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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闻人怀绿     拘影txt下载     拘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窥得真相

    十月十一日,辰时初,济县县衙,西厢偏房中。

    灰蒙蒙的天空终于放亮,太阳在朝霞的迎接中,露出了红通通的面庞,霎时,万道金光透过树梢给水面染上了一层胭脂红。

    朝阳开始像一盏扁圆的宫灯,冉冉升到空中,喷射出万道金幅。

    阳光不够刺眼,但足以让人感到很温情,如同母亲柔和的抚摸脑袋,轻声在耳边私语,述说道:一切都会过去的,办法总比困难多,明天将会是清朗的一天。

    惠风和煦,阴云已然散去,万里无云万里天。

    怀着对生命的敬畏,李苪的眉头轻快的眨着,冷冷的说道:“凡事都有两面性,不管于公也好,于私也罢,总之得以让命案重见天日,得以让死者彻底安息,还生者一个公道,就此事的本质而言,还是令人心里些许宽慰了不少。”

    “我是个罪人!”

    媛儿自责的喃喃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如果你有心悔改,就应该把你所经历的事一字不差的告诉我,我想乔老爹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李苪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认为自己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其实,就在李大人决定重审这件案子的时候,李家就已经开始行动,一方面源源不断的往刺史府内走动,疏通关系;二来就是派人到监狱里恐吓、辱骂妾身,一直到李言致的被捕归案,监狱里的看守人员逐渐增多,不过让妾身感到意外的是,刺史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的推脱此事,所以此案的公审很快便进入了程序,李言致的定罪的速度之快,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

    “嗯...”

    李苪哼了半晌,这倒是句真心话,他突然又想起了刺史方大人,那时的他想必正在为沈霸的事急的焦头烂额吧。

    “方大人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平头百姓无法揣度。”

    媛儿心底隐隐有些猜测,却只能若有所思的点头。

    “李家很有耐心,从未表现出妥协的样子,言语上的辱骂从未间断过,不过却始终奈何不得妾身,但仍然是个巨大的威胁,就相对而言,妾身终于缓了口气,在监狱里黯然神伤,太可笑了!”

    媛儿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仿佛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我本以为可以暂时躲过他的威逼,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刘长顺竟然也进到了监狱里,简短的一刻钟的对话,如同梦魇般的降临其身,一下子将我打进了人间炼狱。”

    “这个畜生!”

    李二冷冷的叫嚣道。

    媛儿强忍着自己的怒火,陡然闭上了眼睛,然后缓慢睁开,淡淡道:“他太疯狂了,嗜赌成命,要挟我尽快的与李家谈好价码,否则就会成为第二位证人站出来,到时候罪犯的身份瞬间置换,他让我自己看着办。”

    “我感到很害怕,恐惧到了极点,之后李言致被打入了地牢,这时李家才急了,断断续续的与我商量翻供之一事,天无绝人之路,妾身找到了这个契机,对刘长顺这边尽量的拖延。”

    媛儿长叹一声,对着欣儿投以坚定的目光,放开她的手缓慢起身,她来到门外望着柔和的太阳光,第一次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李家最终选择了妥协,李老爷子为了李言致这个独子,在外面许诺了很多好处,但是案子已结,又如何发回重审呢?”

    媛儿苦笑道,来到了李苪的身前:“若是以平常人的思维确实想象不到,但是刺史大人一句话,此案还有疑点,发回要求重审,此时李大人调往了阜县,济县县令一职由罗老县丞暂代,不过这一审,公子您就来了。”

    “那李家妥协的结果是如何?”

    李苪忽然饶有兴趣的问道。

    “一月一千两白银。”

    “嗯?好大的手笔呀!”

    李苪冷冷的笑了几声,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让刘长顺知晓了此结果,岂不是欣喜若狂?”

    “可惜他没机会知道了。”

    媛儿颇为怨恨的咬牙回答。

    “那之后呢,刘长顺还来过监狱吗?”

    “没有了,就连李府的人都很少来过了,自从公子替李大人接手此案后,县衙仿佛变了一个样子,承蒙公子照顾,无人再接触妾身,就连那个畜生也是一样。”

    “嗯...”

    李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发话。

    “随后案子愈演愈烈,到李府投毒,杜班头一并收监,妾身的转移,经过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刘长顺和李家仿佛都已经销声匿迹了一般,毫无音讯。”

    “也就是说刘长顺还不知道你翻供一事,更不知道李家妥协?”

    “一无所知!”

    媛儿一脸肯定的回答。

    李苪闻言点头,不禁陷入了沉思中,在房间里缓步走动。

    “要我看啊,凶手就是刘长顺。”

    李二在一旁幽幽的说道。

    “李二,你可找到了证据?”

    欣儿紧绷的脸色终于有了丝松懈,掩嘴而笑。

    李二卯足了一股劲,扬言道:“少爷会找到的。”

    说来也怪,自从上次投毒之后,李家似乎再也没有任何行动了,这是为何呢,未免把心放的太宽了吧?

    李苪想不通,就跟杨管事怕他一样的,却是为何?

    “媛儿,刘长顺到底掌握了你什么样的把柄,从而能够将你一举推向死亡的深渊?”

    他突然的问道。

    “说来惭愧!”

    媛儿微微叹气道,缓缓开口了。

    “五年前的那天,李言致暴打了乔老爹之后,乔老爹踉踉跄跄的起身离去了,我陪着他又回到了院中阁楼上,李言致尽兴而归,妾身送他来到了楼下,并与他又到暗巷中亲热了一番。”

    “送走了李言致,归来之时,妾身往黑不溜秋的暗巷中瞟了几眼,竟然鬼使神差的就往前挪动了几下步子,也就是这几小步,一失足成千古恨。”

    “妾身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一个人影,倒在了地上,就在暗巷的不远处,捷径小路的地上躺着。待我走近一看,确实是乔老爹无疑,他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已经没了气息,妾身慌了神,转身就跑了。”

    “本来没什么,丑时过后,捕快们就来了,找到了乔老爹的尸体,这一天,四月十九日,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我始终在惶恐中度过,想也李言致和我也是一样的心里,夜幕降临以后,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刘长顺竟然来了,他找到了我。”

    “没想到,他竟然在暗处亲眼看见我接触了乔老爹的尸体,并以此要挟我,与他苟合,妾身百般拒绝,最后答应给钱他。”

    媛儿轻蔑的笑了,眼中闪过些许的落寞。

    “这畜生见钱眼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何以为要挟,人又不是你杀的?”

    李苪忍不住的插话,眉头紧皱。

    “对,没错,人确实不是我杀的,但是我同官府说这些有用吗?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的线索下,这不就是找死吗?”

    李苪眼睛眨着飞快,震惊的愣在了原地。

    他似乎懂了,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五十章 水落石出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李苪背着手望着窗外,紧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心里的线索一目了然,眼中也不自觉的明朗了起来。

    “是谁?”

    三人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惊喜的呼喝道,内心忐忑,似乎还有一点不敢相信,就如同李二一样,怎么也想不到草菅人命的暴徒会是赵捕头以及刘班头等人。

    发问之际,李苪却一下子犹豫了起来,仰着头踌躇不语。

    媛儿神情一紧,还想继续发问,却被李二给拦住了,摇头的示意她坐下来,低声说道:“放心吧,少爷会给你们答案的。”

    她看了眼李苪,内心复杂的缓慢坐下,欣儿拉过她的手,在其耳边窃窃私语,述说着给人力量的话语,说来也神奇,媛儿瞬间感觉自己坚强了许多。

    李苪忽然一怔,偏过头来望向了媛儿,然后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面色紧张,略微急迫的问道:“媛儿,我最后问你几个问题,一定要非常肯定的回答我。”

    “公子尽管问,妾身定然不敢有半句虚言。”

    媛儿起身,同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面色沉着,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因为她知道帮李苪,无疑就是在救赎自己。

    “乔老爹被李言致拳脚相向之后,究竟是倒地不起还是踉踉跄跄的起身离开,认真回答我,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媛儿对上李苪的目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起身离开了。”

    “当真?”

    李苪眉头一挑,狐疑的又一遍的问道。

    “妾身不敢妄言。”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李言致也清楚的看见了乔老爹确实是起身离开了,实不相瞒,妾身贱命一条,李家迟迟没有杀人灭口的原因真的很简单,因为在这件案子上,李老爷子竟然出奇的相信李言致的话,李言致亲口所述,乔老爹挑着两大空木桶离开了。”

    “嗯...原来如此!”

    李苪若有所思的点头回答,又突然间开口问道:“时间呢?”

    “什么时间?”

    媛儿还未反应过来,一愣一愣的问道。

    “走出心扉院来到暗巷里的具体时间,不用着急回答,想清楚再说,这个非常重要。”

    她不明白李苪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早在初审时就是此般情形,一味的在时间上苛刻,虽然满腹疑惑,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顺着李苪的思维来了。

    “应该就是亥时左右,至于是亥时前,还是亥时之后,妾身就记不完全了。公子您想,像心扉院这种地方,若是想完全记清楚时间,真的太难了。”

    媛儿思索了一番,不断的在脑海中确定这个答案,但是对案件的严谨性,她无法给出一个非常准确的答案,实事求是只能如此说。

    “亥时左右,心扉院既然是昼夜颠倒之地,你又是如何准确判断出是亥时左右的呢?”

    “客人?”

    李苪微微一怔,不明觉厉的扫视着媛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案子发生在四月十八日,正值春末夏未至的季节,昼夜相当。心扉院像以往一样都在夜晚开门迎客,客人在天欲黑还未黑之际到来,也就是戌时左右。若只是欣赏歌妓的吹拉弹唱,尽情饮酒之后便会陆续离开,也就是一个时辰后,所以妾身陪着李言致下楼,走出心扉院时,便有许多人瞧见了。”

    “那就是亥时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

    李苪背着手在房间内踱着步子,嘴里念念有词,两眼深邃仿佛透着精光,就像是黑暗中的闪电,直击天穹。

    “我明白了!”

    他突然惊呼道,不免抬起了头。

    “李二,我们走,去找证据。”

    话音刚落,李苪便先一步的离去了,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人心醉。

    两女子追到了门口,目视着李苪转瞬即逝的背影,二人再一次的泣声泪下,哭着哭着就笑起来了。

    “少爷,我们这是去哪儿?”

    李苪头也不回的在前面横冲直撞,飞快的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李二小跑着上前,勉强跟上了李苪的步伐,同时见状,机灵点的衙役也神情紧张的跟着李苪走了,也就是当初去阜县报告的那名皂隶,想必是耿捕头下过死命令。

    “先去找耿大哥,我自有打算。”

    李苪头也不回的说道。

    “耿捕头与罗大人在一起,小的方才见,跟着罗大人面色沉重的离开了县衙,像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灰衣皂隶在后面幽幽的说道。

    李苪闻言微微愣在了原地,点头的转过身来,不解的问道:“已经出去了?”

    “没错,公子。”

    二人两三步便来到了李苪面前,灰衣皂隶紧张的问道:“公子,何事如此着急?”

    “事发突然,来不及解释了,你叫什么名字?”

    皂隶一喜,当即热情的回答道:“小的张予。”

    “嗯...”

