间,却是自屋头外闻见了小韭的唤声:“娘子!娘子!”晓得是小韭再寻自己,姜禛同姜婧招呼了一句:“大姐,三妹尚离去片刻,待会儿再来看你。”

    如此看着自己,顾着自己,其实大可不必,可眼下姜禛早是离去了,自己这话儿哪怕说了,她亦是闻不见的。

    小韭方才自浣衣局回来,却是被半夏那娘们斥道:“喂喂喂,可是有人在弄客堂待三娘子呢,再瞧瞧你这下人,怎的每每都是如此呢?可莫要让客待久了。”

    这会儿便是来着委屈了,即见着自家娘子了,依旧不忘怨怨一句:“那臭娘们就晓得挤兑我!”

    “好好好,小韭可莫要上心了,待下回我在了,定帮你好好收拾那娘们!”姜禛同小韭安慰道。

    吩咐小韭去姜婧房内伺候着,当下她正独自一人撑着伞,行在黄梅雨中,今儿个的水雾倒是稠了些,瞧着荷花坞中的睡莲亦是朦胧的,单单能见着若隐若现地几抹粉色,再者便是一片灰白。

    会是谁在待着自己呢?她这会儿尚在寻思着呢,末了抬头便是寻见了一席熟悉的身影……陈译。

第六十三章 乞巧节前的雨

    半夏忙着为姜老太太送茶,单单撂了句:“锁心,你快些将这药端给二娘子,可莫要凉着了”后,便是离去了。

    锁心过了门,进到姜沈屋内,却见自家娘子这会儿正愁着呢,趴在榻上,身披一件小绒袄子,到底还在六七月儿的,怎怎扮的同入冬一般。

    吹了吹碗中渐升渐起的热乎气儿,待稍见温热后方才递出,说道:“娘子,喝药。”

    添了霍香同木棉的祛湿茶,苦是苦了些,可究竟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姜沈亦早是喝完了。

    瞧着可是稀罕了些,日里娘子可都为大方得体的,有所忧愁亦是会遮掩而去,不显露于他人面前,可近些时是怎的了?竟也开始闷闷不乐了。

    拾好碗筷,锁心临走前还是耐不住性子,询了句:“娘子,您可无碍吧?”她可是不解的,忧心自家娘子莫不是遭委屈了?或是挨了打又是疼上了?

    锁心可是不懂的,女儿家的小九九揣在心里,定是藏着某位郎君的身影,这没日没夜地扰着心绪,能好过嘛。

    “我无碍。”终是打发走了锁心,他人对自己的关切故而温暖,可到底是化不开自己心头的凉意。

    可算是助他寻回了鸡骨白玉,自己心里亦是舒坦了许多,不欠他了,按理来说应是乐得自在才是,可眼下竟是没来由地失落了几许,这是为何呢?

    见着窗外的木槿花开了又败,见着青莲居士所赋的《越女词》,仿徨之间,只得感叹道:“若早知如此,我可还想欠你点儿什么呢。”

    除了杨倝外,自己的三妹妹姜禛,她亦是上心了,此番若不是有她同自己大姐,那鸡骨白玉定是寻不见的,自己亦是要耿耿于怀,愧疚许久。

    眼瞅着小暑便是近了,可这天儿却是不见热的,全拜了这愁人的雨,这愁人的心。

    姜沈尚在独自一人假作释怀呢,却闻屋头外又是一嗓子的唤声儿道出:“娘子!娘子!有人来寻您了!”

    闻着声儿倒是急了些,日里锁心可是含蓄着呢,怎的也会有如此这般的时候?她是尚不知晓的,可锁心却是因她而急,因她而乐的。

    但见房门轻掩之下,不难看出乃是一位少年郎的身影,待房门全是推开,这少年郎……正是杨倝。

    手中似还提着一小摞的草木盒,估摸着不是退伤的药贴,便是自己最为喜好的茯苓饼了。

    是否为心上人,她倒是羞于言说,可对这杨倝,自己确是念想了许久的,亦是在意了许久的。

    忙不歇地起身便欲迎上前去,这当子倒是她心急了些,全然忘了自己屁股上的伤,方才站起,没走两步却是晃悠了起来,这踉踉跄跄的模样,可是全没了日里大家闺秀的作态,可不是稀罕嘛。

    “姜沈姑娘当心!”杨倝亦是不慢的,几个大步上前,便是搀扶住她。

    “抱歉,小女在杨郎君面前露丑了。”自是感觉有失女儿家的矜持,当下亦是连忙歉声说道。

    她可是不差姜禛的,自古娇滴滴羞答答的姑娘可是不少,不论人前人后如何的娇蛮,说到底便是未遇着如意郎君罢了。

    倘若眼眸之中尽是他的身影,相见之时的踌躇同拘谨亦是在所难免的。

    平日秀气的她,而下更是娇柔了三分,霎时间便是愣在了杨倝的面前,只得呆呆地望向他,念着他,攥着他衣袖的小手,亦是未松开过。

    迷迷糊糊之间,自己对杨倝的臆想,却是被他的一声儿“姜沈姑娘”所打断了,待思绪重是回到现实,这才慌慌张张自他的手中脱离,羞涩道:“抱歉,抱歉,小女方才定是出神了,抱歉,抱歉……”

    若讲日里横行霸道的姜禛,在陈译面前露羞,自外人看来是稀奇的,那本就温文尔雅的姜沈,于杨倝面前露羞,便是正常的。

    杨倝轻扶着姜沈,让她重是回到了榻上歇息着,倒是眼下自己趴在他身旁,瞧着倒是怪别扭的。

    窘尬定是免不了的,可更多的是心喜,方才便是想着他呢,念着他呢,这会儿子不就出现了嘛。

    “姜沈姑娘,在下此番前来乃是为了致谢。”杨倝如实说道。

    “致谢?”她倒是有些失望了,单单只为致谢?就不为点儿别的?

    “嗯,这鸡骨白玉能够寻回,可多亏了令妹同令姐呢,若不是她们,在下此番怕是无颜面对爹爹了。”提了三妹,提了大姐,可偏偏便是未有提及自己,失落落呀,苦闷闷呀。

    她方才那会儿的好心情,眼下可全是败光了,再瞥眼窗外的木槿,亦是淌了水的,点点花枝乱颤,谢了一地的惆怅,倒是同自己不差的。

    眸中逐渐暗淡低落的神色,杨倝自是瞧见了,又说道:“还有姜沈姑娘你呢!”真真是位熬人的主儿,就不能快些道明吗?还让人家小姑娘惦记上了。

    “我?为了我?”呆呆地望向他,大眼眸子忽闪忽闪地眨巴了几下,再闻着声儿亦是呆愣了些。

    “不错,喏,这儿可是姜沈姑娘最是喜好的茯苓饼呢,要现下尝尝吗?”杨倝提拎着草木盒,晃悠了两下,而那嘴角的笑意亦是挂了上来,很是俊秀。

    不怕郎君拒其邀,就怕郎君嘴边笑。

    她可算是陷进去了,方才便是遮了眼眸,而下更是上了心头,倘若喜爱之人的回眸一笑,是忘不了十年情,那杨倝当下的郎君笑,便是惹人留目的七月景。

    而今的蒙蒙细雨,可是落的欢畅了,同屋头内闲聊谈趣的二人一般,亦是落了欢畅的。

    姜禛这小姑奶奶的,一会儿不见便是令人费心的,哭闹娇作了好半晌,终是被赶来的陈译抱了起来,再瞧瞧她身上的裙衫也好,鞋袜也罢,皆是寖了水,粘了泥的。

    小脑瓜子亦是不见好的,花了几抹泥渍在面儿上,当真同那小猫儿有几分相似,两缕鬓发点溜溜地坠着泥泞,俨然一副脏娃娃地扮相。

    陈译倒是想牵着她,扶着她,可寻见一圈了,浑身上下便没一块儿是干净的,自己这手愣是没的地儿搁呀。

    快些地更上新裙,换上鞋袜,捋着盥洗盆中的水,洗去脑瓜子上的泥垢,这会儿再看看她,又是位白净的人儿了。

    “译郎,译郎,瑶瑶来了,瑶瑶来了。”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呀,方才刚摔了个老奶奶抱被窝,现下竟又是蹦哒起来了,瞧着陈译连忙劝道:“瑶瑶慢些,瑶瑶慢些。”

    雨中支伞,相依相随,赏的是湿漉漉地花草树木,闻的是黄梅天儿地淅淅沥沥,念的却是携手相伴身旁的他。

    “译郎怎的来寻我了?不都讲雨天儿不应出门吗?”她好奇询道。

    “来寻瑶瑶,自当是有事而来的。”又是一滴伞沿边的雨水落下,寖在了陈译的肩上,他这伞撑的可是偏心了些,全是斜在姜禛一侧了,自己倒是不管不顾的。

    “那是所谓何事呢?”她又是询道。

    “明儿个我大哥他们便要离去了,恰逢乞巧节,便想邀瑶瑶同我一块儿送送他们。”陈译如实说道。

    “对哦,明儿个便是初七了,好好好,瑶瑶届时定当早早地去寻译郎。”她还是笑得如此俏丽,即这阴沉的天儿掩了大半的绚烂,却仍是夺不走她眉目间的喜色。

    不会儿便是行至了莲花坞,睡去的莲花自是无趣的,倒是不比篱笆上地牵牛花来的美观,这片紫片红的放眼望去,甚是养眼。

第六十四章 美人劫郎君笑

    今早的她可是勤快的,忙唤着小韭为自己拾掇起新置办的裙裳,又是唠唠叨叨地念个没完,生怕小韭将自己打扮的不够俏丽一般。

    在铜镜前转悠好半晌了,似自赏似显摆地晃了晃身子,又是说道:“这儿的裙襟再裹上去些。”

    “娘子,您便安一万个心吧,您今儿个定是那最为秀丽的人儿。”小韭亦是被她念叨的耳朵都似起茧了,连忙应道。

    待更好了衣物,这会儿早是过了晌午,该到用中食的点儿了,同小韭吩咐句“待我食足了再梳妆吧”后,便是一溜烟地寻去了姜婧的屋内,二人携着小手一同行去了鹤归堂。

    自当是忘不了姜沈的,唤了声儿“二姐姐”后,便是同姜婧一块儿怵在屋外候着。

    不知昨儿个姜沈同那杨倝都闲聊些啥了,而今再是瞧见着她,早是没了前些日的苦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儿的惬意,仔细之下亦是不难寻出嘴边的点点笑意。

    “二妹,看你这样儿,定是昨儿个杨郎君来寻妹妹了吧?呵呵。”姜婧笑询道。

    “大姐,你可莫要再拿妹妹打趣了,讨厌的。”姜沈娇怒道。

    再瞧瞧眼下这三姐妹,自淌了水的栈桥上洽谈着,嬉闹着,好不欢欣的模样。

    若讲是各有所喜,各有所期,倒是不假,可单单便是姜婧可怜了些,身旁这俩妹妹可都有人惦记着呢,自己却还没个着落,没个依靠呢。

    罢了罢了罢了,能见着妹妹们欢喜便好,她是如此安稳自己的。

    珺如可是被眼前的南番苦着了,这会儿可劲儿地添着水,虽口中的苦味儿已是退去大半,可那生涩味儿尚还在呢,怕是说话都不得利索了。

    又是一杯茶水饮下,回甘倒是有的,可依旧怨怨道:“珺如可不喜吃着南番,不喜不喜!”再瞥眼南番这绿油油满是疙瘩的丑相,怎会有瓜长的如此之丑呀。

    “珺如,可不能挑食!”四郎斥道。

    “哦……”不情不愿的应道,而后抬手耷拉着小脑袋,瞧着倒是有趣。

    “咦?六哥哥呢?怎的到点儿了却不见他?”珺如又是询道。

    对头的燕无桃亦是被这南番苦涩到了,吐了吐小舌头回道:“译哥哥方才去静思了。”

    珺如挠了挠脑袋,不可置否,不可理解,都讲有过之人才需静思呀,难不成自己六哥亦是犯错了?

    一旁的文王依旧如此那般地冷漠,歇脚五洲府的这几日,他最是喜好在院内溜达,即落着稠雨的天儿依旧如此。

    今下或又是来了兴子,方才食足便是闲不住了,赏花也好,听雨也罢,自是喜好这愁人的天儿,借着眼前飘渺的水雾便是叹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这东坡先生的诗词倒是不错的,很是衬他这会儿子的心绪。

    又是朝前轻挪了几步,身后随行的仕女亦是将伞抬高了些,生怕让他寖了雨,湿了身什么的。

    虽在筵席之上被其羞弄了一番,却也并未有何怨气或不满,对他的感觉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没来由地便是在意上了。

    不过是个仕女罢了,自己又能在他身旁呆多久呢?

