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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闻人怀绿     拘影txt下载     拘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六章 药人心(七)

    “怎么又和官府扯上关系了?”

    清绾微微一愣,秀眉微颦,脸色略显难看。

    “官府?什么是官府?”

    包括盘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给听懵了,村长诧异的问道。

    李苪与清绾和李二两人相视一眼,不免犹豫了半晌,他紧皱着眉头,故事开头的隐情令他有些始料不及,李苪愕然的扫视着众人,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村长,您当真没有认错吗,就是这个字?”

    村长郑重的点了点头,很认真的回答:“老夫是不会记错了,虽然此事已经过去了十八年的时间,但是记忆却尤为深刻,仿佛就在昨天,这是在心中难以磨灭的印记。”

    “老夫虽然不认识这个字,但是依葫芦画瓢,这个字的形状就是如此,还有,我现在记起来了;他们个个衣着怪异,但是却与你们三人的衣物有许多的相似之处,好像帽子是几乎一样的;而且这群怪人虽然有几个带着刀,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凶神恶煞之人。”

    村长轻抚着胡须,微微一顿,似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对了,我记得所有人都叫其中一个怪人叫‘头儿’,不过肖三叔却叫他为...‘官老爷’,如今听李公子所言,这‘官老爷’到底和‘官府’有什么联系?”

    李苪心一沉,面色颇为的难看,村长讲到这里,已经描述的很详细了,不出意外,肖三叔那次偷偷摸摸的上山,不只是一人,而且还带来了官府的官差。

    思索到这里,李苪便不禁纳闷了,肖三叔好好的在城里面拜师学医,怎么又和官府牵扯到了联系呢?

    他不免陷入了沉思,不过这一时半会却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官府是朝廷设立的一个机构,官老爷就是指官府的人,这个范围很大,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过替官府办事的人叫官差,官差的范围也很大,而最末等的官差便是衙役,衙役隶属于衙门。”

    村长似乎没怎么听明白。睁着茫然的眼睛,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不只是他,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听明白。

    清绾眉头一沉,颇为苦恼的望向了李苪。

    “这件事说不清楚,所以不说也罢,你们听一下就可以了,要知道,跟着肖三叔偷偷摸摸上山来的这群衣着怪异的人,是山下的贵客,你们这下总该明白了吧?”

    李苪拱着两手,围着篝火缓慢的踱着步子,微微仰头,这才颔首说道,他做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

    “山下的贵客?肖三叔偷偷摸摸的带着这群山下的贵客上山来作甚,而且这群山下的贵客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友好啊?”

    村长微微一愣,倒是毫不客气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嗯...他们应该都是有目的的!”

    李苪缓慢的舒了口气,这才沉声道。

    村长闻言,面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他回头瞟了眼苏老爹,神色有些古怪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呢?”

    白云赶紧追问道。

    有什么要比真相更令人激动呢?

    “那一次,应该就是我们与肖三叔最后的一次暗中见面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

    肖三叔带领着这群怪人,高举着火把,在黑夜里搜索着进村的路,很显然他们没有得逞,气急败坏的离开了,似乎看起来很愤怒,很是不满,消失在我们视线中的那段时间里,那群怪人一直在咒骂肖三叔,他们终究是走了,六爷怕他们突然又回来,所以让我们在那里守候了一整晚,怪异的是,自从那晚之后,肖三叔再也没有回村了,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就是村子里一直流传的事情,肖三叔下山拜师学医十多年的事情杳无音信,突然的回村了,然而两年后的某个时间里,他又突然的消失不见了。”

    “他...他真的死了吗?”

    既然牵扯到了官府,李苪就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肖三叔的行为举止确实大有蹊跷,所以他不禁若有所思的问道。

    “这个恐怕没有人知道,就连后来的骆晶也回答不上来,活着还是死去,对于村子而言,没有丝毫的影响,过了一段时间后,也就只是存在于记忆里了。”

    村长面不改色的回答,看起来有些云淡风轻,不免令人胆寒。

    “那骆晶的死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接下来,尘封十八年之久的真相即将被揭开,李苪不禁有些恍惚,他们就真的离真相这么近了吗?

    村长沉默了片刻,篝火的金焰肆无忌惮的在他的脸上跳动,他抬头瞧了眼盘子,默然的说道:“我们的初心很简单,只是想保护这个自己生养的村子,为抵抗一切外邪从此奋不顾身,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的之力而已。”

    “我们真的做错了吗?”

    李苪闻言,身子陡然微颤,蓦然的闭上了眼睛,其他人皆是如此,内心五味杂陈,此时无声胜有声。

    自从肖三叔那天晚上偷偷摸摸进村被我们发现以后,我们兄弟三人便按照六叔的老办法,每天晚上守候到后半夜,这才回去休息。

    十天后的下午,我们没有等到肖三叔,却意外的等来了骆晶,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骆晶的身上,不只是她一人想要进村,同来的还有衣着怪异的那群人,仍然是那个头,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衙役。

    不过令我们感到些许诧异的是,骆晶与那群人并不是一起来的,骆晶先到,然后这才是那群怪人。

    等到那群怪人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当中之时,骆晶却早就已经被我们给抓住了,囚禁在了一处村子外的地窖当中。

    那群怪人无功而返,在原地转了一段时间,始终找不到进村的路,只待黄昏日落之时,这才悻悻的回去了。

    “肖三叔的事情倒是已经结束了,不过这也意味着另一个开始了,骆晶的出现比我们要等到肖三叔还要大吃一惊,因为那群怪人同时也跟着出现了。”

    “怎么哪里都有官府的影子?”

    李二诧异的撇了撇嘴,想不通的喃喃道。

    “衙役的出现确实挺诡异的,不过骆晶怎么也和官府的人扯上关系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故事的最后

    “官府的人真的是阴魂不散!”

    清绾横眉冷对,左手紧握着利剑,不免用力了几分。

    “既然有官府的人牵扯进来,想来此事也没有这么简单。”

    李苪方才稳住身形,心头如阴云笼罩,面色颇显凝重。

    “难道说此事大有蹊跷不成?”

    李二顿了顿,小声惊呼道。

    李苪一挑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以前的种种就算彻底过去了,如今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整个村子的将来。”

    苏老爹揪起了深深凹陷的小眼,与篝火的金焰相映衬,时不时绽放出让人难以琢磨的精光。

    苏老爹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结束已定,他要的只是最后的答案,对凶手裁定的答案,这是所有人都不愿面对的问题。

    “我们三兄弟按照六叔的吩咐,把骆晶安置在了村子外的一处地窖中,只有我们四人知晓,不过骆晶虽然是村子的罪人,但是毕竟是村子的一份子,所以我们按照骆晶的要求,给她带去了笔墨纸砚,而这件事就是三弟亲自去做的。”

    “骆老四是三弟的老丈人,这件事只有他去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就这样,笔墨纸砚落到了骆晶的手中。”

    村长长叹一声,两眼逐渐迷离。

    “既然笔墨纸砚都已经落到了骆晶手中,那最后又是如何再次落入了三叔的手中呢?”

    “三天之后,六叔做出了这个错误的决定,骆晶也同意了这个荒唐却不得吝啬的决定,她同意去死,同意为整个村子而死去,临死前将自己最爱的‘笔墨纸砚’交给了三弟,权当给大姐的一个盼头。”

    “不...不可能,二姐怎么会自己愿意去死呢?”

    二叔母睁大了眼睛,全身颤抖不已,就连声音都不免颤抖了几分。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会相信,如今六叔、二弟、三弟也相继离去,老夫一个人的话可能是一面之词,但是事到如今,老夫没有必要说谎,我累了,不想要隐瞒了。”

    村长怅然的闭上了眼睛,恍若的向老天爷救赎。

    “你说谎...你在说谎...”

    盘子从地上蹿了起来,冲着一个老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眼泪如同决堤的溃口势不可挡。

    “是你们,是你们将我娘亲给活生生的血祭掉了。”

    盘子精神恍惚,他木纳的望着老人家,如同一具行尸,迈着沉重的脚步,不由自主缓慢的走向了村长。

    “盘子哥,不要...不要再说了...”

    盘子的一言一行受所有人瞩目,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个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白云趁着清绾不留神之际,情不自禁的扑向了盘子,大声的痛哭流涕。

    他虽然对于生母这个概念很是模糊,但是村长这么说,只会让盘子感觉自身的罪孽正在逐渐增大,本是以命抵命的正义复仇,却缓慢的往荒唐的杀戮偏移,这是盘子最不愿意看见的。

    “老夫知道你们可能不会相信,但是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事实真相,是不容抵赖的事实真相;骆晶被我们四人活生生的血祭掉了,这个毋庸置疑,但她是自愿的,骆晶认为自己是村子里的罪人,不愿意苟活于世上,她的身子满是污秽,只有让圣水才能洗净,但是骆晶自认为会玷污圣水,于是她决定于圣水化为一体,临死前为村子贡献自己最后的一点绵薄之力。”

    这是李苪第一次看见村长流泪,不知道是为了不争气的自己,还是为了蒙冤而死的亲兄弟,亦或者是懵懂少年的杀伐果断。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发出声音,除了悲声的哭泣,如果可以说话,倒不如说村长是为了整个隐雾村而哭泣,流下了这个隐世村落百年来辛酸的泪水。

    “不...不是这样...”

    盘子身子一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李苪看了眼清绾,神情落寞的摇了摇头,村民的你瞒我瞒,最终酿成了这个让百年隐世村落流泪的悲剧。

    “苏季盼望着他心爱的女人一定会回到村子,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抚养盘子长大,有了这个盼头,苏季日复一日的在回村的路口等候,终于有一天,他心爱的女子真的回来了。”

    “尽管说这个美好生活的开始和他想的不一样,或者说还没有等到美好生活的开始就已经意味着结束了;当苏季发现他心爱的女子已经回村以后,他不禁欣喜若狂,等来的却是四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亲人,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掳至了后山禁地中,残忍的给血祭掉了,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一颗复仇的种子便已经埋下了。”

    “不难得出,十八年前的一场秘密的血祭,就是苏老爹与六爷的一个打赌,而整个血祭就是由六爷一人所主导的;十八年后的今天,一场杀戮的盛宴,也再次由一场荒唐的血祭悄然拉开了帷幕...”

    “时也,命也!”

    李苪睁了睁眼睛,痛心疾首,颓然的坐在了篝火旁,全身无力,仿佛虚脱了一般,身心已然疲乏。

    “盘子,你还认为值得吗?”

    盘子猛地一阵鬼畜般的摇头,大呼道:“李大哥,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又能如何...”

    他轻轻推开了白云,走路飘飘然,神情恍惚,嘴里一句话念叨个不停:“我要去找样东西,我要去找样东西,我要去找样东西...”

    盘子发了疯似的跑开了,李苪顿了顿,幽幽的开口道:“不必了,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李苪从李二手中接过了一块长方形的木头,放在篝火下一瞧,却是一件褐色的灵牌。

    其他人明显愣了一下子,但是盘子一眼便陷入了震惊中。

    “李大哥,你真是神了!”