    李苪估摸着点头,便记下了这个名字。

    “张予,你可熟悉刘长顺?”

    “非常熟悉,小的是耿捕头的亲信,经常跟随耿捕头出入赌坊,对刘长顺这人是再熟悉不过了。”

    “很好。”

    李苪当即大喝一声,吩咐说道:“这样吧张予,你带着我的命令吩咐下去,立马去城门,从即刻起,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刘长顺离开济县。”

    “是,小的遵命!”

    年青的灰衣皂隶恭声回答,语毕,还未等到李苪发话,当即头一甩,把着横刀,步伐矫健的飞快离去,跃过走廊便不见踪影。

    李二眉头紧皱,不安且轻快的眨了几下。

    穿过大堂,耿捕头恰巧从衙门外走了进来,脸色铁青,从而一言不发,令人心头凝重。

    二人相视一眼,李苪开口叫住了他。

    “耿大哥,在这儿,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耿捕头抬头一望,快步来到了李苪身前,唉声直叹气。

    “见过公子!”

    他先是拱手拜道,然后叹息的回答:“此事确实颇为棘手,罗大人方才被方刺史大人给请到了州衙去,耿某一直护送到城门口,本来是要陪同一起去的,罗大人放心不下公子,故让耿某回来了。”

    “嗯...所谓何事?”

    李苪沉吟的问道,虽然他已经猜到了。

    “公子,你应该知道的。”

    耿捕头苦笑一番,无奈的叹气说道。

    “关于此案重审的进展?”

    “就是如此了,虽然差信皂隶没有明确说明,不过事态紧急,看样子就是此案无疑了,罗大人也做好了准备,并且还让我通知公子你,此案的重审必须要提上进程了,而且方刺史可能会同审。”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李苪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呢,若只是关于此案的重审,他也无需惧怕。

    “意料之中,李家的行动想想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经过上次的投毒一事,我们没有声张,更没有登门拜访,李家也拉不下脸来,也能花重金请方刺史出手了,如果重金够重,方刺史亲自出马,也在情理之中。”

    “嗯...”

    耿捕头吱吱唔唔的犹豫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第五十一章 结案前夕

    一行五六十人的队伍,携带着兵器,小跑着的往后花巷进发,由耿捕头、李苪牵头骑着骏马,队伍浩浩荡荡的奔向了此行的目的地。

    此时大街上百姓、行人渐多,皆自发的避让,无恐躲闪不及。

    余下官府的衙役一过,济县的大街小巷顿时间炸开了锅,霎时间议论纷纷不休,眺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围观的人群久久无法散去,站在石板路上摇头晃脑的指指点点。

    官府像这样大规模的行动已经很不常见了,上一次目睹还是在多年以前,新上任的甘州刺史大人到所辖区的县城巡视,当时的济县县令举全衙门的官员和衙役出城门迎接,好不热闹。

    只是这一次,究竟为何?

    大街上的百姓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马匹上,与耿捕头并肩同行,细细体味其身份,更有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活,直接跟上了衙役的步伐,想要一睹衙门风采。

    有人说,看见官府的人冲进了后花巷?

    能让官府如此上心对待的,莫不是穷凶极恶的暴徒?再者是后花巷,只有心扉院与长运赌坊无疑了,众人隔岸观火,一副好戏即将登场的样子,蜂拥而至。

    眼尖的人不闲把事闹大,指着后花巷主街道旁的一条暗巷,大呼小叫的喝道:“你们看啊,官府的人往后面去了。”

    “往后面,那是长运赌坊?”

    “天哪,官府对李家动手了。”

    在一阵欢呼雀跃声,以及难以置信的诧异声中,这五六十名衙役组成的衙门中坚力量,一点点的往小路深处掘进。

    喧闹声如此之大,吵的心扉院的姑娘们睡不着觉,云妈妈大发脾气,龇牙咧嘴的叫嚣,怒气冲冲的来到了门前,眼见着三匹骏马快速的冲向了自己,中年妇女大惊失色,冷汗直冒,不由分说的挪动脚步,就往院内缩。

    骏马戛然停止,后面的一干衙役如潮水般的涌向了小路。

    姑娘们面面相觑,在门口探着脑袋望深处戏谑的瞧着。

    衙役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长运赌坊,院内把风的年青院护还未来的及进屋禀告,就被迅速拿下,直接往外面拖走了。

    年青院护奋力挣扎,里面的人已经被惊动了,但是衙役们抢先一步,迅速占领了长运赌坊。

    “衙门来人了,快跑!”

    有人闻声而逃,众赌徒具惊,大惊失色,慌乱中疯狂的捞着自己的赌本,最后不惜大打出手,咒骂声此起彼伏。

    “都给老子停下,分两边站好。”

    耿捕头环视一圈,用手指着厉声吩咐道。

    没有人听他的,以赌徒的姿态,眼中只有金钱,大难临头各自飞。

    耿捕头怒不可遏,不禁火冒三丈,从而拔刀而向,抬手重重的挥下,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桌案的中心,盛放赌资的桌子。

    ‘砰’的一声,大方木桌轰然倒塌,这一刀力劈山河,仿佛撕裂了空气,令人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充血的双眼逐渐恢复苍白之色。

    ‘铛铛铛’

    几声清脆的声响,金属物与石板地的碰撞,铜板与碎银全部落地,掩埋在了残木的废墟中,无一人敢动。

    就在此时,阁楼上传来一声暴呵:“放肆!”

    葛姓中年壮汉,长运赌坊院护的头头闻声而动,夺门而出,手一抬大力往木头横栏上拍下,翻身跃起一跳,从二楼直蹿而下。

    “大胆,何人竟敢在此撒泼?”

    彪形壮汉上前一大步,怒目圆睁的呵斥道。

    “葛彪,你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耿捕头冷冷的直视他,冷不丁的收起了横刀。

    “我道是谁,原来是耿捕头啊,如此兴师动众的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啊?”

    葛彪冷冷的轻笑了几声,眼中的鄙夷之色毫不加掩饰。

    “什么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不够资格知道,杨管事呢,叫他出来一叙。”

    “你...”

    葛彪憋住了一口气,不禁握紧了拳头,却还未过于放肆。

    “快说,耿某不想再问第二遍。”

    耿捕头冷峻的面庞满是肃杀,右手漫不经心的搭在了刀柄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令众人神经紧绷。

    “笑话,区区一个捕头罢了,我李家还不用沦落到看一个捕头的脸色行事。”

    耿捕头脸部抽动,刀出一半,可见明晃晃的银光刺激人的眼眸。

    ‘啪啪’

    恰闻几处掌声,李苪带着李二走了进来。

    “很好,你这厮目无法纪,滋事扰民,干预官府查案,该当何罪,来人啊,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只听得‘哐当’一声,众衙役齐齐拔刀而向。

    葛彪面色肃然,猛地退后了一小步,咬着牙分外狰狞。

    “李公子息怒,李公子请息怒,小人不懂事,冒犯了耿捕头,还望公子见谅,看在都是本家人的份上就饶过葛院护吧。”

    说话之间,蓝色粗布幕后闪出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小老儿,一个劲的朝着李苪等人拱手作揖,不停的赔笑,有意无意的瞥向葛彪,将他全力的挤在身后。

    来人不是杨管事,李苪不禁盯着小老儿多看了几眼,冷冷的质问道:“你又是何人,杨管事呢,他为何迟迟不肯出来?”

    “小的冯簿,长运赌坊的账房先生。是这样的,杨管事去了李府,至今还未回来。”

    小老儿恭声回答。

    “杨管事回了李府?”

    “正是如此!”

    冯簿悻悻的点头。

    “嗯...那好吧,既然如此,你就帮我做一件事,完成后,刚才发生的事官府就既往不咎了。”

    李苪眉头一挑,别有深意的望向了怒气未消的彪形大汉。

    “公子请讲,只要是小的能够帮上忙的,自当竭尽所能。”

    小老儿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回答道。

    “我要查阅你们这儿近五年来的所有账簿。”

    “这...”

    冯簿犹豫了,内心焦灼的望向了葛彪。

    小老儿的小动作李苪尽收眼底,莫不是存在有猫腻,他如何会这般迟疑,李苪轻笑了几声,当即吩咐道:“来人啊,给我搜!”

    众衙役齐声应到,行动准确的奔向了各个蓝色粗布幕后。

    小老儿神情一紧,不禁面如死灰,唉声叹息道:“公子,请跟我来!”

第五十二章 公审(一)

    “公子,按照您要求的,这是近五年来长运赌坊所有的账簿了。”

    褐衣老者方一点头,轻抚着灰色胡须,悻悻的说道。

    不大的房间内,陈设着许多木架,木架上面盛放着很多账簿,放眼环视一周,根本目不暇接。

    微薄的光线从唯一的纸窗上照射进来,足以可见灰尘漫天,掺和在空气中,有种厌恶的窒息感。

    “看样子这儿的账簿盛放有数十年之久了吧?”

    李苪微微打量了几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公子观察的果然细致入微,一点都不错,从建坊之初开始记载的账簿以来,全都在这儿了。”

    李苪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

    “哦,对了公子,您的右手边就是近五年来的账簿了。”

    小老儿方抬手,向李苪示意右边离他最近的木架。

    李苪反观一眼,木架长约半丈,宽也是如此,他抬手翻了一番,每格七八本账簿,如此明了足有上百本典籍账簿,看样子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翻阅完全的。

    “嗯,我知道,把这些账簿全部带回去吧。”

    李苪扫了一眼,沉声吩咐道。

    耿捕头应了声,招呼着十多名皂隶,每人抬一格的账簿,洋洒洒的离开了昏暗的小房间。

    李苪的吩咐小老儿不敢有半句劝阻,只能眼睁睁的干瞪着,吞咽着口水,内心彷徨。

    “冯先生多谢了,刚才的发生事官府就既往不咎了,晚辈告辞!”

    李苪微微一笑,很有礼貌的朝他施了一礼。

    小老儿哭笑不得,惶恐不已的抬手,一个劲的赔不是,把他们等人送到了大堂内。

    大堂内仍有大量衙役把守,气氛压抑略微沉闷,有种暴风雨来临前夕的感觉,令人窒息。

    赌徒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眼中满是血丝,略显痴呆的样子就像是久病未央,却无一人敢动,皆举目眺望着残木下面的钱财,毕竟那才是至关重要的。

    回到大堂,葛彪垂手负立角落,脸色铁青,颇为怨恨的样子,不过锋芒已经被削去了。

    耿捕头略微偏头,神情怪异,忽然注意到了人群中一个既熟悉又很陌生的面孔,无端的眨了几下眼睛,凑到了李苪耳边私语。

    “公子,刘长顺在这儿。”

    顺着耿捕头的目光望去,一个中年人的面孔便映入了眼帘,非常的普通,泯灭于众人之间,甚至略带一丝祥和之意。

    刘长顺个子不高,身材瘦削,躲在一个高个子的肩膀后面,冲着耿捕头非常平静的微笑。李苪目视着他比自己稍矮上半分,脸庞尖窄,面色蜡黄,很显然每天就是一些粗茶淡饭应付,满脸垢痕因为时常的醉生梦死而显得非常沧桑,不像是这个模样该有的年纪。

    这是李苪第一眼的感觉,至于其他的样子,就必须将他叫到眼前仔细打量了。

    耿捕头冷淡的颔首点头,算是回应他了。

    “一并带回去吧。”

    李苪微微皱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一大摞账簿全部摆在了桌子上,七八人很快便直接进入了状态,按照李苪的要求翻阅,一一核实账目,这些衙役全都是衙门最精明能干的年青人,一目十行,做事非常有效率。

    为了避嫌,李苪让两姑娘留在了房间里耐心等候,没有让她们参与账目的核实。

    “公子,属下找到了永淳元年的账簿。”

    有一年青衙役来报,突然兴奋的叫出了声,两三步将手中的典籍呈到了李苪面前。

    李苪大喜,赶快接过,仔细翻阅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永淳元年七月三日...七月二十一日...不是这本。”

    他将这本账簿单独放到了一边,面色不禁凝重了几分。

    “公子,这儿也有一本永淳元年的账簿。”

    “这儿也有...”

