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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闻人怀绿     拘影txt下载     拘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陷入死局

    关于沈霸的事,刺史大人做了很好的说明,包括他出现在三道镇的前因后果,刺史大人认为的事实,他们也只能相信这是事实,因为事情兜不住了,白纸始终包不住火焰的。

    沈霸,秦州人氏,四十又三,因抢劫罪被抓入狱,一直囚禁在死牢中,大概在十多天前,伙同其他牢犯,在一次转移牢房的过程中打伤狱卒而逃,之后府衙展开了多次抓捕,几经被他逃脱,不仅如此,还在抓捕的过程中与府役展开激斗,杀死了一名府役,不知所踪。

    本官深感自责,却不能张贴告示公之于众,这可是一个头号的危险人物,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本官选择了在暗中紧密的筹备抓捕沈霸的行动。

    沈霸出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要报复吴大人,而且现在也已经得到了证实,说明本官当初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于是乎,本官连夜派人送去了一份我的亲笔信想交于吴大人了,一连六个人,就是怕会碰上沈霸。这不,无独有偶,他们在三道镇恰巧打听到了沈霸的踪迹,所以关于这两件事的取舍,想必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只要抓住了沈霸,这份信件也就没有必要交到吴大人的手中。

    不过可惜的是,最后这份信件最终还是落到了吴大人的手中。

    刺史大人苦笑一番,简要的概括了一遍。

    他对沈霸的概括很抽象,也很片面,不论是从沈霸的出逃以及到追捕他的过程,给李苪的感觉就是很怪异,或者是官家的耻辱吧,他也可以这么理解。

    李苪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字眼,不解的问道:“方大人,您刚才说,沈霸会回来报复吴大人?”

    “哼,一个穷凶极恶之人,我岂会怕他。”

    话音刚落,刺史大人到还未开口,吴县令反倒是先按耐不住了,不由得一怒,气势正盛。

    “哦,是这样的。”

    三年前吴大人协助本官,将这暴徒送入的牢狱,本官身处甘州府衙中,有重兵把守,于是乎,这暴徒就趁着吴大人毫无防备之意时,想回来报复吴大人,所以本官棋高一着,在此之前送信于吴大人,没想到啊,却平白无故的葬送了这六人的性命。

    “近霖啊,本官对不起你!”

    刺史大人叹息一声,仰头痛哭流涕。

    吴县令一听,两袖一拂,‘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低着头默然不语。

    刺史大人一愣,不禁惶恐起来,赶紧扶起了吴县令。

    “吴大人,这是何意,你廉洁奉公,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官,何罪之有啊,要怪也只能怪本官了,怪我看守失职啊。”

    “不不不。”

    吴县令自责的摇头,一直想要将责任拉到自己身上,但是刺史大人不肯,两人就这样一直相互揽责。

    “两位大人不必相互自责,事已至此,我们要做的是想办法应对此事,而如今沈霸已然失踪,形势异常严峻。”

    见他们两人一直在相互揽责,李苪很失望,难为情的讲道。自己揽责是好事,只不过在如今看来没有那么真实罢了。

    他一直不明白刺史大人与吴县令的意图,刺史大人自己都说过了,甘州有重兵把守,岂会让一群罪犯从死牢中逃出来呢,显然不成立,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李苪并没有点破。

    “这到很难办了,可不能让这么一号危险的人物继续逍遥法外。”

    刺史大人板着脸,冷声喝道。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这可说不过去,他的行踪无非有三处,一是仍在岗上;二是趁机逃回了三道镇,然后在这一带消失不见了;其三,趁乱溜进了县城中,最后也消失在了这一带。”

    不管怎么说,案子始终要破,李苪略微迟疑,理性的分析道。

    “这三点似乎都不太可能?”

    吴县令若有所思的摇头。

    “愿闻其详。”

    第一,我们的人将岗上翻了三遍,包括每一处树林,乃至小山头,甚至乱葬地,就连头颅的迹象都没有发现,就更别说活人了。

    其二,三道镇多有长舌之妇,且人多眼杂,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整个小镇的动静都会不小,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可都知道沈霸失踪的事,除非他能改头换面,要不然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三道镇中。

    者三,也是最不可能的,城门口每天都有六七双眼睛时刻的紧盯着,任何可疑人员都会受到检查,就连会易容之术的人都难以蒙混过关,就别说沈霸了。

    “凭空消失了?就像山洞一样?”

    刺史大人忍不住的问道,目光幽怨,表情苦涩。

    “刺史大人说的没错,沈霸的确是消失了,不过不是凭空,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是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也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便是死在了某一个地方,散发着恶臭。”

    李苪虽然也不想相信这个说法,但是毕竟都是推测,这个也是一种推测吧,他如此安慰自己。

    刺史大人沉默了良久,这才沉吟道。

    “你说的没错,这是一种推测。”

    “死了才好。”

    吴县令下一刻便接话,冷不丁的说道。

    他的这句话,还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接才是,大堂内一阵静默。

    “两位大人,如果按照你们刚才的说法,沈霸只是简单且单纯的想回来报复吴大人,他这人的死活,我们还真不用管了,一边是穷凶极恶的暴徒,另一边是廉洁奉公的县令大人,这两者加在一起,足够他死上十次了。”

    “那如果他没死呢?”

    刺史大人似乎变得紧张起来,赶紧追问道。

    “那两者之间不就冲突了吗,如果他只有回来报复吴大人这一个念头,同样是过岗,他凭什么不死呢?”

    李苪缓慢的抬头,铮铮的望向了刺史大人,一句话就令他百口莫辩,之前的解释全都作废,原因他的目的不可能只有这么单纯且简单。

    “这...这个...”

    刺史大人回答不上来,一时间语塞。

    “看来多半是死了吧!”

    吴县令撇了撇嘴,轻捻着胡须,若有所思的讲道。

    “就这么死了,不会吧?那这个案子...”

    刺史大人望向了李苪,希望可以从他这里找出突破口。

    若真是回来报复吴大人,那他死亡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与本案也一点关联都没有,死活就不用考虑,权当除去一个祸害。

    如果他没死,沈霸会在哪里呢?

    李苪又作了原来的假设,很显然,没有人回答的上来。

    “大家都想说凭空消失对吧?”

    “很好,我们继续推测,假如是凶手刻意将沈霸藏起来的呢,又作何解释?”

    这个时候,李二抢答了。

    “沈霸不只是单纯的回来报复这么简单。”

    “没错!”

    李苪看都没看一眼,大声叫好,转而又惊呼道:“方大人,您大意了!”

    刺史大人一惊,浑身一震,下意识把手攀上了太师椅,缓慢的坐了下来,不过却如坐针毡,冷汗直流。

第三十六章 利剑行动

    刺史大人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他瘫坐在太师椅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质疑,不解,茫然,恐惧....

    良久,刺史大人大手一拍,突然暴起。

    “这个暴徒,一定不能让他继续逍遥法外。”

    他厉声喝道,又接着吩咐:“吴大人,你立刻张贴告示,通缉悬赏沈霸,务必要尽快的将其捉拿归案,他可是本案的关键人物,身上一定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决不能让他落到歹徒的手中。”

    “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办。”

    吴县令得令,晃动着衣袖,迫不及待的就出去了。

    李苪一愣,心中不禁惊起了千层骇浪。

    难道刺史大人与吴县令真的不知情吗?又或者自己猜错了,沈霸身上的秘密根本无人知晓,那这么说他仍然是一个人,没有被凶手控制住?

    但是反过来一想,既然没有被凶手控制住,那么他的食物来源又是什么,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若是没死,就又发生冲突了。

    李苪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鼻息,很显然,有人在说谎。

    沈霸到底在哪里,又成了一个迷。

    他坐了下来,脑中思绪乱作成一团麻,理不清楚。

    “之仁,那接下来怎么办?”

    刺史大人犹豫不决,略有迟疑,还是忍不住的开口了,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接下来该如何走下,若是往常,走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了,再往后恐怕又是那一句俗语,不了了之了,不争的事实又要没入黑暗中。

    就算刺史大人不说,李苪也要告诉他的,其实他坐到刺史大人正四品这个位置上,历经大大小小的奇案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情形,他们的解决办法统一且有效,大都选择默认。

    所以,如果李苪此时不站出来,最后都会以玄案而抛之脑后,不了了之就是它们的代名词。

    “刺史大人,别担心,案子还有转机的余地,我们并非陷入了死局。”

    李苪想都没想,直接脱口出,先不管到底最后能不能够破案,稳住刺史大人即将被动摇的内心是目前首要的任务,因为可能他的一句话,这个案子就被‘告破’,毕竟这个案件中的死者有三人是死有余辜,没有人会追责。

    他对整个案件的线索绝对掌握,现在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李苪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内心焦灼,只能期待着凶手露出破绽了。

    “大人,目前我们还是要回转过来,寻找这六颗头颅的下落,以及阮近霖成迷的死亡地,消失的山洞也不能放过。”

    李苪沉声,无比严肃的说道。

    刺史大人一听,顿时拉下脸来,沉思般的坐回了椅子上,轻抚着胡须,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

    刺史大人沉默了良久,半靠着身子,右手抚在木桌上轻打着节拍,似乎在下定决心。

    不多时,他突然一顿,摆正了身子,挺直腰板。

    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下定了决心,铮铮的回答:“行,没问题,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李苪应声点头,带着李二拜别了刺史大人,恰出县衙时碰见了吴县令,两人简单的打了一番招呼,李苪到没怎么回应,他的脑海中有许多问题一直在萦绕。

    两人从县衙出来,此时太阳落山,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夜幕又要降临了。

    李苪抬头仰望,喃喃道,已经戌时了。

    洪福客栈就在县衙的斜对面,他望了眼客栈门口,然后又低下了头,一步步的挪动脚步。

    他一直沉默不语,背着手,就连步伐都略显沉重,李二不忍心,但是又不能打扰他。

    及至客栈,李苪没有停下脚步,一个劲的往前走去,李二赶紧拉住了他。

    “诶,少爷,别走啊。查案固然重要,但是也得有一个前提嘛。”

    李二怒了努嘴巴,微屈的说道。

    “你饿了?”

    李苪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

    李二笑而不语,挠了挠脑袋。

    “你还真别说,我也饿了。”

    李苪耸了耸肩,自顾的走向了角落的一张木桌。

    李二愣在了原地半晌,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已经坐在凳子上李苪,满脸黑线。

    “少爷,我还真以为你不饿呢?”

    李二戏谑的问道。

    李苪没好气的笑道,白了他一眼:“能不饿吗,都一整天了。”

    李二没有说话,他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现在一想,确实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撑着脑袋搭在了木桌上。

    店小二过来,自觉的先满上一壶茶,然后问道:“两位客栈,要点什么?”

    “随便来几个小菜吧,要快点,我们还有急事要去办!”

    “好嘞!”

    店小二满口答应,快步的离开了。

    李二趴在木桌上,琢磨着似乎听到了什么,惊愕的起身,茫然的问道:“少爷,我们还有什么急事要去办?”

    李苪斟上一杯茶,同李二也斟上一杯,撇了撇嘴,微笑道:“这你就别管了,不是肚子饿吗,我们先填饱肚子,别的再说嘛。”

    “少爷......”

    李二哭丧着脸,叫道。

    李苪笑而不语,泯了口茶,眼中闪进了一个白色亮丽的身影。

    斜对着楼梯的方向,从二楼步下了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形象的女子,她穿着男人装,洁白无尘,摇着白折扇,面无表情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大堂。

    李苪不禁愣住,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

    “少爷,你怎么了,在看什么?”

    李二疑惑的问道,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顺着李苪的目光望过去,方见一公子坐了下来。

    李二不明,略微偏头,低声道:“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少爷对男人感兴趣....”

    他突然反应过来,啧啧吃惊。

    “瞎想什么呢,你少爷我是那种人吗,很显然,这是一位女子。”

    李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泯了口茶,收回了目光。

    “女子?”

    李二不敢相信,半信半疑的回头又看了一眼,然后猛然醒悟。

    “哦!少爷你原来...”

    他用手指着李苪比划了许久,邪邪的笑了。

    被李二这么一说,思绪全打乱了,他的脸色红润,心中仿佛有团火在燃烧,什么案件的全都抛在了脑后。

    李苪摇了摇头,直到店小二端上菜来,李二这才将注意力转移。

    他不免又看了白衣女子好几眼,发现她正探出头朝外面张望着,李苪摇了摇头,摒弃了杂念,加入了消灭饭菜的行动中来。

    亥时初,两更左右,夜已深,城中百姓大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县衙内仍就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这是临时决定,临时通知的,也是李二最为担心的,同样也是避免不了的。

    百来号人的队伍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全部集结完毕,其中还包括了县衙的捕快,五匹马打头阵,其中就有李苪两人。

    他们两人会骑马,所有人都不意外,毕竟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不过对于李二来说,确实也沾了点光。

    秋夜的野外,冷风吹拂,已经不能用清爽来形容了,但是也未触及到刺骨的寒,介乎两者之间,让人欲罢不能,

    月光惨淡,像是在无言的诉说着凄苦。

    远山、近树,全都是朦朦胧胧的,像是笼上了头纱,黑夜并不是千篇一律的黑,所有的静也并非想象中的静,都像在神秘地飘游着,随着行人移动,朝着行人靠拢。

    大部队一路顺畅,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岗上。

    为什么说是偷偷摸摸的呢,因为实在是太小心,心存芥蒂,不敢大胆的放开手脚,虽然很多证据都足以表明背后有人作祟。

    刺史大人点头这个计划,实在是迫不得已,李苪可不管,只要他点头就行了。

    大部队兵分两路,一路由吴大人带领,许参军指挥,从荒废的小路包抄,话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吴大人就只是带路罢了;而这边的主路则是由刺史大人亲自带领,李苪跟随。

    这是李苪的提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倒要看看夜晚的密林到底有什么地方吸他们的。

    树林内静悄悄的,唯有冷风划过树枝,发出的‘吱嘎’的声音,就连光影都少见。

    显然,这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鬼魂并没有出现。

    李苪笑道,刺史大人摆正了官服,一挥手,在其身后大量的士兵,吞咽着口水,蹑手蹑脚的冲了进去。

    刺史大人走在了树林内,眼睛睁的老大,比做贼还要紧张,时不时的往后面张望,生怕从黑暗中蹿出了一个影子。

    李二也是如此,紧紧地跟随在士兵的后面,寸步不离。

    “大人,不用担心,现在的树林正处在风口上,凶手是不会顶风作案的。再者,这里有这么多人,他要是敢来,就让他有来无回。”

    李苪厉声说道,两眼在黑暗中放光。

    听完他的这句话,刺史大人却还是不免迟疑了。

    “报,启禀刺史大人,山头上发现了火光。”

    来人是衙门皂隶,赫然就是刘纪刘班头。

    刺史大人的内心疙瘩了一下,诧异的望向了李苪。

    “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

    他不急,倒是把李苪给急坏了,霎时间,眉头紧皱。

    “哦,对对对。”

    他方才反应过来,冷声道:“都给我上!”