    断了枝木棉花,观了观,赏了赏,春时的花儿开在今夏,倒是别有一番韵味的,唤了句“姝瑗,来”后,便是回身望向了她。

    “是,贱婢在。”闻言,姝瑗连忙应道,掂量着步子便是靠到了文王身前。

    但见文王只手探出,落在了姝瑗的鬓旁,将方才那枝木棉点缀在了她的发上。

    又是一位深陷其中的人儿,无法自拔,倘若文王不将他那笑意收起,姝瑗亦不会清醒的。

    “你方才走神了。”文王抚着姝瑗的下颌,轻托起了她的小脑袋,眼眸交织之间,拇指亦是贴在了她的唇上,入触很是绵柔,似再用力一分便要弄疼她了。

    确是出神了不假,可到底还是赖他的,自古红颜多薄命,一半因了美人劫,一半因了郎君笑。

    “是!是!贱婢该死!贱婢该死!方才未能尽心侍奉于文王,还请文王降罪!”姝瑗这会儿子可是慌了,倒是想低头认错的,可惜自己这下巴还落在文王手中呢。

    文王终是将手撤下,又朝前挪了一步,眼下可都快贴着面儿了,却见文王阖眸嗅了嗅姝瑗鬓旁的木棉花,而后又是来到她的耳畔边,柔声询道:“依法处置。”

    不愧为花花太岁多情郎,他这趣弄小姑娘的功夫可是有一手的,当年的袖天女亦是如此,因他而牵动着思绪的,因他而左右着悲喜。

    姝瑗可还呆愣着呢,依法处置?那是要自己去高公公那儿领打吗?想及此处便是有些生疼了,自小便是随官妈妈一同入宫,这打可是没少挨的,当下亦是揣着颗怯怯的心,说道:“是,贱婢待会儿便去高公公那儿领打。”

    挨打不要紧,怕就怕到时下不得榻,无法再随于文王身后,这方才是姝瑗不愿见着的。

    又是好一阵地寻思,耳畔旁的落雨声扰个没完,滴答滴答地甚是烦气,无奈,又是开口寻道:“贱婢愚钝,不知待会儿需领多少下板子,还请文王告知。”

    倘若单单二十下板子倒也无碍,咬咬牙便是熬去了,可若是三十下板子,甚至者更多,那自己可要屁股开花儿了,她是如此想的,殊不知自己全是思量歪了。

    但闻文王说道:“本王是要罚你,并且将由本王亲自制杖。”姝瑗倒是未曾料到,刚欲再询,却是被文王拉扯入了怀中,而后……

    或是因了这湿漉漉地潮气吧,抱着她的纤腰似能拢滴出水来,方才指尖轻滑过她的丹唇,便是感觉好一阵地滑嫩,此刻亲腻之间更是如絮似水一般,舌尖婉转之下亦是扰乱着她的心神,可究竟还是恬适的。

    身子已是微微有些发颤,酥麻过后亦是瘫软在了文王怀中,发上的木棉花飘飘荡荡落下,淌在了雨中,再瞧瞧她眼下轻阖眼眸,似在憇息一般,两抹粉嫩亦是遮过了她的净妆,早是爬上了面颊,见着倒是不乏女儿家的羞美。

    待姝瑗重是挑起了眼眸,望向了文王,再是缕了缕自己当下这躁动不已的心绪,便闻文王出声道:“这便是我对你的惩罚。”

    红颜非祸水,贱妾亦可惜,文王应是知晓的。

    现下已是未时过了大半,带会儿便要出街寻去五洲府了,同陈译过个乞巧节,亦是自己这小半辈子过的头一个乞巧节,单单想及此处便是不住地心喜,她嘴边的笑意可就未曾停歇过,眼睛亦是瞧不见了,早是笑眯成两道月牙了。

    若要论女儿家的梳妆打扮,自是水心同姜婧熟络的,这不,而下一人在为姜禛添妆,一人再为她捋着秀发。

    一阵清脆悦耳地声音递出,水心已是将陈译赠于她的步摇拾在了手中,稳稳当当地为她束在了三千青丝之中,这会儿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亦是能闻见流苏碰撞时的“叮叮叮”声儿。

    “三妹妹,今儿个是要去寻你那贵人吗?”姜婧搁下了妆奁,询道。

    “嗯,今下夜里三妹便不能伴着大姐同二姐了。”姜禛如是回道。

    她是不能随姜婧同姜沈一同出街寻闹了,不假,可姜沈亦是有人相会的,如此便单单落个姜婧了,好不可怜。

    “好好好,三妹妹好些玩闹一番便是了,可莫要惦记着大姐或二姐呢。”姜婧掩去了眸中的失落,同姜禛说道。

第六十五章 偷偷摸摸不好

    都讲男耕女织,今下的乞巧节便是女儿家乞巧斗巧的日子,街肆之上的铺坊亦是零零散散市卖起了乞巧之物,什么针线彩绣,剪纸炊具,诸如此类因有尽有。

    谁人不愿娶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过门呢?

    女子之间的斗巧亦是在所难免的,四五闺友相聚于坊市之中,编织些小物件赛巧,倘若有路过的郎君瞧着衬心,亦可尚前熟络熟络,没准便是段良缘。

    陈译倒是不在乎这些,略做思绪便是不难想到的,姜禛也就诗词书墨且算不错,若是让她做些女工之类的手艺活儿,保不齐便要嚷嚷着无趣了。

    这会儿方才卯时不过,他便早是出门了,倒也不是为了早些见着姜禛,而是忧心燕无桃这妮子坏事,届时再屁颠屁颠地随着自己,纠缠不清,姜禛见着又得是一肚子的火气。

    陈译一走可是愁着燕无桃了,这同她所期所想的乞巧节可不大一样,什么携手逛街闹,雨中共伞,月下相依,现下可是全泡汤了。

    无奈,只得苦着个小脸儿,蹒跚着步子,慢慢悠悠地随在珺如身后,这伞亦是撑的歪去了些,早是有点点细雨寖了身,二三滴雨露亦是坠在发上,哪哪瞧着,看着,都似一副可怜的模样。

    珺如自是有所留意的,同身旁的四郎招呼句“四哥哥,珺如去看看桃桃”后,便是放缓了脚步,待燕无桃行来。

    而今她可是未着男装的,本想身着襦裙伴四哥哥出街乞巧,可他却是担忧雨天受寒,说什么就是不让,无奈,只得拜托燕无桃了,让她再为自己挑选一件合身的。

    而下身穿一席白净裙衫的她,亦是不乏俏丽的,左蹦右跳之间,甩动着脑后的两条小辫子,瞧着倒是可爱了些。

    一迭声儿的“桃桃妹妹”唤出,却是散不去她这会儿的苦闷,一个劲儿地呢喃道:“译哥哥竟是不管不顾桃桃了。”

    珺如可是好一顿地安慰呀,什么甜言蜜语,什么讨人发笑的话儿,早是一一道出了,可惜,就是不顶用呀,再瞥眼她这当子的面相,仍是愁眉不展的,好生可怜。

    待临了坊市,行至前方的文王终是开口道:“就此暂别。”真不愧是他,还是如此惜字如金,简浅的暂做告别后,便是领着身后的姝瑗远去了,估摸着又得要戏弄人家小姑娘了。

    文王方才离去呢,身旁的珺如亦是为难道:“桃桃妹妹,你无事吧?珺如可是要同四哥哥一块儿乞巧去了。”

    燕无桃这惨兮兮的样儿虽也令她挂心,可到底是难得的乞巧节,自己好容易才同四哥哥过上一遭,自是不愿被外人打扰的。

    “桃桃无事的,珺如姐姐上心了,你们便快些去吧,可莫要管桃桃。”燕无桃逞强道。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再者假作无碍亦是有碍,究竟有多苦,有多愁,只有她自己晓得。

    绵薄细雨的天儿,滴答滴答地落个没完,噪着耳畔,扰着心弦,没来由地便是烦气,但闻身后一阵走步声递来,渐行渐近,再闻一句唤声道出:“桃桃。”

    这是错时遇错人吗?回身抬眸望去,却见来人竟是嵇乐语,不都讲读书人言行举止得端正嘛,可他倒好,明明都乃进士了,还是一副散漫的做派,同那游家四方的浪子一般。

    顶上的束发亦是随风扬起,几缕乌丝飘荡在眼前,掩去了几许眸光,甚是潇洒。

    “怎的会是你?!”燕无桃没好气儿道。

    先前同他一块儿赏花便是未给其好脸儿,怎的今下又是来了?他这脸皮可是有够厚的!燕无桃如此想到。

    “呵呵,巧遇巧遇。”嵇乐语打着哈哈回道,可不是巧遇嘛,自打燕无桃离了五洲府,这嵇乐语便是偷偷摸摸地跟了一路,眼下可算是待到她落单了,自己亦是能现身了。

    “哦。”她可正烦心着呢,哪有闲茬儿理会他呀,言罢便是转身离去了,却见嵇乐语又是跟了上来,忙不歇地说道:“嘿嘿,桃桃,需我为你撑伞吗?”

    “不需!”话语之间又是转弄着手中的木芝伞,将伞沿上的雨水尽数洒在了嵇乐语身上,他倒是位好脾气的主儿,不但未有动气,继而又是好一顿的软磨硬泡,差些未将燕无桃给烦气死。

    如此可是吵吵闹闹好一程了,但见二人眼下已是转悠到了庙前,这土地庙可着实有些热闹,不单有祭拜愿请的人儿,更有不少前来对对子,猜花谜的才子佳人,乐嚷欢喧声四起,倒是有些不搭这俩冤家。

    “桃桃,这对对子,猜花谜,我可是有一手的呀,不妨咱俩去瞧瞧?”嵇乐语询道。

    “就凭你?!”燕无桃鄙夷道。

    “嘿嘿,就凭我。”嵇乐语自信道。

    待过了庙口,入了宗庙,一束束高挂于树杈儿上的对联,片红片黄地垂落而下,偶时亦会随风扬起,飒飒作响,倘若不是因了今时这雨,瞧着倒似如临深秋一般,着实美观。

    寻寻觅觅了片刻,而后随手取下一副对联,但见上联为“东墙倒,西墙倒,窥见室家之好。”

    “呵呵,有趣儿,有趣儿。”嵇乐语笑道,回身便是望向了燕无桃,将手中的对子递出,对答道:“前巷深,后巷浅,不闻车马之音。”

    “切!不妥当不妥当。”燕无桃摆手不屑道,倒也不是不妥,单单是她看不惯这嵇乐语罢了。

    “哦?那燕郡主又有何高见呢?”嵇乐语似也来了兴子,虽未轻笑出声,可面儿上的笑意早是显现而出了。

    又是一步轻缓踏出,不时转动着手中的木芝伞,点点雨露洒下,又是落在了嵇乐语的衣衫上,寖着身子可是不为好的,忙不歇地一道“阿嚏!”打出,再是揉了揉鼻子。

    燕无桃瞧着却是欢快了起来,不会儿便是对答道:“姑娘前,男郎后,偷偷摸摸不好。”

    嵇乐语闻言便是呆愣住了,好半晌未有做声,窘尬不已,窘尬不已!

    他想的倒是挺美的,不料自己偷摸随行于燕无桃,她可全是知晓的,恍恍惚惚之际,只得讪笑道:“呵呵,燕郡主好对呀!好对!”

    姝瑗轻踮起脚尖,越过了石桥上的水洼,走步之间亦是不忘为文王撑伞,倒是细心的。

    再望望他的背影,怎怎瞧着都似远若天渊一般,每每欲探手而出,牵动他的衣袖,可到头来依旧只得撤手作罢。

    到底还是身份有别,自己不过是个仕女罢了。

    她倒是想多了,一会儿低头沉思的功夫,却是同文王撞了个亲近,手中的伞儿亦是歪去了一旁,雨水近了身,二人眼下可都是湿漉漉的。

    淅淅沥沥地落在了面儿上,她这会儿子可算是回过神了,连忙拾起地上的伞儿迎了上去。

    文王定是头一遭如此的,湿答答地秀发散落在脑后,身前的衣襟亦是淌着水了,瞧着倒是没来由地有些落魄,往前了算他可是风流倜傥的文王呀,而今竟也成了落汤鸡,有趣呀,有趣!

    姝瑗满是歉意的话儿道出,却是散不去文王眉目间的怒意,他这回可是真的动气了。

    抬手便欲赏姝瑗一个大嘴巴子,可当真要扇下去时,到底还是犹豫上了。

    她可是不敢抬眼的,紧锁着眼眉,甚是怯弱,只待文王的发落了。

    滴溜溜的露水坠下,这可都好半晌了,怎的不见文王做声呢?那只抬起的巴掌亦是久久都未扇下去。

    悄咪咪地瞄了眼文王,但见他这会儿仍在凝着自己,眸中的怒意可还现着呢,刚欲再做致歉,却是闻见了身后姜禛那丫头的嚷嚷声:“瑶瑶不善女红怎的了?!”

第六十六章 可是三个王爷

    她又是一拳挥出,轻飘飘地落在了陈译的胸前,那叫一个憋屈呀,气是真的有些气了,可打他又是不忍心,骂他有太费口舌了,累的慌,愤愤之下亦只得说道:“哼!而后瑶瑶可是不会再赠译郎礼物了!”

    自己不善女红怎的了?不是照样有大半的姑娘不比自己嘛,若论这诗词书墨,放眼整个江洲,又有何人是她姜禛的对手呢?

    她这头尚在怨怨着呢,方才抬眸便是撞见了文王,这会儿子正在小石桥上怵着呢,倒是瞧着稀罕了些,这手举着是要干嘛呢?不懂不懂。

    再瞥眼他这衣衫亦是湿了大半,乌丝散乱于面旁的样儿,别说,越看越是潇洒,不愧为三千红颜的爱许,自是与众不同的。

    回过神后便是连忙迎了上去,这可是文王呀!当今圣上的三弟呀!岂有不跪之礼?

    当下端着裙裾便欲同文王行跪拜之礼,可还未跪下去呢,却是被身后的陈译拉扯着了。

    “瑶瑶,你这是做甚?石桥上的水可是秽了些。”陈译不解询道。

    当真是木头呀,没点儿眼力见的!遇着文王了还不下跪?早死呀,早死!姜禛自心中暗暗骂道。

    怨归怨,骂归骂,到底还是不愿见着陈译出事的,虽他拉着自己无法下跪,可嘴上亦是未停歇过,连忙歉道:“民女见过文王,民女见过文王,他……他……他喝多了,还望文王恕罪,还望文王恕罪。”

    陈译白了眼身前的姜禛,好家伙,自己这会儿喝醉了?

    见文王并未做声,还以为他是动怒了,又是连忙开口道:“文王息怒,文王息怒,都是民女让他吃酒的,都是民女的过,都是民女的过,还望文王莫要降罪于他。”

    言语之间又是自陈译身前挣脱开来,忙不歇地便要跪拜下去,她可是气煞了,自己的译郎今儿是怎的了?怎就如此不知死活呢?这可是文王呀!皇上的五位贤弟之一呀!