    李苪轻咦了声,从李二手中接过了一本记载永淳元年的流水账簿,里面清清楚楚的书写着,借与还的具体日期,以及时辰。

    “永淳元年四月十八日亥时一刻,刘长顺借账三十七文钱,亥时末,还账...”

    “啪”的一声,李苪陡然合上了账簿典籍,眉头缓慢舒展,眼中逐渐明朗起来,很快就会云开见日了。

    “少爷,可有什么发现?”

    李苪希冀的问道,带着所有人的盼望。

    “耿大哥,赶快启程去州衙通知罗大人以及方刺史大人,即刻开始公审此案。”

    耿捕头没有多问,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李苪,既然他如此说了,那肯定是有所发现了,当即大喜过望,连声点头离去。

    按照李苪的要求,在全县百姓的眼中还乔老爹一个公道,所以此次公审秉承着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在公堂上邀请全县百姓一起见证官府抓住跨越五年的凶手。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午时过后,济县的大街小巷内,顿时间锣鼓喧天,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衙役们在大街上大声吆喝。

    申时初,罗县丞大人代职县令大人在公堂之上,重新审问一遍永淳元年的一桩命案,务必还乔老爹一个公道。

    不多时,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此消息,不过他们可不懂什么永淳元年的命案,大多数的百姓都抓住了一个字眼,有关李家公子,李言致的审问,但是很多人都很好奇,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乔娇娘也是如此,满腹疑惑的来到了大街上,没等她叫住吆喝的衙役询问,反倒是衙役们先开口了。

    “乔氏,有关乔老爹的命案,在今申时罗大人重新开堂审问,届时有方刺史大人坐镇,你可以去看看。”

    与此同时,有一人将这件重磅消息也带到了甘州,一座偌大奢华的朱红府邸之中,一位身穿灰色锦帛制成的圆领跑衫的老者得到了这个消息后,陡然从座位上蹿起,面色凝重。

    “老县丞至今还在州衙未归,即便刺史大人已经施压,这重审也得是老县丞回去以后的事啊。”

    老者沉声,抚着胡须说道。

    “对了老爷,耿捕头已经亲自来了州衙。”

    “那这么说重审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没错老爷,就在申时初,李公子已经告知了全县的百姓,应该不会有假了。”

    老者拿不定注意,背着手在前厅徘徊几圈。

    “老爷,会不会是...”

    老者手一抬,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猜了,一去便知,备马,我们走。”

第五十三章 公审(二)

    两个时辰过后,大街上人头攒动,如潮水一般涌向了县衙。

    乔娇娘满腹疑惑,面色凝重,眼神恍惚着,就连走路都有点带飘,早早的就来到了县衙大门口等候。不过时辰未到,衙役们不让她们进来,陪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乔娇娘的丈夫,沉着的高大男子。

    一直到申时初,百姓陆陆续续集结之后,州衙的刺史大人,方才被叫去的罗老县丞,以及前去通知的耿捕头这才姗姗来迟。

    在一干百姓惊愕的眼神中,李苪将方刺史等人迎入了衙门二堂。

    “方大人,我们又见面了,晚辈这厢有礼了!”

    李苪呵呵一笑,微微欠身,毕恭毕敬的拜道,将姿态放的很低。

    刺史大人可不同于罗老县丞,老谋深算...或者是老奸巨猾,每次见到他,李苪由衷的想向方刺史行礼,不为别的,就是想要方大人少动点歪脑筋。

    刺史大人或多或少看出来了李苪的用意,眯着眼睛微笑着,他很受用这种感觉,抚摸着下巴的一小撮胡须,八字眉很自然的舒展了,不管李苪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只是满心欢喜。

    方大人先是颔首点头,享受一番掌权者的威风,然后在互相客套,赶忙惶恐惊奇的说道:“诶,之仁,这是哪里的话,莫要行礼了,还不快快起来。”

    李苪在心里悻悻一笑,脸上却面不改色。

    “没想到刺史大人您也来了,令晚辈茅塞顿开,抓住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顿时间拨云见日出。”

    刺史大人怔在了原地,他听出了李苪在拍马屁,或者说是在嘲讽,但是已经并不重要了,冷不丁的问道:“凶手是谁?”

    方大人内心焦灼,神情紧张,似乎很害怕听到一个名字。

    “升堂吧!”

    李苪凛然道。

    他对公堂并不陌生,就像是自己家一样,每次进来仔细瞧着暖阁上的匾额,总是兴奋不已,满腔热血沸腾,仿佛有种非常神圣的意识刻入了骨子里。

    听说大堂是重新悬挂的匾额,其父更名曰:荣世。

    荣世堂,这就是济县县衙大堂的名字,盛世荣耀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取之,颂赞朝廷的功德。

    县衙大门三间,大堂面阔五间。木制构件上全都有花鸟彩绘,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的样子令人啧啧称奇。柱上嵌木联一副:“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大堂中间悬挂“济县正堂”金字大匾,匾额下为县令审案暖阁,阁正面立一海水朝屏风,上挂“正大光明”金字匾额。

    大堂宽阔无比,两边静静竖立着“回避”和“肃静”的木牌,分外狰狞的虎头,张牙舞爪的咬着木牌,有种无形的警示意味,宣誓着法纪的权威性与神圣性。六房三班皂隶已经全部齐集排衙,杵着水火棍,板着冷冰冰的面容,直视着对方,竟然没有一丝笑容。

    大堂面阔五间,此时五间房门全部敞开,百姓蜂拥而至,已经摒弃了退路,李二这时也退居与大堂门外,与欣儿一同等候,在一旁是乔娇娘以及其丈夫,不过最吸引人注目的,还是面色肃然一言不发的李老爷子,以及李府管家。

    李苪居于正堂内垂手站立,后面围观百姓议论不休,他还看见了云妈妈,这倒是令人感到了些许的意外。

    “代县令罗大人、刺史方大人到!”

    说话之间,一名皂隶明朗清晰的声音喝道。

    二堂与穿堂的回廊式走廊里,罗老县丞恭声拜道:“方大人请!”

    刺史大人毫不客气,略微整理了一番朝服,一马当先的踏出,领着罗老县丞,从穿堂至大堂。

    方大人一身深绯圆领袍衫,金带十一銙,朱色小科绫罗制成,头戴深黑幞头纱帽,垂角从脑后缚结呈八字形落下,与肩平行约一分,前额处镶有白玉,一身浩然正义之气,令人叹为观止。

    与之相比较,罗老县丞的官服就显得黯淡无光了,一身淡青色袍衫,胸前的花纹明显小了一大圈,但是一身正气是少不了的。

    “方大人,请上座!”

    “不必了。”

    刺史大人背着手,眉头一挑,望了眼黑压压的人群,淡淡回答道:“就由你来审案吧。”

    “下官遵命。”

    罗老县丞没有丝毫的拖拉,赶紧应承下来了。

    方大人坐在了右边较为突出的早已经备好的太师椅上,眼神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李老爷子身上,半眯着眼睛,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左边则是记载审案全过程的主簿。

    罗老县丞居中,他来到暖阁之上,先是环视一圈,然后缓慢坐下。

    “啪”

    一拍惊堂木,罗老县丞大声喝道:“升堂!”

    皂隶杵着水火棍,目不斜视,忽然间‘疯狂’躁动起来,左右手把着水火棍,掷地有声的重重往下敲,用哪种极其浑厚的声音低吼道:“威......武......”

    这声音低沉浑厚,悠远冗长,高亢激扬,如一柄紫电锤,闷敲大地,仿若金龙长啸天穹。

    一时间寂寥无声,所有人凝神细听。

    “堂下何人?”

    罗老县丞面色和善,此时却有种不怒自威的严肃。

    “草民李苪!”

    “所讼何事?”

    “草民所讼永淳元年四月十九日,乔老爹被杀一案。”

    “此案早已审判,为何还要上讼?”

    “此案虽已告破,但是疑点重重,草民恳请大人重审此案。”

    李苪一掀襕袍,扑通的跪了下来,这是必须要走的过程,明白人心里清楚。罗老县丞与李苪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原因说了个明白,接下来就等刺史大人吩咐,此案就会重审。

    “李公子快快请起,等本丞禀告刺史大人后再做定夺。”

    “方大人,不知意下如何?”

    罗老县丞恢复了神态,笑眼咪咪的问道。

    刺史大人并没有立刻回答,轻抚着胡须沉吟的竟然望向了李老爷子,这让罗老县丞内心忐忑,惶恐的也不禁看了眼李苪。

    “咳咳!”

    “本官也并非糊涂之人,既然此案疑点尚存,那就推翻重审吧,务必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刺史大人沉声,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很有意思,究竟刺史大人所述受害者是何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下官遵命!”

    罗老县丞应声点头,回到了座位上,二拍惊堂木,好戏即将上演。

    “带嫌疑犯——李言致!”

    带嫌疑犯李言致.......

晚安好梦

    国庆节快乐!

第五十四章 公审(三)

    冗长的声音低沉悠远,一人接着一人的传颂,响彻了整座衙门。

    李言致是半眯着眼睛走出的监狱,外面刺眼的太阳光令他有些头昏目眩,不过却又如秋日暖阳,令他格外的舒服。

    他轻眨着眼睛,方才缓慢的适应,眉头紧皱,面色始终凝重。

    李言致早就已经得知了李府投毒未果的消息,此次突兀的重审此案,恐怕有些惊奇,甚至太过于莫名其妙,他在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因为除此之外,李家就再也没有来过监狱探问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因笨重的脚镣而显得有些蹒跚,一步一个脚印朝着未知的方向进发,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让人心头一颤。

    耿捕头穿着难得的庄严,手握着刀柄,亲自将李言致押往公堂,其身后还有两名捕快。

    穿过百米甬道的过道,过衙皂房即至重光门,踏上回廊式的走廊,再及大堂的侧房,守门的皂隶便打开了公堂的偏门,耿捕头带着李言致就来到了公堂之上。

    李言致许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阵势了,庄严且神圣,明显愣在了原地,然后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位老者,一位沉着冷静的,两眼红肿布满血丝的父亲。

    李言致目光热切,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由自主的挪动脚步就往门外的方向倾斜。

    “少爷...这...”