    霎时间,士兵们趁着黑夜,如潮水般的涌向了山头。

第三十七章 无力

    军人,不愧是训练有素,适应能力极强,对命令的执行没有任何抱怨。

    光线惨淡,为了不打草惊蛇,士兵们没有燃烧火把,摸着黑打头阵,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迅速冲向了山顶的火源处。

    可见度很低,这一团火光非常惹眼,就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向着四面八方的黑暗招着手,它在嘲笑,睥睨着一切黑暗。

    李苪很愤怒,很显然凶手顶风出现,蔑视着官府,蔑视着想从黑暗中冲出去的小丑。

    “大人,顶风出现,不是凶手也很可疑!”

    李苪拱手,禀声说道,已经可以确定山头有人出现了。

    从山脚下仰望,只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并不明显,现在看去就像是狂风吹拂一般,左右摆乎不定,而显得若有若无了。

    “不好,他要逃走。”

    李苪反应过来,小声惊呼道。

    李二一听,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刺史大人一愣,不禁止住了脚步,目瞪口呆的望着李苪。

    “刘班头,下山的路有几条?”

    他反应迅速,第一时间问道。

    李苪在心中默念冷静,一定要冷静。

    刘纪不禁犹豫了,难为情的回答,苦笑一番。

    “这个山头并不陡峭,岩壁上满是荆棘罢了,只要你愿意,每一条都是下山的路。”

    语毕,李苪倒吸了口凉气,森然的往下瞟了眼,马上就有了决定。

    “方大人,你带人去山顶抓捕,我带人去山脚堵截。”

    话音刚落,刺史大人还未明确分配两路的人数,突然间,整个天就黑了下来,连同整个世界也都灰暗了,火光已然熄灭。

    来不及了,李苪在心中呼喊,一马当先的朝山脚下跑去。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李二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紧跟着李苪就跑下去了,嘴中还在呼喊着‘少爷’。

    刘纪会意,带人也跟着下山去了。

    刺史大人丝毫不敢怠慢,提着官服,诚惶的就往山上跑去,第一次简单的抓捕行动,就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发动了。

    李苪一口气的冲到了山脚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明知道眼前就是凶狠的暴徒,但是机会只有一次,不容许错过。

    往左是三道镇的方向,往右则是去往县城的方向,县城早已经关闭城门了除非是官府之人,决不能进去,那他就只有去往三道镇了。

    脑中经过简单的分析,他没有片刻的歇息,便朝着三道镇大概的方向,包围着山头而去,李二其次,刘纪等人紧跟其后。

    “李公子,你慢点!”

    刘纪很担心,在后面急切的问道。

    “来不及,来不及!”

    李苪卯足了劲,一边跑一边往山顶的方向望,方才停下来,欣慰的吩咐道:“大家朝这个方向分散开来,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指向了三道镇大概的方向,吩咐士兵们包围了一小圈,警惕的望着山顶,横握着白秆枪,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李苪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笑道,似乎已经是成竹在胸。

    “白天行至山顶都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如今是在深夜,而且他是独自开辟的山路,至少也要超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们在山脚下等候了许久,始终不见人影,李苪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被沉默取而代之,似乎他想的还不够深入。

    不多时,山顶上火光冲天,像是许多人点燃了火把。

    李苪暗骂了声,已经料到结果了,人还是逃走了。

    等他赶到山顶时,吴县令和许参军带领的一队人马也已经赶到了山顶,刺史大人一脸期待的迎上了他。

    李苪无比汗颜,苦涩的摇头,轻声道。

    “还是让他给逃走了。”

    “你们撞见此人了?”

    刺史大人诧异的问道

    “我们在山下等了许久,未见人影,晚辈猜想,定然是逃走了。”

    “怎么可能,我的人在山顶发现了已经熄灭的火把,但是尚存余温,应该是方才熄灭,所以我断定刚才一定有人在山顶上,这才吩咐下去,点燃火把,搜寻整个山头。”

    刺史大人皱起了眉头,不甘心的叹气。

    李苪也看见了地方已经熄灭的火把,上面还冒着烟,他半蹲着,伸手感受了一番,确实就如同刺史大人讲的一样,余温尚存,定然是刚走不久。

    李苪想不通,楞在原地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两者冲突了呀。”

    “他到底是谁,为何而来,是凶手吗,出现在山顶上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是刺史大人所关心的,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询问李苪,总之,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回答的上来。

    “之仁,你觉得会是凶手吗?”

    李苪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迟疑的摇头。

    “不清楚,我们目前还没能确认凶手的身份,不敢肯定,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子时仍然出现在山顶的,绝对可疑,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一定没有好的企图。”

    刺史大人对李苪的话深信不疑,一直在点头。

    “不管他是不是凶手,反正一定和凶手脱不了干系。”

    “大人,刚才真的有人在山顶上?”

    吴县令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话一出,刺史大人脸色瞬变,非常不悦。

    “吴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质疑我的话?”

    刺史大人冷声质问道。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只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吴县令不禁诚惶诚恐起来,浑身一震,低着头不敢多语。

    “哼,走走走,给我搜查去!”

    刺史大人闻言,不耐烦的挥手,将他轰走了。

    吴县令默然不语,还想为自己辩解,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带着刘纪离开了。

    “大人,此人会不是一直躲在山腰段没有下去呢?”

    他提出了一种假设,心中仍然也是些许的不甘心。

    “不会的,我早就派人在山顶上,沿着四面八方前去搜寻了,几乎就是又把整个山头搜了个遍。”

    刺史大人背着手,在空地上来回走动,内心焦灼。

    不在山上还会去哪里呢,很显然,这句话的弦外之意就是,他已经下山去了。

    “不对,时间对不上来。”

    李苪两手穿在袖中,佝偻着身子,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乱了他的思绪。

    “正常人上山需要半个时辰时间,如果一路小跑,则会缩短三分之一的时间,倘若在黑夜,能见度不高,一路小跑也得把这段时间加回来,又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而且还是另辟路径,所需时间又得加长,但是因为有追兵,他的速度可以加到至极限,两者相抵,最少也得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从山顶下山,同一时间我们从山腰下山,一刻钟的时间后,我们到达山脚下,理应将其截获,此人却偏偏不见了。”

    李苪压低了声音,不可思议的摇头、叹息。

    “这就很怪异了,难道他还在山上不成?”

    刺史大人猛地回头,眼睛半眯,瞳孔陡然缩小。

    李苪答不上来,没有接话,李二却开口了。

    “大人,少爷,此人会不会就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到达山脚下了呢?”

    他不解的问道。

    李苪一怔,已然目瞪口呆,想说绝对不可能,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此人的确是失踪不见了,他又放弃了。

    刺史大人在原地愣了半晌,往前走出了一小步,思考了一番,摇头又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步,方才猛地回头,死死的盯着李二,目光闪烁,脸上阴晴不定。

第三十八章 眉目

    有这个可能吗,这个问题让人匪夷所思,却又不得不思考。

    从山顶到山脚下,只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抢在李苪他们到达山脚下之前到达,如果这个推论成立,此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刻钟从山顶下到山脚,怎么可能呢?”

    李苪在空地上踱着步子,不可思议的摇头。

    “难以想象,不过现在翻遍了整个山头,确实没有发现此人的存在,除了这个解释,别无选择。”

    刺史大人看向了周围举着火把的士兵,然后又回过头来望向李苪,目光逐渐深邃。

    “许参军。”

    刺史大人叫道。

    “卑职在!”

    岿然不动的中年男子猛地上前一步,漠然的说道。

    “许参军,你也听见了刚才的推论,我们来试验下,你觉得怎么样?”

    刺史大人看了眼李苪,又用那种试探性的话问道,确实,黑灯瞎火的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个方法不错,我们可以趁着黑夜试验一遍,看情况是否属实,就能够得出结论。”

    李苪也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许参军表示没有问题,可以立即执行。

    刺史大人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并没有告诉他们意图,只是吩咐他们这样做。许参军为一路,然后在这群人当中挑选了一位身强体壮的人为另一路,两人一起比试。

    许参军主动请命,选择独自开辟道路下山,而顺着这条原本的山路下去的则是被挑选出来的人,吴县令推荐,赵捕头与许参军比试。

    许参军先动,拔出横刀,在黑夜中摸索的前进,然后再是赵捕头,他对着这条路比较熟悉,已经搜了好几遍山了,没入黑暗之后,一溜烟便不见人影。

    以他们两人的速度完全媲美凶手,可以更好的还原出事情的经过。

    大部队在山顶上观望了一刻钟的时间,然后下山去,赵捕头已经在山脚下等候了,而等到大部队完全到达山脚下时,许参军这才姗姗来迟。

    现场气氛诡异,虽然人人手持火把,但是却仍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很显然,许参军下山所用的时间要远远超过一刻钟,那这名假设的凶手到底如何的在眼皮底下消失了呢。

    众人相视一眼,都不免摇头。

    这时,李苪开口了。

    “大人,这个推论不成立,一刻钟的时间根本就行不通。”

    刺史大人黑着脸,挥了挥手,示意大部队撤离。

    此时已经是四更天了,来到了丑时,虽然是身心疲倦,但是种种问题萦绕心头让人尤为振奋。

    刺史大人泯了口茶,心情这才平复,这已经是第四杯茶了。

    “之仁,可以确定此人的身份吗?”

    围绕着这个莫名出现而又突然消失的人,疑问仍在继续发酵。

    “可以,此人必定与凶手脱不掉干系,我们可以假设他就是凶手,他在山上干什么,为了制造下一起命案吗?”

    李苪推测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如今这片密林已经被全面封锁了,这个山头也经常有官兵以及衙役出没,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登山,这个...”

    吴县令分析的很片面,指出了在这个非常时期,不同寻常的地方,所出现的人都是没安好心。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一点,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制造下一起命案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一起案子,六人殒命,再也没人敢夜晚过岗了。”

    李苪在大堂内踱着步子,来回走了好几趟,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又释然了,叹息的摇头。

    “难道山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不成?”

    李二仰头,不解的问道。

    “这是一个假设,我们可以假设凶手在山头上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李苪点了点头,迟疑的说道。

    下一刻,刺史大人便脱口而出,脸上阴晴不定。

    “当真?”

    他稍有迟疑,便愣住了,刺史大人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李苪望了眼吴县令,迟疑的说道:“大人,我们可以推测,假设这个山头上有凶手想要的东西,他在寻找,不惜在风口浪尖动手。”

    “哦,假设他们在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刺史大人释然了,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有意无意的瞥向了吴县令,两人的神情颇为相似。

    “这个山头上有什么?”

    李苪望向吴县令,问道。

    “镇上的村民会在冬后年初上山狩猎,山头上有山石与草木外,别无其他稀罕之物。”

    “不,山头绝对有村民没有发现的东西,又或者是他们不认为的稀罕之物,放在另一边,摇身一变却成了宝贝。”

    “这个...本官就不知道了。”

    吴县令犹豫了,淡然一笑,没有再接话。

    “嗯...本地可有什么传说?”

    兹事体大,吴县令仔细思索了一番,缓慢的摇头。

    “本官到任至今,未曾听闻任何传说。”

    “这就很怪异,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惜如此冒险。”

    刺史大人想不明白,抚着胡须,连接饮茶。

    良久,李苪眼前一亮,突然顿悟了,惊呼道。

    “方大人,晚辈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哦,说来听听!”

    “方大人,如果我们不要执着于今晚的事,而是放眼整件案子,这件事就完全说得通了,他们夜晚冒险登山必有所图,而且这也再次说明了本案的关键人物,沈霸!”

    “嗯...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刺史大人不明,挑眉的问道。

    “大人,您想想看,如果联系沈霸的失踪,凶手今晚的行动也就顺理成章了。”

    “若只是偶然呢?”

    刺史大人不死心,立即追问道。

    “偶然之中定有必然,难道他就是为了几块破石头吗,或者是去狩猎?”

    李苪冷笑一声,反问道。

    刺史大人呵呵一笑,点头肯定了李苪的说法,内心已经惊涛骇浪,左手重重的按压在木桌上,右拇指扣上太师椅一端,在上面来回擦拭,一遍又一遍。

    “很显然,沈霸没死,被凶手一直控制在某个地方,而这个关于山头的秘密也落入了凶手的手中,为了这个秘密,他们不得不冒险加速行动。”

    “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他们...”