    盘子颤颤巍巍的来到了李苪的面前,缓慢的跪了下来,面对着灵牌跪了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将冷冰冰的灵牌立在自己面前,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这个灵牌递给了二叔母。

    盘子又跪在了二叔母的面前,痛哭流涕:“大姨、小姨,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对不起你们。”

    二叔母和三叔母抱着灵牌依偎在了一起,什么话都没有说,灵魂仿佛也都被血祭给带走了。

    “李大哥、李二哥、清绾姐,有生之年能够遇见你们真好!”

    盘子释然的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掩盖了青涩,他并没有憎恨李苪,反而还抱着一丝感恩之心,心结已去,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清绾再也忍不住了,用手捂住口鼻,伏在了李苪的肩膀上,眼泪情不自禁的便流了下来。

    “盘子哥,你别说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白云牢牢的抱住了盘子,以前的欢声笑语在这一刻全部溃散,眼泪一遍又一遍的打湿了衣衫。

    “我们要好好的在一起,李大哥会祝福我们的,我要做你的妻子,我要为你生孩子...”

    “白云...来世吧...”

    盘子往后退了几步,颤抖的扶住了白云的双臂,温柔的为她抹掉了脸上的泪珠,轻声细语道。

    “不...不...我就要今生今世!”

    白云浑身战栗不安,他扑向了盘子,牢牢的抱紧了他,不让他有任何可趁之机。

    然而一个真心想死之人,谁又能拦的住呢?

    匕首刺破了腹部,鲜红的血液划开了天际,洒向了篝火。

    烈焰在熊熊燃烧,黑夜还很漫长。

    “白......”

    “不......不......”

    李苪惋惜的闭上了眼睛,他一把牢牢的抱住了清绾。

    .........

第一百五十八章 隐雾村的尽头

    夜深了,篝火不知道在某个时段,也熄灭了,它就像是个弃婴,火势渐强,而又泯灭于无形中。

    风还在吹拂,有一丝凉意钻入了心中,渗入了骨髓,侵入了肺腑。

    “心好痛!”

    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有人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话。

    有人在说话吗?

    没有人再说话,没有人想说话,也不没有人敢说话。

    多说无益,此时无声胜有声。

    再也没有什么对与错,什么是不该,什么是应该,或者是值得,亦或者是不值得,总而言之,没有人琢磨透彻。

    今天的夜晚格外的安宁,再也没有了流水的喧嚣,再也没有了看不见的恐惧,再也没有了杀戮的死亡,有的则是无穷无尽的迷茫与彷徨,下面的路该怎么走呢,每个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路就在脚下啊,却始终迈不出这一步来。

    李二和肖宁单独坐着,他们用手撑着脑袋,目光千篇一律的呆滞与木纳,触手可及的温度从他们的指尖悄然流逝。

    在黑暗的边缘,男子游离的端坐着,女子无力的软在他的肩上,目光没有对视,却不约而同的叹息了。

    深黑的眸子在湛蓝的夜空下闪闪熠熠,如同留住了一颗永恒的流星,映衬着天穹的某个角落,诉说着天地之间的光怪陆离。

    泪珠残留在眼角,苍白的脸庞满是憔悴之色,她审视着虚空,仿佛透过时间的流逝抓住了一丝的空间裂缝,她要回到过去,却是无稽之谈,女孩不相信这个骇人的事实,但是她紧紧的搂着自己心爱的男子,冷冰冰的温度告诉她,自己心爱的男孩已经变为了一具尸体,他已经死透了。

    没错,他已经死透了,或许死亡正是最好的归宿,没有之一。

    黑暗中,有人在剧烈的咳嗽,咳嗽不止却愈发的强烈。

    中年妇女牢牢抓着手中的木头灵牌,神色木然,十分平静的说道:“大姐,我累了,我要休息了,你不要太伤心了,平哥会照顾我的。”

    另一位中年妇女声音哽咽,她拼命的摇头,良久都憋不出一个字来,泣声泪下,如同来自九幽的啼哭。

    “累了就应该休息,但是我不想睡...不想睡觉...不想...”

    中年妇女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左臂猛地一阵颤动,紧握住灵牌的纤细手指,在木头上留下了三道深深的划痕。

    她还想继续抓住,却没有力气了,什么力气都没有了,木头灵牌方方正正的躺在了地面,记忆像风筝一样断了线,灰色的画面定格在了这里,时间年轮仍在不停的转动。

    “三妹......”

    哭泣渐止,黑夜还很漫长,但是白天终究会来临。

    .........

    天亮了,罪恶又带走了两条鲜活的生命。

    村子里已经流传开了,真凶已经被李公子抓住了,究竟是何人,引得人神共愤,冷静下来以后,村子便陷入了沉默中。

    村子一共就这么大一点,少了一个人,又如何不知,这是一个相互心照不宣的事实。

    案子已结,大家似乎仍在忙碌,准备着长辈们古老而又隆重的葬礼,盘子是不可能进入祖窟的,即便是苏老爹的允许,其他人也不会同意,再者盘子也不希望自己进入祖窟,他没脸面对祖宗。

    白云决定将盘子安葬在满是鲜花盛开的地方,头枕着潺潺流水,脚对着蜿蜒山川,那里有花仙子,花仙子将代替自己继续陪伴盘子往前走下去。

    没有人过来帮助他们,因为条件有限,村子里没有锄头和铁锹,李苪三人只能寻找尖锐的石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挖掘,到最后更是直接用手刨泥土,十指都给磨破了。

    肖宁也来了,这是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事情,就算全村人不肯原谅盘子,但是至少受他伤害人能够原谅他,也就行了。

    白云给盘子换上了一身暂新的白色襕袍衫,这是李苪承诺给他的大红袍服,权当婚袍的礼服;白云也换上了一身蓝色的襦裙,苍白的脸色显得有几分楚楚动人,这是清绾唯一的一件女装,他们两人穿着正好合上,白云抱着盘子,他们两人在这一天,在这一刻,喜结连理,这是一场跨越阴阳的爱恋。

    夫君苏盘之墓!

    承载着所有人的祝福,李苪亲手在木头上刻字。

    垂拱四年四月九日刻上。

    五人默默的站在了盘子的坟前,深深欠身三拜,没有黄纸,他们便用骆晶遗留下来的泛黄的白纸代替,李苪让李二取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本书,喃喃道:“盘子,这是我答应你的,临走时要送给你的书,你走了,我们也要走了,这本书...你就带下去看看。”

    李苪点燃了泛黄的纸页,待火势逐渐凶猛,便掷入了其中。

    剩下的白纸,清绾用力往上一抛,便随风到处飘散。

    “我们该回去了,盘子他...会开心的。”

    白云死死的盯着凸起的坟地,岿然不动,她犹豫了片刻,这才迟疑的开口说道:“李大哥,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想再陪着他一会。”

    李苪颔首点头,蠕动着嘴巴,终究是说不出话来。

    他们四人便先行回村了,村子里仍然到处是一片凄凉的情形,死去的几位长辈相继躺进了棺材内,二叔母与二叔母合葬,这是纯木头制成的棺材,算得上是村子里的最高规格了,盘子都只是简简单单用白布包裹着,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几位长辈的葬礼也是在今天举行,一行十多人,踏着沉重的步伐,再次前往了后山禁地中,祖窟内是一处天然阴凉潮湿的地方,因为条件不允许,土葬根本是行不通。

    苏老爹告诉他们,这是村子里独特的安葬方式,采用的是崖洞葬,木棺紧贴着石壁而立,脚下便是永远不会枯竭的源泉。

    实际上血祭,也就是在告慰死去之人的在天之灵,祈求他们能够保佑村子永盛不衰。

    李苪尊重村子里的习俗,于是便带着李二和清绾两人在祖窟外等候,趁此时机,索然的来到了泉眼处。

    神潭就是神潭,在那淡薄云雾下掩盖的泉水,散发着可以永驻容颜的鲜活生命力,它是无与伦比的华丽,竟引无数人尽折腰,这大概就是造物主的神奇之处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归去来兮

    在隐雾村的最后一个夜晚,李苪推却苏老爹盛情的邀请,仍然还是在盘子家中度过的,白云已经正式的住在了盘子家中,尽管村长百般的不愿意,但是碍于李苪等人的面子,这个时候还没有言辞阻挡白云,至于那以后的事情,李苪就管不着了。

    白云仍然还没能从盘子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这一击重创无疑是巨大的,仿佛直击灵魂深处,拷问着人麻木的内心。

    她显得有些呆滞,一个人从盘子的坟地回来以后,也没说陪村长说几句话,回来后一个人就独坐在堂屋内,一坐就是整个下午,村长中途倒是来过,看见白云的倔强,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时间会冲淡一切,留给白云的还有很多时间,包括这个隐世村落,有第一个一百年,就会有第二个一百年......不过他们该走了。

    下午从禁地回来以后,李苪三人帮助三叔母母子俩开始简单的收拾二叔的家,顺便又去了一趟南潭,打来了新鲜的泉水。

    泉水还是一如既往的甘甜可口,不过那张青涩的脸庞已经消逝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苏老爹、村长以及能叔的盛情邀请,李苪三言两句的给婉拒了,话到这份上,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苏老爹有些惋惜,李苪三人的离开就像是揭开真相一样,永远都会到来,可能是今天,或许是明天,总之李苪三人终究会离开,他们既然是隐雾村的贵客,同样也是隐雾村的过客,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脸上是强颜的欢笑。

    李苪决定明日翌晨离开,借着村民们还在熟睡之际,不留任何痕迹的离开,只做回忆里的人物,李二和清绾两人并没有反对,虽然他们在村子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眼泪却流下的太多了,是时候下山大笑一场了,只是他们的期盼。

    “也罢,既然小友执意如此,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翌晨,老朽亲自送三位贵客下山,不会惊动任何人的。”

    “那就有劳苏老爹了。”

    李苪微微欠身一拜,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他们把这个事说给了三叔母听,三叔母神情低迷,苍白的脸上满是憔悴之色,她身子微微颤动,片刻才反应过来,“决定了吗,明日翌晨就走?”

    李苪与清绾两人相视一眼,十分平静的点了点头,淡淡道:“是时候该走了。”

    “李大哥、李二哥、清绾姐,山头上还有许多无限的风光,你们都未曾目睹,何不再小住些时日呢,我带你们到处逛逛?”

    肖宁闻声靠了过来,非常惋惜的说道。

    “不用了肖宁,多谢你们的美意,这一路上来,我等三人也目睹了不少无限美好的风光,值此胜似仙境的地方,我等无福消受,是时候该回人间了。”

    李苪谢过了他的好意,不动声色的推辞。

    肖宁愣了半晌,回头瞧了眼自己的娘亲,眼角闪过些许的落寞,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他勉强挤出一丝的笑意,不禁红了眼眶:“那好吧,我...我明天送你们下山。”

    李苪凑了上来,轻拍着肖宁厚实的肩膀,面色颇显凝重的说道:“村子里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希望全在你们身上,你让大家伙都振作点,可千万别自己击溃自己,三叔母还需要你的照顾,白云也需要你来安慰,任重而道远。”

    肖宁微微皱眉,很认真的看着李苪三人,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会的!”