    中年人动情的呼喝道。

    耿捕头用余光一扫,示意其身后的两名捕快,不由分说的架着李言致对峙公堂。

    “启禀大人,嫌疑犯李言致带到。”

    “嗯...下去吧。”

    罗老县丞吩咐道。

    耿捕头对着李苪点头一笑,带着两名捕快从偏门原路返回了。

    “堂下何人?”

    罗老县丞再拍惊堂木,冷着面孔呼喝道。

    李言致怒视着罗老县丞,皱着眉头缓慢的跪下,吞气吞声的回答:“草民李言致,见过两位大人!”

    他低着头,接着便不再说话。

    “李苪,你接着说下去吧。”

    “永淳元年四月十八日夜,李公子黄昏时分从李府独自一人来到了后花巷心扉院中寻欢作乐,一直由心扉院的头牌媛儿作伴,饮酒为乐直至半醉半醒之际,时间来到了亥时。”

    “此时歌妓作罢,客人载兴而归,李公子也是如此,媛儿百般推辞,半推半就中陪伴其走出了心扉院,朦朦胧胧之中来到了院旁的一处暗巷中亲热,此时晚归的乔老爹见状,路过暗巷,琢磨着走进后花巷的一条小路中。”

    “这个时候李言致与乔老爹发生了口角争斗,李言致酒劲上头,怒打乔老爹,过失杀人。”

    “我没有杀人。”

    李言致红着眼,仰着头突然低吼道。

    “禀大人,乔老爹的尸体被发现了倒在暗巷不远处的角落中,这个你如何解释?”

    李苪面无表情的望着李言致,有理有据的剖析道。

    “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李言致脸部抽动,头发散乱不堪,嘴中念念有词,情绪莫名的激动起来。

    “我虽然对小老头拳脚相加,但是这小老头最后自己站起身来离开了,不像是受伤了。”

    “肯定是你在冤枉我。”

    李言致怨恨的瞧着李苪,恶毒的用手指着,咬牙切齿的模样分外狰狞。

    李苪淡淡一笑,丝毫没有理会他。

    “大人,请传人证媛儿上堂。”

    “来人啊,带人证媛儿上堂。”

    不多时,耿捕头就将一名面容憔悴的妇女带入了公堂,不过同往日不一样,女子深黑的眸子中,一扫颓废与空洞,满是坚定。

    媛儿陡然的跪下,李言致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但是媛儿不为所动,连正眼都不曾瞧他一眼。

    “草民媛儿,见过两位大人!”

    “媛儿,我且问你,从李言致来到心扉院后,是否就是你寸步不离的陪同?”

    “正是如此,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媛儿挺直了脊背,瞟了眼刺史大人,直视着罗大人凛然回答道。

    “四月十八日深夜亥时左右,你们二人从阁楼下来,来到了院旁的一处暗巷之中亲热,所见何事?”

    这一下子,刺史大人突然就紧张起来,挪动着身子,冷冷的注视着媛儿,不只是他一人,还有门外的李老爷子,李府管家,当然还有李二与欣儿,以及受害者的家属,无一不被她吸引住。

    李言致握紧着拳头,手掌心里直冒冷汗,低着头不敢看众人的目光,生怕会看见死亡一般。

    “李公子因妾身与偶然路过的乔老爹发生了口角,最后拳脚相向,乔老爹用手护住头部,身子蜷缩的躺在了地上,待妾身的劝说,李公子消气之后,乔老爹...”

    媛儿顿了顿,大义凛然道:“乔老爹起身重新挑着担子,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当真?”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媛儿沉声拜道。

    此话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刺史大人眉头一挑,手指敲打在太师椅上,轻打着节拍,与李老爷子开始了‘眉目传情’。

    “很好,乔老爹被打之后,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了。既然如此,尸体为什么被发现倒在了这处暗巷不远的地方呢?”

    “李苪,你就别买关子了,直接说吧这是为什么?”

    刺史大人脸色不悦,冷冷的吩咐李苪。

    “方大人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李苪一顿,淡淡的回答:“很显然,就是伤势过重导致其倒地不起,最终致死。”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李言致头一抬,颤然的吼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乔老爹可是一位年逾六十的老者。”

    很显然这虽然只是李苪的一番推测,但是并无一人出言反驳,一位古稀老者,随随便便的一个年轻人就能将其打死,这太寻常不过了。

    刺史大人也不好意思发声,将头别到了一旁,冷哼着鼻息,开始盘算下一步计划了。

    “李苪,这只是你的推测罢了,可有什么证据呢?”

    罗老县丞瞟了眼方刺史,打圆场的问道。

    “没错,这只是小生的一个推测,常人最直接的推测,而且没有找到任何的证据,所以这是本案的一个疑点。”

    李苪在大堂内踱步走了一圈,方才幽幽的说道。

    “故弄玄虚!”

    李老爷子眉头一皱,微微叹息道。

第五十五章 公审(四)

    “来人啊,带报案人,打更的刘长顺上堂。”

    罗老县丞神情一紧,按照李苪的要求吩咐道。

    不多时,耿捕头又进来了,并且带上了一位两眼空洞,萎靡颓然的中年人,或者说是小老儿也没错。

    中年人佝偻着背,步伐平缓,不带一丝的胆怯,头发紧束的整整齐齐,一身粗布麻衣,就像是还未从妻儿的死亡中恢复过来似的,看一眼就觉得是很老实的汉子。

    “草民刘长顺,见过两位大人。”

    他跪伏在地上,就比李言致和媛儿乖顺多了,镇定的低着头,待罗老县丞下一步的发问。

    “刘长顺,我且问你,你是何时,在何地发现乔老爹的尸体?”

    颓废的中年汉子抬头一望,先是愣住缓慢眨着眼睛,然后释然的点头。

    他略微思索了一番,沉吟道:“小的打完三更鼓后便回到了家中休憩,大约过了一刻钟头的时间方才出门,丑时过后在暗巷中发现了乔老爹的尸体。”

    “具体的地方,比如说是暗巷中发现的尸体,还是在捷径的小路上发现的呢?”

    “这个...”

    中年汉子提起精神来,鼓着眼睛瞧了李苪几眼,难为情的扭捏回答道:“这个小的就记不清了,时间过去了五年了,小的记忆有些模糊。”

    “不打紧,据卷宗上的记载。”

    李苪微微一笑,不可否置的解释:“卷宗所述,乔老爹的尸体所在的地方极其特殊,这儿恰是走出了捷径小路,同时又还没有走到暗巷中,因为捷径的小路本就是两边的高墙构成,而乔老爹倒地的地方比较宽阔,所有既可以说是在暗巷中,也可以说是在小路上,不过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刺史大人眉头一挑,头脑风暴似的运转,冷冷的开口了。

    “李苪,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大人,晚辈之前提出了一个假设,假使是乔老爹被暴打之后起身离开了,也有可能走出没几步便倒地不起,伤势过重而亡,所以乔老爹死亡的地方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却是为何?”

    刺史大人不明,赶紧追问道。

    “很简单,大人您是否记得乔老爹为何晚归?”

    “嗯...”

    方大人自然不会管这档子事,脸色微变尤为阴沉,吱吱唔唔的望向了罗老县丞。

    罗老县丞会意,赶紧接话。

    “乔老爹是商贩,每晚做点小生意,老人家是贩卖特制凉茶,每晚挑两大桶。”

    “没错,乔老爹挑着担子。”

    李苪抓住了关键点,沉声说道。

    “四月十八这晚,乔老爹是挑着两大空木桶回家的,贩卖的特制凉茶早已经售罄。我们完全可以确认,乔老爹被打之后,确实是起身离开了,挑着两大空木桶,然后尸体却倒在了暗巷不远的地方,李言致与媛儿两人却完全不知晓,莫非是乔老爹预感自己会倒地而亡,先一步的缓慢放下挑着的胆子吗?”

    “这...”

    罗老县丞迟疑了,难为情的抚摸胡须。

    “方大人,不知您怎么看?”

    “嗯,本案确实是疑点重重,还需细细斟酌。”

    刺史大人旋即颔首点头,脸上阴晴不定,望着李苪的目光,呈现出异样的神态。

    “小生启禀两位大人,李苪断言,李言致并非凶手。”

    李苪拱手拜道,目光真切,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语出惊人,他竟然替李言致洗脱罪名。

    霎时间,诡异的气氛急速升温,公堂内外瞬间炸开了锅,仿佛都化身了法外的执法者,议论不休。

    李言致睁大了眼睛,先是忐忑不安的望着李苪,然后转而望向了刺史大人,窃喜的松了口气。

    “不是他,凶手还能是谁?”

    “要我说呀,凶手就是他了,李家不是收买了那个贱人吗?”

    “不要说了,李老爷在前面看着呢!”

    有人噤声,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别有深意的望着最前面的华贵老者,深感李家的权势真大,黑的可以说是白的,颠倒是非势能扭转于乾坤。

    乔娇娘抽动着脸庞,煞是惨白,浑身一震的瘫在了丈夫的怀中。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凶手另有其人。”

    李苪挥袖背着手,目光如炬,似利剑刺破黑暗。

    刺史大人实在搞不懂李苪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他又不能低估李苪的实力,忽然间的想到了什么,自顾的喃喃道:“难不成真被他查出来了凶手?”

    方大人倒吸了口凉气,重新打量着眼前样貌不凡的青年,他也不管了,反正李苪已经替李言致洗脱了罪名,其他的并不重要了。

    “李苪,李言致收买媛儿一事又怎么说?”

    罗老县丞用余光注视着方刺史,破天荒的开口问道,不过就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样,刺史大人的脸色瞬变。

    “两位大人,李言致收买媛儿一事不假,但是此事并不能直接的证明系李言致杀人,只不过是弄巧成拙罢了。”

    “什么意思?”

    “这样说吧,李言致和媛儿是亲眼所见乔老爹事后离开了,但是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乔老爹最后还是死了,李言致收买媛儿此举,当然不排除心虚之嫌,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嗯...那...”

    罗老县丞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之仁,你直接说吧,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李苪很讨厌方刺史的丑恶嘴脸,在没有完全弄清楚李苪的用意之时,冷眼相待;如今自己替李言致洗脱罪名,可谓是立了大功一件,一口一个之仁,叫的可亲热了。

    “方大人莫急,在此之前,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受贿背后的故事。”

    李苪望着眼媛儿,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永淳元年四月十八日...不...应该是四月十九日,子时过后,妾身送走了李言致李公子以后,瞥见暗巷的黑暗中,有一团模糊的东西躺在地上。好奇心驱使,妾身挪动脚步,鬼使神差的往暗巷中过去,定睛一看,正是乔老爹的尸体,趴在了地上,已然完全冰冷,没有了气息。”

    “什么?”

    罗老县丞不禁大吃一惊,李言致也是,诧异不解的死死的盯着媛儿,仿佛要扒了她丑陋的皮囊。

    “没错,实际上媛儿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第五十六章 公审(五)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报?”