    她倒是未能如愿地跪拜下去,二三拉扯之下,已是被陈译拥入了怀中,不得动弹。

    温暖自是有的,可眼瞅着亦是有些不合时宜呀,正想好些地凶凶陈译呢,却闻他出声道:“三哥哥,当真巧遇呀。”

    “三哥哥?!”自他怀中躲藏好半晌了,而下抬头呆望向他,一双滴溜溜地大眼睛眨呀眨的,满是疑惑与不解,甚是可爱。

    “好巧。”文王回道,身后的姝瑗亦是连忙跑到了文王身后,很是恭敬地撑着伞儿。

    为奴为婢,便得有个规矩才是,主客言语之时,婢女可是不能现身于人前的,一是没的那身份,二是会抢了主人的面儿,姝瑗自是晓得的。

    “三哥哥待会儿可是要去乞巧?”陈译询道,又是将手撤开,姜禛这会儿亦是自在了,连忙自他的怀中脱身而出。

    “嗯。”都讲文王冷漠,看来对于自己兄弟亦是如此的。

    二人这会儿尚在闲聊着呢,身旁的姜禛可是越听越迷惑了,自己的译郎乃是文王的弟弟?似是排在老六,为六弟弟?文王的六弟弟是……武侯王!

    霎时间便是回忆起了彼时那晚,他可是同自己道明过的,自己却全是当成玩笑话儿了。

    越闻便越是忐忑,越想便越是心惊,自己尽是勾搭上了皇主的弟弟,五王之一的武侯王!

    自己可还打骂过他呢!可还同他刷过小性子呢!自己可真是该死呀,该死!

    无巧不成书,这不,又是来人了。

    “哟!六弟,三哥也在呀!”四郎自不愿处挥手道,再瞧一眼身旁的珺如,却是苦闷着脸儿,这是又是怎的了?

    “四哥。”“四弟。”文王同陈译同时开口道。

    四哥?四弟?姜禛又得是心惊胆战好一程了。

    又是自心中掂量了好半晌,这才记起了皇上的四弟弟乃是……乃是……靖王!

    若真是如此的话,想必靖王身旁的珺如,同先前的燕无桃,亦是有些来头的,估摸着不是公主,便是贵人之下的妃子了。

    怯怯怯怯!姜禛这当子可只想回家去了,自己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小姐罢了,怎怎会同这些大人物现身一块儿呢?

    “珺如?你这是怎的了?”陈译见着珺如这愁眉苦脸的稀罕样儿,甚觉新奇,询道。

    “六哥哥,四哥他欺负我!”珺如抱怨道,边说还边是自靖王身旁跑来,不会儿便是钻入了陈译的伞中,同他与姜禛二人挤到了一块儿。

    现下三人共支一伞的场景可着实稀奇了些,珺如又是小声说道:“四哥哥,嫌弃珺如不善女红,而且……而且……”

    原来如此,倒是同姜禛这丫头一般的,都是被自己的郎君嫌弃了,倒也不赖他们,自古男儿在外,女子持家,不懂些家务女工自是不妥的。

    “而且?而且什么?”陈译倒是询了,但见珺如这丫头支支吾吾好半晌了,愣是未能言表,到底是怎的了?

    她自是不好意思道明的,靖王那木头死活便是不愿牵着自己的小手,烦气不过!

    再寻眼一旁的文王,同是兄弟怎的就相去如此之大呢?人家文王可是位敢爱敢恨的主儿呢,到靖王这儿了便成书呆子了,珺如如此想着。

    各自揣着各自的心绪,各种愁着各种的思绪,眼下已是同行晃悠一路了,于这落着小雨的坊市之中。

    倒是姜禛这丫头不得自在了,每每陈译同往日那般或关心,或闲聊的话儿道出,她都会倍感紧张,只得回道:“是是是!所言极是!”

    先前还可劲儿地嚷嚷个没完,左一句:“译郎,瑶瑶饿了。”右一句:“译郎,瑶瑶渴了。”而下却是连“译郎”这个亲称都敢道出了。

    虽是如此这般踌躇的作态,可二人的手却是未有松开的,仍是相牵相扣在一起。

    待得临了斗巧的坊市前,靖王率先提议道:“珺如,你去试试吧。”

    望着眼前这置办整齐的针线刀具,她可是犹豫上了,这不明摆着难为自己嘛,她倒是不愿了,却是未待她开口做声,一旁的陈译亦是说道:“瑶瑶,你也去试试吧,你之前赠予我的手巾可是顶好的!”

    那条手巾可是大半经了水心的手呢,能不是顶好的嘛,无奈,武侯王命自己去,自己还有不去之礼?当下亦是硬着头皮道:“是,瑶瑶这便去。”

    闻着可真是稀罕呀,起了怪了,这日里总是一副小祖宗作态的她,这会儿是怎的了?竟也会如此听话?陈译如此想着。

    眼瞅着珺如同姜禛二人均已落座,身后的文王亦是开口道:“姝瑗,你也去。”

    “是,贱婢明白。”姝瑗很是恭敬的回道。

    三女在前,伏案而做,三郎在后,静心而待。

    姝瑗倒是不慌不忙地拾起了针线,瞧着样子倒是熟络的,想必日里伺候主子之时,亦是未少缝缝补补的。

    反观姜禛同珺如二人却是乱了套了,姜禛这穿针引线的动作虽是略显生疏,可好歹还能入眼。

    再瞧珺如却是同针眼杠上了,一个眼大一个眼小地凝着身前的针线,来来回回好几次了,愣是未将衣线自针眼中穿过,一旁的姝瑗早是绣上了,她这倒好,还没开始呢。

    身后靖王那叫一个急呀,都讲女儿家好贤惠,自家这姑娘却是没的半点贤惠样儿,看来往后得让她学学女红一类的手艺活儿了,靖王如此思量道。

第六十七章 花下柳无郎

    点点滴滴润如酥,一丝一缕盈若舞,这会儿任凭晚风拂面,卷着凉意,却是说不出的惬意。

    陈译同靖王倒是悠哉悠哉的,再瞧一眼身旁的文王,早是被雨水寖了身,一席衣衫亦是湿漉漉的,三两之间定是冻着了,一阵的“阿嚏!”打出,而后便是扶墙而立,似在打着冷颤呢。

    喘息过后又是一阵的咳嗽声递出,闻着可着实令人担忧呀,明儿个文王便要同靖王等人一块儿回京了,可莫要在这个节骨眼儿出岔子呀。

    凉意过后便是寒冷,忙不停地又是一道“咳咳咳!”道出,可是惊着身前的姝瑗了。

    都为自己的过,若不是因了自己走神,亦不会令文王淋着雨的。

    她这会儿尚在愧疚自责呢,不料又是一个疏忽。

    针尖入手,点点猩红溢出,疼倒是未有多疼,只觉自己真是个马虎大意的主儿,竟又是慌神了,如此这般可是不妥的。

    “你无碍吧?需我为你寻条丝巾止血吗?”姜禛见着她食指之上的血渍,关切道。

    “贱婢无碍的,谢侧妃关心。”姝瑗对答的倒是挺有礼,可却让一旁的姜禛迷糊上了。

    自己何时成妃子了?难不成是因了自己同他的关系?倘若如此,又为何是侧妃而不是正妃呢?姜禛纳闷不已。

    又是回头望了眼陈译,莫不是这家伙自宫内早是有人了?!都讲皇宫佳丽三千,定是早有妃子伴他左右了,想及此处便是没来由地气上了。

    可惜呀,人家可是武侯王呢,自己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难不成还要同王爷耍耍小性子?找死不是?当下只得瞥去一眼,并不敢再说些什么。

    文王闻着方才二人的言语,便是凑了上来,但见姝瑗正在埋头忙着针线,食指之上隐约可见一点鲜红。

    “姝瑗,你当真如此粗心!”文王的呵声自身后传来,可是惊了她一个哆嗦。

    连忙起身回首,一句:“是,贱婢粗心!贱婢该死!”道出,换来的却是好一阵亲腻同酥痒。

    但见文王探手而出,恍惚间便已是她拉入了怀中,而后于她错愕的眸光中,自己的食指早是落在了文王嘴边……

    正如先前所述那般,好一阵的亲腻同酥痒,这是他的柔舌吗?这是他的皓齿吗?姝瑗这当子可是不敢乱动的,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一阵湿腻同温热过后,身旁的靖王早是看傻眼了,一迭声儿的“无礼呀!”道出,可是没半点儿用的,倒是令珺如这丫头看的羡慕不已,白了眼身后的靖王,怨怨道:“瞧瞧人家,瞧瞧!瞧瞧!”

    “这……这……成何体统呀!成何礼数呀!不妥不妥!”靖王倒是古板了些,定是三从四德牢记于心的。

    却也不怪他,圣上身旁可是有两王一相辅佐朝政的,其中一王便是他靖王了,打小了算便是天天四书,夜夜五经,如此这般能不木纳吗?

    倘若又要饱读诗书,又得动情敢情,估摸着也就嵇乐语同路台如此了。

    “手指伤了便也不利索了,这女红你就不必再做了。”文王吩咐道。

    “是,贱婢遵命。”姝瑗恭敬应道。

    又是徒忙了好半晌的,再瞧瞧姜禛这丫头的刺绣,山水之中有流云,有野鹤,就是这山山水水的似是拧巴了些,却也勉强能够入眼。

    忙不歇地迎到了陈译身前,扭扭捏捏地将自己的女红递上,难堪呀难堪!自己今下可算是栽跟头了,眼前这人可是武侯王呀!保不齐便得遭他嫌弃了。

    她倒是想错了,但闻一道赞许声道出:“不错,瑶瑶这手艺当真不赖呢!”

    呆呆地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自己这小猫儿挠的刺绣还能不错?

    “那译郎……那武侯王喜好便可。”吞吞吐吐小半晌了,却是唤出了对他的尊称,怎怎闻着都似有些生疏了。

    “你这丫头!”他也是被这句没来由的“武侯王”给冷到了,这名头早是大半年未有人提及了,而下却是被她唤了出来,竟也是有些无措了。

    “瑶瑶……说错话了吗?”眼下早是不现以往那般的娇蛮了,到底还是怕了这“武侯王”的。

    又是怯怯地望了望陈译,他这会儿或在犹豫着呢,可自己亦是不好过的,每每想到她身为王爷,左拥一位妃子,右搂一位贵人,便是不住的心烦不已,可又不得同他发火,无奈,只得自己憋屈着呀,可是不好受呢。

    但见陈译将她所绣的手巾,很是稳当地揣入了衣兜内,而后又是抬手落在了她的小脑袋上,摸了摸说道:“瑶瑶确实说错话了,还是叫我译郎好些。”

    “哦,瑶瑶晓得了。”她倒是乐得如此的,落了个水,却是勾搭上了一位王爷,美哉呀!

    只是这会儿子的欢喜劲儿可是掩不住的,眉目间又是笑成了两道弯弯地月牙,不住地蹦哒着,又是询道:“那……瑶瑶可是妃子吗?还是侧妃吗?”

    未待陈译有何对答呢,但见这妮子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是好一程地失落上了,哀声哀气道:“想必译郎在皇宫之内,定有许多的妃子伴于左右吧。”

    “你这妮子想什么呢?!”好家伙,如此踌躇的作态,原是在瞎寻思这些呢,当下又是安慰道:“没有没有。”

    一旁的珺如亦是帮腔道:“六哥哥乃是出了名的死脑筋,可是不近女色的,你便安一万个心好了。”

    转眼又是望了望身旁靖王,他可正捧着自己所绣的手绢呢,倒是脸黑了些,难不成是不喜这手绢?!

    “怎的了?四哥哥莫不是不喜珺如这手绢吧?”珺如询道。

    “唉,喜好喜好……”分明为赞许的话儿,可闻着却是有些变味儿了,怎怎同无奈的叹气一般。

    靖王可是愁死了呀,这刺绣之上的花花草草,可是没的半点儿美观呀,再瞧瞧这鸟儿可是硕大了些,随意瞥上一眼还以为是只老母鸡呢,甚丑!

    三对卿卿眷侣,三首月下雨谣,闻着倒是有趣儿,可同是在雨中支伞的嵇乐语,这会儿子却是忧心上了。

    方才还能死皮赖脸地随着燕无桃,而下却是不能了,也不知这三人是打哪来的,竟是围在了燕无桃的身前,讲什么闲谈一番,可脸上这笑意,哪哪瞧着,瞅着,怎就如此的下流呢?

    若讲这三人乃是盲流雅痞或也不为过的,一人名唤:“花财郎,”就是这财郎是否是豺狼,便不得而知了。

    站于当中一人,见着倒很是英俊,名唤:“逊无涯,”想必日里定没少嚯嚯人家小姑娘吧。

    怵立角落之人,名唤:“花下柳,”单单闻着名儿便是不难得知的,定是位老花客了,不时去趟花坊,逛个窑子什么的,再为寻常不过了。

    “姑娘,尚不知名讳呢,还请告知一二。”逊无涯询道。

    闻言,燕无桃却是回眸寻了眼嵇乐语,似挑衅似嘲讽一般,撂了句:“这儿可没你什么事了。”而后又很是亲腻的同逊无涯回道:“小女子名唤桃桃。”

    说白了便是厌这嵇乐语,想好些地气气他,但凡能见着他不悦的神色,那自己定会倍感舒心的。

    燕无桃如此想着,可到底还是太过胡闹了,她好歹也为贵人之下的公主呀,怎就如此糟践自己呢?