    李苪释然的松了口气,欣慰的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李大哥,你们...你们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肖宁小脸涨红,不敢直视李苪的眼睛。

    李苪沉默了半晌,左右看了下李二和清绾,微微一愣,笑着回答:“会的,只要村子能够一直的繁荣下去,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肖宁的眼神又坚定了几分,诚惶诚恐的应了声:“诶,我们一定会再次见面的!”

    三叔母在一旁默默的抹了把眼泪,强颜欢笑的说道:“那个...那个你们站着会,我去给你们做饭。”

    回到盘子家中去找白云,一进门就发现这傻丫头正木纳的坐在堂屋内,一动也不动,仿佛石化。

    能够唤醒白云僵硬的内心,想必除了盘子的声音以外,那就只剩下李苪三人明天离开的消息了。

    果然,白云神色怪怪的,眉头微动,喃喃道:“明天就走吗?”

    李苪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清绾柔声的告诉白云,他们已经决定了,不再村子里逗留,翌日清晨便会离开。

    白云神情落寞的低下了头,倒是没有多说话,一溜烟的跑进了房间里,拿出了盘子的那件弓弩,呈在李苪面前。

    “李大哥,这个弓弩就送给你吧,留作个纪念。”

    “送给我?”

    李苪愣住了半晌,却未伸手去接。

    “送给你防身!”

    他微微皱眉,却是双手以捧,郑重的接过了这个精致小巧的弓弩。

    “多谢了。”

    李苪诚惶诚恐的接过,仔细端详在手中,脸上闪过一丝的落寞,苦笑不跌的摇了摇头。

    他们都在三叔家吃饭,短暂的相处时间,白云显得正常多了,可能觉得心中有愧于三叔母,所以看起来有些拘谨。

    时间一闪而逝,吃过晚饭以后,李苪三人就去村长家中收拾行李,因为白云不回家住,他们也不好意思去村长家睡一晚,收拾完行李之后,便回到了三叔家中。

    凑合了一晚上,等到翌晨天微亮,李苪三人便离开了村子,虽然说是不想惊动任何人,但是苏老爹、村长、能叔、三叔母、肖宁、白云等人加在一起,在村子这五天的经历仍然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

    离开村子来到了下山的路口,李苪三人拱手一拜,让大家伙都回去了,苏老爹会带着我们三人下山的,其他人皆是应了声,却未动。

    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面,难舍之情顿时间涌上心头,李苪‘狠’下心来,带着李二和清绾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见...再见了!”

    ...

第一百六十章 终下山头

    猿吟山漏晓,莹散野风秋。

    红日掩藏在茫茫云海之中,朦朦胧胧如白纱一般隐约可见,风姿绰约,宛如翘首以盼等待出阁的大家闺秀,让人不禁想入非非。

    茵茵绿草在微风拂晓下,舞动着它那秀丽的身姿,一两颗晶莹的露珠挂在叶梢,摇荡着亘古长青的生命活力。

    走在坎坷曲折的乡间小路上,呼吸着暗香浮动的新鲜空气,观赏那芳香碧绿的花草树木,聆听这林间百鸟朝鸣的宛转吟唱,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没有了身心束缚的枷锁,就如同脱了缰绳的野马,在这天地之间纵意狂奔,自由是人人可以享受,却又不是人人能够享受的,在这矛盾的桎梏下,有人发了疯,有人成了圣。

    当走出树林的那一刻,精神恍惚如同看见了太阳的光晕,熠熠闪闪的阳光让人真不开眼睛,许久才恢复过来。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眉清目秀的少年在一块巨石上又蹦又跳,眉宇之间掩盖不住那胜似劫后余生的喜悦,一种欣喜若狂的怅然之感,顿时间涌上心头,那稚嫩的脸上满是那还未褪去的青涩之意。

    “没什么可高兴的,既然有苏老爹亲自带路,又何谈走不出这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山?”

    少年话音刚落,一只比女子的肌肤颜色还要白皙几分的手掌,便悄然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意味深长的拍了几下子,耳边便传来了男子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声音。

    少年兴致全无的撇了撇嘴巴,干巴巴的往后面望去,满脸委屈。

    最后一位走出树林的是,一位白面小生,身着白色胯袍衫的貌美女子,脸颊因为使上了劲而满是通红之色,她无奈的耸了耸肩,很快便跟上了最前面的淡青色身影。

    此三人行走在山间小路上,一位相貌堂堂的英俊男子、一个青涩顽皮的少年娃,另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手里剑白袍女侠,他们赫然就是清晨从村子里离开的李苪、李二与清绾三人了。

    这条极其隐秘的上下山之路,真的与他们误打误撞的上下山之路不同,虽然也谈不上凶险,却是复杂且诡辩多端,令人难以辨认其正确的山路,倘若没有村子里的人指引,定然会被困山里,到时候夜幕降临,免不了命散野兽爪下。

    苏老爹亲自将他们三人直至送到了半山腰,告诉他们只要穿过底下的一片不大的树林,就可以走到半山腰了,走吧,走吧。

    苏老爹挥手示意再见时,显得有几分伤感,黯然神伤;但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下山的路就在脚下,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们三人;老头子承诺,隐雾村的大门,永远为你们三人打开。

    李苪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绿色之后,苏老爹这才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去,顺势拾起了脚下的一根木棍,支撑着日落西山的半截身子,嘴里一直喃喃着:老了,不中用了,然后缓慢的向山顶走去,如同走进了自然的坟墓。

    树林里潮湿,弥漫着些许的云雾,就像是后山终年隐蔽的仙林,李苪知道了,这是雾里大仙在为自己三人送行,送他们三人返回人间,最后待云雾逐渐散去,他们听见了鸟雀欢快的嘀叫,婉转清铃,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便走出了这片树林,也就是村子里的第一道屏障,他们已经彻底打破了这层桎梏。

    李苪一声不吭的在前面走着,走出树林后也没有休息,仿佛止不住脚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清绾倒还好,不费丝毫力气,不过李二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上气不接下气,直呼道:“慢点少爷,休息会,休息一会吧。”

    他蓦然的抬头,望了眼火辣的太阳,缓慢的眯上了眼睛,用衣袖云淡风轻的擦拭着满头大汗,轻吐道:“也好,这大太阳照射,一直这么赶路也不是个事,先找个阴凉处休息片刻吧。”

    李二大喜过望的应了声,狠狠的舒了口气,大赦般的跑开了。

    “喝口水吧?”

    李苪没有富家公子的大架子,让李二找了个稍微阴凉的地方后,他二话不说的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清绾微微皱眉,一口气的赶路,已经是香汗淋漓了,她嘴唇干枯,利剑却始终未离手,半眨着眼睛,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李苪凑了过去,坦然的说道。

    “嗯?”

    清绾眉头微挑,轻笑的点了点头,然后利索的从肩挎的白色包袱中取出了早就灌的满满当当的水袋;当然了,这里面装的泉水,就是被村民用鲜血寄予了美好祈盼的圣水。

    水袋口放在唇边,清绾先是愣了半晌,然后便是细致的泯上了几口,甘甜的泉水滋润着咽喉,她抛下了所谓的芥蒂,猛地大饮几口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苪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四月十日,好像没有什么特殊。”

    李二凑了过来,脱口而出。

    “四月上旬的天气就如此反常,那再过些时日的酷夏,岂不...”

    李苪微微皱眉,蠕动着嘴巴,却没有说出后半句话来。

    清绾和李二相视一眼,睁了睁眼睛,不免无奈的笑了笑。

    “走吧,我们该启程了,一定要在黄昏之前走下山头。”

    他们三人又呆上了一会儿,这才顶着个大太阳,继续往山下走去。

    在山腰与山脚的这段路上,竟然是与太阳背道而驰,这样再好不过了,褪去了高温的炙烤,他们走走停停,沿着一条曲折的小路,最终还是在黄昏时分走到了山脚下。

    李苪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肖三叔与骆晶前后两次上山,一个是临近黄昏,一个却是夜幕降临,除非是和李苪他们三人一样,在清晨出发,才有可能是下午回到村子,但是前提是,不休息的话。

    山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山坳,仿佛一只石蟾匍匐在了地面上,他们从一堆怪石嶙峋的裂缝中闪了出来,这绝对是一处极佳的风水宝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圣水的来由可能是因为上千年的酝酿而成。

    夜幕降临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消失的片段

    走下山之后,一共有两条路选择,往右走是直接去往烈山县,而往左走就是原路返回和集县,至于怎么走,就要看李苪怎么说了,因为李二和清绾两人并不识路。

    李苪带着他们往左而行,决定前往和集县暂住一番,至于为什么,李二和清绾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非常有数,但是并没有点破。

    他们自己寻找的那条上山的小路,很显然并不是在这头,从苏老爹指引的山路一直下来,便直接走出了整个山头,不过仍然是荒郊野岭,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已经走出山头的范围了。

    趁着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李苪三人抓紧时间,一口气往和集县的方向赶去,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以后,他们便走进了一处较大的树林中,李苪决定在这里面夜宿一晚,明日一早,直接到山脚下最近的村子里去看看,或许那一点点消失的片段会逐渐的清晰起来。

    他们三人分开拾来细枝,然后在一圈粗大的树根底下升起了火堆,李苪三人聚在一起,围着火堆而坐,就像是围着村子里希望的篝火,有种似曾相识的忧伤感。

    周围黑漆漆的,恐惧如潮水般从四周涌来,肆无忌惮的挑逗着他们困乏的神经,山脚下不比山头,时刻都有微风吹拂,此时的树林里静悄悄的,有些湿润倒还有点清凉。

    树林里的清凉与火堆的炽热相中和,非常的舒适,李二和清绾坐地面,背靠着古树粗大的树根,一天的赶路早已经困乏了身子,三人无话,不大一会儿,眼皮耷耸着就快要闭上,周围的无限黑暗早就被他们两人抛在了脑后。

    每个人的话都很少,就连一向是话痨的李二也无力的闭上了嘴巴,他把包袱枕在脑后,看起来十分的惬意。

    李苪用细枝拨弄着火堆,使它物尽其用的燃烧,焰火在黑暗里非常的惹眼,驱散了不少的惧意。

    “你们睡会吧,我来守着,恐怕明天又是一整天的路程。”

    他盘坐在地上,扫视着四周的黑暗,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二闻言,讪讪的笑了笑,他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脸庞,缓缓的舒了口气,总算提起了一丝精神来,这样一说,他反倒不好意思睡觉了。

    清绾也是如此,她的脸庞有些发烫,把头往下压着,手握着利剑,左右摆弄了几下子。

    “少爷,我们明天去明溪村吗?”

    他们三人就这样一直干坐着也不是个事,李二微微一愣,便弱弱的开口问道。

    “没错,我们要尽快的赶到明溪村。”

    这件事上,李苪没有丝毫的隐瞒,而且他们此行赶往和集县的目的,很大程度上就是奔着明溪村而去的。

    清绾猛地抬起了头来,秀眉微颦,似乎想到了什么,“小白脸,这件事你真的一定要彻底的调查清楚吗?”

    “嗯......”