    罗老县丞神经突然一紧,不解的问道。

    “我...妾身当时太紧张了,而且方才经历了李公子一事,慌不择路的跑回了院中。”

    媛儿皱眉的解释道,这样只能越描越黑,但是在李苪面前,她只能实话实说,若是放在以前,她定然会隐瞒到底的。

    “闭嘴,死贱人,这个时候还敢蓄意污蔑本公子。”

    李言致头一甩,恶狠狠的注视着媛儿,怨恨的厉声说道。

    “啪”

    罗老县丞一拍惊堂木,脸色很难看,两指一并指着李言致,沉声喝道:“住口,公堂之上,岂容尔如此放肆。”

    “咳咳!”

    刺史大人看不过身,有意轻咳了几声,示意罗老县丞要注意分寸。

    罗老县丞会意,皱眉的扫视着堂下众人,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朝着方大人拜道。

    李言致目光极为阴沉,不知道在心底盘算什么。

    李苪冷静的分析情势,细细打量了刘长顺几眼,他发觉这人倒有点意思,在公堂上跪着的三人中,只有刘长顺这个小老儿一声不吭的跪着,情绪非常的内敛以及镇定。

    他微微一顿,拱手朝两位大人一一拜道,刚准备说话,李言致竟然抢先开口了。

    “启禀两位大人,草民认为媛儿才是真正的凶手。”

    此话一出,顿时间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欣儿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极力的克制自己想要冲上公堂为媛儿辩解的激动情绪,眼眶中,晶莹的泪水在打转。李二也是如此,他也不相信媛儿会是凶手,尽管他现在仍然看不透媛儿。

    刺史大人在心底暗笑,手指轻打着节拍,隔岸观火,没有一丝理会的样子,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完全可以交给李苪来处理了。

    “却是为何?”

    罗老县丞摸了一把胡须,脸色铁青,颇带戏谑意味的问道。

    “大人,您可以仔细想一番啊,在我走之后,这贱人又偷偷摸摸的跑到了暗巷中,定然是图谋不轨...乔老头...乔老爹铁定是她杀的。”

    李言致咬着牙说道,森然的目光中透着冰冷的寒意。他摸不透李苪的意思,也摸不清楚案件的真正走向,所以为求自保,凶手必须有一人,媛儿的所作所为就很符合清理。

    “哦,原来如此,这女人真是蛇蝎心肠,残忍的杀害乔老爹不说,而且还将凶手嫁祸给李公子,真是恶毒。”

    “人尽可夫的妓女...歹毒至极...”

    媛儿默然的低着头,浑身颤抖不已,仿佛堕入了一处冰窖之中。

    “我没有杀人。”

    她抬起了头,彷徨的眼神中带着恐惧。

    李苪脸色瞬变,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目光死死的注视着李言致,用那种咄咄逼人的口吻,“李言致我劝你收敛一点,官府还有一笔账没和你算呢,你可别忘了。”

    李言致清楚李苪的意思,当即不怀好意的冷笑了几声,痞里痞气的问道:“李公子,你不是很会推测吗,那你给大家说说看,她为什么不是凶手?”

    “很简单。”

    李苪斜视着他,垂着手在公堂之上踱着步子,淡淡道:“时间上对不上来!”

    李言致不明白他的意思,眯起了眼睛,笑道:“你接着说。”

    “媛儿在送走了你之后,她才鬼使神差的去的暗巷,不巧看见了乔老爹的尸体,此时将近丑时,根据卷宗上面的记载,仵作验尸结果表明,乔老爹是子时初,未及三刻之际死亡,也就是说,当媛儿在暗巷中发现乔老爹的尸体之时,他已经死透了。”

    李苪说完自己的推论,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留在了李言致的身上,等着他的强行辩解。

    李言致睁大了愕然的眼睛,像看见了鬼一般的注视着李苪,一时间语塞,方才不甘心的点头。

    媛儿猛地缩了下鼻子,激动的情绪逐渐恢复平缓,她望着李苪,投以感激的目光。

    “好了,好了,都不要闹了,百姓在看着呢。”

    此时方大人挥了挥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不耐烦的呵斥道:“这里是公堂,庄严且神圣的地方,岂是尔等随意嬉闹的地方,成何体统?”

    “方大人所言甚是。”

    罗老县丞首肯了刺史大人的吩咐,眉头一皱,再拍惊堂木的喝道:“从即刻起,没有本丞的允许,堂下所有人不得随意开口说话,敢有违者,廷丈伺候。”

    话音刚落,他又望向了刺史大人,等着他老人家的同意。

    方大人八字眉一挑,面色不善的沉声问道:“之仁,你直接说吧,凶手是何人?”

    “回禀大人,凶手是...”

    李苪板着脸,目光如炬,似有烈焰燃烧。

    他缓慢的转过身来,从袖中探出手臂,两指并拢如一柄锋利的利剑,直指苍穹。

    “杀害乔老爹的凶手就是你——刘长顺!”

    周围安静的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仿佛一个动作就能将其击破。

    “滴答”

    汗珠滚落而至,划过枯燥蜡黄的皮肤,从天穹顶端如陨石砸向大地,不过从未停止,最后堕入深渊。

    众人不解,嬉笑声、嘲讽以及阔噪声漫天盖地的涌来。

    刘长顺跪伏在地上,缓慢抬起了颓然的面孔,苦涩的内心显示出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心境,纳闷不解道:“公子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罗老县丞和刺史大人没有继续发问,等着李苪有理有据的分析,他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李苪顿了顿,开始在公堂上缓步。

    “实际上,四月十九深夜,媛儿俯身检查乔老爹是否还有气息时,恰好被刘长顺给发现了,并以此为把柄,要挟媛儿的大量钱财。”

    “可有此事?”

    刘长顺微微叹息,没想着隐瞒,一口应承下来。

    “好一对奸夫**,竟然合伙骗取我李家的钱财,胆子不小啊!”

    李言致目光冰冷,阴阳怪气的呼喝道。

    “住嘴,不可在公堂之上大声呼喝!”

    罗老县丞脸色铁青,身心俱疲,一拍惊堂木,提醒李言致不要忘记了规矩,只不过他的这番言论,又引起了不小的轩然大波。

第五十七章 公审(六)

    “李言致,我且问你,你说他们二人合伙杀人可有什么证据?”

    李苪眉头一挑,冷不丁的反问道。

    “哼,这两人故弄玄虚,隐瞒乔老爹尸体的事实,企图嫁祸于本公子,目的就是为了骗取我的钱财。”

    “但是实际上呢?”

    李苪首肯的点头,不慌不忙的追问道。

    “实际上这贱女人确实骗取了本公子的钱财,足有一万五千两白银之多。”

    李言致傲然的说出了这串天文数字,轻蔑的扫视媛儿,意思很明显,就像是在说你们穷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不对。”

    李苪矢口否认了。

    “实际上,刘长顺以此为把柄要挟媛儿,这一万五千两白银之巨,全都被刘长顺拿走了,媛儿一分钱没有得到,何来合伙杀人且行骗一说?”

    李言致被李苪的问题给难住了,头脑简单的他吃了个闭门羹,一时间语塞,仿佛陷入了沉思中。

    “之仁,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拿出证据来吧。”

    刺史大人沉吟了半晌,若有所思的问道。

    李苪所言确实很难让人信服,因为在上次的公审之中,关于媛儿被要挟之事被彻底隐瞒了起来,妓女与赌徒之间的交易,谁能够相信,谁又敢相信呢,众人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评价。

    “证据我也有,而且还挺可笑的,不是吗?”

    李苪苦笑一番,眼神直勾勾的望向了刘长顺。

    “李公子,实际上你们谁也没有受益,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李言致听不明白,不过他认可李苪的这句话,他从始至终就认为自己是受害者,所以露出怨恨的目光。

    “李言致给了媛儿一笔弄巧成拙的闭口费,然后转眼之间就被刘长顺以此要挟,一分不少的给侵吞了;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刘长顺要挟的是一位区区弱女子,不同于李家的庞然大物,媛儿所受的苦只能一个人的默默承受,却不敢向李家提出任何要求。”

    “一个赌徒的欲望不可想象,实际上落入刘长顺口袋的银子可远不止这一万五千两白银,据媛儿的供述,五年的时间一共给了他一万七千一百九十三两二十七文钱。”

    “不过可笑的是,刘长顺嗜赌成命,而他恰恰以此为家的赌坊正是李家在背后扶持的长运赌坊,所以啊,李言致,你这几年来的银子不仅一份没少的回到了你的口袋,而且还赚了一点利息。”

    “因为李言致每个月交给媛儿的闭口费是固定的一个时间,而刘长顺的赌瘾却是随时爆发,于是乎刘长顺是先借账,立字据,过足赌瘾之后待李家的钱到位后,最后再还账。”

    李苪的表情逐渐凝固,冷不丁的拍了几下巴掌,淡淡道:“来人啊,把东西抬上来。”

    话音刚落,张予率领一众衙役进入了公堂,每人手中捧着七八本账簿,正是李苪从长运赌坊中带回来的。

    “两位大人,这正是你们要的证据,上面清晰记载了刘长顺在长运赌坊的每一笔借账与还账,请两位大人过目。”

    李苪拜道,刺史大人起身,狐疑的拿起一本账簿,快速的翻阅了一遍,然后缓慢的坐回了椅子上。

    “姑且是吧。”

    方大人挥了挥手,发出了几声重重的鼻息,示意他们退下。

    “很好,既然方大人都点头同意了,媛儿与刘长顺二人就不可能合伙杀人了。”

    李苪回过身来,铮铮的看着李言致,不慌不忙的问道:“李公子,你说呢?”

    “还有必要回答吗?”

    李言致无力的反驳。

    “好啊!”

    罗老县丞和善的面孔瞬间爆炸,拍案而起,不禁勃然大怒呵斥道。

    “你这厮怎生的如此歹毒,竟对一个老人痛下杀手,真是丧尽天良,罪不容诛!”

    “大人冤枉啊,小的没有杀人!”

    刘长顺哭丧着脸,像死了爹妈一样的苦痛流涕起来,跪伏在地上,用两膝往前移动。

    “放肆,在方刺史面前还敢狡辩。”

    刘长顺无奈,颓然的面孔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仿佛被人用尖锥扎在了脑袋上。

    “公子,你凭什么说我杀人,你不能因为小的要挟过媛儿,就认为小的杀人吧?”

    “小的只是看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在对乔老爹图谋不轨,事后无心的提了这件事,没想到媛儿姑娘的反应这么强烈,小的也只是利欲熏心,尝到了甜头才这样做的,可是我并没有杀人啊?”

    “无心之举?害人也能被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真是有辱斯文!”

    李苪瞥了他一眼,冷冷的回斥。

    “我且问你,四月十九日深夜,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媛儿姑娘,意欲对乔老爹图谋不轨。”

    刘长顺空洞的眼神呆呆的望着李苪,不假所思的回答。

    “正值丑时深夜,你是如何看得清楚,这么肯定是媛儿姑娘的?”

    “心扉院的头牌姑娘,谁人不知,小的在暗处观其模糊的身影,待事后在媛儿面前提起,媛儿姑娘反应强烈,所以小的肯定那天夜晚的身影就是媛儿姑娘了。”

    “那你从哪里来的?”

    李苪眉头一皱,目光逐渐深邃。

    “小的已经说过了,是从家中而来。”

    “在你发现乔老爹的尸体之后,可曾动过尸体?”