    “桃桃,好昵称呀!”花下柳赞道,就是这眼睛瞧着小了些,一副鼠目的歹样儿。

    “嘿嘿,桃桃姑娘若是有兴,不妨同咱仨一块儿逛逛街闹,乞巧一番,如何?”花财郎询道,不时亦会揉搓着双手,甚是猥琐。

第六十八章 自作自受罢了

    “对对对,桃桃姑娘意下如何?”逊无涯又是询道。

    “这雨待会儿保不齐便落大了,咱仨届时也可送桃桃姑娘回家不是?”花财郎说道。

    瞧这仨急不可耐的歹样儿,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还未待燕无桃有何做答,嵇乐语却是抢先一步说道:“不去不去不去,你们仨人是何身份呀?!一个个贼眉鼠眼的样儿,眼瞅着便不是什么好货!”

    贼眉鼠眼?不是什么好货?这一嘴可是讲的三人有些来气了,俗话说道好呀,揭过不揭短,讽人不讽脸儿,而下却是指着鼻子骂他们的长相,这能忍?

    当下便是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回击呢,却是被身前的燕无桃抢话道:“呦呦呦,怎的了?你莫不是嫉妒人家吧?”

    这茬儿可不算完,但闻逊无涯等人亦是接话道:“就是就是,说我们贼眉鼠眼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看呀,八成便是嫉妒咱仨的俊美了!”他这话说的倒是歪了些,俊美可是不沾边的,猥琐下流倒是不错的。

    “呵,不过是个臭书生吧了,无惧无惧!”花财郎摆了摆手,不屑道。

    这头可是人多呢,你一言我一句的,愣是未让嵇乐语搭上话儿,即插不上嘴,那便洗耳恭听吧。

    “我说嵇乐语,你好歹也是读书人了,怎的心胸还是如此之狭隘呢?我同他们游乐一番怎的了?”燕无桃讽道。

    “我心胸狭隘?!桃桃你可莫要再糊涂了,这仨人眼见着便不是什么好人!”言罢又是瞪了眼逊无涯三人,瞧着一身的花花太岁扮相,定是常入酒池肉林之人。

    “桃桃姑娘,你可识此人?”逊无涯询道。

    “不识,不识,头一遭瞧见罢了。”燕无桃扯谎道。

    如此一言可着实有些伤心呀,自己同这燕无桃而今虽是冤家,可好歹也是相识六七个年头了,早些年更是熟络的不行,若称是蓝颜知己亦是不过的。

    “什么?!不识?!”花财郎诧异道。

    “不识于桃桃姑娘还敢如此这般阻拦?找死!”花下柳当下便欲上前出手一二,好些地教训教训嵇乐语这碍事的家伙,却是晚了一般,被燕无桃这妮子抢道:“你可当真是位讨人厌的!”

    被人三番两次地管着,这不让,那不让的,这本就为她最不耐烦的,若是其他人倒也罢了,可今下却偏偏是他嵇乐语,被自己最不待见的人如此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可着实厌的慌。

    上前一步,便是一拳挥出,虽是毫无劲力地一击,可还是令得嵇乐语踉跄了几步。

    “桃桃你竟动手?!”嵇乐语不可思议道。

    “怎的了?!不可?!”转身离去之际又是说道:“往后可莫要再换我桃桃了,闻着恶心!”

    这会儿燕无桃早是同逊无涯等人走远了,嵇乐语这人哪怕脾气再好,亦是被或多或少地扰着心性了。

    踌躇之间便欲再为追上,可这儿方才抬脚呢,燕无桃的那句“闻着恶心”却有时回响在了耳畔。

    罢了罢了,不论有多喜爱于她,这当子亦是该放手歇息片刻了,燕无桃这妮子也是乱来,哪怕再者厌嫌嵇乐语,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呀。

    嵇乐语临行前的步子很是无力,每一步踏出似都要寖入水中一般,撑着伞儿的手亦是不得稳妥的,略微倾斜之下,已是有点点雨露近了身,哪怕晚风再为萧瑟,哪怕暮雨再为磅礴,到底还是不比心头的凉意呀。

    燕无桃方才甩开了嵇乐语,眼下缺又是被逊无涯等人烦气上了,非讲什么雨中栈桥,支伞共诗,好不惬意,她可是没那闲茬儿的。

    自己今儿个可是够烦气了,只想早些地回去,什么乞巧节呀,都是人家的欢喜,与自己无关。

    “桃桃姑娘,这是怎的了?方才不是讲好的嘛,这食言可是不为乖巧的呀。”逊无涯打趣道。

    “就是就是,桃桃姑娘可都答应咱们仨了,怎的能出尔反尔呢?”花下柳作怪道。

    “是呀桃桃姑娘,你看这儿的景可是美哉呀,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要佳人……亦是有佳人呀。”花财郎这言语之间的表情,可是有够淫邪的呀,边说边是凑了上来,已是进到身前了。

    “呵呵,桃桃……桃桃方才是忘事了,这会儿桃桃……可是有些要紧事得去办呢。”桃桃回道。

    再瞥眼身前的三人,这神情早是饥渴上了,不住地揉搓着双手,吞咽着口水,果真是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栈桥之上早是没的人影了,只有他们四人尚在,隔着一层朦朦胧胧地水雾,亦是寻不见远处的人影了。

    都赖这雨,出了街肆便是没的人迹了。

    “要紧事?不知是何要紧事呢?不妨说来听听。”逊无涯询道。

    燕无桃又是朝一旁挪了几步,已是退到了廊栏边上,如若再是挪步便要落水了。

    花财郎似是不待了一般,几步之间便是靠到了燕无桃身旁的廊柱上,眼下已是被三人围在了当中。

    “来嘛,是何要紧事呀?同哥哥们说说嘛。”花下柳边说边是走上前去,而后抬手轻点,眼瞅着便要抚上燕无桃的面颊了,这还了得?!燕无桃亦是甩手赏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怒道:“别不是好歹!给脸不要脸!”

    “让开!本姑娘要走了!”撂了句话后,起身便欲离去,可这还未走上几步呢,却是被一旁的逊无涯拉了回来,几番推搡之下亦是将她按回了廊座上。

    “哟,原是位有脾气的主儿呀,有趣儿,有趣儿。”花下柳方才刚被扇了一巴掌,可却丝毫未有动气,反倒来了兴子一般,说道:“这不听话的丫头,咱可得好些地管教一番才是呀!”

    又是伸手而出,这回可是容不得燕无桃再做躲闪了,两侧的逊无涯同花财郎早是拉扯住了她的双手,但见花下柳那颇为汗腻的手掌不会儿便要落在自己面儿上了,她当下亦是又些慌神了。

    悔呀,自己终究还是太过冒失了,这会儿再想想嵇乐语彼时的话儿,似也没错,活该呀,活该!

    她终是想对人了,但一道“淫贼!”唤出,那先前还一脸淫邪笑容的花下柳,而下竟是被人撞到了湖中。

    “啊,救命!救命!”花下柳在湖中打着浪花,这湖水可是不深的,小跳几步便可上岸了,他却是不会水的,又是一迭声儿的“救命!”喊出,这落水的模样可着实滑稽。

    逊无涯同花财郎二人亦是忙不歇地下湖救人,早是不管不管身后的燕无桃了。

    他们不管,自是有人管的,嵇乐语连忙拉起燕无桃,慌慌忙忙朝远处跑去。

    这可是他头一遭牵起燕无桃的手呢,兴奋自是有的,可更多的乃是心悸,倘若自己再晚来片刻,那这燕无桃把不准便要遭歹人玷污了。

    好一程地奔跑呀,终是临近坊市了,这会儿嵇乐语方才将手松开,再瞧一眼身旁的燕无桃,早是被雨水寖了个透彻的,湿答答地鬓发垂落而下,尚在坠着水珠呢。

    二人现下可都未撑伞,自己亦是成落汤鸡了。

    “桃桃……燕郡主,我先送你回五洲府吧,可莫要染着风寒了。”他到底还是被伤着心了,以往个那死皮赖脸地的他早是不现了,一句“瑶瑶”唤出,又是连忙改口道“燕郡主。”

    仿徨间又是说道:“燕郡主,快些走吧,先回五洲府去。”

    “嗯。”燕无桃答道,想来也是自作自受,自己可还真是贱呀!

第六十九章 看姜家四姐妹

    泗娘是位好惦记的主儿,每每姜泸外出替人打道,她都得独自一人孤单许久,虽有姜禛的陪伴,可到底是不比自家郎君来的亲腻。

    这回倒好了,姜泸此番前往南阳,亦是带上她了,有郎君在便是安心的,即这一路的颠簸劳累亦是无碍的。

    二人这一路走来,都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好不腻歪,今下可算是重回江洲了,再瞧瞧这熟悉的街景,这熟悉的人儿,倒也不乏一番感叹的。

    望着姜府的大门,泗娘牵着姜泸的手,叹道:“时别一个多月儿了,可算是回来了呢。”

    都讲泗娘生的妩媚,眼下看来倒是不假,面儿上的那一抹笑容,尤是灿烂,怎怎瞧着都似要甜个死人一般,若讲祸国殃民倒是有些过了,可若嚯嚯些寻常的男郎却是不难的。

    “嗯,回来了。”待过了门,入了姜府,远远地便闻见了姜禛这妮子的唤声:“二哥!泗娘姐姐!”

    她可是乐得欢闹的,忙不歇地又是跑来跟前,很是神秘地说道:“嘻嘻,二哥,咱家可是来人了呢!”

    这会儿尚在走步呢,她确似有些急不可耐了,一个劲儿地蹦哒到了前头,瞧着倒是一副欢喜样儿,究竟是何事能令她如此高兴呢?

    姜泸不解询道:“来人了?那时谁呢?”

    “嘻嘻,二哥哥自己看看吧。”姜禛朝莲花池中的凉亭指去,顺着她所指方向寻去,但见二女共落亭中歇息,皆是静雅伊人,女儿家虽是矫情了些,可大半男郎所惦念的,正是这磨磨唧唧的矜持劲儿了。

    若获佳人爱许,或只能欢快个数月,可若令佳人含羞带臊,欲拒还应,想必得念念不忘小半辈子吧。

    姜沈乃是自己二妹,他自是眼悉的,可再往一旁望去,这人是……

    “大姐!是大姐!”姜泸激动道,自己同她亦是一年未见了,既是久别重逢,自当要好好地叙旧一番才是。

    “大姐?泸郎的大姐?”泗娘望着姜泸这手舞足蹈地模样,甚是稀罕,在瞥一眼不远处的姜婧,那便是自己泸郎的大姐吗?

    可算是待到姜泸回家了,而他身旁的泗娘,姜婧自京城本家亦是有所耳闻的,都讲自己这二弟今年乃是犯太岁了,被个花坊的花魁勾引上了,而下看来却是不然,这小俩口可是恩爱着呢。

    今儿个可是难得的热闹呀,姜老太太亦是一副乐呵样儿,往摇椅上靠去,别提有多舒坦了,忙不歇地吩咐道:“吴妈妈,今儿的饭菜可得张罗张罗呀,咱姜家可算是团圆咯。”

    灶房那儿,吴妈妈同崔氏等人可都忙活上了,半夏亦是领着一众下人开始布置起了桌椅,倒是同寻常逢年过节一般。

    忙活归忙活,可有的人儿却是乐得自在,这不,自打泗娘回来后,姜禛这丫头便是粘上她了,总是姐姐长,姐姐短的挂在嘴边,念叨个没完。

    姜沈此前可是不待见泗娘的,打花坊出来的女子,她总是觉得脏不过,而下也是没的法子了,自己大姐都未露不满呢,那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又能再说些什么呢?

    好容易熟络上了,自当趁热聊个尽兴才是,姜老太太方才把姜泸唤走了,眼下可就剩她们姐妹四人了。

    老天作美,姜泸同泗娘回府的前一天,便已是放晴了,这暖阳下的花花草草似也更美了些,姜禛同姜婧走中,一边牵着泗娘,一边携着姜沈,往后这姜家可是要更出名了。

    姜家四姐妹,自是各有各的长处,姜婧姜沈主内,难得的贤惠静美,而泗娘生来便是一美人胚子,舞魅的不行,倒是她姜禛次了些,除了诗词书墨外,怕也没的什么能令他人惦记上了。

    “大姐,你是说明儿个姜氏要来人了?”姜禛询道。

    “嗯对,你们呀,可都迟早要回京城本家的,此次他们前来,应是为了看看你们吧。”姜婧估摸着回道。

    姜沈今年刚是满岁,再待明年姜禛过了生,满了岁,届时便得告别江洲前往京城本家了。

    姜婧倒是未有多担忧自己这二妹,她打小聪慧,不论去哪儿都是讨喜的,可再瞧瞧一旁的姜禛同泗娘,她可尤是担心这二人的。

    姜禛这名头可是有够响亮的,什么江洲霸女,江洲蛮妮,早是有些年头了,而姜氏本家更是大有人厌嫌着她,愁呀,生怕她往后回去了,把不准便得遭人欺弄的。

    而这泗娘就更不必说了,花坊之人走哪儿都是卑贱的,她这大姐做的也是有够费心的,这一天儿天儿的,就尽为妹妹们思量着了。

    千牙金终是捞着好了,可劲儿地随在汪烨屁股后头,忙嚷嚷道:“大哥,大哥,你方才在赌坊的那几手,可真是太帅了!有闲时也教教我呗,嘿嘿。”

    “我这赌艺可是当年梅老太真传的,不教不教。”汪烨吹嘘道,哪来的什么梅老太呀,倒是他前些年还惦记着人家的遗物呢,差些便成盗墓贼,盗墓去了。

    这会儿出了坊市,离了街肆,倒是怪冷清的,日里这道上的走客可是不少的,今下却是十足的冷清。

    “呵呵,那大哥,咱这回子可是赚大发了呀,待会儿不去花坊寻乐一番?”千牙金咧着个大嘴巴子,笑盈盈地询道。

    “再说再说,可得先回去伺候伺候那位爷不是?”汪烨不耐道。

    千牙金不笑倒还好,这一张口便是见着满嘴地黄板牙了,见着久了,亦是恶心了些。

    末了,这会儿二人尚在嘴碎着呢,却是被不远处的叫嚷声所留步了。

    “你们莫要再过来了!救命!”寻声望去,似有一小丫头的身影忽隐忽现着,似在躲闪着什么一般。

    “大哥,咱去看看吧。”千牙金提议道。

    “不去不去不去,爷可还待着咱们呢。”汪烨摆了摆手,一脸儿不在乎的模样,回绝道。

    但见那丫头又是几步蹦跳,退到了矮墙边上,仔细之下竟似有些眼熟,难不成在哪儿见过?