    李苪陷入了沉思,层层剖析,问题尖锐。

    刺史大人挥手,无情的打断了他的分析。

    “够了,今天就这样吧,你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还没等他说话,便招呼着吴县令一起下去了。

    李苪无奈,目光逐渐深沉,对着他们俩消失的方向拜道:“晚辈告辞!”

    夜已深,回到客栈后,两人直奔房间而去,店小二已经趴在木桌上睡着了。

    到达二楼,李苪惊奇的发现,在一处房间内仍有烛光透出门外,大概也是一位夜读的书生,他不禁想到。

    “少爷,刺史大人的反应好奇怪?”

    还没坐下,就听到李二的不解。

    李苪却无奈的笑了,低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凶手在山头上找东西,而刺史大人也在意山头上的山洞,他怀疑凶手想要的就是自己想要的,所以冲突了,他得回去思考一番,就是这么简单。”

    李二顿悟的点头,又追问道:“那东西是什么?”

    李苪摊了摊手,将李二推回了自己的房间,熄灭蜡烛后便困在了床上,在脑中过一遍这几天的所有事情。

    与此同时,在二楼的另一头,夜读的烛光也熄灭了。

第三十九章 再次折返

    这个案子来到了第四天,仍然没有丝毫头绪。

    这一天,没有人来叫他们俩,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不过李苪并不知道今天刺史大人的具体安排,如果按照他的意思下去办,今天又是岗上的一天,今天注定无功而返。

    李苪来到县衙,借了两匹马,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准备再次去到三道镇,更加深入的调查神秘消失的山洞一事。

    只要是提及山洞,刺史大人的神经格外紧绷,满口应了下来,半个‘不’字都未曾吐出来,因为他知道事已至此,也只有李苪能够挽回一些局面。

    刺史大人问他,今天该做些什么。

    李苪不想隐瞒,一五一十的说出了目前案子的进展以及目前的局面,只能以静制动,继续寻找他们的破绽是最为稳妥的。

    刺史大人脸上阴晴不定,迟疑的点头,同意的李苪的说法,于是派人直接性的驻守山头。

    李苪建议,故弄玄虚,继续搜山。

    刺史大人又问道,这个问题是他单独问李苪的,撇开了吴县令,李二也不例外,他问:“可以确认凶手的身份吗?”

    “凶手不止一个,他们是一个团伙,有组织性有纪律性,还有明确的目标,身份很难确定,但是总的来说,他们一定在阜县周边,非常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地势,而且对甘州的人文也很了解,至少在阜县这一带生活了十年之久,有可能隐藏在县城中,或者隐藏在某个山野中,有一点毋庸置疑,他们都是高手。”

    “那按照你这么说,他们生活在这一带,蛰伏了数十年之久?”

    刺史大人不解的惊叹,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他们确实在此处生活了许久,是不是为了这一个秘密而蛰伏的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有太多谜团没有解开,过早的下结论可能会掩盖一部分真相,况且他目前得到的线索本就有限。

    刺史大人陷入了沉思,已经开始琢磨他的话了。

    临走时,李苪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两人之间充满了火药味,刺史大人望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的愤愤不平。

    “方大人,我们与真相之间只差一个沈霸!”

    巳时出城,一个时辰后,又回到了三道镇。

    即使命案还未被攻破,迫于生计,小路上,熙熙攘攘的全是来往的百姓,以小商贩的村民居多,像李苪他们二人骑乘马的还是少见。

    及至客栈门口,李苪伸出脑袋往里张望,店小二正在收拾饭桌,后厨的伙夫也在帮忙,掌柜的在桌案上捣鼓算盘,左指轻快的拨弄,打着‘嗒嗒’的声响。

    还是店小二最先注意到的他们俩,小声惊呼的迎上。

    “诶,是你们两位客官,您怎么又回来了?”

    店小二娴熟的将袖口上挽,抹布搭在了右肩,热情的问候道。

    此时,掌柜的和伙夫闻言也凑了过来。

    正眼一瞧,略有眼熟,想了想,这才开口,不解的问道:“您两位不是跟随大人去查案了吗,这又是闹哪一出?”

    “钱掌柜,小二哥,你们二位竟然还记得我们两人。”

    李苪拱手,往前一推,笑呵呵的说道。

    “当然记得了,一位相貌俊俏的少年郎,身旁跟随的青涩面容的书童,你们二位可是在两位大人面前出尽了风头,想忘记都难哟。”

    钱掌柜笑开了花,两颊臌胀,涨红了脸。

    “钱掌柜客气了,我只不过是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李苪淡然一笑,掌柜的没再接话,将他们两人迎进了大堂内。

    店小二与后厨的伙夫继续去收拾了饭桌了,掌柜的则是应李苪的要求,同坐一桌。

    他没有标明此次前来的意图,不过掌柜的是何等的精明,一样便瞧出来了,并没有点破。

    “不知公子这次前来所谓何事?”

    斟上茶,正事这才开始。

    李苪二人相视一眼,笑道:“掌柜的,你心里应该清楚每次官府的人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掌柜的一听,官府的人,心里疙瘩了一下,默然不语。

    “案子还在继续查?”

    掌柜的默认了这个问题,不过并没有着急的步入正题,而是略显担忧的反问了一句。

    李苪厉声指出,案子一天不破,那就永远查下去。

    掌柜的两眼放出精光,心中无比崇敬,不过转而一想,却又略显低沉,显然释然了。

    “李公子,你有何吩咐,尽管说。”

    掌柜的一咬牙,似乎豁出去了。

    李苪盯着他看了几眼,不动声色的笑了,他当然知道掌柜的葫芦里卖的啥药了。

    此案一旦查的水落石出,诅咒也不攻自破,夜晚不过岗自然而然的土崩瓦解,所以相对来说,客栈每天的生意都会在无形中缩水,对于每个生意人来讲,或多或少都是损失,这也是掌柜的不愿意看到的。

    “钱掌柜,积极配合对于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苪泯了口茶,双臂回扣放在了桌子上,戏谑的说道。

    掌柜的想了想,眼珠碌碌的转了一圈,不解道:“李公子何出此言?”

    “掌柜的,你想啊,案子从你这着手,攻破...”

    李苪把话说了一半,就被掌柜的直接打断了,哭丧着脸,低声道:“李公子,我可没有犯法啊。”

    “从你提供的信息入手,这行了吧!”

    李苪黑着脸,没好气的喝道。

    “听我说,首先攻破案件有你一份功劳,再者以后诅咒被破,这里就会有一段传说,夜晚肯定还是不会有人过岗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除非真的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那你就管不着了。”

    掌柜的迟疑了,犹豫道:“真的如此?”

    李苪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起钱掌柜来,淡淡道:“你有选择吗?”

    “...”

    “李公子,我对诅咒一说掌握的信息量比较大。”

    掌柜的走到了客栈门口,探出头往外面偷瞄,然后蹑手蹑脚的坐回了原处,低声道。

    李苪看了眼李二,压低了声音:“那你就再说说诅咒一事吧。”

    钱掌柜又道,自己不知道从何说起,李苪商量了一番,采用了一问一答的形式。

    “你在镇上生活了多久?”

    “小的不是本地人,生长在阜县,是二十多年前搬来的小镇,已有二十七年。”

    “可有妻子?”

    “无妻一子。”

    “没有妻室,何来的儿子?”

    李二最先反应过来,不解的问道。

    李苪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养子。”

    “李公子说的没错。”

    这个富态中年人一笑,露出了牙齿,颇为心酸。

    “养子流儿。”

    说到这,掌柜的望了眼后院的方向,店小二已经去后厨洗刷碗碟了,不喜也不悲。

    “钱掌柜,贵公子聪明伶俐,勤快朴实,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掌柜的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谦虚的词来推却,只好一个劲冲着他们俩笑,老脸泛红。

    这也难怪了,为什么掌柜的会允许自家店小二午时之后跑出去一两个时辰,原因就出自这里,因为他也是一位父亲。

    “李公子,这些问题和诅咒有关联吗?”

    问题还是被拉回来了,掌柜的一想,摸不着头脑。

    “和诅咒并无关联,却又牵扯到另一件事。”

    李苪笑道。

    “啊,是什么事?”

    掌柜的惊住了,赶紧追问道。

    “你不符合这个特征,就不用知道了。”

    李苪恢复了表情,泯了口茶。

    掌柜的也没有多问,若有所思的点头。

    钱掌柜自二十七年前搬来的三道镇,那时候阜县距离小镇还是有一段较大的距离,而且这个时候,甘凉王正在风头上,挥斥方遒。

第四十章 小镇的故事

    “钱掌柜,以前的小镇是个什么样子?”

    李苪想了一番,又泯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以前的小镇...李公子,你说的是多久以前?”

    掌柜的刚要作答,稍有迟疑,又赶紧问道。

    多久以前,这个问题到把李苪给难住了,不过结合掌柜的生活的二十七年,他立马说道:“没有捷径前的小镇,有了捷径后的小镇以及一年前的小镇。”

    “没有捷径前的小镇...这个我想想。”

    掌柜的陷入了回忆中,眼眸一阵空洞,犹豫的说道:“没有捷径前的小镇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贫瘠’。”

    小镇四面环山,在一个山脉的包围圈当中,物质极其匮乏,进退两难,每次进出与外界交易,都有座巍峨大山抵挡,让人望而生畏。

    俗语有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镇上的村民就靠着连绵不绝的大山,过着凄风苦雨的日子,不怨也不悲。

    不过反过来又是另一说,小镇因为与外界的道路受阻,逐渐成为了三不管地带,又或者是世外桃源,惹眼眼球。

    我拔山涉水,从阜县绕了一大圈来到此处,倚着一技之长,在镇上做点小本生意,同时也是这个时间,收养了流儿,不过好景不长,没几个月便血本无归了。

    那时候的小镇并不是像这样,只有一条主干道,从头走到了尾,而是许多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道,最重要的是错综复杂。

    之后的时间里,我先后做了数多生意,积攒了点积蓄,开了这家客栈,原来叫做‘兴隆客栈’,盼望着生意兴隆。

    小镇本就贫瘠,现状摆在眼前,实在不敢恭维,往后一年的时间里,客栈的现状一直与名字大相径庭,遂改名:‘流云客栈’,意在流儿像天上浮动的云彩一般自由。

    改名后没多久,镇上的村民突发奇想,准备动工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通往外界,改变小镇贫瘠的现状,最短的距离去直线通往阜县。

    起初只有一个村子的十多名壮力,到后来演变为一个镇的百号人队伍,耗时三年的时间,打通了去往县城的道路,而且设想是一去一来两条路,不过后来因为左边的道路距离颇远,也就废弃了。

    这条小路为小镇的发展提供了便利条件,村民逐渐走出大山,见识到了更加美好的事物。

    此时小镇改造,于是有了现在的雏具规模,官府的监管也迎来了最大化,流云客栈也从角落中搬到了最为显眼的地方,这时小镇上的客栈,初具规模的已经有三家了。

    大约两年之后的第三个年头,似乎是偶然,反正记不清楚了,一夜之间,左边被遗弃的小路突然多了一块乱葬地,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没在意,毕竟还有一条捷径,所以时间一久,也就荒废了。

    掌柜的还想继续说下去,抬着手比划着,李苪却出言打断了。

    “且慢!”

    他低喝一声:“掌柜的,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李公子,自从道路开辟之后,客源就多了,来来往往的百姓,信息自然而然的就流动起来了嘛。”

    掌柜的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李苪若有所思的点头,又追问道。

    “掌柜的,三年之后是你在小镇上生活的第几个年头?”

    “过了十年,已经是第十一个年头了。”

    “十六年前,甘凉王兵败,不知所踪的后一年。”

    李苪一怔,突然的强调,眉头紧皱。

    “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李二明显也愣住了,内心忐忑。

    李苪迟疑的摇头,两者之间看似一点关联都没有,但如今在山头上发现甘凉王的简易灵堂的洞穴,不得不让他们留个心眼,这两者之间绝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苪说到了甘凉王,掌柜的身子不由得一震,凝神细听。

    “李公子,我们可是在山头上发现了诡异的山洞,会不会两者之间真有什么联系。”

    他不禁惶恐起来,压低了声音。

    李苪诧异的盯着他,良久都没有接话。

    “不要杞人忧天了,跳过这一段。”

    他沉声呵斥道。

    掌柜的还想继续说什么,不过欲言又止。

    捷径开辟以后的小镇,村民的生活逐渐富足了起来,每天都过的很充实,他日的凄苦一扫而去,一晃就是十多年。

    直到去年冬后年初的一次狩猎,发现了这个诡异的山洞。

    “发现山洞,第一次进去的是三个村民,第二批是多少人,一共有几次?”

    两人的交谈终于来到了正题,李苪问道。

    “一共只有三次进入山洞,第一次是发现山洞的三个村民,第二次是这三个村民请来的资历较高的叔伯,第三次是小镇的壮力。”

    “那捣毁的又是何种程度呢?”

    “据说是放了把火,将整个山洞都给填埋了。”

    “哦,然后就到了七天的异象生成?”

    李苪戏谑的说道。

    “正是如此!”

    掌柜的无比汗颜,揩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不用紧张。”

    李苪笑道,又接着说:“这发生异象的七天,小镇上的村民可有人再去那山头寻找山洞?”

    “没有。”

    掌柜的想了想,苦笑道。

    “白天呢?”

    “也没有,直到第八天夜里,有人暴毙于岗上,于是第九天,村民带县令大人上山,山洞也这样消失了。”

    “也就是说这七天之内,没有一人上过山头?”