    “当然动过了,小的得试探下,看乔老爹是否身死?”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刘长顺故作沉思的沉吟道:“小的被乔老爹的尸体吓的六神无主了,落荒而逃,立刻前往官府报案。”

    李苪死死的盯着刘长顺的目光,后者毫不畏惧,如一具尸体的空洞眼神,让他感到了些许的害怕。

    “不对,你在说谎!”

    刘长顺微微一愣,苦笑不跌。

    “冤枉啊公子,小的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假。”

    李苪亦是呵呵一笑,在公堂上踱着步子,幽幽的开口说道。

    “有一点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从家里出来的,但是你赌瘾太大,禁不住诱惑,况且你家就在后花巷中,取小道则必须经过长运赌坊,所以你就进去玩了几把。结果可想而知,输的你没了脾气,而此时你还有活要干,拿着用具从赌坊出来之后,偶见了乔老爹。”

    “这怎么可能?长运赌坊和暗巷之间可是有一段距离呢。”

    罗老县丞惊叹的问道。

    “当然有可能了,你说是吧,刘长顺?”

    刘长顺茫然的望着李苪,没有回答他。

    “很简单,因为此时的乔老爹根本还没有死!”

第五十八章 公审(七)

    陡然间,一片漆黑,寂静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在缓慢收紧,宛如黑洞的身侧一声尖锐的响声传来,一丝光点从脑洞爆发开来。

    “李苪,你莫是在说笑不成?”

    李言致率先抓住了白色光点,并以此为契机的发笑,丝毫不加掩饰的嗤之以鼻。

    他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以美男子著称的英俊脸庞,闪烁着令人着迷的奇异光芒,尽管是灰尘扑扑,却抵挡不住自身由内而发的魅力,犀利的眼神中透着一份令人寒冷,且拒之千里的气势。

    李言致在一时间想清楚了很多,或许李苪的意图就是为了抓住背后其真正的凶手。

    “对啊之仁,李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呀,乔老爹的尸体分明倒在了心扉院旁的暗巷之中?”

    罗老县丞不明觉厉随声附和,虽然他站在李苪这一边,但是他的话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李苪故作神秘一笑,双臂环抱胸前,在公堂之上缓慢踱着步子,不可否置的环视一圈,淡淡说道。

    “晚辈之前就提出了一个猜测,就是这个猜测,否定了李公子作案的嫌疑。”

    他顿了顿,扫视着李言致,又继续开口了。

    “晚辈曾言,乔老爹被打之后,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了,而最终倒地的地方却就在暗巷之中,因为肩挑空木桶,倒地之时的巨大声响不可能不会惊动二人,那么问题就来了,李言致与媛儿二人既没有听见空木桶摔在地上的声音,而乔老爹的尸体却诡异的倒在了暗巷之中,却是为何?”

    李苪冷着眼,示意着罗老县丞回答,接着又看向了刺史大人,二人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将目光瞥向了别处。

    “很简单,因为暗巷并不是案发现场。”

    李苪拱着手,背过罗老县丞,目光深邃的眺望门外的一众百姓,眼眸一凝,却死死的落在了刘长顺的身上。

    刘长顺亦是抬头,对上了李苪犀利的目光,却如死尸一般的冰冷空洞,寂静无神,这让李苪感到了恐惧。

    “之仁,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刺史大人略微枯燥手掌笼在了椅柄之上,内心竟然有了一丝希冀。

    李苪拱手一拜,笑着点头说道。

    “李言致与媛儿走出心扉院的时间应该是在亥时之后,此时乔老爹经过,被一通乱打,应该是受了点轻伤的离开了,本来只需半个时辰回到家,受伤之后却延长了时间,约摸两刻钟的时间后,在距离长运赌坊不远的地方偶遇了从赌坊出来去敲二更鼓的刘长顺。”

    “两人经过一番交流,刘长顺见财起意,将乔老爹活活打死,那里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什么?”

    刺史大人大惊失色,眼神一凝,不断轻捻着胡须。

    “公子,您可真会说笑,小的虽然爱财惜财,却不会因为钱财害人性命,再说了,乔老爹能有什么钱财,而且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刘长顺苦笑不跌,露出了一副亲切的模样。

    “没错,这要是放在五年前,确实没有人知道乔老爹有多少钱财,包括官府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此案的发生,经过官府的一番调查后,乔老爹每天所获的钱财对于一个小商贩来说,确实不菲,令人眼红,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公子,您刚才也说过了,放在五年前没有人知道乔老爹的钱财吗,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刘长顺惶恐至极,逐渐扭曲的面孔之中又透出了一份无奈。

    “不对,别人不知道不代表你不知道。”

    李苪神情一紧,斩钉截铁的低喝道。

    “据我所知,乔老爹的家就在后花巷尽头这一带,偏隅之地;而你五年之前的家,也是在后花巷中,晚辈断言,不可能出于巧合。”

    李苪低声一笑,凛然朝着罗老县丞拜道:“两位大人,如此重大的审问,晚辈相信乔老爹之女乔娇娘也定然来了,如若不信,让乔娇娘来此公堂对峙吧。”

    罗老县丞还未在李苪精彩的分析中反应过来,幸好刺史大人提醒,他先朝着堂外扫视几眼,然后一拍惊堂木,朝着门外低喝道:“来人啊,放乔老爹之女,乔氏进来。”

    衙门的衙役对她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衙役放人,乔氏自个就迫不及待的冲向了公堂之上,往下一跪,当即拜道:“草民乔娇娘,见过两位大人。”

    “起来吧,不必多礼!”

    “乔氏,我且问你,李苪所言是否属实。”

    罗老县丞俯视着乔娇娘,为官者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不少。

    李苪借此机会偷偷打量了乔氏几眼,身材瘦削,体格娇小,略微苍白的脸色落寞了容颜。如今乔娇娘已经芳华不再,嫁作他人为妇,为人母,多了几分韵味。

    “回禀大人,公子所言不假,家父贩卖的是特制的凉茶,在此之前特意请乡里邻居品尝过,刘叔正是其一。”

    乔氏猛地回头,压抑愤怒的眼神似有熊熊烈焰在燃烧。

    刘长顺不敢直视乔氏的目光,而转而望向了李苪。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刘长顺面不改色,低声喃喃道。

    “因为你品尝过乔老爹特制的凉茶,知道一定会大卖,果不其然,乔老爹的凉茶越卖越红火,那天夜晚,你们二人陡然相遇了。”

    “哦对了,本丞想起来了,五年前上一任大人定夺此案时,系强盗所为,因为乔老爹一天贩卖凉茶所获银两,不翼而飞了。”

    罗老县丞面色凝重,抚着胡须惊叹道。

    “没错,正是如此,别人可能不知道乔老爹一天所得是多少数目,但是你知道,而且非常的清楚,因为乔老爹对你没有防备,几乎全部告诉你了。”

    “因为你是赌徒,乔老爹自然不可能直接告诉你数目,他怕你会找他借钱,但是一个很直观的表现却勾起了你的歹心,那就是两大木桶全部售罄,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卷宗上记载的很清楚,据乔氏所述,两大木桶的凉茶售罄,一共可得五十文铜钱,就因为这五十文铜钱,你起了歹心,将乔老爹活活打死,取其钱财溜回了赌坊。”

    刘长顺茫然的眨着眼睛,似乎丝毫不畏惧生死,竟然惨淡的笑了。

    “公子所言让小的无话可说,但是证据呢?乔老爹尸体所在又作何解释?”

    这似乎是个难题,似乎看起来比较诡异,但是对李苪而言,似乎都能解开。

第五十九章 拨云见日出

    永淳元年,四月十八日,深夜亥时初。

    乔老爹从心扉院前面的另一条主街道,酒坊阁楼前面卖完两大桶凉茶之后,途径心扉院,来到了一旁的暗巷之中,准备取道小径回家。

    不巧偶见李言致与风尘之女媛儿在暗巷中亲热,李言致酒劲上头,与之发生了口角,随后便大打出手,乔老爹忍气吞声,连连闪躲,李言致最终在劝说下罢手。

    此时乔老爹挑担上肩,重新上路,经过这处暗巷,走上了连接心扉院与后花巷尽头的小径,也就是两边高墙留出了空隙,两人并肩经过足以。

    乔老爹挨打之后,受了点轻伤,步伐缓慢的一点点的往家赶,恰要经过长运赌坊时,却遇见了正从赌坊出来,要去敲二更鼓的刘长顺,二人见面寒暄。

    “哟,这不是乔老爹吗,这么晚了才回家啊?”

    刘长顺作为晚辈,激灵点的先开口了。

    “是你啊,长顺。”

    乔老爹先前受了伤,再加上一口气走了这么远,不免轻咳了几声,顺了一下子气。

    “唉,可不是嘛,今天人不是很多,一直等到凉茶卖完,也就这个点了。”

    乔老爹微微叹息道,不过却从中透出了一丝欣慰,甚至窃喜。

    刘长顺瞧出了一丝的端倪,望着乔老爹肩上挑着的两只大木桶,试探性的问道:“乔老爹,这两大桶的凉茶全都卖完了,挺上道的呀!”

    “嘿嘿!”

    乔老爹笑而不语,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刘长顺闻着乔老爹发自内心的笑容,内心直痒痒,不禁暗道:“这凉茶如此吃香,一天的收入恐怕不菲。”

    “老爹,您这一天可赚了不少银子吧。”

    刘长顺两眼放光,话里有话的问道。

    “卖凉茶能赚多少钱,讨个生活罢了。”

    乔老爹眼珠一转,他清楚刘长顺的德行,更是了解他的生平,虽然说是老实厚道,有借必还的主,但是只要牵扯到了赌博,那一切就很难说了。

    “老爹,您这话可就不怎么厚道了,我怎么听人家说,您这是要发大财呀?”

    也不知道刘长顺是个什么意思,语气阴阳怪调的格外刺耳,听的乔老爹是一愣一愣的,只得矢口否认。

    “没有,没有,发什么大财呢。”

    “我看你有事要去做,老爹我呀也要往家赶了,你去忙你的吧。”

    乔老爹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刘长顺,别过他直接就走了。

    刘长顺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他愣了半晌,脸庞忽然间的抽动起来,浑身一震,仿佛魔怔,突然鬼使神差的叫住了乔老爹。

    “老爹,您等一下。”

    他快步的来到了乔老爹的面前,待其停下脚步缓慢回头之时,一击重拳狠狠的袭向了乔老爹的腹部。

    乔老爹痛不欲生,吱吱唔唔的却说不出半句话来,肩挑的木桶滚落至地上,发生几声苦痛的悲鸣。

    “你...”