    “救命!”又是一道呼喊声递出,可再瞧瞧眼下这走道之上,可是没的人影呀。

    回眸望向了身前的少年,他又是朝前近了一步,可都快同自己贴脸儿了,急呀,慌呀,却也没的法子再做躲闪了。

    “嘿嘿,小娃娃,瞧你这浑身上下的破烂样儿,定是个穷丫头吧,不如同哥哥回家去,待哥哥好些地润润,定少不了银两给你的。”少年淫邪道。

    “不!不去!”小丫头决然道。

    话虽如此,可去不去似也由不得她了,但见少年伸手而出,眼瞅着便要抓向小丫头的裙襟了,他倒是好色的,这一出手便要袭胸?!该死!

    “喂喂喂!住手!”千牙金连忙跑了过来,嚷嚷道。

    “嗯?你是何人?!竟敢坏本大爷好事!”倒是不知这少年哪儿来的底气,敢如此同千牙金叫嚣着,人家可是高他两个脑袋呢。

    “你大爷的!”汪烨却是不比千牙金那般来的墨迹,当下上去便是飞去一脚,好家伙,可是未把那少年踹晕乎过去,又是骂骂咧咧道:“你奶奶的!爷爷我可是赶着回去呢,就你这该死的家伙碍事!该死!”

    这可就有些冤枉人了,他可没碍着你回去呀,方才不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吗?眼下却是见着眼熟,便也来瞎掺和了。

    若讲是见义勇为倒也不错,可更多的是因了这丫头,她即是当日被汪烨同千牙金二人,调戏围堵的小丫头,手中还拎着只老母鸡呢。

    少年晃晃悠悠的自地上爬起,而后又是好一阵地踉跄,差些未再跌回去,怨怨道:“奶奶的,这江洲的刁民还真是多呀。”

    “你们等着!今儿个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赖鄙!待下回让我再撞见了,定要好些地教训教训你们!你们等好便是了!”少年逃跑时亦揣着十足的架子,似根本未有怯弱过,如此,倒是令汪烨有些好奇了,这家伙究竟是怎个来头呀?

第七十章 备小食去姜家

    “大哥,这……这便是饿鬼转世吗?!”千牙金望着眼前这一幕,惊叹道。

    “应当……是吧……慢些吃,慢些吃,这儿可没的人同你抢呢!”如此食量,汪烨亦是头一遭瞧见,甚觉新奇。

    但见方才被二人救下的小丫头,这会儿正啃着只醉鸡呢,再瞧瞧这满嘴流油的样儿,却是越看越香,这醉鸡当真如此美味儿?

    食肆之内的其他食客,亦是使着惊异的眸光望向她,这吧唧嘴的习惯可是不为好的,但她这食量确实太大了!

    这可都第四只醉鸡了!却仍是一副胡吞海塞的吃相,这小丫头当真是自饿牢内放出来的?!

    “我的小姑奶奶呀,您可歇息歇息吧,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可没的人同你抢食!”汪烨自一旁忙不歇地劝道,生怕她待会噎着了,再落了个好歹的,那自己保不齐便得被拉去见官了。

    “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她启初还有些惧这二人,但眼下竟是带自己来吃这醉鸡,甚者还不要银子,不会儿早是活络上了。

    “嘿嘿,来,水。”千牙金傻笑着递上了一杯茶水,亦是忧心着,怕她噎到了。

    他这当子可真没惦记啥淫邪的东西,可即便如此,这笑容见着却仍是下流了些。

    “你这小丫头,还未告知我们你叫什么呢,快说快说,你性甚名谁?家居何处?”汪烨这一套勾搭人家小姑娘的言语,讲的倒是熟络,不时亦会上下打量着她的扮相,可是有够寒酸的,这缝缝补补的,得是好些年前的衣裳了吧?

    好一顿劈头盖脸的盘问呀,可是令这小丫头迷糊上了,待过了好半晌方才缕平思绪,回道:“我叫青儿,李青儿,家嘛……家在永南桥下头。”

    “永南桥下头?!”这回该是汪烨同千牙金二人犯迷糊了,住在桥下是怎个回事儿呀?

    “嗯呢,就在那桥下,青儿拾了些木坊的边角料,自己搭了个小榻,若是不下雨什么的,睡着倒还算做舒坦。”青儿如实说道。

    “那你的家人呢?旁亲呢?”汪烨又是询道。

    “不晓得,前些年还在的,而后……忽有一日便是不见他们了……”青儿这当子的言语终是显着失落了,小嘴巴子啃着醉鸭亦是没的味儿了。

    她确是生的苦命了些,打小便是被一家性李的乞丐所收养着,倒也没的什么一技之长,要么同泗娘一般被卖入花坊,沦为肉色,要么便是同姝瑗一般,打小随官妈妈入宫,为奴为婢。

    她确是性子执拗了些,非讲什么过一天儿是一天儿,诸如此类的屁道理。

    “那你这无依无靠的,又该如何过活呢?”汪烨又是询道。

    “青儿帮别人挑金汁儿,勉勉强强能买只烧鸡对付对付。”青儿回道。

    如此一番言语,哪怕是汪烨同千牙金这等无赖之徒,亦是闻着有些落了酸楚的,这小丫头眼瞅着不过十五六七的样儿,怎就如此遭苦呢?

    “呦呦呦,这怎的好意思呢!使不得,使不得呀!”姜老太太拒礼道。

    “无妨的,无妨的,前些时可全靠令郎女儿相助,方才寻到那宝玉的,而下这谢礼,尊老您可无论如何都得收着呀!”杨倝客气道,这会儿子正登门致谢呢。

    吴妈妈同崔氏亦是连忙挪位,请杨倝入座,这几日下来可是喜着姜老太太了,家人团结不说,自己这四个小家伙可都是有人许了。

    虽那二郎的爱许乃是一位花女,自是丢了面儿的,可到底是犟不过他的,无奈,小辈喜爱便喜爱吧,顺着,顺着。

    “二妹呀,还不快些去陪陪你那郎君。”姜婧打趣道,边说边是将她推到了杨倝面前,似是来了趣子一般,又是笑道:“呵呵,三妹呀,咱这可不能坏了人家小俩口的亲密不是?”

    “大姐!你这……哼!讨人厌的!”这会儿杨倝还在那,怎就将日里姐妹几个的私房闺话给抖了出来呢?!如此,可是惹的她好一程的羞怒呀,巴不得立马便溜了算了。

    姜禛虽是同姜沈不大投缘的,可眼下亦是帮腔道:“不错不错,大姐,咱可先撤了吧?”

    “撤撤撤,呵呵……”言罢,便是牵着姜禛的小手撒丫子地溜了,独留屋头内的姜沈同杨倝二人。

    他俩当下亦是面面相觑,说不出地窘尬,而姜沈更是面红耳赤好一程了,竟被自己最为要好的大姐如此调趣,早是娇气上了,可劲儿地呢喃道:“大姐这个讨人厌的,可真是会多嘴!”

    青儿这小丫头确是讨喜的,这会儿已是被汪烨带回五洲府,正在院子内下溜达着呢,陈译亦是位心善的主儿,同李巳吩咐道:“你快命人备些茶点小食,再替这小娃娃挑几件合身的裙裳。”

    “挑选裙裳吗?这挑选裙裳什么的,不妨便让珺如来吧。”她可正在同青儿携手裳花儿呢,倒是眼下身着男装的她,令青儿瞧着着实别扭,一口一句“哥哥,哥哥”唤着珺如。

    本打算乞巧节过后,文王靖王一行人便打道回京的,不料,怕什么便来什么,燕无桃这妮子当日寖了雨,而今已是染着寒了,小脸蛋儿可是闷的通红,病怏怏地缩在榻上,怎怎瞧见都为一副难受的模样。

    无奈,只得待她身子无碍后,再为启程返回京都。

    “青儿慢些吃,吃的如此之快,可是不为稳妥的,当心咬着小舌头了。”珺如忙劝道,当真不知这小丫头,为何总是如此一副吃相,又没的人同她抢,急个什么劲儿呀?

    “好,青儿慢些。”她方才可是耍的有些倦了,如此之大的一个院子,她可是头一遭瞧见,似比自己睡的桥沟沟还要大上许多。

    唉!到底是穷苦人家的命,青儿靠在珺如的身旁,单单自二人的穿着便是不难看出差异的。

    珺如这一身行头瞧下来,要丝有丝,要绒有绒的,锦衣之上所点缀的金珀,亦是尤为的抢眼。

    再者反观这小丫头,浑身上下的衣物早是磨的差不多了,边边角角地小线头亦是叉开了大半,里三年,外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不远处的千牙金倒是同青儿一般的,这亦是他头一遭入这五洲府,难怪连汪烨这个跑腿的,都能过的如此舒坦,原是伺候着真贵人呀!

    燕无桃这一病却是令陈译安宁了,当下便欲动身,寻去姜府,可是有些日未瞧见那妮子了。

    还真是不嫌腻歪呀。

    陈译正寻思着呢,该稍点儿什么见礼给姜禛同她的旁亲好呢?随意地询了句:“四哥,你看呢?”

    “嗯……还是揣些小食吧,反正这东西不忌口,应是人人都好才是。”靖王回道。

    如此,那便出街寻觅一番吧,什么小油酥,小桃酥,茯苓饼,都稍上个六七份的,应是足够了。

    可这当子却也不是他一人出街,身旁还随着珺如同靖王呢,再瞥眼身后,文王亦是带着姝瑗慢悠悠地跟着,可是真稀罕呀!哪儿的风竟是把这位爷吹动了?!他日里不都巴不得清静吗?

    亦是未忘记青儿这小丫头,这不,正被珺如牵着呢。

    她却是踌躇了起来,忙为难道:“青儿还得回去挑金汁儿呢。”

    挑金汁儿?!哪那是小姑娘家能干的呀!不妥不妥!珺如或是有些心疼这小丫头了,既不食嗟来之食,那自己便给她个好活吧,也好让她自己养活自己。

    珺如却是想到了姜禛那丫头,自己不时便要离开江洲了,也不好带着青儿回去,倒不如推给她吧,珺如如是想到。

    “青儿可识这书童?”珺如询道。

    “识!青儿可是去书斋墨坊挑金汁儿的,书童便是砚墨的。”她这三句话儿不离挑金汁儿的,可是惹人恶心了些,不妥,得改改才是。

    “呵呵,那青儿可愿意做书童?往后可都不用再挑金汁儿了呢。”珺如询道,说来也是奇怪,日里她可是同姜禛一般的娇蛮呀,这会儿反倒似青儿的亲姐一般,言语之间都为说不出地宠溺,稀罕呀!

    或是生而为女,母性乃是天生的吧,自是见不得小娃娃遭苦受罪的。

    “青儿想,可……青儿成吗?”珺如可是受不了这种无辜的小表情,甚是惹人疼惜,那一双滴溜溜地大眼眸子更是瞧上一眼,心都似要化开了一般,只想好些地同这娃娃亲腻一番。

    “成,自是能成的!”珺如回道。

第七十一章 其乐融融恰恰

    “哎呦喂,今儿个是怎的了?!咱姜家竟也能如此热闹!好哇!好哇!”姜老太太终是坐不住了,正轻缓着步子在屋头瞎内溜达呢。

    再瞧眼她这会儿的精神头,可着实不错的,眉目间的笑意亦是愈发灿烂了,究竟是何等喜事能令她老人家如此乐呵呢?

    “姜老呀,您便歇息着就是了,这忙活的事儿呀,交下人操心就好了。”吴妈妈照料妥姜老太太后,又是同水心,半夏等人赶去置办酒席了,这会儿弄客堂内可是热闹的。

    瞧着倒是比日里挤人了些,没的法子呀,今儿个可不赶巧了嘛,都撞一块儿来了。

    先是杨倝登门致谢,说来也是新鲜,他昨儿个早是来过一次了,怎的今儿个又来了呢?

    保不齐便是打着上门道谢的幌子,只是为看看姜沈罢了。

    杨倝前脚方才入门,这屁股都未坐热乎呢,好家伙,眼瞅着又是来人了,甚者一次来了六位,这阵仗可同走亲访友无二了。

    陈译一路蹒跚,晃晃悠悠到了姜府,他倒有些不得自在了,身后靖王领着珺如,珺如又牵着青儿,不远处还随着文王同姝瑗,怎的都跟着自己来姜家了呢?

    崔氏同周氏亦是懂些场面话儿的,连忙招待道:“饭菜酒食已是布置上了,您几位尚在这儿歇上一歇,歇上一歇。”

    转头又是唤道:“还不上些茶点儿!”

    这鹤归堂确是没的客堂那般敞亮,却也未有办法呀,吴妈妈可还带着一群下人,尚在客堂内张罗着呢,只得暂且委屈委屈陈译等人了,在这鹤归堂稍挤一挤吧。

    落座陈译对头那人,可是眼熟的,正是杨倝,此前他们便早是见过数面了,当下亦是招呼道:“杨公子?呵呵,今儿还真是巧了,杨公子竟也是在的!”

    “易公子!巧了呀,确实巧了!几日不见了呀,易公子。”杨倝连忙回礼道,要讲上次自己那宝玉能够寻回,这陈译亦是帮助自己颇多的,继而又是致谢道:“易公子,前些日可是多谢你啦,若不是你同令许,还有令许的姐姐,想必我那白玉尚还见不着影呢!”