    “没有。”

    掌柜的肯定的回答。

    “那第九天带领县令大人上山勘察又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这个...这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是外乡人,多多少少还是被小镇原本的村民所排斥,只听说在山头上找了一遍,未果,山洞不动声色的消失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不过他怎么也想不通,毕竟没有当事人的陈述。

    “山洞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你信吗?”

    李苪反问一句,铮铮的问道。

    “不敢相信,但是眼见为实。”

    掌柜的小声的说了一句,不敢直视李苪的目光。

    李苪用手撑住了眼睛,舒缓了片刻,没再说话。

    之后诅咒兴起,这起命案也无疾而终,为了保证命案的不再发生,县令大人特定要求,小镇的夜晚必须留人住宿。

    其中县令大人施压,去除了另外两家客栈,由本店一家独大,遂再次更名,‘夜不过’客栈,这五个醒目的大字。

    李苪轻咦了一声,诧异道:“吴县令还参与了这件事,他是下的命令吗?”

    “没有,他是将大家召集起来,一起通知的。”

    “吴县令不专心破案,而想出了这个折....”

    李苪也不好评价,毕竟事已至此,他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李苪陷入了沉思,抚慰着下巴,又看了眼李二。

    掌柜的良久都没有说话,目光呆滞。

    “没有了?”

    李苪问道。

    “没有了,故事就到这了,夜晚不过岗的诅咒一直到了四天前,沈霸来的那天下午。”

    掌柜的无辜的点头,如今,故事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下一句该由谁执笔了。

第四十一章 头颅

    这就没有了,故事都有精彩的地方,显然掌柜的讲的不够生动。

    “那我再问你,吴县令为什么要选择扶持你这一家客栈,可有什么缘故,又或者说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约定?”

    “哎呦,李公子,你这是怀疑我与县令大人勾结不成?”

    掌柜的内心疙瘩了一下,不禁惶恐起来,表情苦涩,两手交叉,拍打了多下。

    “说实话,县令大人要我这一家客栈独大,我也想过很多的理由,也问过县太爷,县太爷说因为我是阜县人,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一定要留人住宿,避免命案再次发生。”

    李苪点头,也同意了这个说法,又追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留人住宿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还能有什么,当时案子毫无头绪,一点进展都没有,无从下手,搁置了许久,才有了这个保守折中的办法。”

    掌柜的回头望了眼大门的方向,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一样。

    “你知道当时死者的死状吗?”

    李苪想了想,紧张的问道。

    “我没有看见,但是听别人说起过。”

    “说来听听。”

    李苪似乎来了兴趣,双眼放光。

    “七窍流血。”

    掌柜的只回答了四个字。

    “就这么简单?”

    李苪诧异的问道,这个回答实在是太过敷衍。

    掌柜的呵呵一笑,难为情的说道:“我也是听村民说的,并不是亲证者,当时村民描述死者的特征就是七窍流血,暴毙于岗上,身体上再无其他伤口,众人惶恐,对这个案件只字不提。”

    总的来说,当时的线索也是少的可怜,而且分外模糊。

    “那谁是当时的亲证者呢?”

    “报案人是谁我已经忘记了,但是进入过山洞,又参与了认尸的人,好像是...是...”

    掌柜的想了一番,将小镇上的村民全都过了一遍,惊呼道:“七叔,对,七叔,镇上的人都叫他七叔。”

    “七叔?他资历很高吗?”

    李苪明显愣住了,他好像在那里听过这个称呼。

    “不知道,他是乡里某位地主的儿子,排行老七,后来家道中落,成为了农民,居住在小镇的某个角落,以买豆腐为生。小镇上有个有钱的财主一直叫他七叔,于是我们也跟着一起叫他‘七叔’了,实际上没有什么资历。”

    李苪点了点头,找掌柜的要了七叔居所地的所在。

    他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掌柜的,你确认这七天之内没有人上过山,白天也没有?”

    钱掌柜也再次肯定的点头,叹息道:“出了这档子事,谁还想要往山上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万一触怒了鬼魂可就不好了,村民都说,死去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李二撇嘴一笑,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怕,毕竟捣毁了别人的灵堂。”

    李苪望了眼李二,又铮铮的看着掌柜的。

    “别啊,这位爷,我可什么都没干。”

    掌柜的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回答。

    “钱掌柜,你提供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很难构成线索。”

    李苪沉声,表情异常严肃。

    “怎么了,你们也查不出来?”

    掌柜的惊愕的望着他们俩人,脸上阴晴不定。

    李苪缩了缩鼻子,竟然无力反驳,继续泯茶,却发现杯中已经干涸了,黑着脸,斟满了一杯,赌气的一口气全喝了。

    “怎么查不出来,就差一点点了。”

    李二挺起了胸膛,越发的自信。

    李苪望向了他,手中摇晃着茶杯。

    “那就好,我就说李公子聪明,比县太爷要聪明多了,这起命案一定会攻破的。”

    掌柜的拍起了胸膛,老脸泛红,笑开了花。

    李苪无比汗颜,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摇头。

    其实对于案件,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今更是陷入了死局,被迷雾重重笼罩。

    “唉,李公子不必谦虚,这几人死的太惨了,眼睛...”

    “等等!”

    李苪坐直了身子,突然大声喝道。

    掌柜的内心疙瘩了一下子,心想,这又是怎么了?

    “你接着说!”

    他铮铮望着钱掌柜,眼珠暴起,分外狰狞。

    钱掌柜有些毛骨悚然,颤抖的问道:“李公子,是不是小的说错了什么?”

    李苪面无表情的摇头,激动道:“你说的很对,接着说下去。”

    被李苪这么一鼓励,下一句话若口而出:“李公子,你一定要替他们沉冤昭雪啊!”

    “慢着!”

    李苪又打断了他的话,冷酷道:“不是这句话,原来的一句。”

    掌柜的纳闷了,愣住了,不敢多说话。

    见他这副模样,李苪急了,直接起身,俯身强调。

    “你说的那句话,眼睛...眼睛怎么了?”

    “眼睛?”

    掌柜的想了想,突然顿悟般的点头。

    “他们太冤了,眼睛睁的老大,没有闭上!”

    李苪一怔,内心忐忑不安,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就连呼吸声都是无比沉重。

    他呆呆的望着李二,后者也是一脸惊愕,脸上堆集着惨笑。

    掌柜的诧异的望着他们两人,摸不着头脑。

    “是这六人其中的一人吗?”

    李苪赶紧问道。

    “是...啊...”

    掌柜的迟疑了。

    李苪心中大喜,不过转而一想,又不禁释然了,表情低沉。

    “你是怎么知道的?”

    “打更的说的。”

    “丁富?”

    “没错,我们每次得到的关于死者的消息都是从丁富那里传出来的,不过这次他只看见了一具尸体,后面的几具尸体的死状都是村民自己为了谈资而编缀出来的。”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李苪要求钱掌柜重新复述一遍,丁富描述的死者死状。

    丁富说他到密林中解手,刚解开裤袋,就感觉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于是他就系好了腰带,拨开了前方的草丛,硬生生的吓尿了。

    草丛中躺着一个血人,正看着他解手,眼珠暴起,充斥着血丝,他赶紧去县城报案了。

    李苪不禁陷入了沉思,诧异的望向了李二,脸色低沉。

    李二脸色惨白,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店小二从后院来到了大堂内,边走边说,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不对不对,丁大胆不是这么说的。”

    掌柜的眉头一挑,不解的问道:“难道不是吗?”

    “没错,掌柜的,您听错了。”

    店小二白了他一眼,又说了一遍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丁大胆去密林中解手,就闻见了大量的血腥味,方才解开的腰带又重新系上,蹑手蹑脚的拨开草丛。

    一具无头尸体倒在了草丛之中,浸染了大量的血迹,血肉模糊,大胆连滚带爬的挪出了树林,慌乱的跑去县城报案。

    是一具无头尸体,店小二又肯定了一遍。

    “爹,您就别误导李公子了。”

    冯流儿笑了,为掌柜的斟茶,以及李苪和李二的茶杯。

    “无头尸体?”

    掌柜的很震惊,苦笑的望着李苪,说道:“可能是我记错了吧,这岗上至少死了十多人。”

    李苪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是一具无头尸体还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李二将两人的头拨弄的凑到了一起,低声问道。

    “无头尸体,外面都在传。”

    店小二压低了声音,又看了眼门外。

    “对,是一具无头尸体,是我记错了。”

    掌柜的揉了揉太阳穴,十分不解。

    李二看向了李苪,无奈的摇头。

    事情出现了转折点,李苪摇晃着茶杯,一口饮下。

第四十二章 他的运气

    “少爷,有人在说谎?”

    李苪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没有人说谎,那又是什么?”

    李二想不明白,很显然两种说法之间出现了冲突,取其一,肯定就有人在说谎,但不知为何,李苪不敢肯定。

    “掌柜的说有脑袋,店小二说没有脑袋,那到底是有脑袋,还是没有脑袋呢?”

    李苪与李二走在小镇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显得无比沉重。

    李二在他的身边一直念叨着,不过李苪自顾的思考问题,充耳不闻。

    “你刚才说什么?”

    李苪双臂环抱,突然止住了脚步,茫然的望着李二,铮铮的问道,接着又往前走去。

    “额...”

    李二首先愣住了,还未反应过来。

    “少爷,他们有人在说谎?”

    李二紧张又略显兴奋的惊呼。

    李苪没好气的摇头,轻笑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等听闻丁富的说辞再下结论也不迟,我想我们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丁富的说辞?”

    李二想了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丁富的说辞,死者应该是无头尸体,照这样,他们又会无功而返。

    李二当即表示了不解,疑惑道:“丁富的说辞总是千篇一律,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找他,我觉得应该向掌柜的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才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钱掌柜所掌握的信息已经穷尽了,我们应该追溯他所获得信息的源头,更加深切的去掌握更多有效的信息,就像一年多以前山洞的亲证者,七叔;丁富更是本次案件的重中之重,如果不是从他这里得到的信息,恐怕小镇上的村民对死者死状的编造将会更加的离谱。”

    李苪一顿,方才止住了脚步,往左瞧了瞧。

    赫然出现了一条不大的巷道,恰好仅容两人并肩通过,也不显尴尬,还未等李二作答,李苪便自顾的走进去了。

    从钱掌柜那儿得到了七叔的店铺所在,先是走到一条不大的暗巷前停下,穿过巷道,来到一条小街的中间部分,走上头,方要走出小街时,可见另一条巷道,拐进去,十多米的距离,便是七叔的豆腐铺。

    角落亦称之角落,独以偏僻居之。

    豆腐铺是他家,也是他做生意的地方。

    李苪方才抬头,‘豆腐铺’三字便映入了眼帘。

    砖瓦房门口搭有简易的木棚,一旁是自己搭建的木桌,只有一张,放有四个木凳。

    钱掌柜已经告知他了,此行是不会见到七叔的,他每天都会把自家的豆腐抬到县城中去卖,经常是满载而去,满载而归,时间也不确定,至少酉时之前见不着人影。

    门口不见任何人影,应该是在家中。

    李苪抬头,往大门内张望。

    不多时,便出现了一位年龄颇大的中年妇人,他端着簸箕走出了大门,动作迟疑,眼神略显慌乱,警惕性极高。

    一头花白的头发,因汗水两鬓湿湿的贴在脸上,看起来很是疲惫。

    小镇上出现这么一位穿着气质的公子真是少见,所以妇人并没有习惯性的叫出‘来碗豆腐花’,而是诧异的问道:“公子,有何贵干?”

    “我想找七叔。”

    李苪拱手拜道,很有礼貌。

    麻衣妇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俩好几眼,迟疑的回答:“公子,你找拙夫贵干?”

    “大婶,您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七叔商量下与县令大人作证一事,还需细谈。”

    李苪一脸笑意,轻松化解了妇人对他们两的敌意。

    妇人对此事想必也有所耳闻,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若有所思道:“拙夫外出,未曾归来。”

    “那行,在下告辞,叨唠了。”

    李苪笑了笑,带着李二迅速的离开了。

    他不知道李苪的用意,明知道七叔不在家,不过也难怪,事态紧迫,必须如此,有时候运气在生活中也占很大一部分。

    不过说到运气,当属赌坊。

    走运时,赌什么,就来什么;背运时就恰恰相反。人们总是愿意高估自己,艳阳高照就认为时来运转,却恰好中了那句俗语,十赌九输,家毁亡人。

    大门两边开,有进无出,中间一层黑布罩之,书之曰:“赌。”

    这是一个靠运气活命的地方,里面嘈杂喧闹,热闹非凡,大多是地痞流氓的瘾君子,靠着一朝发财的遐想来麻痹自己,于此醉生梦死。

    坊中规模很小,设有一大桌和两小桌,到处都挤满了人,被围的水泄不通,难以见缝插针。

    小镇的村民富裕了就是不一样,随之而来的就是腐败与糜烂的气息,萦绕在坊中,压得人透不过起来。

    丁富今天的运气怎么说呢,他来赌坊玩了大半天了,运气恰好持平,手中的资本也一直在不输不赢之间徘徊,已经持续了十几把了,上一把赢,下一把绝对会输。

    丁富愤愤不平,一咬牙,决定来搏一次大的,捧着自己积攒了有些时日的五百文铜钱,手里直哆嗦,左右摇摆不定,内心一直被动摇,这可是他一朝暴富的资本。

    和咽口水的声音他自己的都听见了,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就等着他的孤注一掷。

    “来来来,左边是大,右边是小,中间豹子,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庄家拼命叫喊,高涨人气,想要吸引更多的人押注。

    丁富眉头紧皱,两手合十,捧至胸口,神情紧张,急出了一脑门子汗。

    “大...”

    “不对不对,是小...”

