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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心一羽     娶悍妇txt下载     娶悍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同骑游

    穆红鸾将荷包递了过去,那汉子便伸手去接,却被一旁的同伙踢了一脚,当下又躺倒在地上哀号起来,

    “哎呀呀……撞了骨头,以后怕是废了……哎呀呀……”

    穆红鸾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你们自找的!”

    起身示意几个丫头后退让开,冲那汉子歪头一笑,却是一脚踹了过去,那汉子常年在街面上混的打惯了架,见她脚来忙缩起了身子扶住脑袋,却是被她一脚踹出去一丈远,身子飞起来又重重摔了下去,那汉子惨叫一声哇哇大叫,却是扭腰弓背摔得他痛苦呻吟。

    穆红鸾活动了下手脚,回身冲他那帮子同伙道,

    “你们谁还想要汤药费的,不如一块儿过来,让本夫人一并给了!”

    几个汉子见遇上了硬茬,心下发虚,

    “这漂亮娘们儿怎得还是个练家子!”

    有心想走吧,常年在这街面上混的,被妇人打跑实在有些失颜面,以后岂不是要让人耻笑!

    当下硬着头皮挥着拳头便围了上去,穆红鸾自然也不客气,有一个算一个,全数给打倒在地,有那起身想跑的,上去一勾一踩

    “喀嚓……”

    一声,脚脖子便给折了,汉子当下惨叫一声倒地打滚。

    街面上众人看得轰然叫好,那楼上的人却是看得咋舌不已,

    “常老四还想英雄救美呢!依我瞧着这美人儿身手只怕比你还高!”

    众人都是禁军里常年练武的,行家一出便知有没有,这位美人儿,美是美就是有凶悍,

    “若是娶了回家去,一般的男人家只怕真消受不起!”

    说话间只见世子爷冲他一瞪眼,

    “小爷的女人,自然是小爷消受!”

    当下一撩袍子便冲下楼去,众人听了立是大眼瞪小眼,

    “那……那……那便是世子夫人……”

    想起燕岐晟平日不近女色的样儿,不由的都啧啧暗道,

    “有这么又美又凶的夫人,是老子都不想在外头沾花惹草!”

    不过是不想还是不敢那便只有自家才知晓了!

    这般一闹自有人报了衙门,不多时手持铁尺的衙役已是吆吆喝喝的冲了过来。

    穆红鸾淡然立在那处,静等衙门中人到来,却听身后蹬蹬有人冲下楼来,见是燕岐晟下来立时嫣然一笑,

    “不过几个无赖,怎得惊动你下来了?”

    几个丫头见状纷纷上来行礼,

    “世子爷!”

    燕岐晟扫了一眼地上翻滚惨叫的几个无赖,

    “长真不必说面,衙门里的人我来应付!”

    长真要是亮出蒲国公府的名头自然不会被留难,不过他可不打算这般轻易的放过他们,说话间衙门的人已到了,燕岐晟过去将自己的腰牌一亮,又低低与人说几声,衙役们点头过去押了那几个汉子便走。

    这时节上头众人才忙下来行礼,

    “嫂嫂有礼!”

    那朱光武分看外表是个粗人,却是脑子转得灵光,上来不叫世子夫人,却是称起了嫂嫂,众人一听暗骂这小子贼精,会攀关系。当下都上前开口叫嫂嫂,

    “嫂嫂身手高强,我们兄弟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穆红鸾听了抱拳行礼,

    “让几位兄弟见笑了!”

    众人纷纷都道,

    “泼皮该打,只这些个小混混要劳嫂嫂出手,岂不显得我们兄弟无能,以后嫂嫂出门便报了我们兄弟名号,虽不敢说临安城中横着走,总归震慑宵小却是管够了!”

    穆红鸾听得掩嘴轻笑,众人立觉色与魂授,双眼发直,燕岐晟却是瞧得脸上黑气直冒,

    “去去去!有你们甚么事儿!”

    蒲国公府的名头搬出来足够了,要你们这帮小子献殷勤!

    却是当着众人拉了穆红鸾的手道,

    “天色不早,还是先送了你回府去!”

    穆红鸾却拦他,

    “你们回营可是有时辰的,若是送我又如何吃酒玩……乐?”

    话音一落,眼角儿便是一挑,燕岐晟心里陡然有些发虚,哈哈一笑,

    “吃甚么酒,自然是送了夫人回府要紧!”