    李苪没有明确的回答她,吱吱唔唔的沉吟了些许,叹然道:“在这件事上面,仍然还有许多消失的只言片语,这些都值得我们去发掘,让尘封的往事重见天日。”

    “可是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了,这桩荒唐的往事已经带走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就算我们可以彻底的调查清楚,但是人已经都不在了,难道我们还返回村子,在坟前哭诉吗,这一切早就成为了定居。”

    清绾嘴唇颤抖,她显然并不赞成李苪的做法。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件事围绕着整个圣水而展开,它已经无情的收割了七条人的性命,盘子含着羞愤、委屈和不甘自杀;二叔母抑郁而亡;三叔、六爷、二叔残忍被杀,骆晶被血祭,这看似简单死亡的背后,却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穿插在一起,如果不将这根线剪短,我自己内心过意不去,这已经不仅仅是将真相揭开这么简单了。”

    李苪缓慢的站起身来,一手抚在古树上,感受着它历经的沧桑岁月,冷淡的神情也逐渐释然了。

    “竟和官府扯上了关系,这能简单吗?”

    清绾还在脑海中思索着李苪讲的这些大道理,先是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脑筋再慢慢转动。

    “继续调查下去倒也没多大问题,反正结局已定,不过这山下也不比山头上,这十八年前的往事,能有几个知道的呢,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知晓?”

    李二想打消李苪的积极性,眼珠碌碌一转,突然想到了个点子,赶紧开口劝说道。

    清绾眼睛未眯,故作难为情的附和:“是啊,这十八、二十年前的事情,的确有点难度,如同大海捞针啊?”

    李苪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峻性,面色逐显凝重,他自个在火堆旁琢磨片刻,沉思道:“我早就想到了这点,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件事上面,有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可以从这里下手。”

    李二拉下脸上,没好气的追问道:“什么线索啊?”

    李苪还未回答,清绾便抢先一步道:“官府!”

    “没错,官府行事太显眼了,虽然没有人敢声张,但是看见的人一定很多,我们只要寻找当年看见这件事的人,就可以深入剖析,从中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诶,没人敢得罪官府,谁会和我们将这些呢?”

    “这就要动脑筋了,再说了,此事确实间隔甚远,还是等我们赶到明溪村再说吧,要见机行事。”

    李苪微微一笑,目光逐渐的深邃,在黑夜闪闪熠熠。

    “也对,或许老天爷会眷顾我们的,现在只要好好的休息一晚。”

    李二仰望的天穹,看着头顶上闪亮的星星,他的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那憨实的腼腆青年,以及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少爷、清绾姐,你们说如果那天我们就在树林里夜宿一晚,那故事又该怎样被改写呢?”

    李二默然的眨着眼睛,很真诚的问道。

    这个问题李苪还真的答不上来,清绾更是如此,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火堆,低声喃喃道:“现在山头上,会不会有一群思念着我们的人无法入睡呢?”

    他们三人如是的想,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仰望着苍穹,看着头顶上无限远、莫名近的亮星,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五天前,那个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或许在山头上的某个角落,真有那么一群人,因思念而无法入睡。

    长夜漫漫,故事仍在继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宿破庙

    天色越来越暗了。

    乌云像赶集似的一个劲地压向低空。云越来越厚,天也显得越来越低,一时间,天昏了,地暗了。一片可怕的黑暗像贪婪的恶魔一样企图把整个世界吞下掉。

    大雨滂沱,人们说这是龙王爷发脾气了,他老人家撒了泡尿,漫天大雨如瀑布一样的倾盆而至。

    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岭,在一处阴暗的破庙里传来了微弱的火光,借着微弱的火光向破庙里看去。里面四处布满了灰网,地面被厚厚的尘土所掩盖。破庙深处的墙壁中央赫然耸立着一尊佛像。佛像也被蒙上了厚厚的灰网和尘土,面目全非,已经看不出是彩塑了。

    火光来自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几根树枝,两三件衣袍挂在了上面,不疾不徐的烘烤着。

    破庙里潮湿,外面雷声作响,冷风从千疮百孔的窟窿里钻了进来,‘哗哗’的雨声扰乱着天地间的秩序,冲刷着一切必要的、没必要的尘埃,如同冷面的菩萨,冷不丁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叱咤。

    “轰隆隆”

    空气沉闷,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掌强压而下。

    紫电从天穹射来,石墩的鬼神像一下子仿佛活了过来,露出了凶神恶煞的样子,张牙舞爪的注视着无礼之人。

    少年下意识的抬头,勉强缩了缩身子,内心一阵胆寒,微微皱眉道:“这庙可真够破的,是城隍庙吗?”

    “管它是什么庙,我们都已经拜过了,自问心无愧,何惧之有?”

    坐在他对面的青年暗自挑眉,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回答。

    他看出了少年的心思,刚才的那一道霹雳,仿佛落到了眼前,似乎就像是此地的主人不欢迎他们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让人头晕目眩。

    “嗯......”

    少年吱吱唔唔了半晌,努了努嘴巴,尴尬的笑了笑,“少爷,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青年顿了顿,这才正色的瞧了他一眼,戏谑道:“怎么,害怕了?”

    “怕倒是不怕,只是这天气...实在是有些太反常了。”

    少年缩了缩鼻子,下意识的往外头瞟了几眼,似兴奋,同时还带着几分惶恐,要知道昨天的太阳可是无比的火辣,陡然一转眼,立马就变得大雨瓢泼。

    “是啊,这雨...几乎是下了一整天。”

    清绾秀眉微颦,哀怨的喃喃道。

    她抖了抖衣袖,里层的汗衫仍然黏在肌肤上,让她极为的反感,因为清绾已经几天没有沐浴了,几乎是一整天的滂沱大雨,成为了最终的元凶。

    李苪三人自从天还未亮就出发了,还没有等到走出树林,这老天爷丝毫不给面子,说翻脸就翻脸,雨势迅猛,一浪高过一浪,所幸他们早就预料到了,寻得了一处荒废的草棚,这才得以避过了势头。

    待雨势渐弱,他们三人一口气的赶路,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时辰,便来到了这处破庙中,前一脚刚踏进去,下一刻风云骤变,直到现在,夜幕又再一次的降临了。

    李苪倒是不以为然,他整理着衣袍,没有接话。

    “少爷,你说这真的就是城隍庙吗?”

    李二似乎仍不死心,重新审视着头顶上的破庙装饰,眨着茫然的小眼睛,若有所思的问道。

    李苪沉默了片刻,手中动作不停,仍然往火堆中掷入细枝。

    “如果这真的是城隍庙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离明溪村...很近了?”

    清绾眉头跳动,一时间兴趣大增,试探性的回答。

    “不用继续猜测了,这的确就是一个废弃的城隍庙,而我们距离明溪村,或者简单的来说,我们现在已经在明溪村的范围内了。”

    “不可能吧...这儿可是荒郊野岭?”

    清绾迟疑了片刻,内心揣度不定,半信半疑的说道。

    “所以这间城隍庙就被废弃了。”

    李苪轻拍着手掌,微笑的回答。

    不过李二与清绾相视一眼,仍然是不明白,“对了我们曾经到明溪村问过路,你是不是记得这个地方?”

    “那倒不是,我们三人是在明溪村里头问的路,这里看起来确实是荒郊野岭,所以我猜测,这正是废弃这间城隍庙的原因之一;其二,这里能够有庙宇存在,附近一定有人烟,至于是不是明溪村,这个就不好说了。”

    “等一等,好像有人过来了。”

    李苪话音刚落,清绾却突然蹿了起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眉头微微一皱,侧耳聆听。

    破庙内顿时间安静极了,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踏水声,慌乱中透着一丝的埋怨。

    静听之中,踏水声渐小,他似乎已经停了下来,想必是已经走进了破庙内,但是看见了里面传出的微弱火光,不由得踌躇起来,思考着到底要不要进去避避雨,李苪顿了顿,示意清绾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朝着外面呼喊道:“外面是何人,不妨进来避避雨,淋坏了身子可不妙。”

    几息时间之后,半扇残缺的大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清绾紧握着利剑,手掌一翻,大拇指便扣在了剑柄之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来人一只脚跨入了破庙中,诧异的盯着光源处,脑中又闪过到底要不要进去的念头,耳边暴雨的声音不曾停歇,他一咬牙,便硬着头皮的走进了破庙之中。

    破庙的屋顶之上满是窟窿,唯一的一处不漏雨的地方,恰好被李苪三人占据着,除非是往他们这边靠拢,否则的话,与在外面无异。

    此人步履蹒跚,颤颤巍巍的往李苪三人的方向靠拢,临近时便彻底的愣住了,进退两难。

    接着微弱的火光,面对着他的李二上下瞧了一眼,小声的脱口而出:“少爷,是个樵夫。”

    李苪一挑眉,顺势起身缓慢的转了过来,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微微欠身拱手一拜:“这位兄台,小生有礼了。”

    确实是一位樵夫,一个老实巴交的樵夫,年青人模样,全身湿漉漉的,雨水顺着粗糙的轮廓拼命的往下掉,他很紧张,眼神慌乱不已,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傻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飞快的放下了背后的一大捆木柴,没有了木柴的束缚,他好像浑身不自在,再加上三道诧异的目光,更是惊恐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致的方向

    “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李二,不可胡言!”

    李苪眉头一皱,微微偏头呵斥道。

    李二吐了吐舌头,悻悻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兄台莫怪,这是在下的书童,我们没有恶意,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难免会有所紧张。”

    年轻人艰难的点了点头,他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也可能是汗水,总之他全身都是湿的,用衣袖擦脸无疑也就是再次洗了把脸,不过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他越擦越快,一遍又一遍,这下可以肯定了,年轻人擦拭的是汗水。

    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揪了下单薄的衣衫,讪讪的笑了笑。

    李苪仔细打量着他,淡淡的问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兄台这边请,小生升起了火堆,可以驱寒。”

    年轻人可能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不过看着李苪的手势倒也猜到了几分,拘谨的不敢抬脚,下意识慌不迭的摆了摆手,但是他很显然意识到了自己艰难的处境,又只好两手作揖的深深拜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这声音有些生涩,而且略带丝沙哑与颤抖,更重要的是口音还很生僻,如果不仔细听,却是难以辨认。

    李苪与李二和清绾两人相视一眼,暗自苦笑不已。

    年轻人似乎把那捆木柴看得尤为重要,方才席地而坐,又赶紧跑到了自己的木柴边,抱着一起走了过来。

    他只是坐着,却不安分,努力的把自己玩火堆靠近,炽热的温度如同一股暖流让他镇定了不少。

    “兄台不必太过客气,你把衣服脱掉放在上面烘烤下,这样干的更快,以免冻着了身子。”

    李苪说着便起身俯蹲而下,从木架上取下了自己的淡青色襕袍衫,很快便披在了身上,虽然还是有些湿润,却也勉强可以穿着,不过年轻人又是猛地一阵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俺...俺只有...只有一件衣服。”

    他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瞧了眼貌美的女子,又赶紧低下了头来。

    清绾稍微放下了警惕,暗呸了一声,然后将汗衫两袖放在火堆旁,反复的烘烤,致力于最快的烘干,因为她也想要穿袍衫了。

    李苪哦了一声,轻笑了瞥了眼清绾,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件事。

    年轻人心中有许多了疑问,但是自身性格使然,倒是始终没有率先开口说话,更多的想必还有清绾带给他无形的压力,促使着年轻人一直没有动,仿佛石化一般。

    他们三人正打算着如何赶到明溪村,来到这破庙中却也是在荒郊野岭之地,这下倒好了,天无绝人之路。

    不过李苪是这样想,年轻人也是再这样想着,心里一直在默默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显灵了。

    “兄台,在下见你一身樵夫打扮,想必家也在不远处吧?”