    “不对,是大。”

    丁富两手摆动,就是没有作最后的下注。

    “大胆,下注啊,乘胜追击,你现在的手气可旺盛了。”

    “听我的没错,押大。”

    “大,押大?”

    丁富惊呼道。

    “那我就押小!”

    丁富两眼放光,将五百文铜钱一股脑的想要押小,透着桌上的小字,他似乎看见了自己一朝暴富后的场景,身旁妻妾成群,脚下丫鬟成片。

    忽然间,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了一只纤长的手臂,一下子抓住了他的铜钱,吓得丁富赶紧将手收回了胸前,已然目瞪口呆。

    还未来得及观察是何人的手臂,竟然如此大胆,庄家已经开始宣布结果了,掀开了上盖。

    “全围,大小通杀!”

    庄家哈哈大笑,龇牙咧嘴的露出了泛黄的牙齿。

    空气仿佛凝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到处弥漫着不甘的叹息声,以及无可奈何的鼻息声,他们眼红了。

    丁富一下子泄了气,大口喘息着,就像是被救起的溺水之人,无比的虚脱,他赶紧将铜钱放回胸口,探上布衣,顿感心情舒畅。

    他缓慢的挪动脚步,然后转身,走出了人群的包围圈,脸色吓得惨白,仿佛没了血气。

    丁富呆呆的望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俊俏的翩翩公子。

第四十三章 亲证者 (一)

    “额...这位公子。”

    丁富很快便镇定下来,不动声色仔细打量面前两人,疑惑的问道:“有事吗?”

    “当然有!”

    李苪转身,率先出了赌坊,丁富紧随其后。

    他也不怕丁富不来,毕竟是李苪给了他一朝暴富的希望。

    进茶棚,寻得一角落,品茶。

    品茶之闲,适于身,人人宜之。

    丁富对喝茶的理解实乃鄙夷之见,他认为喝茶就如同喝酒一般,就得大口大口的饮之,此乃奢侈之事。

    三人坐下,并没有开始说话,丁富略显紧张。

    他用手抠了抠脸庞,想说些什么,以此化解尴尬的气氛,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句话,进退两难。

    “你就是丁富?”

    李苪泯了口茶,不动声色的问道。

    “正...是...”

    丁富愣了半晌,犹豫的回答。

    “打更的,胆大?”

    李苪又问道。

    丁富左手搭在脸上,止住了动作,眉头一挑,故作痞态,轻笑道:“你是怎么知道呢?”

    李苪笑了,看了眼李二,撑着双臂说道:“打更的就对了。”

    “我们见过吗?”

    丁富混迹在市井多年,颇具警惕性,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脸色大变。

    “见过!”

    “是吗?”

    他将信将疑的说道。

    “这么快就忘记了?”

    “哦,在哪里?”

    丁富更加糊涂了,听的云里雾里。

    “赌坊里!”

    李苪笑着回答。

    丁富一听,先是一愣,然后身体前倾到桌旁,握紧了拳头,凶相毕露,凑到了李苪的脸前,低声道:“你他妈玩我呢?”

    李二一怔,想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李苪给拉住了。

    “玩你?你居然说我们在玩?刺史大人派我们过来查取你的证词,你说在玩你?”

    “丁富,你该当何罪,又把刺史大人置至于何处。”

    李苪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

    丁富身躯猛地一震,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之人,不禁惶恐起来,惊叹道:“您真是刺史大人派过来的?”

    “难道有假不成?”

    李苪反问了一句:“不然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你的事呢?”

    “别扯,我丁富在三道镇可出名了。”

    丁富自顾的说道,高傲的缩了缩鼻子。

    李二在心中咒骂了一声,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人看了。

    “我不是本地人,从甘州来,作为官家,实在看不过身,这才冒昧的拉了你一把,有问题吗?”

    李苪诧异的问道,瞟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问题。”

    丁富呵呵一笑,摸了把胸口,尚有余温的铜钱,算是默认了眼前两位官家之人,这才踏实的坐下了。

    及坐下,才贴上木凳,李苪脸色大变,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大胆,丁富,你说谎!”

    一时间茶棚内鸦雀无声,三三两两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他们三人身上。

    李二涨红了脸,诧异的望着李苪,恨不得找一个洞钻进去。

    丁富愕然的望着李苪,没有动作,像是被吓住了,又赶紧起身,哀求道:“官爷,我没有说谎啊,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

    他又故意的提高了音量,全然不顾其他人的想法,大声呼道:“你在说谎,你死定了!”

    丁富一听,脸色大变,被吓得惨白,急出了满头大汗,惶恐至极,不免匍匐在了地上,哭丧着脸,苦苦哀求。

    “官爷,我没有说谎啊。”

    李二感受着周围炽热的目光,轻轻的拉扯李苪的衣袖。

    “当真?”

    他问道。

    丁富哪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

    “起来吧,重新复述一遍报案经过。”

    李苪扫视一圈,表情这才恢复正常,坐在了凳子上。

    丁富被吓傻了,战战兢兢的拉过凳子,只坐了三分之一,正襟危坐,因为这样可以更加快速的匍匐在地方求饶,他做好了打算。

    “先擦汗!”

    李苪吩咐道。

    “诶!”

    丁富艰难的应声,用衣袖揩干了脑门上的汗水,方才舒了口气。

    李苪、李二两人相视一眼,很想笑,但还是憋住了。

    “重新复述一遍报案经过。”

    李苪接着吩咐。

    丁富不敢不从,只得老老实实的重新叙述一遍报案经过,总是千篇一律,像是早已经编造好了的一样。

    他眉头一皱,显然不耐烦了。

    丁富的前段叙述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恰到尸体处,就自然而然的跳转到了无头尸体。

    李苪大手一拍,又是一声闷响,低声呵斥道:“不对,你在撒谎!”

    “官爷,小的不敢啊!”

    丁富一听,内心疙瘩了一下,冷汗直冒。

    “那我且问你,尸体上可还有明显的伤口?”

    “除了颈脖的切口,尸体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丁富迟疑的说道,眼神闪躲。

    李苪厉声道:“你眼瞎啊,离这么近都没看见?”

    “大人,真没有啊,当时太慌乱,什么也没看清楚!”

    丁富思考了一会,这才哀求的回答。

    “不可能,那处伤口才是致命伤,颈脖的切口是死者死后造成的,是假象,还想糊弄我。”

    李苪直视着丁富,两眼放光,似有紫电射出,直击心灵。

    他的眼神在闪躲,显然慌了神,这一去一来无形的质问,丁富实际上已经都交代清楚了,事有蹊跷。

    丁富瘫坐在了地方,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然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站起来,口中念念有词,“我就知道我没看错,没有看错,一定是这样。”

    “在哪里?”

    “脑后,有个小窟窿,流了很多血。”

    丁富惊呼道。

    李苪眉头不展,望了眼李二,又赶紧问道:“不是具无头尸体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确实看见了一个人躺在草丛中,愕然的盯着我,当时把我吓坏了,急忙跑到县衙报案,但是当我带着捕快们来到案发现场时,却又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为此捕快们还训斥了我一顿,说我眼花了?”

    丁富难为情的讲道,挠了挠脑袋。

    “你当真看见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李苪表情异常严肃,神情略显紧张。

    “我也说不准,可能真的是我眼花了吧,确实是一具无头尸体,所以对外我都一致宣称有六具无头尸体。”

    丁富无比汗颜,表情苦涩。

    “哦!”

    李苪有气无力的应了声,若有所思的点头。

    “你是何时发现的尸体?”

    他又追问道。

    “小的卯时初,出的小镇,一路小跑,未及岗上,应该是辰时之前发现的尸体。”

    “何时到达的县衙?”

    “巳时初。”

    “你这一去一来,两个时辰左右对吧?”

    李苪又问道。

    “正是。”

    丁富望着他,摸不着头脑。

    “两个时辰足以!”

    李苪淡然一笑,拍了拍丁富的肩膀,也没有告诉他到底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总之,目前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也许就是致命一击。

    不过仍然萦绕在他心头的,还是同样的一个问题。

    既然凶手行凶时没有想过要掩盖死者身份,之后又欲盖弥彰,即便不是为了掩盖身份,他们意欲何为呢?

第四十四章 亲证者(二)

    有人在说谎吗。

    没有人说谎,丁富只不过是陈述了自己在不同时间段里,所见到的两种尸体现状,在不同情况下,对两种特定的人陈述了死者的死状,显然掌柜的就是第二种人,听到了丁富的第一种说法。

    其实每个人都只不过是在陈述自己耳朵听到的,做饭后的谈资,吸引目光,成为众人的焦点罢了。

    事后,李苪吩咐道,这件事不要同任何人说起,刺史大人吩咐过,要秘密行事,你也知道,惹怒官府,后果你是承担不起的。

    丁富惶恐不已,连声点头。

    放走了丁富,这小子一溜烟的就跑了,怀揣着梦想,蹑手蹑脚的摸进了赌坊的大门,李苪也真心希望他能够一朝暴富。

    李苪二人原路返回,在路上,李二一直笑个不停,忍俊不禁的样子竟然敲开了李苪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什么好笑的?”

    李苪白了他一眼,淡淡道。

    “就是感觉好笑,一个假冒官府之人,竟然演的比真的官差还要逼真,丁富差点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什么话都交代清楚了。”

    李苪不以为然,轻笑道:“这就对了,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的去了。”

    “啧啧啧”

    李二诧异的望了他好几眼,不屑道:“不就是演官差吗,这里面还有什么大的学问不成?”

    李苪摇了摇头,笑道:“官差也分等级,对什么样的人,说出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他心中一衡量,只要时机恰当,你想要知道的,不就全都知道了吗。”

    “嗯...”

    李二似懂非懂,若有所思的点头。

    李苪恢复了表情,正色道:“不过说到底,从丁富口中轻而易举的套出自己需要的信息,实际上都是因为他并不是有心要隐瞒,所以下意识的说出了答案;若是丁富故意而为之,我们此行定然是无功而返,运气还是占有很大一部分。”

    “他不是有心要隐瞒?”

    李二疑惑了,不解的问道。

    “说到底他究竟是隐瞒了呀?”

    “怎么说呢!”

    李苪思考了一番,伸出手指,声情并茂的讲道:“丁富虽然是一个地痞,但是心底仍然存有一丝善良,只不过在他认为地痞的性格可以供他捞取更多的钱财去一朝暴富,所以他得伪装,却得到了一份打更的饭碗。试想,一个不怎么地道的地痞会老老实实的每天夜晚准时打更吗,显然不会。”

    “所以,他不是有心要隐瞒的,丁富的第一眼确确实实的看见了一具完整的尸体,他忍不住的想要向别人倾诉,所以有了第一种说法在小镇中流传,但是毕竟只是少数。多数人知晓的消息,死者都是无头尸体,那是因为多数人看见的就是一具无头尸体,这是不争的事实,丁富无法反驳。”

    “嗯,挺好的一个人。”

    听完李苪的一席话,李二不由得感叹。

    “希望他能够尽早戒掉赌瘾。”

    李苪瞥了他一眼,戏谑道:“丁富可不希望听到这句话,他没准会揍你!”

    “啊?”

    李二还未反应过来。

    李苪又接着说道:“希望他能认清自己!”

    两人回到客栈已经是申时过后,现在正是哺食之时,大堂内熙熙攘攘的全是客人,掌柜的无暇分心,他们两人自己找位置坐下了,店小二在门口揽客。

    李苪二人在角落中坐下,与另外两位客人拼桌,就如同第一次在客栈中吃饭的场景一模一样,他有点哭笑不得。

    更令他惊奇的是,仿佛就像是情景再现,这两位青年也是旁若无人的聊天,谈资丰足。

    李苪与李二对饮喝茶,冯流儿便急匆匆的跑进来了,一脸的激动,凑到他们身边低语。

    “李公子,你们的运气真好,七叔回来了,我刚好看见他从客栈门口经过,比平常要早了一个时辰呢。”

    “嘿嘿!”

    李苪内心大喜,拍手叫好。

    不知道丁富接下来的运气怎么样,总之李苪二人的运气好的一塌糊涂。他们并没有立刻前去,若是现在出客栈,甚至可以瞧见七叔背影,李苪不想这样,七叔刚到家,他们二人后脚就到了,显然不怀好意,第一印象就差了。

    喝完这盅茶,两人便再次前往,七叔的豆腐铺了。

    七叔,一个中年人模样,知天命的年纪,略显老成。

    这是李苪与他正式的第一次见面,眼前的这个老成的中年人,中等身材,瘦削脸庞,老实巴交的农民模样,皮肤粗糙且黝黑,下巴只有一小撮胡须,参差不齐的灰色,两眼深深凹陷,很显然睡眠不怎么好,不苟言笑是他给李苪的第一感觉。

    没等李苪二人表明来意,麻衣妇人到是先开口了,说道:“他们两人先前来过,找你有事商量。”

    妇人端着簸箕,很自觉的回避了。

    李苪开门见山,再次表明来意,七叔略显惊讶,不过很快便释然了,他既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

    七叔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没有过多的抵触情绪,面对官府,就如同天上漂浮的云朵,可望不可及,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变成乌云降下瓢泼大雨。

    第一个问题,李苪问道:“你是当年案件的亲证者吗?”

    “正是。”

    七叔就回答了两个字,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二个问题,“你去认的尸?”

    “没错,是我和另外一人。”

    “死状如何?七窍流血而亡的吗?”

    李苪赶紧追问道。

    “不是,死状蹊跷却不恐怖,身上无一处外伤,全身内伤,胸骨、颅骨以及椎骨尽碎。”

    “哦,这是县衙给的尸检结果吗?”