    穆红鸾哼笑一声,等燕岐晟打发了众人这才骑了马带她回去,几个丫头随后自己回来。燕岐晟这时才有些心虚瞧了瞧她神色,

    “长真怎得到这处来了?”

    穆红鸾笑道,

    “几个丫头吵着要瞧秀女,便索性出来耍一耍!”

    燕岐晟闻言忙道,

    “我也是被那帮子人吵得心烦,这才跟着出来的!”

    穆红鸾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燕岐晟忙又道,

    “不过吃酒猜拳罢了,并无他事!”

    穆红鸾哦了一声,

    “哦!怎得我瞧见有人让叫了勾栏里的姑娘过来唱曲儿!”

    燕岐晟却是呵呵一笑,背后陡然一虚,觉着冷汗都下来了,忙笑道,

    “是朱光武与康茂两个小子胡闹的,我可是没有附和!”

    穆红鸾听得只是笑,只笑得燕岐晟心里发毛,

    “长真,你放心,我从来都是守身如玉,决不在外头沾花惹草!”

    穆红鸾笑着软了身子往他怀里一靠,

    “长青何必这般心急解释,我信你!”

    信虽是信,但总归要时时敲打敲打,不能得意忘形了!

    燕岐晟听了立时松了一口气,伸手搂了她细腰,手掌在小腹上摩挲着,

    “长真,我这心里眼里只你一个,旁的庸脂俗粉那会放在眼里!”

    说话间低头,灼热的气息喷在颈间,穆红鸾身子一麻,咬唇嗔道,

    “这可是在大街上!”

    此时天色已黑,街上仍是未熄灯,人来人往还是十分热闹,马儿沿街行走在灯影之中,倒是无人注意两人亲昵。

    燕岐晟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一口,穆红鸾身子更软了,媚眼如丝恨恨道,

    “少来撩我,你还有三日才回府呢!”

    燕岐晟听了胸口震动,紧贴着她低低的笑,

    “就撩你……我关在那营中夜里想你难受,总归也不能让你在府里也轻巧……”

    穆红鸾气得回头趁着马儿转到了暗处,在他下巴上重重咬了一口,

    “坏人!”

    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只要碰到了一处自然干柴烈火一撩就着,燕岐晟索性打马寻了一条偏巷人少之处去了。

    只他们你侬我侬却是没瞧见,街面拐角处有一四人小轿,轿中人撩帘子一双妙目只盯着那马上英俊的少年看,瞧着他低眉浅笑,朗目含情,这满大街的人却是没一个落进他那双黑眸之中,只满心满眼全是怀中的女子。

    那一双妙目的主人微微叹了一口气,立在一旁的丫头瞧见却是道,

    “七娘子,那一对男女真是胆大,怎得大街之上公然亲热,真正是有伤风化!”

    那叫七娘子的眼看着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小巷之中,又叹了一口气道,

    “傻香露,两情相悦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那有心思在意旁人的目光!”

    也不知自己未来的夫婿会不会似那男子一般,年少英俊,深情专一?

    想起皇宫大内之中陆续到到达的众南北佳丽,只怕自己这只是奢望罢了!

    ……

    待穆红鸾回到临翠园时倒是衣衫端正,钗发不乱,只红唇微肿,眼角也有些发红。

    紫鸳迎上来道,

    “夫人回来了,怎得倒比我们回来的还迟?”

    世子与夫人可是骑马,自己等人走在后头,却是先回了府,有些奇怪了!

    穆红鸾闻言支吾两声,绿绣瞧出端倪,当下笑着拉了紫鸳过去,

    “快去给夫人备热水,今儿一天在外头也累了!”

    紫鸳听话去了。

    穆红鸾对上绿绣了然的眼神,却是俏脸一红,忙奔上楼去了。

    之后又隔了一月,待到各地秀女全数入京之后,便进入皇宫中从玉、扶玉及摘玉三阁之中,由宫中女宫教习规矩,以备之后大选。

    临安百姓下注又或是未下注的,一个个都翘首以盼,只等着官家选出自己的嫔妃,也好让大家伙儿瞧一瞧热闹。

    只这么多南北佳丽济济一堂,燕守敬瞧在眼中,却只觉个个都不如穆红鸾,那个虽艳却少了英气,这个虽美却缺了媚气,还有能歌善舞却唯唯诺诺似个木头美人儿,倒也有那娇蛮可爱的,只空有皮囊,内里无物,多瞧上几回便觉厌恶不喜了!