    刘长顺几下猛烈的袭击,乔老爹已经倒地不起更是动弹不得了。

    他以为乔老爹已经死了,惊慌失措下将乔老爹的尸体转移至赌坊周围的暗巷之中,并且在其身上收出了五十文铜钱,也就是乔老爹一天所得的银两。

    拿到五十文铜钱之后,刘长顺别无选择的回到了长运赌坊,继续开始了他的一朝暴富,并将杀害乔老爹一事抛之于脑后。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乔老爹并未完全死透,待其走后不久,提上一口气的乔老爹竟然从赌坊的暗巷之中给爬出来了,他得求救,却因为伤势过重无法发声,只得继续爬行。

    一边是长运赌坊,另一边是心扉院,乔老爹怕再次遭遇刘长顺,所以只好向心扉院爬行,最后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亡,无独有偶的倒在了心扉院不远处的暗巷中,所以才能被媛儿察觉。

    而刘长顺将这五十文铜钱挥霍之后,过了一把小瘾,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只好继续上路,去敲二更鼓时,却惊诧的发生,刘长顺的尸体不见了,但是一旁的两大木桶仍在。

    这可不妙,刘长顺大惊失色只得挑着担子快速去寻找,顺着地上依稀的血迹,最终找到乔老爹尸体的所在。

    死了便死了,刘长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却在这时,无独有偶,他发现了媛儿正在接近乔老爹的尸体,因为他是先来的,并不是偶遇,所以他知道此女子定然就是心扉院的头牌,于是乎一条毒计涌上心头。

    但是前不久经历了李言致一事,当他发现了尸体正是乔老爹之后,便顾不得许多,慌不择路的逃走了,自然没有注意到暗处的刘长顺,还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媛儿并不是第一报案人。

    实际上,在刘长顺报案之前,案发现场就已经被他完美的处理过,不过这五十文铜钱,却是最终的疏漏。

    李苪缓慢说完整件事情的经过,便回过神来冷冷的注视着刘长顺。

    李言致惊愕不已,他被李苪的心思缜密彻底的折服了,的确是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却合乎情理,他深深的呼了口气。

    “公子不愧是读书人,学识渊博,想象力如此丰富,小的岂会为了区区五十文铜钱害人性命。”

    “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苪目光如炬,深黑的眸子在发颤。

    “公子,拿出证据来吧。”

    “哼,李言致与媛儿从心扉院出来时是亥时过后,乔老爹被打以后也不过亥时三刻,但是卷宗上记载,乔老爹是在子时左右死亡,所以他一定在这条捷径小路上继续行走过,最后却倒在了心扉院一旁不远处的暗巷之中,而且是面部着地,所以晚辈敢断言,乔老爹是在地上爬。”

    “至于你要的证据...”

    李苪环视一圈,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本账簿,扬在了半空,冷冷的呵斥道:“这本账簿是记载了永淳元年三月十一日到五月三日的具体账目,上面的借账与还账,笔笔俱在。”

    “四月十八日,刘长顺借账三十七文钱,子时初还账五十文钱。”

    李苪手一扬,天文数字般的账簿重重落在了地上,拂起了大量灰尘。

    刘长顺望着可望不可即的账簿,再一次抬起了头,眼神茫然到惊恐至空洞,颓然如冰冷的尸体,轰然的倒塌。

    “是你!”

    乔氏顺势瘫坐在了地上,眼泪情不自禁的哗哗流下。

    “啪!”

    “来人啊,将刘长顺押下去,打入大牢。”

    罗老县丞再拍惊堂木,两指一并厉声呵斥道。

第六十章 后记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汉乐府《悲歌》

    五年前的一桩迷案,今日得以大破,是济县百姓的福气,更是李苪心中的福气,此案最终得以在他手中了结,时也命也!

    刘长顺早已经失去了生命,没有了灵魂的身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苟活,可以无视所有苦楚,死亡也许是最好的解脱,他早该死亡,或者说早应该解脱。

    他默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且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只是真相大白的这一天,刘长顺仍然在行尸走肉之间徘徊,没有人人口中相传的一朝暴富,倒是十赌九输令他刻苦铭心。

    面对正义的审判,刘长顺不喜也不悲,面无表情的痴呆就像是一具尸体,灵魂早已经泯灭。他既没有承认的自己的错误,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罪行给其他人带来的是什么,总之,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要走了,要去陪自己死去的妻子,去照顾九泉之下他那素未谋面的儿子。刘长顺想,他应该很听话吧。

    李苪虽然能够揣摩案情,却不能看透罪犯的心理,他不知道刘长顺究竟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考赌博一朝暴富的话,那早就应该死去,何必引人唾弃呢?

    他想,最应该期待真相大白的,应该是乔氏吧。

    她的反应、她的遭遇令人同情,乔老爹至死都没有看见自己的丫头嫁人,不过总算是户好人家,也可以告慰老爷子的在天之灵。

    喜极而悲,本应该高兴的事,想着想着就不禁潸然泪下。

    乔氏蓦然的坐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眨着眼睛,眼泪就像决堤的泄洪口,哗哗的就流下来了。

    她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爹,一生贫苦,却不甘碌碌而为的父亲,一把屎一把尿的含辛茹苦的将自己养大,五年的上诉之路没有白走,此乃老天开眼,百姓之福。

    “爹,您一路走好!”

    罗老县丞一声令下,公审在皂班衙役的低吼声中退去,冗长的龙虎啸声震耳欲聋,悠远流长,如同正义的审判在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嫌疑犯李言致当堂无罪释放,人证媛儿因其主动站出来作证,不但没有受到牵连,还因为李苪的关系受到了罗老县丞的嘉奖,虽然刺史大人脸色不悦,但是也不好说什么,他的意思反正就是无论无何李言致不能有罪,必须释放。

    拨开云雾见日出,此时夕阳西下,绚烂的霞光从天际漫射而来,无限美好。

    李苪正对着门外,嘴角轻微上扬,发自内心的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拱手朝着门外一干百姓施了一礼,以表敬意。

    李言致起身,经历了大起大落,性子已经被完全打磨了,若有所思的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呆若木鸡的注视着李苪,隔空抱拳施了一礼,不待李苪回敬,很快便洋洒洒的离开了,迎向了脸色逐渐舒缓的李老爷子。

    李苪重重舒了口气,微笑的朝着李言致的背影抱拳回敬,不过李言致自己未看见,倒是被正对着他的李老爷子望见了,别有深意的瞧了他几眼。

    李苪汗颜,眉头一挑,在原地吞咽着口水。

    “少爷,太好了,案子终于告破了,我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李二一喜,两三步的便来到了李苪身前,祝贺的说道。

    李苪欣慰的点头,叹然的回答道,目光逐渐深邃:“是呀,这件案子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欣儿与媛儿两人牵手拥抱在了一起,女人是水做的果真没错,唯有泪水才能表达心境,热泪盈眶,终是喜悦后的感动。

    两人并肩来到了李苪的面前,还未等他开口,两人像是商量好了的,直接双膝跪地,令他是措不及防。

    李苪惶恐不已,脸色微变,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品德是值得她们二人下跪的,俗话说得好,天地君亲师,除此之外的下跪会被人深深谴责的,李苪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两位姑娘这是何意?如此大礼,小生愧不敢当!”

    媛儿浅浅一笑,血气逐渐恢复过来的脸色,红润如樱,妇人独有的韵味风情万种,令人怦然心动。

    两人相视一眼,媛儿朱唇轻启,缓缓开口了。

    “公子切勿推辞,您可受此大礼。”

    “使不得,使不得!”

    李苪汗颜一笑,脸色绯红,一直延伸到颈脖。

    “李公子,您就切莫推却了,您可是媛儿姐的救人恩人,自然也是奴家的救命恩人。”

    两人不待李苪反应,不由分说的直接拜了下去。

    他刚要扶起二人,却被李二一把抓住了,低声私语道:“少爷,你就受了这一礼吧,不然两位小姐不会起来的。”

    李苪叹惋的点头,待拜下一礼后,赶紧搀扶起二人,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道:“两位姑娘,不知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二人已经仔细商量过了,打算赎身到外面走走,体验从未有的美好,也就不枉此生了。”

    媛儿瞧着欣儿,笑着回答。

    李苪轻咦了一声,诧异不解的问道。

    “云妈妈会同意你们二人赎身吗?”

    “她会同意的。”

    媛儿神秘兮兮的回答。

    李苪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肯定,不过媛儿并没有回答其中缘由的意思,他也没有深究,这个奇女子,李苪到现在也看不清楚。

    两人再次拜谢,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李苪也看出来了。

    欣儿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脸上浮现出少有的落寞,迈着沉重的步伐,渐行渐远。

    “公子,方大人有请。”

    耿捕头往门外望了几眼,人群大潮终于消退,而此桩命案则是成为了百姓的笑谈。

    “刺史大人找我?”

    李苪若有所思的问道,两三步的来到了耿捕头的面前,眯着眼睛问道:“他老人家还未离开吗?”

    “还没有,方大人正在二堂与罗大人洽谈,看样子是在夸赞济县的业绩,公子您想想,这五年前的一桩命案都破了,自当论功行赏。”

    耿捕头眉开眼笑,不禁喜形于色,他也最终缓缓地舒了口气。

    “哦,是这样啊!”

    李苪眨着眼睛点头,回答道:“耿大哥,带路吧!”

    “公子,请!”

    过穿堂,走过回廊式的过道,便来到了二堂之中。

    “晚辈见过罗大人,方大人!”

    “哟,之仁来了,不必行礼,快快请坐。”

    刺史大人老脸泛红,轻抚着胡须,笑眼咪咪的说道。

    李苪点头,往后退了一小步,坐到了右手边的位置上。

    “之仁啊,自阜县一别,本官与你也有十多天未见了,近来可安好。”

    “承方大人挂念,晚辈向来安好。”

    刺史大人把罗老县丞挑开,两人客套了一番,最终来到了正题上。

    “之仁,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李苪不知道刺史大人的用意,微微一愣,思索一番后,侃侃而谈。

    “晚辈从老家而来,北上探亲,与家父相聚,此大事告成,待明年开春,既返回老家,上京赶考,争取功名。”

    “争取功名?”

    刺史大人叹而笑道。

    “没有考虑过从商?”

    “没有。”

    刺史大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之仁,你如此聪明,考取功名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大人谬赞了。”

    “你会是个好官的。”

    方大人轻打着节拍,笑着对李苪说道,然后又看了眼满脸欣慰的罗老县丞。

    李苪不明白他的意思,满腹疑问的一直将刺史大人送出了衙门。

    这句话他好像听别人说起过一次,第一次是吴清绾对他对说的,第二次则是方大人,同样的话,不同的人,道理却是截然不同。

    不管怎么说,此案终究是了结了。

第一章 千古难题

    夜幕降临了,风逐渐停歇了,半圆的月儿挤出了云层,缺的那一点,不知道散落何处,又撞入了何人的怀中。

    衙门清净了,各处把守的衙役撤去了,往日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欢声笑语中逐渐消散,唯有守卫大门的衙役,才能感受到余波。

    监狱平静了...不...监狱一直暗流涌动,从未停歇过。

    三堂后为后花园,院内开阔幽静,雅致清香,前任县令置有花草树木,独步于此,往往令人心旷神怡,不过却是大费周章。

    李谷贤李大人调任此县,却废弃了此地,虽然李大人喜好雅静,但是对这样奢侈之所,也是深恶痛绝,唯有幽静,一直保留。

    赏月的好去处,两边回廊式的过道,中间置有一处石亭。

    李苪坐在右边过道的横栏上,抬头眺望明月,内心无限感慨。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不知为何,自从离家北上寻父之后,他独坐平地,抬头眺望明月的时候更多了,可能是因为思念故土,但是每每眺望明月,心中所想却始终不止于故土,更多的则是心里的一丝牵扯。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悠闲的赏月了,第一次是在血雨腥风之后,一切都回归于平静之始,这一次也是等到案子水落石出之后,风逐渐停歇,月儿也欢快的冒出了头。

    李二耐不住寂寞,索然无趣的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李苪虽然不知道,但是也能够猜到了,如果没有走远,定然是去沏茶了。

    不多时,李二便出现在了视线中,端上了满满一壶热茶,连连打着哈欠,睡意朦胧。

    “少爷,您在赏月吗?”