    “俺...俺不明白你的意思?”

    年轻人有些茫然,手足无措的回答。

    “敢问兄台,你的家在何处?”

    也许是李苪太客气了,客套话说了一大堆,年轻人并没有听明白。

    “俺的家吗,恩公...你问这个作啥子?”

    年轻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听懂了,却是很意外,不过让李苪三人惊讶的是,这小伙子警惕性倒是不低。

    “兄台,你不必太紧张了,在下只是看你背着这么一大捆木柴,想必就是在往家里赶吧?”

    年轻人下意识的抓住了捆绑木柴的藤蔓,却愈显紧张的点了点头。

    “没错,俺就是在往家里赶,这鬼天气,真叫人遭罪。”

    说到这外面下着的瓢泼大雨,年轻人的脸上这才有了丝厌恶表情的轮番变化,很显然对此很不满意。

    “这破庙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距离你家应该不远吧?”

    李苪顺势瞧了眼破庙屋顶上的大窟窿,雨势仍然没有减弱的意思,不过雷声倒是已经消失殆尽了。

    “嗯...俺家...俺家....”

    年轻人想回答来着,不过迟疑了一番,却是欲言又止。

    “哦,是这样的兄台,在下三人至烈山县而来,要前往和集县,听闻城中有位神医,在下专程前来拜访,力求拜师学医,不料行至此处,突遇滂沱大雨,见天色已晚,只好来此破庙暂避一宿,待明日放晴,需寻得一处村落,整顿一番,故此有所一问。”

    年轻人愣了好半天,显然没有明白李苪过多的客套话,思量了片刻,这才若有所思的回答:“是这样啊,俺明白了,你们这是要去县城里看大夫?”

    “啊...对对对,正是如此!”

    李二抢着回答。

    “俺家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村子里——明溪村。”

    年轻人试着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笑着回答道。

    李苪眼神一凝,左右瞧了两眼,心中这才安定了不少。

    “嗯,这就对了,这间城隍庙坐落于此,想必距离县城应该不远了吧?”

    “没有没有,县城郊外建立的城隍庙太多了,所以也荒废了很多,这间城隍庙因为地处偏僻,还没建成就给荒废掉了。”

    “哦,村子周边还有另外的城隍庙吗?”

    “恩公,你问这个干啥子?”

    年轻人睁着茫然的眼睛,诧异的问道。

    “兄台多虑了,在下只是觉得偌大的一个庙宇就此荒废了,倒是有点可惜。”

    李苪故作惆怅一番,而目光逐渐的深邃。

    “可惜倒是有点可惜,不过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我们村子的西边也有座城隍庙,但是不知为何又给荒废了,后来被城中的一群乞丐给占领了,也就是个乞丐窝。”

    “村子西边的破城隍庙,乞丐窝...”

    李苪一下子就想起了苏老爹向他们提供的一丝线索,看来果真没错,肖三叔无一技之长,下山之后只能是沦为乞丐。

    “乞丐...”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蹿了起来,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沉思中。

    “恩公这...这是怎么了?”

    年轻人把声音压得很低,不禁诚惶诚恐起来。

    清绾微微一愣,与李二相视一眼,很自然的露出了兴奋之色。

    眼前似乎明了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着边的大事

    “那群乞丐是县城里的乞丐吗?”

    “俺不知道,从村子往西一直走,便是县城了,那座破城隍庙就是在县城郊外,应该都是城里吧。”

    年轻人这下又用衣袖抹了把额头,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完全没有了,他憨憨朝着李苪三人露出了笑容,稍微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那座破城隍庙周边有许多村子吧?”

    李苪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来,虽然年轻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不多,所以这座城隍庙也给废弃了。”

    李苪微微皱眉,自个琢磨了半晌,留给了年轻人一个喘息的时间。

    “兄台,村子近些年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

    清绾瞥了眼李苪,往右边挪动了几分,饶有兴趣的问道。

    年轻人拘谨的看着清绾,满脸通红,侧耳微动,手中的动作也逐渐缓慢的下来,他吱吱唔唔了半晌,迟疑了一番,猛地一阵摇头。

    清绾心一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满腔的积极性一下子全被打消了,当场脸就黑了下来。

    年轻人愕然的看着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坏了,身子微颤,就连嘴唇也都颤抖了几分,他很快就在脑子里思考起来。

    “俺...俺没有说谎。”

    他不禁急了,坐直了身子。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清绾理所当然的不再理会他了,顺势将目光放到了别处,她披上了自己杏色的襕袍衫,面色逐渐冷淡。

    “让俺好好想想...”

    年轻人额头上直冒冷汗,他揪着自己的衣襟,打了个激灵。

    李苪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免有些好笑同时还有些生气,他刚想劝阻此人罢了,谁知道他却突然开口了。

    “五年前好像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不过似乎不是在村子里发生的,也不是在县城里,应该是在邻村...对了,还有那座破的城隍庙,俺就知道这么一件大事了。”

    年轻人内心苦涩,赔笑的望着清绾。

    李苪犹豫一番,也就不再开口了。

    “快说来听听。”

    清绾打起了精神来,呼喝道。

    “那是在五年前,也就是我十九岁时发生的一件大事,那时候我还在县城里帮人打杂,某一天的早上,就看着北城门的方向,围着了大量的百姓,听说余大人高升,借此之机回家省亲,县太爷率全体官员以及县城乡绅出城迎接,那场面旗鼓喧天,真叫一个热闹。”

    说着说着,年轻人手舞足蹈,毫不加掩饰的露出羡慕之意。

    不过可惜的是,这似乎与李苪三人预期的答案相差甚远,所以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是看着年轻人一脸兴奋样,他们也不好打扰。

    要说到大场面,嘿嘿...李苪三人笑而不语。

    “余大人,他可是恭州和集县人氏吗?”

    “俺不知道,那可是朝廷命官,不是我等小人能够打听到的。”

    李苪撇了撇嘴,顿时有些语塞。

    “那为何叫回家省亲?”

    李二愣了一下子,赶紧追问道。

    “嘿嘿,这个你们可能有所不知了,余老爷在调走之前曾经在和集县当了十年的县太爷,这里可以算是余老爷第二个故乡,这是他自己对乡亲说的。”

    清绾对此没有丝毫兴趣,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回答:“原来是这样啊,倒也没错。”

    “兄台,那这件大事如何能与村子...邻村扯上关系,而且据你所言,似乎还与城隍庙有丝说不清的关系?”

    李苪缓慢的走了几步,不禁颔首问道。

    “你们都别急,俺是听村子里的长辈们说的,那时我才知道了,原来余老爷回县之后,在县太爷等人的陪同下,竟然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小石村,也就是邻边的小村子;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被吓了一大跳,听说还有许多个官差,刀都拔出来了,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还以为小石村发生了什么大事,没等到打听清楚,第二天清晨,又有人说了;他们昨天晚上看见余老爷带着县太爷,让手下的官差重重围住了那座破败的城隍庙,早出晚归的乞丐被一网打尽,听说是他们窝藏了一个逃犯,但究竟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说得清楚,那些人太狠了;死了好几个疯疯癫癫的乞丐,因此那座破的城隍庙确切的空置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后来四处逃散的乞丐无路可走,又重新回来了。”

    “朝廷命官滥用职权,如此的草菅人命,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清绾一下子蹿了起来,手握着利剑,面色肃然。

    “一群臭乞丐而已。”

    年轻人满脸的厌恶之色,低语了一声。

    “兄台,言之过矣,人人都有落魄的时候,再者乞丐也是人!”

    李苪皱着眉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他咬着嘴唇,愣了半晌,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苦笑不跌的点了点头。

    “怎么管啊,万一那群乞丐真的是窝藏了逃犯呢,或者说有个逃犯躲进了破城隍庙中,只是乞丐自己不知道罢了。”

    年轻人眨了眨眼睛,有些慌张的回答。

    “不会的,这件事不应该发生。”

    李苪顿了顿,淡淡的说道。

    “什么意思?”

    他们三人皆是不明白。

    “围剿逃犯这件事,县太爷可能会亲自到场,不过因为余大人的到来,而又显得不太可能;但是既然余大人也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里面就已经含有戏耍的成分了;而且最重要一点是,余大人高升之后回家省亲,应该是与县城里的地主乡绅坐在一起花天酒地,好让他们尽一下地主之谊才对。”

    “少爷,你不要把朝廷命官都想的这么坏。”

    李二讪讪的笑了笑,没好气的低声说道。

    李苪瞟了他一眼,轻笑的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回答:“数十年没有升迁的县官,一是礼数没有到位,二则是无德而没有作为,很显然就是没有作为,等到礼数到达一定高度时,时间一到立马升迁,高升之后回家省亲,莫不是为了显摆,还能是为了公务吗?”

    李二涨红了脸,悻悻的点了点头,这个他没法接。

    “哦,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清绾意味深长的喃喃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假冒官差

    “嘘,这件事可别瞎传。”

    年轻人浑身一颤,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神情突然一紧,不由的诚惶诚恐起来,似乎是想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画面。

    “官家的事情,可不是我等寻...寻常百姓家能够揣摩的。”

    他有些汗颜,话到一半,不知为何却顿了顿,蠕动着嘴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这句话。

    破庙里光线很暗,但是借着微弱的火光,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李苪三人的衣着与面容还是非常的清晰可见。

    寻常人家会戴着襆头纱帽吗,更何况眼前的这位青年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很显然就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口口声声称右边的这位少年是自己的书童,虽然没有标明女子的身份,但是单凭她左手扣着的利剑,也就知道这伙人绝对非比寻常。

    不过相逢即是缘,年轻人心想,自己还是给他们提个醒比较妥当。

    “多谢这位兄台相告,你的好意在下三人心领了。”

    李苪微微一愣,丝毫没有在意,欠身拱手一拜。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年轻人赶紧起来,慌不迭的摆手:“使不得恩公,您太客气了。”

    “兄台多虑了,你先坐下谈话吧。”

    年轻人应声坐下,却感觉浑身的不自在,背后凉嗖嗖的如坐针毡。

    这个话题看似已经终结了,李苪缓慢的坐下,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时而仰头看向窟窿,时而颔首喃喃自语。

    李二努了努嘴巴,给清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问下去。

    清绾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的理会,她似乎还在为官府的草菅人命而耿耿于怀,这件事可大可小,可轻可重,可急可缓,都在她思考的范围内,然而不让年轻人继续说下去,如同陷入了一个死局,她只好另作打算了。

    “兄台,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愣了半晌,满脸通红的回答:“俺身子结实,乡亲们都叫我大柱了。”

    “大柱了?”

    清绾低声念叨了几遍,稍微顺口了之后,便饶有兴趣的问道。

    “大柱了,你不是说你在县城里打杂吗,怎么又跑到这荒郊野岭山里面来砍柴呢?”