    这世上美貌女子这么多,为何就没有一个能比得她的?

    朕如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统率八荒,为何竟寻不到一个能与她比肩的女子!

    想到这处燕守敬更是对燕岐晟又嫉又妒,对穆红鸾更是心心念念,再见那些女子却只觉她们同那勾栏院中的女子相差仿佛,索性不再选了,便一应都交给了皇后李静姝道,

    “此事还要劳烦圣人了!”

    李静姝低头恭敬道,

    “遵陛下旨意!”

    燕守敬点了点头,心中暗想,

    “不管如何选,总归比皇后这木头人好些!”

    待他摆驾回御书房之后,李静姝坐回椅上却是长长出了一口气,一旁的贴身宫女问道,

    “圣人,陛下心思不定,也不知应如何顺应圣意,这些秀女如何选拨,圣人心里可是有数?”

    李静姝笑了,嘴角扯动,齿露八颗,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只那双眼却是有些冰冷,平静道,

    “这倒是好选,只选那颜色最好的就是!”

    贴身的宫女抬头瞧了她一眼,伏身行礼,

    “是!”

第二百二十八章 狠回绝

    皇后出手倒是雷厉风行,当日便选出了最是热门的十位秀女,尘埃落地,众赌坊自然便要兑现赌金的。

    蒲国公府里丫头们闻讯都吵嚷着要去收银子,只这一回穆红鸾却是不想再带了众人出府,便把杨大强叫到了面前,将票据给他道,

    “前头出去一回遇上无赖痞子,虽说不怕却是懒得费事,表哥便为我们跑一趟。”

    杨大强笑着应道,

    “表妹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办就是!”

    将手里的东西清了清,想了想问道,

    “这些都是谁的?”

    穆红鸾自然也记不得太多,抽了几张出来瞧了瞧,

    “这是绿绣……这是紫鸳……还有黄蕊……春芽的,其余便是冬雪她们几个的了!”

    杨大强笑得眼眯了眼,将东西收入怀中,便欢欢喜喜出了门。

    回来时将银子给几个丫头,只绿绣的却没有拿出来,

    “绿绣的兑不了,且再待两日再去!”

    却是捏着绿绣的银子不拿出来,绿绣投了五两银子,按说应得十两的,金额虽不算大,但总归也是进项,绿绣耐心等了几日一直未等到杨大强,托了小厮出去问,便只说是当值,若是绿绣姑娘要银子,便去寻他。

    “这人……”

    绿绣气得咬牙,有心不理吧,又不忿自己那十两银子落到那无赖手里,想了两日终还是忍不住去寻杨大强。

    杨大强早等得脖子都伸长了,见她过来立时大喜,只这处人多眼杂不好说话,便带了绿绣到外头湖边说话,绿绣虽知他对自己有些念想,却是从心眼里又有些怵他,便远远的站着问道,

    “为何旁人都有银子,只我没有?”

    杨大强呵呵笑道,

    “旁人有银子,绿绣你怎会没有……”

    说话间伸手摸进怀里,却是取出来一个盒子,

    “这里头全数都是绿绣你的!”

    绿绣咬唇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见里头有十两银子还有一朵宫花,绿绣的唇咬得更紧了,想了想将银子取了出来,却把盒子递还给他,

    “我只要我自己的银子,这东西……不要!”

    杨大强脸上一阵黯然,却不伸手去接,涩声道,

    “不……不值几个钱,你……你便收下吧!”

    绿绣摇了摇头,将东西塞进他怀里,人便转身要走,

    “绿绣!”

    绿绣低头轻声道,

    “你……你别送了,我……我也不会收的,这一辈子我……我是不打算再嫁人了,你……你好好做事,总归有好女子等着你的!”