    “正是,我们认领尸体后,以为不吉,草草掩埋。”

    李苪来到了正题,略显紧张的问道:“那之后带县令大人上山头,寻山洞的具体情况是如何?”

    老成中年人不禁陷入了沉思,叹息的摇头。

    发生命案的当天午时之后,太阳正盛,邪门之事就堂而皇之的发生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令人窒息。

    这天下午,我们五人带领县太爷和十多名捕快以及皂隶上山头,经过我们五人的一致确认,指出了当时山洞的所在。

    村民们当初捣毁山洞时就用巨石块将其封堵了,所以第一眼看见的满地山石也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当初已经被封堵的那个山洞口,已经不见巨石了,只有一层荆棘密布的藤蔓蜿蜒其上。

    摘掉藤蔓,露出了黑不溜秋的洞口,但是我们五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山洞口实在是太过狭小,仅容一个人弓着身子进入,而且还很艰难。

    县太爷找来一根木棍,往里杵了杵,没及一半便动弹不得,显然是到底了。

    众人惶恐至极,我们五人又亲自的测试了一遍,确实是到底了,无法继续前进,这山洞就这样诡异的消失了。

    我们不肯相信,恳求县令大人搜山,有可能是我们记错了地方,这么大的一个山洞,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平白无故的消失的。

    县太爷很难为情,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我们的请求,令人遗憾的是,搜寻了一下午,一无所获。

    我们五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县太爷以为我们在愚弄他,狠狠的将我们训斥了一遍,此事告一段落。

    事出诡异,小镇上的人绝口不提此事。

    “七叔,你的意思是,当初上山头,大的山洞不见了,在原地上出现了一个仅容野兽通过的狭小山洞?”

    “没错,我现在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你说这么大的一个山洞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呢?”

    “这个...”

    李苪回答不上来,只得笑了:“消失确实如此,但要说平白无故的消失,谁信呢?”

第四十五章 毫无关联

    “不信也得信啊!”

    老成中年人低声了一句,叹然的说道。

    李苪眉头一挑,看了七叔一眼,他心里很清楚七叔所说的话,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是荒诞。

    “那之后呢?这个案件做如何处置?”

    他接着又问道。

    当天我们被县太爷给赶了回来,回来之后就召集大家通知了此事,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既然官府什么都查不出来,也只能认栽了,于是一致决定按照官府的做法服从,夜晚不过岗,从此绝口不提此事,成为了镇上的隐秘。

    时间一久,此事就渐渐的被掩埋了,这起命案最终也无疾而终,接下来依次无辜死掉的十多过岗的人,他们也不信邪,大都是外地人,那官府就更加不会理会了,直到前些天,死了六名官差,这才引来了府衙的大人,要不然,这起命案照我说也是一个无头命案。

    “你们啊...”

    七叔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全部呈现脸上,惆怅的摇头。

    “七叔,您但说无妨。”

    李苪笑了,心中不自觉的明朗起来。

    他了解七叔的意思,活了大半辈子,余生只求安稳。

    “现在有头绪吗?”

    七叔没有按照李苪的意思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目光茫然,近乎于失望边缘。

    李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已经理清头绪,却不知如何查起,按理说如实回答,但是望着他茫然的眼神却又于心不忍。

    “对于这个案件已经理清了头绪,就差明确的方向了。”

    “那就是说案件目前毫无进展?”

    七叔这人比较直接,从谈话之初到现在,他的脸上没有浮现过一丝笑容,全是惆怅的担忧之色。

    李苪并没有立刻接话,七叔替他回答了。

    “想想也是,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来了解一年前的事了。”

    李苪汗颜,不敢直视中年人的目光,转而望了眼李二。

    “那您对一年前的事还了解多少?”

    他无意的问道,希望可以从七叔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

    七叔站起身来,漠然的摇头。

    “知道的都跟你说了。”

    意料之中的事,李苪也没有过多的失望。

    “那这次的案件呢?”

    李苪念头一动,又赶紧问道。

    “一无所知。”

    七叔摇了摇头,又赶紧加了一句:“你们可以去找丁富,这小子说不定知道一些线索。”

    李苪一愣,眼珠碌碌的装个不停,很显然,七叔也是丁富眼中的第二种人,听到了第一个关于死者的说法,与掌柜的不谋而合。

    他背过身去,佝偻着身子,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这样啊!”

    李苪犹豫了片刻,是时候说再见了。

    “七叔,晚辈叨唠了。”

    李苪同他告别,起身就要走,突然间,七叔陡然转过身来,铮铮的望着他们二人,低声道:“这案件我一无所知,一年前的事也告诉你了,我还知道十几年前的事,不知公子可否有兴趣听?”

    李苪一怔,诧异的回望,显然吃惊不小。

    “有劳七叔了!”

    他施了一礼,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十七年前?”

    七叔疑惑了,茫然的摇头。

    “十六年前。”

    “乱葬岗?”

    李苪头脑迅速的运转,眼睛一瞪,脱口而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七叔轻咦了一声,显然吃惊同样不小。

    “钱掌柜告诉我的,要不然也不会来找你了。”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没有半点的怀疑。

    “您还知道十六年前发生的事?”

    李苪率先问道。

    “略知一二,就是不知道能否帮得上你,毕竟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所以我才一直隐藏至今。”

    七叔陷入了沉思,仿佛回到了那个大刀阔斧的年代,尘土飞扬,鸟兽狂奔。

    不出李苪所料,七叔也正是当年开辟小路的开拓者之一,带领着村民通往了县城。

    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从小镇打通了两条通往县城的小路,本来想着一去一来,可是这左边的小路太过曲折,所用时间远远超过了右边的小路,显而易见,明白人都知道往哪边走,左边这条路就荒废了。

    十六年前的某一天,那一天天气与往常相比,较为极端,一大早就是狂风大作,倾盆暴雨,到了午时后,却偏偏晴空万里,太阳热辣。

    雨后的树林,空气新鲜,野兽欢腾,流窜在密林间,有时还能蹿到了小路上,惊吓路人。

    小镇上的习俗,一年一次大狩猎,意味着今年的大丰收,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揭不开锅了,于是我就偷偷的摸进了树林中。

    刚开始小心翼翼的什么也没见着,而后来逐渐放开了手脚,逮住了两只野兔,就在这时,来到了山脚下,突然听到了大量的脚步声。

    我匍匐在树林间,寻声望着,就看见了一大群人,拿着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猫在灌木丛中,像是等待着什么,半晌之后,蹑手蹑脚的攀上了山头。

    当时我真的是被吓破了胆,看样子应该是仇人寻敌而来,少不了一番厮杀,趁着他们上山之际,我赶紧缩回了小镇,也没有对任何事说起这件事。

    迫于生计,以后的日子里我也没有这份闲心再往山头去。

    直到半个月后,有人发现了异常,左边的小路上无缘无故多了一块乱葬地,因为本就荒废,所以也没有人进去看,而且这么多尸体堆在一起,没有做任何的处理,就传出了瘟疫一说,这样一来,就更加没有人敢进去看了。

    他们都不知道原因,只有我一人知道。

    世上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两方厮杀的场景,这就是他们一场斗争下来的代价,只是这个代价太大了。

    有关于乱葬地的具体消息,都是去抛弃尸体的人带回来了,大量断手断脚的,被一刀切断的不在少数。

    这就是十六年前发生的事,因为实在扯不上关联,所以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李苪听完,沉默不语,没有过多的评价。

    七叔说的很对,两者之间看似没有任何关联,但是这十六年前的事又因为牵扯到了小山头,而又变的微妙起来。

    这种若有若无的关联很容易让人忽略,但是实际上,可能正因为这件事,整个案件才显得理所当然,当然了,也不完全排除没有任何关联的可能。

    能有什么关联呢?李苪目前实在想不出来。

    “少爷,前几天我们在葬地中发现的白骨?”

    李二小声惊呼道。

    “怎么,你们去过乱葬地了?”

    七叔也表示疑惑。

    李苪点了点头,皱眉道:“七叔说的没错,乱葬地里面绝大多数的尸体,都是这次打斗所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他不免摇了摇头,这样一来,又感觉两者之间扯不上任何关联了。

    三人一时间都沉默了,皆不知道该用哪句话接下来。

    还是李苪打破了沉默:“七叔,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七叔反应过来,先是抬头看了眼天色,沉声道:“你们今晚住客栈吗?”

    “我们有马,回县城。”

    李苪笑道。

    “那诅咒?”

    七叔一听,不禁诚惶诚恐起来,诧异的问道。

    “已经破了!”

    他笑了笑,七叔愣在了原地,眼见着李苪二人已经拐出了小巷。

第四十六章 冒险

    抬头一望,已近黄昏,夕阳映衬着天空,染色了云彩,绚烂无比,就像是焰比丈高的熊熊火焰,仿佛能够触到行人的脸庞。

    低头赶路的行人无法感受到夕阳的温情,因为温情后的天空无比冷淡,犹如漫漫黑夜,煞是煎熬。

    远处的山头,近在咫尺的屋舍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逐渐变的模糊,犹如蒙上了一层黑纱,而平添了一份神秘。

    最重要的一点,有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

    李苪缩了缩身子,低头不语的前进。

    也不知道李苪的话是有心的,还是无意,李二一直在琢磨,这两个问题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李二脸色不悦,望了眼天空,试探性的问道:“少爷,真的要回县城?”

    “怎么,你不想回去吗?”

    李苪背着手,脸色低沉,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那倒不是,只是同样是客栈,住哪不是一样,为什么非要回去。”

    李二咕喃了一句,脸上满是担忧,总是有意无意的抬头望天。

    他们两人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光了,今天的夜晚不知为何来的如此之早,早的让人毛骨悚然,总觉得不对劲。

    李二越往这方面想,心里便直发毛,脑海中无故的冒出了一句话,更是将他愣住了。

    夜黑风高杀人夜...

    李二浑身一震,陡然止住了脚步。

    他的这番动作到是惊住了李苪,他表情愕然,诧异道:“李二,不至于怕成这样吧,天还没黑呢?”

    李苪示意他看天空,确实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是也差不多了。

    李二不敢反驳,汗颜的苦笑。

    “少爷...”

    李苪没有理会他,继续向前走。

    李二在原地愣了半晌,顿感觉背后有阵阴风袭来,凉飕飕的渗进了颈脖里。

    他赶紧两三步的追上李苪,开始说话了,李二想尽早的结束这一个人的诡异,如果他再不说话,李苪完全可以就这样,低着头一个人,默不作声的走下去,直到问题想透彻。

    “少爷,还在想刚才的问题吗?”

    李苪默然的点头,崛起了嘴巴,表示无奈。

    “那想清楚了吗?”

    “没有!”

    李苪回答的倒也干脆。

    “那你还想这个干什么,既然想回县城,那还不赶快到客栈去。”

    李二不乐意,撇了撇嘴巴。

    “又不只有这一个问题。”

    李苪略微偏头,瞪了他一眼。

    今天摄入的信息量太大了,他得花时间消化,尽快转化为线索,然后再根据目前的实际情况进行推论案件的经过,尽早的走出死局,加快侦破案件的进展。

    首先从丁富口中得到的线索无疑是巨大的,李苪已经着手准备开始圈定凶手的身份了,这是目前最为紧要的一件事。

    “关于丁富所说的那个有头还是无头?”

    李苪又再一次的点头,不肯有过多的动作,很显然又成了迷。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如果丁富真的按照少爷所说只是痞人,未有痞性的话,常远的尸体由完整变为无头的过程应该是个关键点。”

    李苪一怔,不自觉的笑了,又上下打量了李二好几眼,弄得他挺尴尬的。

    “不用夸我,我好歹也是你的书童。”

    李二眉头一挑,凑到了他的身边。

    “那敢问李书童,你想到什么没有?”

    “这个...嘿嘿...”

    李二干笑了几声,无奈的摊手。

    “少爷,你想到了?”

    李二问道,反将一军。

    “毋庸置疑,在丁富前去报案的时间段里,往返将近用了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段内,凶手曾经再一次的回到了案发现场,残忍的割下了死者的头颅,来掩盖其目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问题,一直从案发就始终困扰我们的问题,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依旧是这个问题,凶手竟然在事发之后,又冒着极大的风险返回案发现场,再次对尸体行凶呢?”

    李苪脸色大变,眉头不展,铮铮的问道。

    李二茫然的愣住了,就连自家少爷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只好难为情的摇头。

    意料之中,李苪没有继续深究,转而自顾的说道:“凶杀是子时之后的事,对尸体下手则是辰时与巳时之间的事,我想不通,中间为什么还要有这么长的时间段,而且在这个时间段内,凶手在干嘛。”

    “凶手在干嘛?”

    “夜晚当然是在睡觉了。”

    李二很无趣的低声道,李苪却很清楚的听见了。

    “睡觉?”

    “嗯?嗯...”

    “在哪睡觉呢?”

    李苪来了兴趣,顺着这个思维继续探讨。

    “小镇?”

    “县城?”

    “还是...”

    李二很配合,一连说出了好几个可能的地方。

    “城门早已经关闭了,夜不过客栈也已经打烊了,除非是小镇本地人。”

    李苪缩了缩鼻子,蹲在了街角,不肯继续往前走。

    “本地人...本地人...”

    “如果是小镇本地人,打更的丁富不可能不知道啊。”

    “睡觉...”

    两人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陷入了沉思。

    “睡觉?”

    “树林内不能倚着休息吗?”

    李二突然的问道。

    李苪一怔,缓慢的抬头,嘴中念念有词。

    “树林?山头?”

    他小声惊呼道,一切都合乎情理了。

    “诶,有这个可能啊,山头上也可以睡觉。”

    李二很乐呵,还执着于晚上睡觉上面。

    “这就对了。”

    李苪沉吟了少许,这才起身,继续前往客栈。

    “什么对了?”