    说到这事,年轻人看起来非常的不好意思,他顿了顿,苦笑的回答:“俺空有一身蛮力,但是嘴太笨了,同我一起打杂的伙计们说我暗地里手脚不太干净,后来掌柜的查清楚了此事,他们在诬陷我,虽然俺是清白的,但是掌柜的却把我赶走了,说俺...什么...这件事并不是来风,所以就把我给赶走了。”

    年轻人很是郁闷,但是李苪三人看得出来,他更多的则是无奈。

    “所以你就来到山里砍柴了?”

    年轻人腼腆一笑,挠了挠头,认真的回答道:“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俺爹妈死的早,俺是被舅父舅母一手带大的,如今表哥已经到了要当婚的年头,俺只好自己出来一个人住了。”

    李苪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究竟是自己出来的,还是被赶出来了,这点值得深思。

    “大柱子,你能再给我们说说看,有关小石村的事情吗?”

    清绾与他客套了一番,七拐八拐,终于提出了这个问题。

    “小石村?”

    年轻人微微一愣,纳闷的笑了笑,扭捏的回答:“你们问这个问题干啥子,小石村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探头探脑的问道,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而又变得古怪起来。

    “咳咳,大柱,你们明溪村就在小石村的领边,倘若是小石村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们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李苪清了一番嗓子,幽幽的开口说道。

    “也对...”

    年轻人讪讪的笑了几声。

    “最近啊,一切都很正常啊,不管是我们村子,还是小石村,俺...俺好像都没有听说发生了什么大事,要说不正常,俺就觉得你们三人看起来挺不正常的,总是问些奇怪的问题。”

    他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嘀咕道。

    李苪睁了睁眼睛,笑而不语的点了点头。

    “哎呀,这个兄台你多虑了,你瞧我们不像好人吗,我们只是...只是不愿意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罢了。”

    清绾红了脸庞,对着年轻人好一阵的挤眉弄眼,然后别有深意的往李苪的身上乱瞟。

    年轻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神情一下子就肃然了起来,李苪和李二都想不通他到底想明白了什么,面色有些古怪,迟疑的不肯作答。

    “你们......你们也是官家的人?”

    “兄台,你误.....”

    还没等到李苪开口解释,清绾却神秘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意思就好像你懂得一样,心照不宣,最重要的是,哐当的晃动了几下子手中的利剑,这就像是一个标志,令年轻人大彻大悟。

    李苪的脸庞当场就黑了下来,微微皱眉的望向了清绾,她却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苦笑的再次一拜,算是顺着清绾的思维默认了。

    “俺听村子里的其他人说,那天余大人在县太爷的陪同之下,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小石村,好像是为了找一件东西。”

    得知了李苪三人假冒的身份之后,年轻人算是彻底的明白了,所有的疑惑已经可以迎难而解,他只好顺着清绾的思维来回答,首当其冲的自然还是有关余大人的问题。

    “找一件东西?可以肯定吗?”

    李苪思忖了一会儿,仰着脑袋的问道。

    “俺...俺不敢肯定,有人说是在搜捕逃犯,余大人此次前来就是专程来抓捕在他自己的境内逃走了囚犯;不过俺更相信老赖的说话,余老爷马不停蹄的就赶往了小石村,应该是上面有所交代。”

    “那最后找到了没有呢?”

    李二眼珠一转,赶紧追问道。

    “不清楚,有的人说余大人出马,岂会空手而归,自然是找到了;也有人说没有找到了,所以当天晚上,大量人马就把那座破城隍庙给团团围住了。”

    憨厚的年轻人如实回答道,他一口气说完了,既有多种答案,留给李苪三人一个无限想象的空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明溪村、小石村(一)

    五年前的事情,如果对这件事较真,可就全盘皆输了,这是李苪自己对自己说道,而且有一点大柱说的不错,他们还真的管不了官府的事情,更何况名不正言不顺。

    外面的瓢泼大雨顿时间变得淅淅沥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减小的,可能是说话之间,可能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

    大柱说他趁着小雨在山头上看了半天的木柴,后来雨越下越大,他就停了下来,在山头上的山洞中避雨,待雨势减弱以后,他一口气跑了下去,这老天爷似乎就像是跟自己作对一样,越下越大,直到狼狈的来到了破庙中。

    刚开始他还能插上几句话,到后来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于是他就在朦朦胧胧之间睡着了,他靠在自己身后的木柴上,轻声打着呼噜,看起来睡的很沉,也许正在做美梦。

    李苪睡意全无,反而看起来显得有些兴奋,默然的往火堆中投掷着木枝,微弱的火光在风中摇曳,愈来愈壮大。

    “大柱睡着了?”

    清绾缩了缩身子,浑身有些不自在,她皱着眉头,已经好几天没有沐浴了,全身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味道,她不好意思问李苪自己身上到底是一股什么味道。

    “睡着了,睡的可香呢!”

    李二努了努嘴巴,没好气的哀怨道。

    李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声音压得很低:“大家都小点声,明天还全指望他呢。”

    清绾没有意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方才一顿,又突然的问道:“五年前发生的这件古怪的事情,和我们现在要调查的事情扯得上一丝联系吗?”

    “我不知道,但是希望能扯上一丝联系吧。”

    李苪迟疑了片刻,他思忖了一会儿,幽幽的开口说道,而面露若有所思的惆怅之色。

    “为什么少爷,你是不是看出了一丝的端倪?”

    李二显得有些兴奋,不禁纳闷的追问道。

    “端倪目前还没有发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其中一定有怪异的蹊跷,而相比现如今的风平浪静,我更希望五年前发生的这件事能和我们现在要调查的事情扯上一丝的联系,至少有个盼头,有个良好的开端,有个可以突破的明确方向,也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到处乱窜。”

    “诶,少爷,你的意思不是说,我们可以从破庙中的那群乞丐们入手吗?”

    “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是不切实际,且不论五年前所有的乞丐大量的走失了,现如今与故事的起点时间相隔甚远,十八年前、二十年前乃至更加久远的年头,要知道肖三叔下山以后有数十年的时间消失在人世界,再加上往后的二十年,或许已经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而这个故事的起点,我们可能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

    三十多年前?

    李二和清绾闻言,三人不禁相视一眼,心一沉,表情瞬间为之一凝,这似乎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

    “少爷,这...这能衔接的上吗?”

    李二撇了撇嘴巴,扭捏的问道。

    “是啊,李苪,那我们还有戏吗,这时间跨度也太大了吧?”

    清绾显得有些慌张,小声嘀咕了几句,不免附和道。

    “对啊,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至少也得尝试一下,更何况天上还有人看着呢。”

    李苪看起来很平静,他呆呆的看着火堆,几个熟悉而又非常陌生的面容依次浮现在了金焰中,就像是幻灯片一样,让人目不暇接。

    他怔住了,自个怪异的苦笑起来。

    “那该从哪里查起呢?”

    清绾仰着脑袋,弱弱的问了一句。

    “先从明溪村、小石村查起,我们目前首当其冲的,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确定肖三叔这个人是否在大家的眼中出现过,他家在哪里,又从何而来,最后去往了哪里?”

    他提了一连串的问题,如一团阴云笼罩在破庙上空,时刻都可能会突降暴雨,天愈来愈黑,却透着一丝无垠的湛蓝。

    话,多说无益,清绾把利剑靠在了一旁,随手抄起了一根细枝,索然无趣的挑弄着火堆燃烧后的余烬,看起来心事重重。

    李二东倒西歪的睡着了,与大柱的呼声遥相呼应,然后是李苪,或者是清绾,反正所有人都睡着了。

    风逐渐停歇了,庙里的破布被折磨了大半宿,蒙住了鬼神像;雨也停了,天空放晴,而万里无云呈现出万里的蓝天。

    明溪村位于和集县的城东郊外,是一个不太富裕的村子,因靠着溪边,遂起名为:明溪村,寓意大概就是清澈的溪水。

    和集县往东而行,穿过城东的郊外,便可以到达烈山县的境内,城东的郊外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村子,分布还算均匀,明溪村的周边紧靠着两个村子,分别是小石村和大石村,依山而建倒也如此。

    大柱告诉他们,就单是以‘石头’这个字眼而起名的村子,足有五六个之多,大石村、小石村、磊石村等等诸如此类。

    而小石村这个村子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倘若不是因为五年前的那件事,说不定外地人还不知道这五六个村子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小石村,显然这番话是说给李苪三人听的。

    老天爷降下的这场暴雨,来得早的同时也来得巧,他们幸好碰见了外出砍柴的大柱,这倒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大柱带着李苪三人赶往明溪村,一路上兴致勃勃的向他们解释,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根本停不下来。

    说话之时,便来到了明溪村,远远望过去,大小不一的房屋参差不齐的坐落在一起,平添了一份烟火味。

    大清早上,村民并不多,迎面走来一位小老头,他佝偻着背,面容沧桑却是红光满面,肩扛着锄头,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看着年轻人,便顺势止住了脚步。

    “大柱啊,这个才回来,莫不是在山里过了一宿?”

    年轻人微微一愣,笑着回答道。

    “是啊刘老爹,俺昨天在破庙里呆了一宿,今个才回来。”

    “啊...回来了就好。”

    小老头身子一怔,缓缓的说了一句,另外三个陌生的面容便映入了他的眼帘,看三个人的样子,应该是县城里的富家公子。

    “来客人了呀,那老头子就不和你絮叨了。”

    小老头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仍然露出了十分纳闷的表情。

    大柱子不知道该怎么向刘老爹解释,但是清绾说过要自己替李苪三人隐瞒其官家的身份,所以他只好苦笑的点了点头。

    “这老人家是谁?”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明溪村、小石村(二)

    “刘老爹,他是个热心肠,早年间在县城里给大户人家打杂,攒下了些积蓄之后,便赎身回家,取上了媳妇,膝下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嫁到了城里的普通人家,儿子也取上了媳妇,知足常乐,刘老爹经常对我们说这句话,他现在非常的清闲,人人羡慕。”

    大柱内心苦涩,带着他们三人来到了一处较为破烂的房屋前停下了,他一面放下背后的一大捆木柴,一面笑着回答。

    “看出来了,刘老爹对生活很满足,大清早的扛着锄头去劳作,还是满脸的笑容。”

    李苪缩了缩鼻子,点头的说道,像这样的人现在是非常少见了。

    他顿了顿,抬头细细的打量了几眼身前的屋子,虽然说不至于到处都是破窟窿,但是很明显看得见封堵的痕迹,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恰好不过了。

    大柱将一大捆木柴放置好了以后,便回到了堂屋内,见李苪三人愕然的到处站着,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来,找来一条长凳,奋力的用衣袖擦拭了一遍,客客气气的说道:“李公子、李二哥、清绾姑娘,你们都别站着呀,快坐着,坐着吧。”

    李苪看了一会,惶恐之至的连忙回答:“大柱啊,你别跟我们客气了,你也坐下休息吧,我们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去县城了。”

    “这样啊,那你们坐会吧,俺去整理木柴了。”

    大柱这个人很实在,他知道李苪三人官家的身份后,也没有说客套的挽留下,直言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大柱应该才是惶恐至极。

    李苪他们三人很快便离开了明溪村,在前往县城之前,他们还得去小石村看一眼,李苪没有让大柱带路,年轻人告诉他们,一直往西边走,穿过小石村,就可以到达县城,不过如果要去破的城隍庙,可能还要费点工夫。

    临走时,他留给了大柱一两银子,或许有缘还能再见。

    日上三竿,走过一路桥堤,几乎是不间断的房屋交叉坐落在一起,没有人带路,他们不敢肯定,但是可以猜测出,这应该就是小石村了。

    “少爷,那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二看李苪一直在村子旁的小路上踌躇,不禁撇嘴的问道,说出了他心中的矛盾。

    李苪呆呆的望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缓重的摇了摇头。

    “罢了,我们还是见机行事吧。”

    “真的不去吗,我们可以像刚才一样,以官家的身份,寻得一人去套话,找出村子里比较年长的人。”

    清绾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念头也曾经在李苪的脑袋中冒出来过,但是转瞬之间就被他摒弃了。

    “不妥,且不说官家的身份危险至极,再者去一个被官府盯上的地方涉险,我们还是不要贸然行动为好。”

    清绾秀眉微颦,眼角往底下一沉,若有所思的问道:“李苪,难道你认为小石村也很不简单?”