    说话间疾步而去,杨大强呆立在那处见她消失在湖边柳荫之中,久久没有回神。

    绿绣回到九曲湾却是眼角已经挂了泪,背了人匆匆回到自己屋里,背抵着门低低的哭了起来,只她左右隔壁都有人,也不敢呜咽出了声,紧咬着唇任眼泪不断线的往下掉,不一会便打湿了前襟,半晌才打开自己的木头箱子,将那十两银子与一双青布鞋放到了一起,层层压到了箱子底下。

    ……

    官家选完了秀女,这临安城中总归是又回复了平静,燕岐晟仍是五日一修,穆红鸾自在府中掌管后院,只两人圆房这般久小夫妻虽说如胶似漆,却只她每月里都有那么一回的难受,虽说求医问药,黑漆漆的药水灌下去不少,也能减轻症状却是不能断了根。

    只幸好最难受不过三五日,熬一熬也便过去了,穆红鸾只当是自己命里应有之劫,便是不甚在意,只燕岐晟却是放在心上,便让人遍寻了临安城中名医,只收效甚微,到了后头就是听到乡间有传妇科圣手,也要派了人专程拜访,请到蒲国公府中与世子夫人把脉问诊。

    众位大夫过府把脉,却只言世子夫人气血不畅,每至月事之时都会有疼痛之苦,倒不会影响子嗣,只都言现时年纪还小不必太急怀孕,还需再等一两年来。

    燕韫闻知此事,只对儿子道,

    “让长真好好养身子,不必思虑太过!”

    长真那性子有些好强,万事喜欢亲力亲为,日子长了难免劳神费力,心里搁了事儿自然有郁结于心,长久下去对身子不利!

    燕岐晟对此也很是烦恼,只每五日修沐时便带了她四处游玩,又对她道,

    “前头宝生写信不是言道二妹妹已出嫁,三妹妹与四妹妹的婚事也定下了?宝生眼看着年纪大了,若是以后想走科举一途,还是要到临安来延请大儒才是正理!”

    却是想着长真外头不说,只怕心里也是想着娘家人,不如让岳父一家搬来临安,她能时时见着娘家人,心里少了惦念,人的心境也放开一些。

    穆红鸾闻言想了想道,

    “二妹妹已是年初便嫁了人,正是她自己选的读书之人,不过爹爹在太原的生意割舍不下,只怕不愿到临安来!”

    燕岐晟听她语气松动,心里大喜忙道,

    “生意的事儿最是好办,便派个信得过的管事过去就是,到了临安岳父若是还想做那马帮的生意又再开一家分行就是,若是不想就买些田铺自己做个富家翁也是美事!”

    穆红鸾被他三说两说,想着穆大与杨三娘子年纪渐大,宝生的书也不知读得如何,以他的性子还是到临安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管束。

    当下点头道,

    “我写了信回去与爹爹详说一番,只看老人家意思!”

    燕岐晟趁热打铁连连催促道,

    “快些写了,若是要来便趁着还未入冬,早些上路以免在路上受了风寒!”

    穆红鸾笑应道,

    “那里能有这么快,怎么说也要明年春日才成!”

    燕岐晟那心里自是觉着自家老丈人的生意小得可怜,慢说是岳家便是连着三个小姨子的夫家接进临安城,蒲国公府养起来也是九牛一毛,只这话自然不能说给长真听,只是催她道,

    “因着今年有国丧暂罢了科举,但年关一过只怕新帝是要连开恩科的,届时各路举子云集临安,宝生若是能早些到来,多听多看多学于他便是莫大的好处!”

    穆红鸾被他说的彻底动了心,便要去书房写信,燕岐晟乐呵呵跟在后头,

    “我来与长真研磨!”

    两人进去书房将门一关,一封信却是写了足足一个时辰还多,几个丫头听了一会儿都红着脸退得老远,待得两人出来,穆红鸾红着脸捶他道,

    “你便不能让我把正事儿做完么?”

    燕岐晟一脸得意满足笑道,

    “怎得没有做正事儿,夫妻敦伦不是正事儿么?如此一举两得,两全其美,大善也!”

    说话间想起书房里的旖旎风光,又有些意犹未尽起来,拉了穆红鸾道,

    “长真,我倒是猛然想起来,有些话还要同岳父大人讲一讲,不如我们回去再写一封?”

    穆红鸾一瞧他神色便知他打得坏主意,不由气得踢了他一脚道,

    “要写你自己写,我不写了!”

    转身快步就走,燕岐晟忙跟着追了过去,

    “这信若没有长真如何能写成?”

    穆红鸾白他一眼,一肘打在他小腹之上,燕岐晟哎呀一声倒在她肩头,

    “长真如真越发厉害了,我现下受内伤了……”

    当下嚷嚷着让有金、有宝去城外营中告假,就说是卧病不起要在家中“写信”三日,穆红鸾被他闹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拧他,

    “燕都头如此无赖,必要让手下兄弟好好瞧瞧你这真面目才是!”