    李二不明的问道。

    “凶手不是去睡觉,而是连夜找什么东西。”

    他依旧不明,茫然的摇头。

    “把整个案件关联起来,我们能够发现,在这个时间差内,他们在干什么了,以及后面的时辰中又冒险返回再次行凶。”

    “要知道沈霸在他们前面走了快两个时辰,两个时辰,沈霸足以被凶手控制住,等到这六人赶到,以免夜长梦多发生意外,这才痛下杀手,移祸于诅咒。”

    接下来的事更好解释了,他们得到了沈霸口中的秘密,于是连夜登山搜寻,未果。于是在第二天辰时左右,再次返回案发现场,对尸体行凶,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二倒吸了口凉气,连声惊叹。

    “原来是这样!”

    他仔细琢磨李苪所说的话,眉头紧皱,凶手心思缜密,现在想想真是细思极恐。

    回到客栈内,天已经完全黑了,不出意外,客房几乎满了。

    掌柜的表示,如果李苪二人需要,自己可以让出房间。

    李苪自然是一口回绝,估摸着时间,此时无人,道路通畅,一口气可以赶回县城。

    掌柜的拉下脸来,下意识的说出了那句‘夜晚不过岗’的话,顿时感觉到不对劲了,发现李苪的脸色非常不悦,于是呵呵一笑,打起了马虎眼,现场气氛尴尬。

    他还想说什么,望着李苪二人的背影,欲言又止,冯流儿也赶到了门外。

    凉入苎衾单,起探灯花夜欲阑。

    “少爷,我们真的赶得到县城吗?”

    李二压低了声音,再配上夜晚的黑色调,显得过分悲凉,他在心里问自己,也是从内心发出的声音,问李苪,谁知道呢。

    李苪听出了他的意思,对于李二,他向来不会隐瞒,不管是什么意图,乃至关乎生死,李二都有权知道。

    他直言不讳的回答:“不可能!”

    李二想到了,没有多说什么。

    “哦!”

    他应了声,就没了下文。

    “你怕了?”

    李苪问道。

    “怕!”

    李二也很直接,出于本能的回答,要说不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样自家少爷可能会更加的嫌弃自己。

    “回去吧,等我的消息。”

    李苪笑了,遂了他的愿。

    “你去,我也跟着去。”

    李二撇了撇嘴,拢了拢马匹的缰绳。

    “那走吧!”

    “驾...驾...”

    马蹄狂踏,速度很快,在黑夜中驰骋。

第四十七章 突发

    树林蒙起了一层黑纱,影影绰绰的令人看不清楚,一眼望到头,除了黑还是黑,只有星星点点惨淡的月光随着人影在移动,仿佛作上了标记,成为了黑暗中移动的猎物。

    路上没有一个人,所以树林内野兽的嘶哑的叫声显得格外清楚,扣人心弦,令人神经紧绷。

    从两旁的树林内,渗出了一丝阴冷的寒意,天气微凉,已然到了深秋。

    “哒哒”

    “哒哒”

    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方才经过了岔路口,总算真正的进入了小路,未到子时,他们两人始终都有最后的一条退路,会不会走上这条退路,两人心里都没谱。当然了,李二还是希望可以走上这条退路,在性命面前,这不叫失败,也不丢人。

    李苪的意图很明显,很直接,他就没打算今晚回县城。

    凶手掌握了一种特别的方法,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上下山,如果是组织大部队一起行动,目标太大,而显得笨拙,就会得不偿失,这是他不愿意看到了。

    今天的行动是李苪临时决定的,也是偶然,同样也是必然,他必须要弄清楚山头上到底有什么凶手在意的东西,以及这种极短的时间内逃生的办法。

    他没有选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根据李苪的推论,凶手有恃无恐,当然会再次摸上山头,也许今天是个机会。

    两人停下了,在原地环视四周,马匹蹬着蹄,大口喘着粗气。

    李苪望了他一眼,低声道:“下马。”

    “我们不是去岗上吗?”

    李二疑惑的问道,不过动作却未停止,仍然从马上翻下。

    李苪皱眉,小心翼翼的探视前方,两手拉着马,直接就往树林内去了,低声道:“你傻啊,都快子时了,现在去岗上不就是重蹈覆辙吗。”

    李二一惊,内心猛了大骇,突然的问道:“凶手真的会出现?”

    “当然。”

    “咦,那岂不正好,我们可以当场活捉!”

    李二窃喜,右手摊开然后往上的握住,活生生的用手上的动作描绘出了抓到凶手时的场景。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打的过吗?”

    李苪笑了,无奈的摇头。

    李二焉了气,没再接话。

    首先凶手在暗,他们两人在明,其次就连四个会功夫的官差全部惨死,他们两人又有什么理由去送死呢。

    李苪替他分析了仍然去岗上的过程。

    他们两人骑马,动响太大,目标清晰,就像是在黑暗中移动的猎物,任人宰割,如果凶手真的埋伏在树林内,李苪甚至可以推测出凶手的行凶经过。

    李二这才恍然醒悟,如今的场景,不就正是和他们六人的一模一样吗?李苪想说的凶手杀人经过,正是这六人死亡的经过,如出一辙。

    一想到这死去的六人,他的两腿不自觉的战栗,那血肉模糊的尸体,血液流尽的躯壳,李二胃中翻江倒海,艰难的将缰绳勉强系牢。

    将马匹安置好,两人趁着夜色,按照白天模糊的记忆,从树林内缓慢的往深处挪动,能够达到山脚下是最好的。

    李苪看出了李二的担忧,没有离开他超过半步的距离。

    “你是不是想说,既然这么可怕,为什么我们还要如此冒险?”

    李二下意识的点头,脸色惨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非要一个原因的话,我想可能是出于对真相的执着,内心的不甘。既然凶手都能够堂而皇之出现,我们为什么不能,难道是不敢吗?”

    李苪叹然道,惆怅不已。

    “说实话,今天的计划我真的可以明天在进行,早上把士兵拉到小镇上,然后夜晚在偷偷的摸上山头,确实可行,但是我等不了,既然碰上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李苪说完了,象征性的拍了几下李二的肩膀。

    性格使然,李二很明白李苪的做法,没有再说什么。

    “放心,既然我们不去岗上,身份就换过来了,我们在暗,他们在明。”

    李二点了点头,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树林内很黑,只有极少的月光借过树叶的缝隙射下来,放眼望去,地面上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白点,宛如天空上的繁星,点缀了夜色。

    不多时,后方传来了异动,像是某个东西触碰到了较小的树干发出了摇曳声。

    李苪止住了脚步,缓慢的偏头,看了眼后面。

    斜后方确实有一根较小的树干,如今正在左右摇晃,就像是张牙舞爪的黑影,仿佛在不断壮大。

    李二抓上了李苪的宽大衣袖,眼睛贼贼的偷瞄,他的警惕性丝毫不亚于李苪。

    “嗖”的一声,又仿佛是某个东西从身边穿过去了一样。

    风在动,眼前的树林在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动,一下子阔噪起来。

    “少爷,这..这是什么声音?”

    “不要自己吓自己,你仔细听,是风的声音。”

    李苪表情严肃,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示意他噤声。

    李二没有了动作,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仿佛都飘进了耳朵里,脑门上直冒冷汗。

    李苪也没有过多的动作,眼睛扫视着四周,敌在暗,自己在明,暴露在众矢之的下,他失算了,内心焦灼。

    他心里很清楚,肯定有人躲在暗处监视着他们两人。

    “少爷,你看,那是什么?”

    李二大惊失色,突然的提高了音调。

    李苪到没有被其他人吓住,只是李二的一惊一乍有点恐怖。

    他顺着李二的所指方向望过去,定睛一看,确实可以瞥见一个灰色的物体藏在大树后面,露出了一小部分,有点欲盖弥彰了。

    李苪冷声一笑,鄙夷道:“该不会是畜生吧。”

    话音刚落,忽然间一个白影闪过,当着他们俩的面就飘过去了。

    “少...少爷...”

    李二身子猛地一震,突然间的颤抖,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还在呢?”

    李苪厉声道,想要稳住李二,却发现还是有点难度的。

    “他在那!”

    李二惊呼道。

    李苪眉头紧皱,却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漂浮在了半空,在他们前方来回飘荡,因为月光的照射而显得不太真实,一种朦胧的模糊感。

    他还在思考,陡然间,瞳孔猛然放大,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大步。

    这白色的影子直接飘过来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李苪。

    李二被吓坏了,扭头就跑。

    “啊!!”

    身后传来的一声尖叫,正是李二发出来的。

    李苪暗道不好,急忙转身,忽然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了。

    .........

    “李公子,李公子...”

    “李二...”

    “李公子...”

    不知过了多久,李苪缓慢的睁开眼来,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顿时感觉头痛欲裂,有种被撕裂的感觉。

    他还来不及看眼前的事物,下意识的扶住了颈背,龇牙咧嘴的嗷嗷大叫。

    “醒了,醒了。”

    有人在说话,李苪这才抬头,茫然的看着眼前之人,正是赵捕头。

    “我这是怎么了?”

    他心想。

    “赵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之仁,我到很想问问你,你们俩人怎么在树林里睡觉啊?”

    两人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李苪倒吸了口凉气,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对啊,我怎么在这里。”

    他望了眼身旁仍在熟睡的李二,不禁愕然了,大声叫道。

    “李二,快起来,天亮了。”

    “嗯?天亮了?”

    李二迷糊的睁开眼来,欲求不满的坐了起来,茫然道。

第四十九章 熟人作案

    “李二,你是说熟人作案?”

    刺史大人上前了一大步,探出手来,诧异的说道。

    面对着中年人犀利且毒辣的目光,李二略显拘谨,紧张的回答:“大人,这是小人的推测。”

    他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鼻息,拂袖轻声说道:“可有证据?”

    “这个...刚才少爷也说了,死者在完全不认识的情况下,与一位陌生人不能这么面对面的谈话,那就有可能认识了。”

    李二顺势望了眼地上的血迹,皱眉的说道。

    “无稽之谈!”

    吴县令走了过来,厉声呵斥道。

    “这就能够说明两者可能认识吗?”

    “方大人,这个推测不能成立。”

    刺史大人也认同吴县令的说法,确实,这个理由太过牵强,没有过硬的证据可以表明他们之间认识,且在谈话。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之仁,能不能拿出证据来?”

    “吴大人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刚才的那些话也都是推测,推测不能证明推测。刺史大人,这个不急,我们先推测可能的预想,找到证据后就可以直接得出结论。”

    刺史大人拉下脸来,有些不悦,李苪居然卖起了关子,要知道在这里他可是最大,但是没有办法,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为了大局着想,他望了眼吴县令沉吟道。

    “那行吧,你再好好检查一遍这个案发现场,看能不能找到证据?”

    “证据我已经找到了,我们先推理一番案件的经过。”

    “假设一,如果他们两人完全不认识对方,两人发生对话无论无何都不会成立,扭头就逃极有可能,但是现实恰好相反,我们根据实际情况可以看出,死者并没有选择逃跑,反而继续前进,这是为什么呢?”

    “他要去县城?有非常重要的事?”

    吴县令沉声,试探性的回答道。

    李苪探出手来,肯定道:“没错,有这个可能。死者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在身,而且这件事重要到不论对方身上佩刀,以及彪形硕壮还是满脸的不和善,他都要想办法过去,所以这才试图靠近了一位完全不认识的人,且距离如此之近。”

    话音刚落,现场氛围低沉,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

    李苪哑然一笑,轻声叹然道:“为了别人的性命,却丢了自己的性命。”

    “嗯...这个人,应该是他的亲人。”

    刺史大人也不禁两眼泛红,喃喃道。

    此时,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正是丁富。

    “大人,丁凡的母亲病重,一直卧病在床。”

    李苪一怔,似乎一切都合乎情理了,他眉头一皱,凝重的望向了刺史大人。

    刺史大人轻捻着胡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难道真是这样?”

    吴县令不解的问道,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好说,但是可以找证据。”

    李苪闻声,摇了摇头。

    “第二个推测,如果两人互相认识,系熟人作案,凶手会缓步的走向死者,死者也会毫无防备的走向凶手,这样两人就会发生对话,一切也都是合乎情理。”

    “额...嗯...第一个可能性比较大。”

    刺史大人说道。

    “方大人,何出此言?”

    李苪眉头一挑,戏谑的问他,不过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嗯...”

    刺史大人故做沉思,又望了眼地上的大滩血迹,诧异道:“这不正好对上了吗,死者的母亲病重,他急需去县城,突遇凶手,便想着法的要过去。”

    李苪摇了摇了头,轻声道:“不对!”

    “怎么不对?”

    刺史大人板着脸,冷声道。

    “条件对不上来。”

    “哦?”

    刺史大人没好气的说道:“刚才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没错,但是我可没说第一种可能性大。”

    刺史大人憋住了劲,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鼻息。

    “条件怎么不对?”

    “大人,我说给您听,我们假设的先决条件是,两者互相不认识,试想一下,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可能在近距离的情况下交谈吗?”

    “这个...嗯...”

    “不太可能。”

    刺史大人还想保留自己的观点,于是保留的回答。

    李苪却一口回绝,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绝对不可能!”

    “谁会对陌生人如此热情,而且是在荒郊遇见的陌生人,我们姑且把它当做荒郊,也合情合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丁凡会走到同凶手如此近的距离面前吗?”

    “接着再打个比方,如果是李二在卯时左右,在这里遇上了刘班头这样的人,假如是遇见了刘班头...不,假如是遇见了许参军这样的人恰好从树林中走出来,你会怎么做?首先你们两人完全不认识,未曾谋面,他把刀,看着你。”

    李二没有半点思索,脱口而出。

    “当然是停下不走了。”

    “没错,这是人的本能反应。”

    李苪称赞道,环视一圈,又接着说道。

    “如果我病重,你需要到县城中去请大夫,此时你会怎么做?”