    “呵呵,言重了,杨公子言重了呀!”陈译倒是继续客气的,可这话闻着,却是令姜禛那丫头心喜上了。

    令许?!愿在他人眼中,自己早便是译郎的爱许了呀!这会儿子早是甜腻上心头了,抖动着小脚丫子,上下掂量个没完。

    她可就怵在陈译身后呢,但见这面儿早是笑开花了,心喜不已!心喜不已呀!倒是被一旁坐着的珺如瞧见了,似打趣似潮弄一般,说道:“六哥哥,你那小媳妇儿,可是笑的合不拢嘴了呢,哈哈哈……”

    她算是厌煞这珺如了,眼下在场的大伙儿可都正望向自己呢,方才那般的心欢,早是变做窘尬同羞怒了,恨不得现下便咬她一口!好好治治这没谱的!

    她可的的确确是位特别的人儿,陈译的真名可就她同姜泸知晓,除了文王靖王等人外,旁人可都以为他名唤易成呢,而她没日没夜所唤的译郎,旁人还以为是“易郎”呢。

    不单单如此,陈译等人的来头,亦是只有姜禛这丫头晓得,启初见面时,尚还有些拘促,什么文王靖王的,可全是来了呢,这姜家可何德何能呀!

    幸有陈译在,不时同她言语几句,小手儿这么一牵,时些久了,竟也没的紧张了。

    候坐于鹤归堂的这段时些,大伙儿的闲谈可是未曾停歇过的,陈译亦会不时同姜泸,泗娘,熟络两句,毕竟如此之久未见面了。

    姜泸倒还是那般的爽郎,一迭声儿的“好久不见”道出,闻着倒还同往日那般亲切。

    泗娘亦是懂事的,自家郎君正同贵人聊着呢,自己可不能败了他俩的兴子呀,而下早是退去了一旁,不做打扰,舞魅惑人的她,亦是不乏乖巧的。

    无奈,她是乖巧的,可她这郎君却是不然,还未待她退去身后呢,便是一把将她搂入了怀中,好一顿地亲腻呀。

    他这胆子肥,脸皮厚的家伙,可是不差文王了,这会儿人可都齐着呢,竟就羞弄上了,泗娘亦是忙怨道:“泸郎,你这家伙!这还……有人呢……”

    她是如此怨怨着,可也未有多大抵触,单单嘴上抱怨个不停罢了。

    如此一幕,倒是令得珺如瞧着眼热了,怎怎随意的一人,都是如此敢情呀?!可都比自己的四哥哥强上太多了,眼下又是埋怨道:“四哥哥你看看人家,你看看呀!”

    “这……不妥,不妥呀。”靖王拒道,但那少年似同自己六弟关系甚佳,亦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文王还是那般的冷漠,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饮着茶,姝瑗亦很是恭敬的候在一旁。

    眼下寻见一圈了,都讲来者是客,可这当子就她一人还站着呢,倒是显的有些奇怪了。

    瞧久了更似不大稳妥,文王亦是命道:“你自己去寻张椅子,就坐我旁边。”

    “是,贱婢遵命。”姝瑗应道。

    而后便是挪了张椅子落座其中,再瞧瞧这一大圈子的人,她却似有些不习惯了。

    奴婢坐在主子旁边,这是怎个道理呀?

    文王倒是不以为意的,再瞥眼身旁的姝瑗,这坐态,这神情,怎怎瞧见都似无措了些,当下亦是斥道:“你给我安分点!”

    “是,是,贱婢会的,贱婢会的。”虽是斥责的话语道出,可却并未令姝瑗有多心悸或失落,只因眼下自己的手,已是被文王牵起,牵入了掌中,甚是温暖。

    姜禛是喜好同小娃娃玩耍的,姜善远可是在她怀中闹腾许久了,一会儿揉揉自己的面颊,一会儿奶气十足地唤道:“三姐姐,三姐姐。”可真是甜腻死人了。

    小娃娃的稚气,天真,着实惹人心软,姜禛亦是对他百依百顺的,要星星便摘给你,要月亮便捞给你,都依你,都依你。

    尚在同怀中的姜善远嬉戏着呢,珺如全是瞧了个仔细的,看来姜禛这妮子也同自己一般,都是喜爱小娃娃的主儿,当下亦是将青儿的事告知于她。

    都讲小姑娘家的心肠软,面对如此孤苦伶仃的小丫头,更是没的半点儿的抵抗,只见姜禛可劲儿地答应道:“好好好,甭说书童了,青儿哪怕住在姜府亦是无妨的。”

    她说的倒是不假,姜府可还大着呢,多她一个不多,无妨,无妨,可青儿却是不愿如此好吃懒做过活一辈子,别见她生的穷苦,可志气还是有的,连忙回绝道:“青儿想做书童,不想白吃白住。”

    可真是位讨喜的主儿呀,姜禛亦是边抱起怀中的姜善远,边同青儿回道:“好好好,那姐姐让青儿做书童便是了。”

    又是挥舞着姜善远的小手儿,说道:“来善远,叫姐姐,叫青儿姐姐。”

    “青儿姐姐!”姜善远听话道。

    姜善远的唤声还是那般的娇嫩稚气,想必往后他又能多个玩伴了。

    吴妈妈同崔氏等人可算将客堂布置好了,而下连忙招呼道:“几位快些去客堂用晚食吧,都备好了。”

    水心同半夏今儿算是累坏了,其他的下人不过打点些桌椅食案什么,可轮着她俩却是得看着伙房,好生劳累呀,但见着陈译一行人走来,还是得掩去眸中的倦意,笑盈盈地恭候道:“快些请,快些请。”

    姜老太太早是入座了,今下她可是未闲过的,似要自己亲自打点一二才可安心,而下这面儿上,早是笑的有些脸僵了,她老人家这几日来,那笑容可就为断过。

    自是乐得热闹的,姜禛的贵人来了,姜沈的有情郎今下亦是在的,恰逢姜泸打道回江洲,甚者一年未见的姜婧也是回家了,如此种种,姜老太太能不乐呵吗?

第七十二章 这仨小王八蛋

    陈译等人尚在客堂中用着晚食,这满桌的南方菜确是比北方菜来的清淡,爽口,尝来亦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身旁的青儿仍是同先前那般狼吞虎咽,似未吃过顿饱的一般,当真怕她噎着呀,忙忙劝道:“青儿慢些,青儿慢些,来,吃茶。”

    这滴溜着油花儿的猪皮肠,单单瞧这卖相倒是不赖的,可若吃多了亦是会腻口的,只见青儿这小丫头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夹着,似是吃不饱,吃不腻一般。

    她又是随熟擦拭去了嘴边的油渍,似个野孩子一般,只懂欢闹自在,不识礼仪得体。

    她这会儿子可不单是一嘴的油,连两只小手儿上亦是寖满了油花,可劲儿地往裙裳上蹭去,小姑奶奶呀,这可是五洲府里的衣裳呀,那一件不是真金白银铺在面儿上呀?!却是被她如此埋汰了。

    “青儿可莫要往裙裳上擦,来,给你手巾。”珺如这日里大大咧咧,只好玩乐的主儿,今儿个竟也扮起老妈子了,甚是稀罕。

    有人费心有人喜呀,对头的靖王瞧见如此一幕,可是好一顿地心喜不已呀,自家这丫头终是长大了呀!这便是所谓的“为女自是母”吗?

    如此贤淑的珺如,见着虽是有些陌生了,可到底还是讨人所喜的,这心境大好,胃口定也不差,这不,可又添了一碗饭呢。

    菜倒是馋人的,可怎怎嚼着却似少了些什么呢?

    陈译同姜泸,杨倝三人,眼下可是没的靖王那般好胃口的,方才姜禛泗娘,姜沈姜婧,这四姐妹可都被唤出去了,末了,好半晌了也不见回的,这是怎的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呀?!

    可不是相公盼媳妇嘛,有趣儿呀,有趣儿!

    但见屋头内坐着二老三少,眼瞅着面相倒是歹了些,一位稍显年中的老翁坐于当中,不时使拐杖轻敲在地上,一阵“咚咚咚”作响,甚是噪耳。

    左侧独坐着一位壮年男子,估摸着该是不惑之年了吧。

    再瞧瞧右侧落座的三兄弟,一个个贼眉鼠眼的,这若说出去乃是大家之后,谁信呀,盗匪之后倒还差不多。

    年纪倒是同姜禛等人相仿,大则刚是前年满岁,小则明年满岁,这年纪不大,揣着的架子倒是不小呀,但见三兄弟皆是小腿子翘起,一副二世祖玩世不恭的样儿。

    他们的爹爹爷爷亦是无教,如此作态可是不为好的,怎就不管管呢?

    大哥姜袁,二哥姜度黎,三哥姜聂靳,这仨自京城内亦是有些名头的,日里寻寻乐子,勾搭勾搭小姑娘可是有一手的,要讲歹性,姜禛同他们比可是差远了。

    无奈呀,谁叫他们的爹爹乃是翰林院侍讲,这可为正五品官位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呀,更不必说寻常的老百姓了。

    这白发老翁翁乃是姜禛爹爹的二叔,亦是为好算计的主儿,而那壮年男子名唤姜財,即是这三个小王八蛋的父亲了,有生无教赖父亲,讲的便是他了。

    “姜禛,你下年便是该满岁了,届时可得回京城本家了,可你这劣根歹性,叫我怎么安心放你回去呀?!”姜老头斥道。

    “嘿嘿,爷爷,要我说呀,不妨命这丫头做我的读伴吧,也好容我好些地管教管教她,嘿嘿。”姜袁怪笑道,不时亦会摸着自己下颌处的襞毛,怎怎瞧着都似个猥琐的。

    “你朔什么?!我给你做读伴,你……”姜禛的性子亦是急躁了些,方才便被这几人好一顿地数落呀,早是急眼了,而下便欲同他们争夺一番,却是没姜婧制住了。

    可是好一顿地安抚呀,终是令姜禛不再瞎嚷嚷了,可这心头的火气却是从未消去,她不好受,身旁的泗娘同姜沈亦似不好过的。

    这仨小王八蛋可是未少讥讽泗娘的,先是一句“哟,这便是那花妓吧?!”道出,便是算揭了话茬儿了,方才爹爹同爷爷不在,他们可是什么污人耳目的话儿都说了,一口一个窑子女,一嘴一个卖肉的,早是说的泗娘难受不已了。

    唉,再瞧瞧她眼下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眸中的泪花儿翻着,小鼻头亦早是红了,却仍在逞强着,她晓得自己这身份见不得光彩,亦是给自己的泸郎丢面儿了,都是自己的过,那便忍着吧,受着吧。

    而姜沈则是同姜禛一般,在他们本家内早是有些名头的,可与姜禛的坏名不同,姜沈却是静雅贤淑在外,自有一番美誉的。

    可这美誉到了这仨小王八蛋那儿,却是变味了,什么“姜沈姑娘果真生的出落呀!”“姜沈姑娘好身段呀!”诸如此类的话儿,闻着怎就那么恶心呢?!

    “你们仨可别蹬鼻子上脸儿了!”姜禛方才定下的心,这会儿子又是来着火气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诋毁自己也就罢了,竟还如此这般的辱骂泗娘,这回她可是忍不了了,当下上前一步便欲动手似的,却是被身前的姜老头一声大呵,差些未惊个踉跄。

    “放肆!”泗娘方才还能忍着泪水,不于哭泣,好家伙,而下却是被这一嗓子给吓着了,好一顿地心惊呀,当下亦是抽泣了起来。

    “呜──”泗娘正依偎在姜禛怀中哭泣着,点点泪珠落下,寖在了姜禛的裙襟上,寖在了她的面儿上。

    “二叔爷,你怎就不管管他们呢?!”姜婧不忍道,方才如此那般的戏弄,可是那个小姑娘都受不了的。

    “这当子是长辈在问话,你们几个小辈可莫要插嘴!”姜財斥道。

    倘若不是因姜婧打小便在本家长大,各自早已熟络了,把不准方才那仨小王八蛋,也要嘲弄她一番了。

    “什么狗屁问话!”姜禛无礼道,闻言,又是见着姜老头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似是气煞了一般,可劲儿地骂道:“无礼小辈!无礼小辈!真是没的生没的养呀!你!你!找打!”

    “分明是你这鬼老头没事找事儿!”姜禛反驳道。

    闻着也是讽刺,有的生没的养,不该是您家那仨小王八蛋吗?!

    “你!你这蛮妮!目无尊长!简直……”他姜老头早年间乃是翰林院侍读,这可是个大官了,曾经何时自己亦是京都一角儿呀,那能受的了被小辈如此顶撞,可差些未一口老血吐出去。

    读书人便是麻烦,总总自命清高,似受不得委屈同不顺一般,当下又是怒道:“来人!快!快些给逮住这小丫头片子!”

    闻言,一旁的仨小王八蛋可是来了趣子的,忙不歇地应道:“好好好!爷爷可莫要心急,孙儿们这便帮您逮住这蛮妮!”

    “快!快!给我抽她大嘴巴子!让她好好地长长记性!”姜老头又是急道。

    三个男郎若是要对一小姑娘家动武,怕是身旁再有几名位闺蜜相护,亦是无用的。

    几步紧逼之下亦是到了姜禛的身前,见到护在她身前的姜沈同姜婧,亦是不忘多嘴一句:“姜沈姑娘,还请让开,咱哥几个待会儿还得好好地同你寻乐一番呢。”

    “就是就是,姜婧姑娘也快些让开吧,待会儿伤着你可不好了。”这仨小王八蛋的脑子里,装的可都是些什么呀?!怎的一开口就如此下流呢?!

    “还有那卖肉的!被哭了,烦死个人儿!”汪烨同千牙金亦是好色之徒,可这嘴巴子却是不比这仨小王八蛋来的贱!可不是欠抽嘛!