    燕岐晟把大半个身子依在她肩上,两人歪歪斜斜走着,哼哼道,

    “那帮小子前头见了你一回,一个个都心心念念,无事便嚷着要到府上拜会嫂夫人,我瞧着没一个好东西!”

    穆红鸾取笑道,

    “他们不是好东西,倒与你混成了一堆儿,你怕也不是个好东西!”

    燕岐晟闻言瞪眼道,

    “这婆娘……久久不回来,你倒越发是胆儿肥了,敢骂你夫君……”

    说着便撸胳膊挽袖子作势道,

    “三天不打便要上房揭瓦么!”

    穆红鸾见状柳腰一摆,素手一叉,跺脚道,

    “你待怎得,还想打我不成!”

    说话当先动手,一拳揍向了他面门,燕岐晟身子后仰躲过,大叫道,

    “你倒敢动手打夫君!”

    穆红鸾娇笑道,

    “打你又怎得,再看掌!”

    说话间两人已在这花园之中动起来手,乒乒乓乓之间,打得那园子里的水鸟儿是尖叫振翅,走兽乱窜,扑棱棱羽毛儿散了一地,忽悠悠绒毛团四处飘散。

    蒲国公府里的下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甚是冷静自若的哄走了水鸟,牵开了小兽,留下一片空地给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活动拳脚。

    这点儿小事如今已用不着惊动国公爷了,只今日里有客,却是秘书少监费子扬,此人学富五车,通天晓历倒是有些才华,兼且做人却很是圆滑世故,掌管秘书省多年,如今侍奉新帝虽不说甚受帝宠,但也算是四平八稳,无风无浪。

    又有新帝上位看重宗室,于朝中蒲国公父子势力渐显,朝臣之中明里暗里也有投效之人,费子扬虽不愿趋炎附势,但也要交好一番,总归不偏不倚,左右不得罪,才能保得无谤无赞,安稳向前,这才是混官场的无上妙法。

第二百二十九章 枉做媒(一)

    费子扬正此时趁着秋高气爽便投了帖子到蒲国公府,明着是求着想尽揽名园美景,暗里却是有示好之意。燕韫接帖倒是欣然相迎,言语之间十分平易近人,谦逊客气。

    蒲国公燕韫也算是是饱读诗书之人,肚中文墨自也是以斗量,与费子扬说起话来引经据典,言之有物,费子扬心里诧异倒真生出几分相交之意来,两厢戚戚,一时之间倒也是宾主甚欢。

    一路沿湖行走,绿柳荫荫,风煦人醉,远看湖中小舟点点,有二八俏娘在湖心划船采莲,嬉闹玩耍间,水花四溅,真正是绿水湿透红罗裙,嗔问奴家鞋袜湿!

    费子扬叹道,

    “蒲国公此园真可称得上神仙之地了!”

    燕韫笑着摆手道,

    “吾乃俗人一个,闲时颇多无趣,便弄些景儿取乐罢了!”

    费子扬笑道,

    “国公这等俗人,吾亦羡妒焉!”

    心中却是暗道,

    “以前倒是真正的又闲又俗之人,如今只怕是未必了!”

    先帝忌惮蒲国公父子也未必没有道理,只看燕韫其人谈吐便知是胸有丘壑之人,又有世子燕岐晟乃是宗室之中头一个入禁军,不过七月光景竟已官至都头。

    要知晓那十万禁军之中全是些粗莽的汉子,犯起浑来必不会认你甚么世子,甚么国公的,燕岐晟能光凭一身武艺打出名头来,只怕还是有些斤两的。

    若是真让他戍边三年,再科举入朝为官,只怕皇室宗亲尽起仿之,这朝堂之中必有一番大变化了。

    心思电转之间,对燕韫愈加亲近更是打定了主意要示好攀交情。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见不远处半岛之上鸟雀惊飞,隐隐还有走兽咆哮之声传,费子扬一惊道,

    “咦,那处有何事喧哗?”

    燕韫抬眼一看心里有些了然,便叫了清风道,

    “去问问弥蕙屿中可是有事?”

    清风应命跑了过去,不多时回来报道,

    “回爷的话,是世子与世子夫人无事练拳脚罢了!”

    “哦!”

    燕韫笑了,转头道,

    “犬子小夫妻爱玩闹,让费大人见笑了!”

    费子扬闻言点头也笑道,

    “年轻小儿女恩爱玩闹也是美事!”