    “这当然得继续往前走了,不过要放慢脚步,尽量避开他。”

    李二略微思索,也说出了一个较为正常的答案。

    “这也是人之常情,大人,您说对吧!”

    李苪问刺史大人。

    “如果是在郊外,确实如此。”

    刺史大人与李苪的观点虽然产生了冲突,但是他能够正视现实。

    “很好,我们继续分析。”

    “凶手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你,你的脚步挪动到哪里,他的目光也会跟着移动到哪里,接下来呢。”

    李苪示意李二接着说下去。

    “等等!”

    李二刚想要回答,却被吴县令叫停了。

    “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还望吴大人指教。”

    “一定是这个情景吗?”

    吴大人不解的问道。

    “吴大人,您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死者是被割喉而亡,除非是面对面,不然凶手完全可以从其他地方下手。”

    “嗯...如果丁凡恰好看见了凶手从树林中出来,那么为了保险起见,凶手是执意要杀人灭口的,他会不会直接性的动手呢,凶手武功高强,割喉也是极有可能的。”

    吴县令提出了一个方向的推测。

    “没错,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是死者会坐以待毙吗?”

    “不会,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病入膏肓的母亲,丁凡会竭力逃跑,但凡逃跑就会有挣扎的痕迹,也就不会有这么顺利的割喉,死者尸体上其他地方完好无损,说明没有挣扎的痕迹,由此可以得出,死者实际上没有后退半步。”

    李苪笃定的沉声。

    不过这个说法难以被众人接受,因为实在是匪夷所思。

    众人仍然沉寂在震惊中,心神恍惚不定。

    李苪又接着把凶手行凶的过程推测了一遍。

    “我认为,凶手与死者之间确实发生了对话,并不是交谈,更像是一问一答,趁着丁凡的松懈,轻而易举的造成一击必杀,干净利落的割下头颅,然后走到了这里,他明显的犹豫了。”

    李苪挪动脚步,从大滩血迹分出的一条血路来到了通往树林的一条血迹的拐点处,指着说道:“这里也有一小滩血迹,而且尤为凝厚。”

    很显然,大家都注意到了,他又接着说道。

    “在这个位置,曾经有一个带血的东西长时间的停留过,就是被凶手割下的头颅,血液新鲜尚未凝固,这才导致不停的往下滴。与此同时,凶手在这里之所以停留,我想是因为思想上发生了斗争,想要拿着头颅干一件事,在这里时想清楚了,这件事不能干,于是索性将头颅抛进了树林。”

    带血的头颅呈弧线的飞进了树林内,撞到了树干上,滚落到了一旁,所以在树林的边缘地方,同时,地面上的血迹也不明显。

    于是乎,凶手堂而皇之的消失了。

    这起命案,回到关键点上面来,系熟人作案。

    不可思议,如果是这样,凶手太过于残忍了。

    “熟人作案?”

    刺史大人望了眼吴县令,又问了一遍。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不过李公子分析的合情合理,令人无法反驳,姑且就是熟人作案吧,那证据呢?”

    吴县令面色凝重的点头,不动声色的问道。

    “目前还没有发现证据,不过我想有人会告诉我们的。”

    “谁?”

    “丁凡!”

    刺史大人点头,率先离去了,轻声道:“跟我来,尸体在前面废弃的茶棚中。”

    刚走出没几步,后方不远处,已经乱作一团,有士兵高呼道:“站住,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刺史大人背着手,缓慢转过身来,不禁眯起了眼睛。

    吴县令凑到了他的身旁,低声道:“方大人,这群刁民...”

    “带他过来!”

    刺史大人弹了弹官服,右手手指相互轻捻,脸上闪过一抹厉色。

    来人只有一个,中等身材,佝偻着背,瘦削脸庞,两眼深深的凹陷,皮肤黝黑粗糙,俨然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形象,紧跟在两名士兵的身后,来到了刺史大人的面前。

    还能有谁,赫然就是七叔了。

第五十章 矛头所指

    “草民何老七,见过两位大人!”

    七叔扫视一眼,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抬起头来!”

    刺史大人两手相握,并于腹部,不动声色的说道。

    七叔一惊,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内心忐忑不安,默然不语。

    “何老七,没看见发生了命案吗?”

    刺史大人黑着脸,像是在隐忍,指向了地上的血迹,淡淡的说道。

    “草民知晓,只是...”

    “你想干什么?”

    七叔开口解释,却被刺史大人出言无情的打断了,冷声呵斥道。

    近几天的压抑,心中苦闷,刺史大人的情绪极为不稳定,而如今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点,仿佛即将失去理智。

    七叔不敢说话,低着头,匍匐在了地上。

    “方大人,村民不懂事,还望大人海涵,死者为大!”

    李苪叹了口气,凑到了刺史大人的身边,沉声道。

    吴县令也看出来了刺史大人的两难,当即怒声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此放肆,来人啊,将他逐出去!”

    话音刚落,便上前了两名衙役,架着七叔离开了案发现场。

    刺史大人也默许了他的做法,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鼻息,并没有出言制止。

    “大人,您请!”

    吴县令恭声说道。

    刺史大人猛地拂袖而去,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如今已经是多事之秋。

    杀鸡儆猴,经过刺史大人与吴县令连手演的一出好戏,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如同当头棒喝一般,让村民醍醐灌顶,明白了这里始终是王化之地,顿时安分了不少,静心等待。

    仵作小老头在死者周围转着,时不时的打开白布检查尸体,待他们过来,小老头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迎上了刺史大人。

    小老头微微欠身,刺史大人也点了点头,示意尸体的问道:“可还有什么发现?”

    小老头闻言,颇为汗颜,不禁摇了摇头。

    刺史大人推开了小老头,走到了尸体旁,说道:“之仁,你自己看看吧。”

    李苪会意,仍然有大股血腥味冲击着神经,他不禁缩了缩鼻子,自顾的掀开了白布。

    死者一身褐色的粗麻布衣,有些泛黑,恐怕有几个年头了,头发散乱,上面还粘着鲜血,其中夹杂着枯草。眼皮半睁,又不属于瞳孔放大的范畴,面部肌肉松弛,可以印证他的推测。

    往下,颈脖处有一圈明显的痕迹,呈乌黑色,掩盖了割喉的伤口,看着这圈伤口,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他第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衣衫无好无损,尸体直接性的倒塌,就连卷起的褶皱都少见。

    “大人,你们看尸体上的石斑,死者应该是卯时左右死亡。”

    “没错,仵作也是这样说的。”

    吴县令回答。

    刺史大人点头,轻声道:“时间上面对上来了。”

    “很好,我们跟着推测继续来看,若是丁凡的母亲病重,他到县城去无非是去抓药或者是请大夫,哪有一种可能,其身必有钱财。”

    李苪继续说道。

    吴县令示意,一旁的皂隶呈上来了一件东西,端在了李苪面前,由白布包裹着。

    他看了一眼,继而拿起来仔细观察。

    “没有发现钱财,只找到了一枚做工精致的银钗,但是也差不多,符合这个推测。”

    李苪打开白布,只是看了一眼,便放回了盒中。

    这枚银钗做工精致,却无特殊之处,只是充当了钱财。

    不过眼睛贼的丁富却有了发现,惊呼道:“大人,这是丁凡的夫人姚氏的随身物件。”

    “你见过?”

    李苪又将这枚银钗拿了起来,递给了丁富。

    “你看仔细了。”

    “没错,这正是姚氏的随身物件。”

    丁富将这枚银钗拿在手中仔细翻看,肯定的回答,然后还给了李苪。

    “这就对了,大人,我想应该是这样。丁凡的母亲突然病发,急需用药,而他家太过清贫,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于是想着拿银钗做抵押,上县城抓药。”

    “而且他母亲的病发太过突然,有可能是在昨天。”

    “不太可能吧,如果是在昨天,为什么不在小镇上抓药呢?”

    刺史大人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不解的问道。

    “方大人,小镇上没有典当。”

    吴县令凑到了刺史大人身旁,低声道。

    “咳咳,是这样啊。”

    方大人轻咳了几声,这才点头。

    李苪移步,让刺史大人走到了尸体一侧,观察死者的衣衫以及其他部位。

    他在丁凡尸体上比划了一番,说出了第二个推测。

    “大人请看,死者的衣衫无好无损,没有过多的灰尘,很显然死前没有任何挣扎,就像是束手被杀一般。”

    刺史大人断案多年,对一些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他轻扯了几下死者的衣衫,又左右翻看一番,这才迟疑的点头,同意了李苪的说法。

    现在要说死者与凶手完全不认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刺史大人暗道,因为所见的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亲口说道,手上还附带着动作:“第一种推测不成立,死者定然与凶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吴县令望了李苪一眼,想说什么,不过这个推测不是由李苪一口确认的,而是他的顶头上司方大人,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欲言又止,眼睁睁的看着白布,默认了。

    “那好,我们在说第二种推测,熟人作案。”

    “大人,你在看死者面部。”

    死者丁凡,瞳孔正常状态,面部肌肉松弛,很显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瞬杀,而且还没有留给死者有改变面部表情的机会,就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

    面部肌肉松弛,说明死者临死前很放松,没有过分的紧张,所以他才会近距离的靠近凶手,熟人作案目前可以成立。

    当李苪说到面部肌肉松弛时,刺史大人就已经料到,这只有在极为放松的情况下才可能出现的结果,就好比自己与父母面对面而立,有种与生俱来的安全感。

    “熟人作案,那就可以圈定凶手身份了?”

    刺史大人轻捻着胡须,八字眉一挑,若有所思的讲道。

    “熟人?”

    吴县令沉声,突然间的看向了废弃茶棚的边缘地带,战战兢兢的杵着的丁富。

    下一刻,刺史大人突然提高了音量,呵斥道:“给我拿下!”

    丁富一下子崩溃了,内心急迫,已经泣不成声了,这下子没有人跟他开玩笑,他猛地匍匐在了地上,大声哭喊道:“大人,冤枉啊,冤枉!”

    士兵上前,两臂把住,回扣上翘,大手撑着肩膀,往下猛地按压。

    丁富一下子从报案人变成了嫌疑人,身份一落千丈。

    “冤枉?你认识丁凡就有作案嫌疑?何况你们还都是本家姓,那嫌疑就更大了。”

    吴县令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丁富面如死灰,大声求饶。

    “大人,冤枉啊,我...我是不会杀人的。”

    “好了丁富,你也不用哭天喊地,念在你是报案人,两位大人只是怀疑,你有作案嫌疑,明白吗?”

    听李苪这么一说,他总算安静了下来,不过转而一想,脸色依然惨白,想要开口辩解,但是有欲言又止。

    “卯时左右你在哪里?”

    李苪问道,其实他心里清楚,丁富绝对没有作案的可能,只不过还要证明给两位大人看,就他这样看具尸体都能够被吓尿的人,杀个人应该会无比艰难,而且就算是熟人,都会破绽百出。

    “卯时左右....”

    “刚出镇。”

    丁富眉头一皱,不假思索的回答。

    “谁能够证明?”

    他自顾的念叨了几句,这个问题关乎到自己的性命,他得仔细思考一番,突然眼前大亮,想到了什么。

    “等等!”

    刺史大人轻咦了一声,诧异的问道:“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往岗上跑?”

    “这...这个...”

    丁富犹豫了,对于这个事似乎难以言齿。

    方大人冷哼一声,脸色微变,不乐意了。

    “看来本官没有冤枉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大人,冤枉啊,真的不是我。”

    丁富一听,顿时哭天喊地的再次求饶。

    李苪也很好奇,为什么他每天都要往岗上跑呢,而且昨晚也不曾有人过岗啊,哦不,门面上也没人过岗啊。

    “我说,我说。”

    丁富连连点头,撇了撇嘴吧。

    为了贪点小便宜,他开口便是这句话。

    有句话说的没错,无利不起早,丁富也正是这样。

    李苪早就已经知道了,有关岗上的一切消息,包括得知死者的死状就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没想到原因竟然是如此的简单。

    小镇的百姓虽然对诅咒一说很惧怕,但是没有人抵触,甚至非常的感兴趣,却因为胆小往往不敢去岗上自己观察具体情况,客栈掌柜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于是丁富瞧出了苗头,凭借着胆子大,每天往岗上跑,将岗上的具体消息给带回去,同时编成故事讲给他们听,听的起劲时,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通通端了上来。

    丁富起初只是陆陆续续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危险,后来尝到了甜头,于是他也养成了往岗上跑的习惯,不过由于打更的需要,平常都会是卯时以后出镇,无独有偶的避开了凶手。

    众人听出来了,各取所需罢了。

    不过李苪也猜到了另一件事,这就是为什么钱掌柜是第二种人了,所以他听到的消息自然是最全面的,以及成分最真的,由来就是这了。

    丁富独自一人来往岗上数百次,屁点事都没有,反观丁凡,似乎是第一次清晨独自过岗,就惨遭割喉。

    李苪感叹他的运气正好,也难怪他一直在赌坊输钱了,这能不输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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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影介绍:
公元六百八十七年,垂拱三年之际,则天大圣皇后即位之前,值此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的年代,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正徐徐展开;然而荣世之下,一幕幕浊浪排空的好戏正在上演。
事出反常必有因,每一件光怪陆离的案件背后,总是令人悲愤填膺,哀叹顾怜。
瑞气祥云初盛,诗情画意正浓,喜看百花齐放,笑闻百家争鸣。拘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拘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拘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