    李二放下茶具,无趣的来到了走廊中,时不时的眺望夜空。

    深邃黝黑的天空闪射着细致入微的光芒,透过云层而越发的湛蓝。

    李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默然的摇头。

    “没有,我在...”

    “我在想事。”

    李二莫名其妙的笑了,纳闷的问道:“少爷,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嗯,是这样的,案件本身已经了结了,凶手也抓住伏法了,似乎一切都好像已经完了。”

    “嗯...难道不是吗?”

    李二迟疑了,说着就像斟满了一杯茶,递到了李苪面前。

    热茶入喉,滋润心肺。

    “没错,话虽然如此,案件本身确实得以了结,但是我曾经说过,案件本身了结固好,不过其背后的故事,可远要比案件本身可怕的多,追其根本,这仍然是个难题。”

    李苪叹息一声,心头不免凝重了几分,将茶杯递给了李二。

    “就为这事愁眉苦脸啊?”

    李二双手接过茶杯,嘴里念念有词的喃喃道。

    “对,这是个难题。”

    “那这件案子背后的难题究竟是什么呢?”

    李二带着李苪进入石亭,不禁饶有兴趣的问道。

    李苪瞧了他一眼,眼神一凝,缓慢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前去长运赌坊的情形吗?”

    “当然记得了。”

    李二突然兴奋的叫道,跑到了李苪对面坐下,略微思考一番,开口沉吟道。

    “耿捕头说过,杨管事挺小心眼的,而且还对少爷你很害怕。”

    “不过我们第二次前去,这人就不在了。”

    李苪笑着点头,又继续问道:“你还记得耿大哥在长运赌坊说的话吗?”

    “嗯...耿大哥说....”

    李二犹豫了半晌,就是答不上来。

    “当我向杨管事问道刘长顺可在赌坊时,杨管事的答案令我有点生气,因为刘长顺这号赌徒实在是让人记忆犹新,杨管事怎么会不知道呢,然后耿大哥接下来的一番话,令我恍然大悟。”

    “耿大哥说道...”

    李苪背着手在石亭内踱着步子,稍微停顿,这才开口道:“像刘长顺这号赌徒在长运赌坊内并不是特例,他只不过是众多赌徒中的一个缩影罢了,如果只是说其名字,杨管事确实记不起来。”

    “还记得吗?”

    李二不明觉厉的点头,字字句句道:“长运赌坊内,不只是刘长顺这一号人物。”

    “嗯...我们可以换另一种说法,这样来说吧,长运赌坊内,人人都是刘长顺。”

    李苪沉声说道,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一道惊雷。

    李二开始琢磨这句话,突然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满脸惊愕。

    李苪此话的弦外之意就是,如果把耿捕头的这句话继续延伸,把刘长顺杀人犯的身份代入进去......

    “少爷,这...”

    简直无法想象,李二怔在了原地,表情逐渐凝固。

    “这才是本案真正的难题?你以为凶手抓住了以后本案就彻底告破了吗?这可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简单。”

    李苪深深叹了口气,摇头的泯茶。

    “少爷,我还是不明白,按照您的意思来看,长运赌坊中的赌徒岂不都是杀人凶手了?”

    李二略微思索一番,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李苪不可否置的笑了,轻吐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看李二仍是一副诧异不明的样子,他又缓缓开口了。

    “当然了,不可否置,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刘长顺的,刘长顺只是一个极个别的存在,他的特别遭遇,再加上一些不可抗力因素,致使他一时冲动,为了区区五十文钱害人性命,当然了,事前他并不知道乔老爹只有区区五十文钱。”

    “我们可以这样想想,刘长顺虽然已经伏法,但是长运赌坊仍在,赌徒仍然源源不断的大量聚集,有其一定有其二,第一个刘长顺倒了,定然还有第二个刘长顺从深渊中爬出来,并且屡禁不止,因为其根源存在,这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所以,案子本身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如梦魇一般存在的,往往就是其案子的本质,才是去除的根源。”

    李苪呼了口气,一时间搓手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李二渐渐明白了李苪的意思,心头不免凝重了几分,换做是他,恐怕也会如此无助的独处。

    “那我们该怎么做,能够怎么做?”

    “拔掉长运赌坊吗?”

    “这个问题我真的答不上来。”

    李苪微微叹息道,这倒是他的一句心里话。

    第一个刘长顺倒下了,会有第二个刘长顺从深渊里爬出来,同样的道理,长运赌坊倒下了,会有第二个长运赌坊,乃至第三个,甚至更多的长运赌坊站出来。

    这是一个千古难题,就如同如何处理官与民的联系一样,任重而道远。

第二章 大悟

    一片寒叶,伴着秋风落入水池,泛起点点涟漪,归于平静。

    垂拱三年,十月十二日,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进入深秋之后,昼短夜长,白天总是来得很迟,这天也不例外,约摸辰时三刻左右,天才大亮。

    天气比较干燥,辰时左右时天就大亮,仅仅也只是泛白,又将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确实睡了个好觉,不过在确保质量的情况下,并没有保证时间,这一觉李苪睡的很安稳,但是不知为何,卯时左右,他就朦朦胧胧的醒来了,躺在床铺上怎么再也睡不着了。

    卯时初,大半边天仍处在黑暗之中,但是衙门里一个个勤劳的身影早就充斥在县衙的各个角落了。

    三堂两侧是东西花厅院,为眷属宅院,由于李苪和其母没有跟随李谷贤一起前来,所以两侧的东西花厅院里非常的空荡,只有寥寥数几的仆人,丫鬟也只有两三位。

    不过为了照顾好这位远道而来的李公子,耿捕头可谓是煞费苦心,不仅调离了看守监狱的大部分衙役,甚至说成是十步一岗也不为过,李苪在哪里,整个衙门的重心就往哪边偏移。

    这是李苪最直观的感受,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此时李二还在房间里熟睡,李苪却因为睡意全无的在衙门里怡然自得的转悠起来。

    “公子。”

    清扫厅院落叶的老伯看见了李苪,便放下了手中的活,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李苪浅浅一笑,不失礼貌的点头回应。

    再是走廊过道的其他衙役,不论是年青的、还是年长的衙役,都率先热情的向他主动打招呼,心底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不禁让李苪有些飘飘然了。

    花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在县衙里大致了转悠了一圈,西北的院落格局与江南的院落格局还是有很明显的区别,首先便是显著的天气下所影响的花草树木。

    济县衙门的庭院中,有几株中等的银杏树,正值深秋时节,黄灿灿的银杏叶全部枯萎飘散,散落至县衙的每一处角落,而每天清晨的勤劳身影,正是老伯在清扫银杏叶。

    若是成片成片银杏林,秋风起黄叶纷飞的情景将会是如此的迷人,不多仅有几株银杏树,就显得太过单调了,所以老伯每天的话就很繁重了。

    江南水乡之地,一般大不小的每处庭院中,皆置一口池塘。

    池塘水清见底,各色各样的鱼儿在水中嬉闹玩耍,供人取悦。而且在杭州还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家中主人身份越尊贵,府中的池塘面积越大,水面上有桥,水中央有亭。

    到天大亮,李苪索然无趣,又一头钻入了书房之中。

    不多时,李二就悠闲的凑到了书房当中。

    “少爷,您可起的真早。”

    “嗯...醒来了睡不着,就起来转转。”

    李苪目不斜视的回答道,面对着木窗,细细品味着书中字里行间的蕴意。

    李二连连打着哈欠,寻得一胡凳坐下,无趣的撑着脑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李二,昨天没睡好吗?”

    “很好呀,睡的可香了。”

    李二用手撑着脑袋,嘴巴吧唧吧唧的张合,不用费多大的功夫就能做到。

    “案子一破,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也没什么事做了。”

    李苪轻笑了几声,摇头说道:“你说错了,像诸如此类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只不过我们的视线所见不远罢了。”

    “那就是手不够长,伸不出去呗?”

    李二一喜,悻悻的回答。

    李苪若有所思的点头,笑而不语。

    “对了少爷,您昨天说的那个问题虽然是个千古难题,但是就这么近的摆在我们面前,我们难道束手不管吗?”

    李二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间的问道。

    “管,当然得管了。”

    李苪眉头一挑,微微叹息的合上了书籍,返回木架之后,便走出了书房,李二不明所以的赶紧跟上。

    “少爷,我昨天回去后仔细思考了一番您所说的话,虽然我们的力量有限,但是多多少少有些力量,拔掉一个长运赌坊是一个,有第二个便做掉第二个...”

    李二褪去了俏皮的面孔,脸上呈现出少有的凝重之色,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们会一辈子守在这里吗?区于这片偏隅之地?”

    李苪哭笑不得的反问道,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办法显然不可取,首先不论我们是否扳的倒李家,而是这个取证不是那么简单的。”

    “哎哟,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李二浑身一震,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

    “办法固然是有的,不过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苪茫然的往前走了几小步,然后停了下来,目光逐渐深邃,似有洞察万物的敏锐。

    “什么意思?”

    李二听不明白,不明觉厉的问道。

    李苪突然露出了笑容,像是自个想到了一件光是想就足以激动的事,他仿佛的在脑海中回味。

    “你曾经不是问过我,读书是为了什么吗,今后要去做什么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您说‘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读书就是为了考取功名。”

    李苪释然一笑,重重舒了口气。

    “考取功名,衣锦还乡,少爷,不必要吧?”

    “若只是衣锦还乡、光宗耀祖,那自然是不必要了。”

    “嗯...”

    李二想不到了,围着李苪呆呆的转着。

    “要想彻底根除这个千古难题,任重而道远,说到底就是民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朝因此灭亡,被本朝取而代之。”

    “如果我们仔细剖析刘长顺的案子,不难看出就是一个民生问题,刘长顺为何而赌呢?”

    李苪面色肃然的问道。

    “钱?”

    “俗,俗不可耐。”

    “生活,你能懂吗?”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去赌博呢?他们愿意去赌博吗,赌博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一朝暴富吗?”

    “说到底,就是可以改善生活,无疑是一条捷径。”

    李二似乎渐渐明白了,面色凝重的问道:“只能做官吗?”

    “如今这个现状,俗话说的话,官不与民斗。”

    李苪苦笑的点头,表情逐渐凝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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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影介绍:
公元六百八十七年,垂拱三年之际,则天大圣皇后即位之前,值此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的年代,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正徐徐展开;然而荣世之下,一幕幕浊浪排空的好戏正在上演。
事出反常必有因,每一件光怪陆离的案件背后,总是令人悲愤填膺,哀叹顾怜。
瑞气祥云初盛,诗情画意正浓,喜看百花齐放,笑闻百家争鸣。拘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拘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拘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