    两人哈哈一笑便揭了过去。

    只那费子扬是位老学究自来信奉男尊女卑,只讲女子要贤良淑德,恭顺谦让,即便是有时夫妻口角也不过是拧眉娇嗔,又或是垂泪幽怨。几时见过女子敢与夫君动手之人,还闹得一半岛上的鸟儿都惊飞了起来,这“玩闹”未免也太大发了吧!

    想到这处又想起京中传闻言道这蒲国公世子夫人是个颜色绝丽的女子,想来必是恃宠而娇,刁蛮跋扈,

    “这成何体统!”

    这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便是美成了天仙,那也是下凡来的,也要守着凡间世俗的规矩!

    想到这处倒忆起一桩事来,回到府中便去了正房,正室夫叶氏迎出来行礼,

    “夫君!”

    这厢过来亲手为他解衣除靴,换上了室内穿的袍子,费子扬端坐喝了两口丫头奉上的清茶,想了想问道,

    “前头你说有位姨表亲,女儿年芳十九,曾想寻你做个冰人?”

    叶氏闻言有些诧异,

    “老爷怎得又问起这事儿来了?是我那娘家的隔了一房的堂姐,嫁入了临安龚家,生了两儿两女,大女儿前头订过亲,夫君却是她未过门就去了,后头相看了多少人都不中意,只那一回蒲国公世子宴请却是见着了世子爷,便心心念念的不肯再寻他人了……”

    瞧了瞧费子扬神色,

    “老爷前头不是说蒲国公世子出身显贵,又在朝中有权有势,必瞧不上这守了望门寡的不吉之女,让我去回拒了,怎得今儿又问起此事了?”

    费子扬应道,

    “蒲国公父子在朝中逐渐得势,以其权势自是应配贤良女子,今日为夫到访临翠园,果见其奢华之状便是御园也不可比,又有世子夫妇好像并不和谐,为夫只叹家中没有身份得当又适龄的女儿,能送入蒲国公府中,倒是想起了你说的那侄女儿来,听说……前头也与世子有旧?”

    叶氏想了想道,

    “论说起来,龚氏与义平王府中老王妃有远亲,只是多年未走动,世子爷对茜姐儿也是要叫一声表姐的,小时蒲国公夫人还在世时,两人还在一处玩耍过,只后来蒲国公带着世子去了太原,两家才断了朕系!”

    只这满临安城的人都没有想到蒲国公竟会在太原为世子娶亲,娶的还是平民女子。

    似蒲国公府这种有权有势的皇亲,上头又无正经的婆婆,嫁过去就做女主人的人家,临安城中多少名媛淑女想疯了的盼嫁,却没想到被一个民女捷足先登,怎叫人不咬碎了银牙,哭湿了帕子。

    只如今这位平民的世子夫人已是入皇家的玉碟,正儿八经的皇家人,便是死了又娶,再高身份的大家闺秀入门也要给她的牌位磕头行礼,这都是继室。

    总归正位儿被占着,再入蒲国公府便只能做小妾了,心高气傲的名门淑媛如何肯依,只能放过了蒲国公世子这个金龟婿,再是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另择他人。

    只这一来倒让出身低些的女儿家得了机会,这些女儿家虽说出身低些,但总归父兄都是有品阶的,便是做个良妾,论出身也比世子夫人高一些,现下世子夫妇圆房七八个月了,也未传喜讯,若是能入了蒲国公府再生下一儿半女……

    这儿子若大了是母凭子贵,这儿子若还小时,却是子凭母贵,庶子若是能得世子喜爱,凭着母亲出身便能压嫡子一头,以后这偌大的蒲国公府还指不定是谁的天下呢!

    临安城中动这心思的也不是一家两家,前头是因着世子未圆房,如今圆房却未育子,若是长久不孕,只怕便是国公爷都要压着世子纳妾了!

    叶氏将这一番思量讲给丈夫听,费子扬也是点头道,

    “夫人所言甚是,为夫今日觉察那世子夫子只怕也是个粗鄙无礼,恃宠而娇之人,出身低微之人总归不知礼教为何物,现下里你那远房的侄女是千肯万肯,又求到了你名下来,倒不如你做个顺水的人情,与蒲国公府结个善缘?”

    叶氏闻言却是苦笑道,

    “老爷忘了,那蒲国公夫人早逝,后头继娶那位也过世了,如今那府里是世子夫人当家,妾身若是登门拜访,如何对世子夫人言明,只怕这事还要老爷出马才是!前头问过老爷,不是曾拒了么?”