    “你休想!”姜婧怒道,身旁的姜沈亦是未有让步,倒不是她想袒护姜禛,而是因了自己大姐。

    这个节骨眼儿,劝定是劝不住她了,无奈,那便助她护着姜禛吧。

    要说这仨小王八蛋的嘴欠收拾,倒是没错的,都讲泼妇嘴碎讨人嫌,可他们这或诋毁或辱骂人的功夫可是有一手的。

    泗娘同姜禛再说气不过了,一个可怜的人儿早是哭的梨花带雨了,还剩一个也似撑不了多久了,两双大眼眸子滴溜溜地打着转转,泪花早是寖上眼睫了。

    能将两个小姑娘家的活活念叨哭了,这可真是厉害了。

第七十三章 他们算是栽了

    许久未见姜禛等人,她们这几位郎君早是待得有些焦急了,这饭菜都凉了,怎的还未回来呢?

    幸有姜老太太告知:“瑶瑶她们去祠堂了,本家的人说要见见她们。”

    这会儿又是火急火燎地赶去祠堂,他们心里可都挂念着自家丫头呢,饿了吗?渴了吗?倦了吗?

    待临祠堂外,却是闻见一阵吵闹声。

    “烦气!休要再哭了!你个卖肉的!”

    “就是!烦气的很!”

    “嘿嘿,姜沈姑娘,还是快些让开吧,挪步一旁看咱如何教训这蛮妮。”

    “嘻嘻,姜沈姑娘,咱几个待会儿还得单独聊聊不是?”

    “那必须的呀!赏心赏花赏姜沈,嘿嘿!”

    “你们仨臭小子墨迹什么呢?还不速速给我逮住那死丫头!”

    “是,是,是,孙儿们这就替爷爷您老人家出出气!”

    “对!就你!还不快些将脸儿伸来领打!”

    “自己主动点儿,待会儿咱几个下手没准还能轻些。”

    …………

    但见一阵推搡过后,姜沈同姜婧两姐妹已是被推挤到一旁,面前可就剩姜禛同她怀中的泗娘了。

    这仨小王八蛋当真令人厌恶!方才同姜沈姜婧二女接触时,亦不忘耍流氓,那手可是未有停过的,这儿摸摸,那儿蹭蹭,好生猥琐!

    再瞧瞧眼前的泗娘,还在落着泪呢,哭泣声渐起渐乱,扰着仨小王八蛋的心绪,又是烦道:“啊!我的耳朵!你休要再哭了,再哭,我可就连你一块儿扇了!”

    “你敢!”姜禛抱着怀中的泗娘,很是气愤地望向面前三人,她倒是逞强了些,这会儿她亦是不好受的。

    眸中的泪花翻呀翻的,怕是下一瞬便要涌出来了,她是不愿在这仨小王八蛋面前露弱的,故而咬紧牙关死撑着。

    虽是个倔驴脾气,可不会儿到底还是哭出来了,并非因这仨小王八蛋而哭的,而是因了陈译,他来了!

    方才的种种,陈译三人可都瞧见了,闻见了,当下亦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打我家丫头嘴巴子?!说我家丫头是卖肉的?!还要连她一起扇?!竟敢调戏姜沈姑娘?!

    谁家郎君愿见着自家爱许受苦呀。

    这仨小王八蛋可还未动手呢,已是被连忙赶来的陈译,三脚踹翻在地了,这会儿正打着滚呢,又是好一顿地惨嚎声道出:“啊!疼疼疼,我的小腿子!我的脑袋!”

    “你们是谁!竟敢在祠堂动武!”姜財惊怒道。

    “二叔!他们不也要在祠堂动武吗?!怎的不见你管管他们?!”姜婧指向那仨小王八蛋,同姜財夺声道。

    “你们姜家莫不是要造反?!”姜老头怒道,又是接连几声“咚!咚!咚!”作响,他那拐杖差些未将地砖砸个窟窿出来。

    却见陈译三人自顾自地朝各自的爱许走去,并未理会台上的父子二人,怒便怒吧,骂便骂吧,待会儿再来好些地教训教训你们!三人同是想到。

    要说最为甜腻的,还属泗娘同姜泸二人,这会儿可算盼到他了,亦是一股脑地钻入了他的怀中,怕是不愿在离开了。

    可泗娘是个心善的主儿,倒是并未有多厌恶那三兄弟,只是自觉有愧,自己本就为窑中女妓,遭罪受苦也好,挨骂挨打也罢,都是活该的。

    泗娘如此这般想着,可姜泸却是不然,哪能容自家丫头受这委屈呀!当下便是怒道:“欺人太甚!我们姜家可容不得你们!要是识相便快些离开吧!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大胆!你一个下家的小辈罢了,竟敢如此无礼!”姜財斥道。

    “呵呵,反了呀!江洲的下家是要反了呀!”这姜老头或莫不是被气傻了?!怎的还笑起来了呢?

    方才忍了好一程的泪水,此刻终是尽兴的流了出来。

    话到伤心处,自是泪先流,恰逢如意郎,畅快泣一场。

    陈译亦是许久未见她落泪了,当下气愤至极不假,可再瞥眼怀中的佳人,如此娇滴滴的她,着实难得一见。

    泪水淌在面儿上,又是被她摇晃着小脑袋,尽数擦拭在了陈译的胸膛上,衣襟早是寖湿了一片。

    又是抬眼望向他,两双大眼眸子正闪着泪光,小鼻头亦全是红了,瞧着倒是怪可爱的,惹人怜惜。

    姜老头同姜財父子俩,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见着来人又闭嘴了。

    逐渐的,慢慢的,竟是从愤怒变为了惊诧,直至最后面面相觑,皆是一副惊恐的神色。

    莫不是见着鬼了?!怎的会转变如此之大呢?!

    但见陈译抱起姜禛,缓步朝姜老头同姜財二人走来,临近身前方才做声道:“让位!”

    “是是是……”姜老头连忙应道,而后便是起身,挪着步子站于一旁。

    陈译落座其上,怀中的姜禛仍在埋头哭泣着。

    完了呀!今儿算是他们爷孙几个不长眼,撞刀口上了!

    独坐于左侧席位上的姜財,亦是连忙起身迎上前去,本欲下跪行礼的,却是被陈译出声制止道:“毋须!”

    他们父子俩皆是入过宫,讲过课的,自是眼熟陈译的,却是万万没想到呀,五王之一的武侯王,竟是在这江洲姜家!

    眼下再瞧武侯王这意思,是想隐藏身份?不想被他人认出?

    没的法子,只得顺着呀。

    “哎呦喂……”姜袁被他的两位弟弟搀扶起身,可是好一顿地摇头晃脑呀,身子骨似都要散架了一般,方才陈译的那一脚可是踹疼他了,这会儿子总是说不出地难受。

    又是一阵咳喘声递出:“咳咳咳。”

    他倒同姜禛那丫头一般,想一出是一出,又是一声“奶奶的!”骂道,而后很是凶狠地凝着陈译。

    真是不识时宜呀,也不看看你家爹爹同爷爷都给人让位了,怎还瞧不出个所以然呢?!当真没点儿眼力见的!

    “你你你,你到底是谁?!”姜度黎同姜聂靳两兄弟亦是帮腔道。

    又晃了晃眼,竟是瞧见怵愣在一旁的爹爹同爷爷,甚是奇怪!

    姜老头可是位老奸巨猾的主儿,自知已是惹着武侯王了,保不齐是无法善了了,当下竟是打起了弃车保帅的小算盘,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却是不懂的。

    “放肆!你们几个臭小子还没完了?在人姜家还如此没大没小的,掌嘴!”姜老头怒道。

    姜財亦是精明的,自己出手教训总比武侯王亲自出手好呀,心领神会后,忙不歇地下场打圆道:“你们几个臭小子!找打!找打!找打!”

    “啪啪啪!”一连三个巴掌扇去,闻着倒是清脆的,转头再见这仨小王八蛋早是捂着脸儿了。

    虽赏了自己仨儿子一抹红,却仍是心有余悸,生怕陈译再为动怒,又是骂道:“无用!无用!无用!”

    他们今下且算是栽了,好巧不巧的,竟动了武侯王的丫头,不运呀,不运!

    “爹爹,您这是……”这仨小王八蛋可是纳闷上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明所以,不明所谓。

    自己的爹爹莫不是犯傻了?那蛮妮可还在台上坐着呢,怎不去扇她几巴掌,却跑来扇自己儿子,这是几个意思呀?

    他们三兄弟不解,一旁的泗娘姜泸等人亦是看傻眼了,难不成是在唱戏?

    虽是见着那仨小王八蛋挨了嘴巴子很是畅快,可这父子俩人亦不是什么好人,望着便是来气。

    姜禛攥着陈译的衣袖,似仍有不甘一般,委屈道:“译郎,就是那老家伙说要打瑶瑶嘴巴子的,还有他,他也想打瑶瑶嘴巴子。”

    “这,这,武侯……”他差些便将陈译的身份道明了,幸在被陈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连忙改口道:“方才皆是误会,误会。”

    姜老头亦是连忙帮腔道:“对对对,误会,皆是误会。”

    方才那股子嚣张劲儿,早是不现了,在陈译面前可是有够谦卑的呀,俨然一副伺候主子的模样。

第七十四章 但闻三声闷响

    可惜呀,周遭可有好几双凶目瞪着他们呢,怕是想跑也跑不脱了。

    “误会?我看不是误会吧,分明就是你们成心的!”虽不明现下是怎个回事儿,可杨倝早是心头来了火气,定是不愿就此作罢的。

    “你方才还说要好些教训教训三妹呢!”姜婧附和道,她是个聪巧的,眼瞅着便是这俩人忌惮陈译,三妹的郎君是何身份她可管不着,只想好好惩治姜老头等人一番。

    “当真是误会呀!当真呀!”姜老头这会儿的面相可是丑了些,眉目都拧巴到一块儿了,寻不出他是悲还是怒,或是皆有吧。

    泗娘揉了揉眼眸,而后轻挑起指尖,在姜泸的耳边似搔似弄着,安慰道:“泗娘无事了,泸郎快些笑笑吧,泗娘可不愿见着泸郎愁眉苦脸呢。”

    泗娘到底还是太过乖巧了,明明方才涕泗滂沱的是她,最该被抚慰的亦是她,可眼下却是待心绪平缓后,转而安慰起了姜泸。

    若得此女,夫复何求。

    雨后的第三天,杨梅似也清甜了许多,于舌尖之上流转回甘,别说有多馋人了。

    都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说的便是青儿了。

    既得为姜禛打点书斋笔墨,又得不时牵着姜善远,在小梅林中嬉戏,可是累着她了。

    “善远弟弟,你可得吃慢些,切记切记,杨梅胡定要吐出来,可莫要吞下去了。”青儿同个老妈子一般,处处留心,处处留意,生怕姜善远有个什么不妥。

    “好,善远晓得。”还是那般的稚气,圆嘟嘟地小嘴巴子,一张一合,不会儿便将杨梅吃了个精光,满嘴的甜泌着实爽人,高兴道:“好甜,好吃,青儿姐姐不吃吗?”

    青儿捧着双手,接着自姜善远小嘴中吐出的核胡,回道:“姐姐不吃,善远可要多吃些。”

    除姜禛外,这小娃娃又多了位亲近的人,便是她青儿了。

    “好甜!”奶声奶气地话儿道出,可要比这林中的鸟儿啭啭更为悦耳。

    姜善远晃了晃小脑袋,自地上爬起,再瞧一眼他胖嘟嘟的脸儿,似嘴中含着什么东西一般,青儿亦是伸手轻戳了戳他的面颊,小娃娃可爱便可爱在这儿了。

    “嘻嘻,青儿姐姐,痒痒。”这笑呵呵的样儿着实讨人喜欢,青儿亦是打趣道:“是吗?那姐姐可是寻到善远的痒痒肉了。”

    小姐姐尚在同小弟弟一块儿玩耍着呢,却闻远处梅林外递来了一阵喧哗。

    打本家来的仨小王八蛋,昨儿个可是落着痛楚了,尚不明所以呢,却被自己爹爹一人扇了二三十个巴掌,这脸儿早便是开花了。

    可劲儿地惨叫道:“哎呦喂,牙!我的牙哟!”姜袁可没半点儿做大哥的样儿,竟还需俩弟弟搀着,明明是挨了嘴巴子,又不是挨了板子,关走道什么事儿呀?

    “他奶奶的,真真是撞鬼了!咱们爹爹同爷爷定是被鬼缠上了。”这话儿若是被姜老头父子闻见,保不齐又得是一顿教训。

    “不错不错!真是邪乎!哪有扇咱们嘴巴子的道理呀!”他们这两天可尽是顿顿吃粥了,嘴巴子那叫一个疼呀!吃啥都不得劲儿!

    昨儿个他们走后,姜老头同姜財父子俩亦是不好过的,姜禛这妮子可是记仇的很,仗着自家郎君乃是武侯王,便也得瑟了起来,差些未将姜老头的白髭全扒光了。

    而那姜財亦是被她赏了巴掌的,无奈呀,谁让人家攀上武侯王了,只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忍着呗。

    如此一幕瞧见可着实稀罕,泗娘等人更是摸不着头脑,此前那般的凶狠劲儿哪去了?

    他们父子俩在陈译面前可是不敢不敬的,那可是武侯王呀!莫要看他性子不同文王或儒王那般怪癖,可这胆儿却是十足的肥呀!当年老皇主尚在之时,竟敢当其面儿赐皇宠白绫,真真是位不带怕的主儿。

    无奈呀,不单挨了嘴巴子,更是在众多小辈前丢了面儿,他姜老头往后算是没脸儿见人喽。

    末了,同他儿子姜財窝缩在屋头内,可都一整日了,谁来也不见,谁来也无出。

    姜財的脸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早些时姜袁三兄弟前来送饭,亦是不愿开门的。

    倒也不是不愿相见,而是无颜相见,倘若被自己儿子问起这脸怎的肿了?这脸怎的花了?他又该如何作答呢?