    “我不知道,但是小石村值得被怀疑。”

    李苪轻笑了几声,缓缓的舒了口气,漫不经心的继续迈开了步子。

    “这倒也是,俗话说得好,官不与民斗。”

    清绾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对于官府,她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感觉似好非好,且若有若无。

    来到通往县城的驿道上,他们终于见着了马匹,有形色匆匆的行人,大量人马的商队,别人看待他们三人的眼神也都很正常,而不是三个怪人;总而言之,他们就像是重返了人间一般,浑身舒坦。

    “三位客官,里面请!”

    小二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搭,右手抹了个半圈,笑容可掬的弯腰道。

    天空才刚放晴,春末的太阳并不火辣,反而有一丝的舒适。

    上午茶棚的生意并不好,早来早往的行人精神备足,倘若有人径直的走向茶棚,那可真是老天爷的眷顾。

    茶水是温的,微甜而可口。

    借着茶棚的这块宝地,他们三人从包袱里取出了三叔母给他们早已经准备充足的干粮,以及还有白云毫不吝啬给的肉干,就是盘子那罐放置在暗格中的食物。

    最后的一点干粮,也在茶棚中风卷残云的消灭掉了。

    小二,也可以说是东家,三十岁刚出头的模样,他坐在距离驿道最近的木桌旁,幽幽的看着过往的行人。

    “东家,再来壶好茶。”

    李苪微微偏头,注视着中年人的背影,缓慢的开口道。

    “好嘞!”

    刚才在大柱家中也没能讨口水喝,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个茶棚,如同雪中送炭,让他们三人得以缓了口气。

    “好茶。”

    李苪冲着较为年轻的东家笑了笑,随即泯了口茶。

    “哪里哪里,能合三位客官的口味,鄙人荣幸之至。”

    年轻的东家龇着牙,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也一眼就看出来了李苪三人身份的不凡。

    “东家,不过这上午来此歇脚的人有点少啊?”

    “哎呀,谁说不是呢。”

    东家无奈的耸了耸肩,郊外的茶棚就是供来往的行人歇脚的,一般设置在距离县城不远的地方,也不至于风急火燎,但是也因为距离县城较近,所以大多数普通人家都会选择直接去县城歇脚。

    “东家,你不用太过着急,在下看这今天的太阳...你下午的生意肯定会好起来的。”

    李苪顿了顿,抬头望了眼天空,嘿嘿一笑。

    年轻的东家亦是一笑,哈哈的打着马虎眼,眯着眼睛说道:“那就借客官吉言了。”

    绕了一大圈子,他一挑眉,弱弱的问道:“东家,听说和集县有位神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神医?”

    年轻的东家重新审视着李苪三人,纳闷的摇了摇头,“听口音,三位客官似乎不像是本地人?”

    “东家说的不错,在下三人岭南悉州人氏,来各地游学求医,在烈山县境内,听闻和集县有位神医,不知是否属实啊?”

    李苪微微眯着眼睛,一副大为疑惑的样子,很希望得到答案。

    清绾和李二两人也知道他想问什么,瞬间打起了精神来。

    “没有!”

    年轻的东家一口咬定道。

    “您就这么肯定吗?”

    “这还有假不成,如果是神医,那名头可就大的去了,我们平常百姓又岂会不知呢?”

    东家如实的回答道,他没有一丝的不快,可能是李苪非比寻常的衣着,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谈吐。

    “这样啊,那有没有一位姓杨的大夫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谎言

    “这样啊,那有没有一位姓杨的大夫呢?”

    “姓杨的大夫?”

    年轻的东家回头看了下,见没有多少行人,便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也许是因为投机,他认真的思考李苪的问题,笑着回答:“客官,和集县虽然不大,不过倒是有几个医馆,要说这姓杨的大夫么,好像是有,又好像没有,我记不大清楚了。”

    “那好吧,多谢东家了。”

    李苪看了眼清绾,拱手向年轻的东家说道。

    “得嘞,我就不打扰了,三位客官慢点享用。”

    东家努了努嘴巴,便退开了,索然无趣的走到了驿道旁边的木桌旁坐下,等待着下一波客人。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等他一走,李二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李二,你是想问什么,是问到底有没有神医此人,还是想问有没有杨大夫此人呢?”

    李苪挑眉瞧了他一眼,悠悠的喝了口茶,不禁戏谑的反问道。

    “当然是想问有没有杨大夫此人了,那个东家不是已经说了么,根本就没有神医一说,依我看啊,肖三叔多半是在说谎。”

    “也对,根本就没有神医这一说,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肯定了。”

    李苪微微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说谎想必也不存在。”

    清绾愣了半晌,突然的开口说道。

    “何以见得?”

    “我猜杨大夫此人还是有的,毕竟是从隐雾村走出来的人,说谎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不过现在想来,毋庸置疑的是,肖三叔的话确实有点托大的成分;试想一下,一个在外漂泊力求拜师学医的人,经过了数十年的心酸坎坷,假使他最终拜了杨大夫为师,或者杨大夫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夫,以肖三叔的性格,他如果不把杨大夫说成是神医都不算作正常了。”

    “这倒也是。”

    李二似乎想到了什么,讪讪的笑了一番。

    “不错,现在听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李苪赞赏的说道,他注视着清绾,自个琢磨道。

    清绾脸色通红,有些不大好意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眼神中似乎透着一种得意之色。

    “肖三叔在县城中拜了一位大夫为师,这个无可厚非,因为这件事看起来与这个离奇的故事没有丝毫的衔接点,所以也就没有进行深入的分析,现如今看来,肖三叔此言除了有托大的意味以外,似乎还是为了达到某种的目的。”

    “什么意思?”

    两人都想不通,听的一愣一愣的。

    “肖三叔没有必要将自己的这位师傅传的如此的神乎其神,假使是为了炫耀,难道仅仅是一个词就能概括完全的吗,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歌颂神医的一些事迹,比如说一个人为什么这么有钱呢,因为他良田万顷,大宅子宛如宫殿;同样的道理,假使要说一个人医术高超,应该这样讲,他治好了令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顽疾,然而这些都没有,仅仅是一句话。”

    清绾和李二人闻言,沉默了好大一会。

    “李苪,你多虑了,也有可能是苏老爹记不清楚了。”

    清绾勉强挤出一丝的笑容,不甘示弱的回答。

    “这个倒也不假,不过肖三叔最大的用意,应该不止于此。”

    李苪低头看着瓷碗内褐色的茶水,内心波浪不惊。

    “那好吧,照你这么说,假使真的像这个样子,那么肖三叔究竟有何目的呢?”

    清绾假意妥协,有些不满的问道。

    “用意嘛...我目前还不敢肯定,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

    他顿了顿,面色逐显凝重。

    “自从肖三叔下山后十多年的时间里,村子里的怪病竟然奇迹般的开始逐渐减少了,而且大多数的病都还可以被医治,除了个别的顽疾只能束手无策之外,几乎用不着什么大夫;假如肖三叔只是拜了一位简简单单的大夫为师,小病不需要他了,大病而他又治不了,那么...村子还需要他么?”

    “所以他托大说拜了一位神医为师,重要性也就无可厚非了。”

    清绾顿了顿,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但是...但...但这不是件好事么?”

    李二黑着脸,没好气的说道。

    “没错,当初村子里的长辈肯定都是跟你一样这么想的。”

    李苪神秘一笑,意味深长的回答。

    清绾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这样看来,故事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李二身子微颤,悻悻的点了点头,识趣的不再说话了。

    “村子里的长辈们如此的想,两年后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不就发生了一桩离奇的事情吗,直至影响了二十年之久。”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却犹如一根毛刺,插在了脊梁上,种种往事在不经意间涌上了心头,三人皆是一番沉默。

    “对了,肖三叔可是在二十年前拜师学医,如今我们还并不知道杨大夫是否尚在人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杨大夫应该还在人世,大夫或多或少都懂得养生,现如今,他应该是位古稀老人,只不过麻烦的是,不知道他到底还在不在和集县。”

    李苪长叹一声,而目光逐渐的深邃。

    “我们该继续上路了。”

    他顿了顿,幽幽的说道,清绾和李二两人没有意见。

    丢下几个铜板,与年轻的东家告别,便朝着县城的方向扬长而去。

    和集县只是恭州下辖一个非常普通的县城,四面环山,但是风景独好,可谓山清水秀之地,不少闲人雅士会途经此地,每每流连忘返。

    虽说如此,但是山清水秀也仅仅是局限于县城之外,就单以县城而论,实在是稀疏平常,灰色的城墙以平砖堆砌而成,总体而言,甚至还不如阜县以及济县。

    不过好歹也是一座县城,客栈、酒坊、茶馆等等诸如此类的建筑一应俱全,他们在东城门边寻得了一间客栈住下,已经是六七天没有睡上好觉了,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休息,其他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等到精神充沛之后再做处置吧。

    清绾可不这么认为,她先得沐浴,然后再填饱肚子。

    简单吃过饭后,几人相继回房睡觉了。

    没有人再胡思乱想,就这么样往床上一躺,仿佛被人打昏了一般,直接就睡着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回忆中的我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世上本就不公平,所以有人前仆后继的站了起来,有人挺直了脊背砥砺前行,有人佝偻着腰逆来顺受,还有的人一直在地面上匍匐。

    硬骨头被铁锤砸的稀巴烂,连渣都不剩;行尸走肉的皮囊麻木不仁的在地面上行走,灵魂已经被抽取了,眼中是永恒的死寂,波澜不惊;唯有趴在地面上匍匐前行的蚂蚁还在咬着牙坚持着,他们有表情、有血有肉,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整个肮脏的世界。

    从前有一个少年,含着金钥匙长大,饱读诗书,俊美风姿、翩翩周生,有一种一枝独秀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的风度。

    他的出生,并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变化,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甚至是完全没有;只能说某一家的老人眉开眼笑,某一家的父母幸甚至哉,不过一家欢喜一家愁。

    少年自己可能都想不到,他的出生,可能会改变数十户乃至上百户人家的生活,似乎他是上天派来的,所有的人都得围着他转,只有他仿佛才能给人带去光明,少年就像是圣贤一样。

    因此,他的一句话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可以让人一朝腾飞;也可以让人瞬间跌落神坛。