    虽说贤良些的女子自要主动为夫君纳妾,但这样大刺刺上门去,言道要送了人入府给人家夫君做小妾,这样厚颜无礼之事,她还真是做不出来!

    费子扬想了想点头道,

    “即是如此,这冰人为夫倒也做得!不过……你却还要仔细问你那侄女倒是真心是假意,总归是予人做妾,身份低了一头,还要问个清楚明白才是!”

    叶氏应道,

    “老爷所言甚是,明日妾身便亲自去龚家一趟!”

    “嗯!”

    费子扬满意点头,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就走,叶氏忙问道,

    “老爷今儿不在这处歇息了?”

    费子扬负手嗯了一声,抬腿出了门,

    “今日我到六姨娘那处!”

    说罢人已出了门,叶氏立在那处帕子绞成了一团,半晌才泄气的扔了手里的东西,气道,

    “我这般贤良恭顺有甚用?不过是要你时有个好脸,不要你时便扔到一旁!”

    想到这处不由恨起那狐媚的六姨娘来,

    “活该那狐狸精生不出儿子来,这辈子便叫你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

    叶氏去龚家见自己那堂姐,那头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声答应。叶氏问了个牢靠这才回去禀了夫君。

    隔了五日,费子扬却是独挑燕岐晟沐休之时又投帖拜访,燕韫见帖有些诧异,便命下头将费子扬请了进来,费子扬进来笑道,

    “国公这处实在美不胜收,下官厚颜再来叨扰!”

    燕韫只笑称,

    “与大人一唔,言谈甚欢恨不能一日三回,何来厚颜一说!”

    两人分宾主坐下,自有清茶奉上,两人吃罢茶说了会子话,燕韫又邀了费子扬登高观景,

    “我这府上数最高之处,便有弥蕙屿上御风院中八宝阁为最高,不如费大人过湖一观!”

    两人顺着那九曲湾的九曲桥一路缓行到弥蕙屿之上,又拾阶登高往那御风院而去,燕岐晟闻听有客来访,总不好隐在家中不出,却是跟着上来见客。

    那费子扬见了燕岐晟心中暗道,

    “这位世子爷生得倒是气宇轩昂,英气勃勃,只浓眉高鼻,眉心间隐现戾纹,由此可知必是性情暴躁之人,想来必喜那柔顺女子……”

    心中想着,自觉此事已成大半,燕岐晟过来说了两句话,便被燕韫遣走。

    他心知儿子每隔五日才休一回,一整日大半时辰又在前院与自己商议正事,留下小半日才能陪了长真,知小夫妻情深,也不愿做那讨媳妇嫌的公爹,便赶儿子回去了。

第二百三十章 枉做媒(二)

    费子扬见燕岐晟一走,便借机大赞了世子一番,趁着燕韫摇头谦虚之际,才开口道,

    “下官观世子爷龙章凤姿,乃是少年英才,临安城中多少闺阁女儿家暗暗倾慕,只下官一名远房的侄女儿便因见过世子爷一面,自此再难忘怀,下官斗胆做这一回中人,将她送于世子爷做妾如何?”

    燕韫一愣复而心里明白了,心说,

    “这位与我兜了半日圈子,却是想送了侄女做妾!”

    这样的情形燕韫倒是心里早有预料,心知随着自己父子权威日重,必有送财送物又或是送美女的。

    细说起来,送财送物便是那稀世珍宝,于现下的蒲国公府并不算得甚么,只这府里女子甚少,送美女倒是正正补了实缺,待得生下一儿半女,便算是稳上蒲国公府这艘大船了,这位费少监倒也算是目光精准,快人一步了!

    燕韫闻言一晒,想了想道,

    “自是不好拂费大人美意,只吾儿成亲之时已是约定,正室三年无所出才可纳妾!”

    此言一出费子扬甚是失望,不过大户人家为保嫡子地位,多也有这样的规矩,只这也多是因着正室出身显贵有娘家撑腰的缘故,但那位世子夫人可不在此列。

    只这话不好明讲便道,

    “若是为了保嫡子正统,纳妾可三年内不许生育便是!”

    避孕的法子很多,待得了世子宠爱,再生儿子也不迟!

    燕韫笑道,

    “吾儿正值圆房不久,小夫妻两人乃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还是再等上三年吧!”