    丢人哟!着实丢人哟!

    姜老太太虽不待见姜老头,可到底也是冤家,你争我夺数十载了,彼此早是熟络不过的。

    自打随子贬于江洲,她便是安心了,亦是断了念想,了了旧缘。

    一句“往后再无牵挂”道出,便算是解脱了。

    心头无悲怨自是大度,这不,将吴妈妈支走后,她便给姜老头送饭去了。

    姜老太太正拎着食盒,可是再腾不出手敲门了,罢了罢了,那便吼一嗓子吧,提声道:“我说老于头呀,你这把自己关屋头里是几个意思呀?”

    “庆妮子?!你可莫要来烦我!走走走!”姜老头这脾气可是不见好的,人家好心为你送饭,你还如此不给好脸儿,饿着吧!活该!

    姜老太太亦是不惯着他了,将食盒往地上这么一撂,便是甩屁股走人了,临行前怨道:“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就你老于头这德行,我还不伺候你呢!”

    这二位可都是倔驴脾气,姜老太太方才离去,这姜老头又是轻掩着门帘,朝外张望了许久,但见四下无人,这才将地上的食盒拎进屋。

    不就是一顿饭嘛,瞧这鬼鬼祟祟的稀罕样儿,至于吗?

    待他将食盒打开,登时便有菜香味儿飘出,他早是一日未食了,眼下正滴溜着哈喇子呢。

    哟!桂花鱼,西湖的小油包,还有各色小食,看来那庆妮子对自己倒是不赖嘛,姜老头如是想到。

    这仨小王八蛋可真是欠收拾,昨儿个刚是惹了武侯王,他们那脑袋还在便已是万幸,现下竟又去调戏姝瑗,当真不怕死呀!这若是被文王撞见了,那还了得?!

    姝瑗定是为奴为婢惯了,眼下文王尚在寝居之内,补足中觉,她本有的闲时能够憇息一番,却是溜达入浣衣局,为文王洗衣裳,真是不嫌累呀。

    或是在意他吧,跟随久了,眼里可全是他的身影。

    回眸时的相望不语,宠幸时的酥麻甜腻,如此种种,皆是拨着心弦,扰着思绪。

    或许,自己已离不开他了。

    这儿尚在寻着皂角呢,却闻一阵“咣当”的摔门声作响,差些未将手中的捣衣杵丢到地上。

    回身瞧去,可不正是那仨小王八蛋嘛。

    这一脸儿的歹样,还是那般的欠揍,还是那般的猥琐。

    姜度黎挪着步子,不时亦会吞咽着口水,瞧这色咪咪的样儿,指定在惦记些淫邪的东西,兴奋道:“大哥,这便是你说的美人?瞧着果真不错呀!”

    “嘿嘿,正是她,老子可是留意许久了,如何?大哥可未欺你吧?”姜袁笑回道。

    只见姜度黎扭动着身子,似在活动筋骨一般,而后竟是退去了上身的衣衫,望向姝瑗的眼眸亦是愈发饥渴。

    见状,姝瑗似也慌神了,忙不歇地向后退去,不时挥舞着手中的捣衣杵,怯怯道:“你们是何人?!休要过来!”

    好色之徒亦是有差,如汪烨千牙金那般的,喜好寻欢作乐,讲究乐得自在。

    而同这仨小王八蛋一般的,则喜好硬掳强掠,人家小姑娘越是不愿,他们反倒越是来劲儿。

    再瞧眼前的姝瑗,俨然一副下人扮相,定是这江洲姜家的婢女了,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三文钱一两肉的贱命,竟还敢对主子们露凶?!当真有几分脾气呀。

    “呦呦呦,咱可是你们姜家的贵客呀!怎的?!你还敢动武不成?!”姜袁嗔怪道。

    “不错不错,我喜好这丫头,可惜呀,却是不懂待客之道。”姜聂靳亦是卸下腰束,退去上衫,而下正缓步朝姝瑗靠近。

    “你们……你们……休要过来!”但见姝瑗高举着捣衣杵一顿乱挥,她定是害怕极了,挥舞之时眼眸已是阖上,又闻“砰砰砰”三声儿,倒是沉闷了些。

    再为睁眼时,却是瞧见这仨小王八蛋正抱头鼠窜,嘴中哀嚎道:“啊!我的脑袋!”

    幸在歪打正着,趁这仨小王八蛋昏头巴脑之际,姝瑗亦是未呆愣着,端着裙裾,连忙向外跑去。

第七十五章 霸道不过文王

    经了昨儿个事后,陈译的身份可是愈发地引人好奇了,姜家四姐妹闲时无趣之时,亦会聊起这茬儿。

    都讲女儿家的心思细,亦是好琢磨,可再瞧瞧这几个丫头,竟全是瞎琢磨。

    讲是什么京城下来的贵人,或是那位高族大家的少爷,姜婧这个做姐姐的,这当子亦是没的谱了,甚者讲他是什么皇宫内的官大人。

    自泗娘同姜沈看来,着实夸大了些,那宫中的官大人岂是如此随意便能攀上的,必不可能!

    可只有姜禛知晓,自己大姐所言极是,她那郎君还真真是为官大人,而且那官还不是一般的大,只怕说出来要令她们吓破胆了。

    此前可还一直同陈译有所隔阂,往日被自己唤作木头的译郎,竟是五王之一,这让自己往后还怎的同他撒娇呀?!还怎的同他耍小性子呀?

    身份有别,自会变得陌生许多。

    幸在陈译并未气馁,她的种种念头,或不安,或担忧,已是被他的一句“瑶瑶,你便是正妃,你便是我的武侯妃”所打消了。

    眼下可正乐呵着呢,咧嘴嬉笑之间,这满口的皓齿亦是能瞧个仔细,眼眉弯弯似正月的月儿一般。

    这人若是欢喜的,所顾之处便皆是美好的。

    她可正坐于凉亭中,晃悠着小脚丫子呢,悠哉悠哉,惬意无比。

    “三妹妹,你这嘴可都要咧上天儿了,到底在惦记啥呢?竟能乐呵成这样。”姜婧询道。

    “嘻嘻,无事无事。”姜禛言不遮喜,嘴上无事,却是心中有事,七月夏时的花开花落映入眸中,但凡美好之处,皆有他的身影。

    “妹妹定是惦记着她那郎君呢。”泗娘亦是乐得瞧见她如此欢喜的模样,故而打趣道。

    她自己又何处不是如此呢,每每见着流云上的繁星点点,便会想起彼时姜泸对自己说的那句:“泗娘,你的眸中藏着我的整片星空。”

    待小韭忙不歇地赶来,四姐妹方才收声,瞧她如此着急忙慌的样儿,若是被周氏或姜老太太瞧见,保不齐又得挨训了。

    这回倒是例外,竟并非为自家娘子而来,而是为了姜沈,但闻小韭忙说道:“二娘子,杨郎君来了,说要见您。”

    闻言,姜沈这静雅佳人亦是坐不住了,随意招呼句“我先去了”后,便是踏着满园的鸟语花香奔了出去。

    郎君执手时的温柔,便是穷困住佳人的镣铐,令其不愿离去,不知去留。

    心慌慌,心茫茫,并非因了惧意,而是因了在如意郎面前的羞涩。

    女儿家的性子虽是矫情,可郎君愿伴其一同墨迹,如此倒也无妨。

    磨磨唧唧好半晌了,他俩可算是牵手了,入触之时虽是紧张,但而后的温热亦是令二人的心头甜腻不已。

    姜沈的身段倒是不差泗娘多少的,同是婀娜多姿,摇风摆柳,可她那郎君却是个斯文的主儿,单单只想同她携手共赴夏色,再无他念。

    晌午后的合欢叶儿瞧着翠绿,总总能寻见几滴露珠,二人坐靠在树荫下憇息,这小手儿亦是未松开过。

    太过惬意可是不好的,没来由地惹人乏倦,迷迷糊糊之际,她歪斜着脑袋,枕在了杨倝的肩上,到底还是伴在郎君身旁安稳呀,这会儿子早是阖眼憩息着了。

    如若梦时带笑,那这梦,想必定是极美的。

    偶间低头望向她的睡颜,还是那般的静美,画中佳人三千,亦不比身旁的她来的貌美。

    她的丹唇很薄,若讲是樱桃小嘴亦不为过,女儿家唇珠之上的那一抹粉嫩,便同她们的心思一般细腻。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阖眸静思美,夏光衬伊甜。

    单单瞅上一眼都是如此的诱人,杨倝可是有些把持不住了。

    可惜呀,不运呀,刚欲决心抬手抚唇,却闻远处一道叫嚷声道出:“救命!”

    寻声望去,正是自浣衣局内逃离的姝瑗。

    待文王补足中觉后,提壶满了杯醒茶,涩是涩了些,可如此方才能剔除倦意,使人清醒。

    眼下姝瑗不在,文王自是察觉到了,倒也并未在意,估摸着便是去劳作了。

    姝瑗是个愿吃苦的,文王虽有想过免去她仕女的身份,赐个侧妃什么的,可到底还是有所顾虑,思前想后许久终是未曾言过。

    当年同袖天女一别便是焚心了,而今再无他事能比自在重要。

    尚在小抿着醒茶呢,却闻屋头外一阵脚步声递来,甚是急躁,抬眼便是瞧见姝瑗那慌张的模样。

    她定是受惊不浅的,见着文王似见着救星一般,竟是主动扑到了他的怀中,早没了以往那般低贱的作态。

    “有歹人想玷污贱婢!”虽是未有哭腔,但闻着声儿却是颤抖不已,两只小手儿更是紧攥着文王的袖袍不放,怎怎瞧着都似只受惊吓的小猫一般。

    她倒还晓得称自己为贱婢,可眼下的所作所为,哪哪像个下人能做出来的?这若是被宫内那些古板的老贵人瞧见,指定得赏她好一顿打的。

    可打奴才也得看主子呀,文王当真是有够宠她的,不单丝毫未有在意,更是轻抚着她的小脑袋,安慰道:“无事,无事。”

    又是只手探出,将本就在自己怀中躲藏的她,搂至胸前,这会儿二人的心跳皆是可闻。

    待凉风近身,扫去了背脊之上的冷汗,文王又是伸手为她缕顺了青丝,这才将心绪平缓,抬眸望向了文王。

    或是察觉到自己方才那般的无礼,她又是连忙抽身,欲从他的怀中离开,嘴上还不忘歉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无意冒犯文王,还请文王恕罪。”

    “既是来了,那便莫要走了。”文王回道。

    正如他所述那般,姝瑗早是逃不掉了,她的纤腰可还被文王搂着呢。

    自先前的惊恐,到现下这般的亲腻,如此落差可着实太大了,姝瑗一时竟未反应过来,只得呆呆地望向文王。

    好半晌后,方才言道:“如此当真好吗?!贱婢被文王这般宠幸……当真好吗?!”

    文王位是霸道的主儿,那怕往前了算,即老皇主在世,亦是无人能管的了他。

    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图的就是个逍遥快活。

    但闻文王冷声道:“你一个贱婢!莫不是想教我对错?!”

    “贱婢不敢!贱婢并非此意!”姝瑗瑟瑟道。

    至此,文王再未理会姝瑗,继而自顾自的环抱着她,姝瑗亦是踌躇了许久,待得茶温散去之时,方才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胸上。

    这仨小王八蛋可是不熟姜家的,方才好一顿地瞎转悠,竟是误打误撞寻去了四春阁,好巧不巧地撞上了正在赏花听鸟的珺如同靖王,珺如可是不待见这仨小王八蛋的,见着便是好一顿地骂嚷:“你们仨个小王八蛋!”

    都指着鼻子骂了,这能忍?!眼瞅着便欲动手了,却是比不过对面人多呀,这才一晃眼的功夫,竟是见着姜禛同陈译这俩冤家了。

    他们晓得这俩人连爹爹同爷爷似都忌惮三分,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莫要招惹这俩人的好,不然,保不齐都得被自己爹爹打嘴巴子了。

    单单撂了句“你们等着!来日方长!”后,便是撒丫子跑了。

    “哼!这仨小王八蛋溜的倒是快!”姜禛牵着陈译的手怨道。

    眼瞅着同是郎君与爱许,可人家早是携手同行了,再瞧瞧自己这儿,却还连小指头都未碰上呢,珺如又是埋怨道:“四哥哥果真无用!看看人家!看看人家!”

    姜禛虽同姜老太太提了一嘴,欲赶走这一家子讨人厌的,可到底是自本家来的人,如此无礼定是不妥的,姜老太太为难道:“瑶瑶莫要动气,那死老鬼就是那般德行,早是大半辈子过去了,改不了的,咱甭理他们便是了。”

    所言不假,赶是赶不走的,你一下家的小辈,不单单扇了人家两位长辈的嘴巴子,且还相安无事,未遭报复,怎的还不知呢?

    攀了个王爷可是多少小姑娘家天天想,夜夜盼的美事呀,你姜禛可就偷着乐吧。

    “译郎,那你说瑶瑶是你的武侯妃,那瑶瑶以后可是要虽译郎入宫?”姜禛躺在栈桥边的廊座上,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眸子望着陈译,同他询道。

    “去留与否,皆可。”陈译回答。

    他同自己大哥关系甚差,是否回宫,而今他也拿不定主意。

    文王同姝瑗尚在腻歪着呢,这仨小王八蛋又是寻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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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东南飞介绍:
【古言+独宠+多甜】
前世,她乃姜氏长女,温文尔雅,自得一番美誉,而后嫁于当朝皇子,母仪天下。
现世,她仍为姜氏嫡女,却落了个娇蛮的性子,惹人厌嫌,几经仿徨终是遇见了他。
现世尚留半载记忆的赵译:媳妇儿!
姜禛:在呢!帝凰东南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凰东南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凰东南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