    在江南杭州的钱塘就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不过少有人知,或许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没有人去指责这样一位出身不凡的少年。

    少年的母亲在钱塘可是号称一绝美娘子,下手绝不留情、做事绝不低调、花钱绝不吝啬,所有人皆是谈之色变;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位冷艳美娘子,竟然被一个穷酸书生被收服了,反倒成为了一段佳话。

    嫁做人妻,很快又成为人母的一绝美娘子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中,相传这位凶悍泼辣人人叫苦的冷艳美娘子开始在家足不出户,相夫教子,很快就被人淡忘了,反倒是那个穷酸书生,平步青云。

    可能是靠了自己的老丈人,这个穷酸书生的仕途一帆风顺,官拜至杭州刺史,而他膝下的独子,也就是这个少年,人人见之无不微笑。

    官场风云,一个小小少年又岂能得知其中的凶险。

    那个时候少年才十六岁,某一天风和日丽,少年带着自己的书童出门上街,也就是一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少年,少年的名字可能没有多人知道,倘若是观其相貌,要说不认识的,只能是瞎子了。

    大街的闹市上,忽然看见有大量的百姓围观,吆喝叫骂声连绵不绝,好奇心不断被刺激的少年带着自己的书童赶紧凑了上来。

    方才一瞧,是两个小商贩在互相拉扯着,一人撸起了袖子,另一人涨红了脸庞,两人僵持不下,这才叫喊着让人评理。

    两人是竞争对手,同是买豆腐花的,同在一起条街上摆摊叫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顿时间吸引了大量的百姓。

    “邓老二,你做人也太不厚道了,明明是我先来了,你却硬生生的抢走了我的生意,这是何意?”

    两人身材相差无几,只不过出声厉喝之人脾气暴躁,同时还略带着点匪气,隐隐压着另一个眼神慌乱的小贩。

    他揪着另一个人的衣衫,十指紧扣拼命往上抵着,脸色呈现出微微疯狂的狰狞之色,另一人眼神恐慌,要害的咽喉处被人用手遏制住,憋的两脸通红,本能的重重拍打施暴之人。

    两人看起来都不咋地,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商贩年纪稍大,两臂微微张开,而显得孔武有力,被狠狠压住一头的商贩就显得有些心虚了,张口就来:“你放屁,我没有抢你的生意,明明就是你自己的豆腐花卖不出去,还赖我的不是?”

    “嗬,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同样都是豆腐花,怎么你家的豆腐花就比我卖的好,分明是你在豆腐花里面放进去了不干净的东西,让大家伙吃上隐了,真是卑鄙。”

    两臂孔武有力的商贩心一横,淬了口唾沫,用手指着年轻人,差点戳到了他的鼻子上,当着所有围观百姓的面,嗤之以鼻的笑了笑。

    “我没有。”

    年轻的商贩一口咬定的回绝。

    “邓老二啊邓老二,当着大伙的面你还敢说谎,来,大家伙给鄙人评评理,看你还老实不?”

    满是戾气的商贩冷哼一声,当即不客气的拱了拱手,朝着四周环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的毒辣。

    周围的百姓蠢蠢欲动,有人看不过身了,嘲讽的哼道:“这有什么,邓小哥做的豆腐花本来就要比你做的好吃,你这不是嫉妒吗?”

    年长的商贩撇了撇嘴,没有丝毫在意的笑了笑,他凝视着眼睛,细细的打量说话之人:“嫉妒?我看这位兄台也是常客对吧,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别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阴阳怪气的说道。

    “嗬,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微微一愣,不由得大怒道,他有理在身,所以毫不畏惧的对上了言辞毒辣的商贩。

    “嘿嘿,兄台恐怕还不知道吧,就在前天,有一位客人吃了邓老二的豆腐花,回到家中上吐下泻,闹了大半天,幸好及时请来了大夫,这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同样都是豆腐花,为什么邓老二的豆腐花会闹出人命呢?”

    “那是因为邓老二的豆腐花里面加了不干净的东西。”

    商贩目光毒辣,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反响巨大,如同一道晴天霹雳。

    “什......什么,真是如此吗?”

    那人怔住了,颤颤巍巍的问道,很显然他就是邓老二的常客。

    年轻的商贩微微皱眉,两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纳闷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你说谎!”

    “哼哼”

    商贩冷冷的轻笑了几声,不动声色的回答:“我就知道大家伙不会相信的,所以我就让那位客人前去报官了,想必官差正在来的路上,有什么话,就去跟官老爷交代去吧。”

    此话一出,所有围观的百姓皆是为之色变。

    “有意思!”

    少年隐藏在人群中,幽幽的开口道。

    “依我看啊,就是那人心生嫉妒,想要整垮对手的生意。”

    李二乐呵了一下子,却没有当回事。

    少年眯着眼睛,没有说话,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沉思中。

    说话之间,衙役就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毫无意义的梦

    “让开,让开,都让开!”

    两名皂隶在最前面开路,他们把着刀,不由分说的就走到了两名商贩的面前,众人脸色微变,无不退让开来。

    少年带着书童往后象征性的退去,不知为何就挤到了最里面,他实在是太显眼了,眉头微皱,习惯性的下了头。

    为首的皂隶人高马大,一身褐红的差服非常的显眼,他抄着一口纯正的官腔,扫视着一干人等,沉声道:“谁是邓老二?”

    “几位差大哥,他就是邓老二!”

    还没等邓老二自己应声,另外的一名商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就率先站了出来,先是客客气气的拱手一拜,然后语气一转,用手指着惊魂未定的年青商贩,冷冷的说道。

    为首皂隶眉头一沉,挑了眼相貌平淡无奇却已经大失方寸的年轻人,心里便已经有了打算,想必此人一定是做贼心虚了。

    年轻的商贩确实是慌了手脚,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听得‘嗡’的一声长鸣,顿感觉头晕目眩,这不真的,他内心仅存的一丝侥幸也在几位皂隶的到来而被彻底的击溃了。

    邓老二心头颤动,猛地哆嗦了一下子,冷汗刷刷的就往下掉。

    “嗯?”

    他怔住了片刻,这才注意到了几位差大哥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这才弱弱的应了声:“我...小的就是。”

    皂隶细细打量着年轻的商贩,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鼻息,冷哼道:“邓老二是吧,有人告你以不法手段牟取暴利,差点致死于人,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

    为首皂隶微微一摆头,立刻就有另外两名皂隶走了出来,不由分说的站在了年轻商贩的身旁,推搡着他,低声喝道:“走吧,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另一个小人得志的商贩很识趣的就退到了一旁,他轻捻着下巴的那一小撮胡须,暗道:“邓老二啊邓老二,只要去到了衙门,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邓老二慌了神,他弓着腰看起来非常的无助,又是拱手作揖,又是低声求饶着,提及到衙门,没有人不会想到牢狱之灾,此言一出,就连空气都发生了几分微妙的变化,没有人过多的指着,或者说没有人敢作评价,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场事不关己的好戏。

    “少爷,我们走吧?”

    少年的书童悻悻的看着这一切,撇了撇嘴巴,低声说道。

    少年象征性的点了点头,转身刚要离开,只听见一声悲声的哭喊,不禁让他止住了脚步。

    “差大哥,这不关小的事啊,每天有那么多人吃我做的豆腐花,为什么就他出事了呢?”

    “这个...”

    皂隶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禁迟疑了,陷入了一阵沉默。

    “冤枉啊差大哥,分明是有人诬陷小的。”

    年轻的商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跪伏在地面上,陡然回过头去,冷冷的盯着另一人看。

    “哼,指不定是什么慢性毒药,每天吃你豆腐花的人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

    商贩阴阳怪气的说道,眼神有意无意的望向了那个替邓老二出头的年轻小伙子,毫不加掩饰的嘲讽。

    那人脸色煞白,突然大声道:“差大哥,你们快带他去衙门吧。”

    为首皂隶也觉得很有道理,眉头一皱,微微颔首点头说道:“邓老二,有什么话就到衙门里跟大人说去吧。”

    另外两名衙役不由分说的架起了邓老二,厉声道:“走,跟我们去衙门一趟,如有冤屈,大人自会替你们做主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听出来了这是套话,却只得悻悻的苦笑。

    “去衙门就不必了吧,趁着人证物证俱在,何不就在此处当场审问呢,免得落人口实。”

    “谁...谁说的,站出来?”

    为首皂隶凝视着眼睛,心中顿时间火冒三丈,怒声叫喊道。

    皂隶一声高喝,没有人敢在吱声,皆是一番看好戏的样子。

    “兹事体大,汪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

    他拱手抱拳往上一推,又无缘无故的加了一句:“更何况现场也无人敢审理此案。”

    这么一说,其他围观的百姓也不乐意的了,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皆是一番泄气。

    “糟了,少爷!”

    书童嘟哝了一句。

    少年没有说话,却有人替他说了。

    “诶,这不是李公子吗?”

    “李公子,哪个李公子啊?”

    一提及到李姓人家,众人不由得诚惶诚恐起来,开玩笑,现在可是李唐江山。

    “原来是李公子啊,失敬失敬!”

    “兄台客气了!”

    少年硬着头皮拱手回敬,白皙如玉的肌肤满是通红,脸色更是露出了些许的羞涩之意,现在想要走已经是来不及了。

    “李公子?”

    皂隶们不禁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无不忐忑的望向了为首之人。

    他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多嘴,默不作声的看着。

    “到底是哪个李公子?”

    “看见那个相貌堂堂的白袍少年没有,他就是即将走马上任的杭州刺史李大人的独子——李苪。”

    “哦...李公子的母亲就是那个号称......没错...”

    “啧啧!”

    这议论声极小,传至每个人的耳朵里却如雷霆般炸响。

    众人戏谑的望向了为首的皂隶,理论上李苪是没有资格审问的,但是他的身份却给了他无上的权利,当然了,他到底想不想要,那就另当别论了,总而言之,当他被认出的那一刻起,便获得了主宰他们生命的权利。

    “杭州刺史李大人的独子......杭州刺史李大人的独子......杭州刺史李大人的独子......”

    他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确切的来说,也不能算是噩梦,应该是回忆,回忆那个令他颤抖的人。

    那个年轻的商贩从来没有怪罪他,围观的百姓也没有人指着他,他不知道自己不断的重复同一个梦境的意义何在。

    在那个喧闹的街市,少年的一念便毁掉了一个人的一生。

    一生何其漫长,苦痛如水蛭一样的滋生。

    他知道了,这就是责任,少年走在哪里都会成为焦点,被迫接受所有人赋予他的权力,无法推却的权利,所以要承担起痛并快乐着的责任,这才是他活着的意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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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影介绍:
公元六百八十七年,垂拱三年之际,则天大圣皇后即位之前,值此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的年代,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正徐徐展开;然而荣世之下,一幕幕浊浪排空的好戏正在上演。
事出反常必有因,每一件光怪陆离的案件背后,总是令人悲愤填膺,哀叹顾怜。
瑞气祥云初盛,诗情画意正浓,喜看百花齐放,笑闻百家争鸣。拘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拘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拘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