    这话一出自然便是拒绝了,费子扬也只好识趣的收了话题,又说到风景上去。

    待到两人看罢风景下山来,燕岐晟便带着一名梳了妇人发髻,一身劲装的女子出来相送,费子扬一见心里暗惊,

    “此女果然倾城!”

    回到府中便对叶氏道,

    “前头与你说过的事儿作罢,让你那远房的侄女儿好好相看人家,自婚嫁去吧!”

    想那世子夫人的样子,费子扬暗道,

    “怪不得蒲国公世子不想纳妾,若是换了我只怕也是不愿纳的!”

    只他这么一番来回折腾倒将龚家的茜姐儿弄得扑在闺房之中大哭,一旁的亲娘龚叶氏愁容满面,

    “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想当年若不是闹那么一出,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说不得如今那府里的女主人便是你了,唉……现下想那些也无意义,倒不如好好相看个人家,寻一个安身之处吧!”

    龚茜哭道,

    “母亲对女儿的事情不尽心!”

    叶氏应道,

    “为娘如何不尽心了,为了你我厚着脸皮四处求人,求到你那姨母家中,才有你那姨丈到蒲国公府一趟,只蒲国公说了,正室三年无出才会纳妾,不说那世子夫人能不能生,便是三年之内儿女都不生,你到那时已有二十二了,真要蹉跎着青春年华等着世子抬你进门么?若是进不了蒲国公府你后半生又如何着落?”

    话一说完,龚茜哭得更加厉害了,她心里也明白母亲说的对,她本就比长青大,若是再等三年,还如何比得过那些娇嫩的小娘,长青还会要她吗?

    想到这处不由呜呜哭得更厉害了,半晌又道,

    “我……我进那府里去,只一心伺候世子爷,等正室夫人诞下子嗣再生育……”

    叶氏一听更是抚额,

    “我的儿,蒲国公虽未明言,便依你姨丈所言,世子夫妻情深并不愿纳妾,你这样生生的插进去又是何必!”

    这孩子真是魔怔了,她也不想想,这么硬要进蒲国公府去,世子喜欢倒还罢了,世子若是不喜欢,也不用打不用骂,只凉了你独守空房三年两载,待你人老珠黄还拿甚么去争宠,又不是正室夫人地位稳固!

    做人妾室一生荣辱喜乐全系在男人身上,便是生了儿子也是半个下人,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疯了,好好的正房不当偏要去当妾。

    再是有钱有权又如何?总归规矩立着,那能轻易让你翻了天!

    叶氏见她哭得都打起了嗝,叹了一口气又劝道,

    “好孩子!收了你那心思吧,世子不是我们能高攀的,好好寻个人家嫁了吧!”

    “呜呜呜……”

    龚茜咬着枕头眼泪打湿了一片,

    凭甚么……我高攀不起,那女人更是高攀不成?凭甚么她能入蒲国公府做了正室,我却连做妾都不成!

    甚么情意深厚,分明就是穆氏善妒!

    只任是再哭再闹,女儿家年纪到了总归要嫁人,叶氏虽说宠女儿,但也是个心里清明的,心知这样任她拖下去,不是爱她而是害她了!

    当下急忙忙为龚茜选了临安城中一家小吏,虽说官职不高,却是身在吏部当差很有些油水,男家聘礼也很是丰厚,夫妻二人忙忙为女儿定了这桩婚事,也算是绝了龚茜的心思。

    龚茜初时哭闹一阵,想来想去实在无法只能含恨接受,只待嫁之时憋在家中仍是心里难受,便带了丫头四处游走。

    如今已近冬日,西湖岸边风冷鸥高,行人稀少,却只见残荷败叶满目的凋零,龚茜只觉此情此景正应了凄凉心情,缓步走在堤旁,正自怨自怜之间,却见对面来了三骑,当先那一个一身的红衣,乌发红唇,身姿妖娆,不正是蒲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么。

    立在道旁隔着帷帽恨恨瞪她,眼见着她打马过来,却是咦了一声靳住马头又转回来问她,

    “这位小娘子,我们可是认识?”

    龚茜咬唇半晌才摇头,

    “不认识!”

    穆红鸾疑惑道,

    “即是不认识又为何盯着我瞧?”

    说盯着瞧是客气了,根本就是恶狠狠的瞪她,那目光凶狠便是隔着帷帽都能让人感觉出来!

    龚茜又咬咬唇恨恨道,

    “我……我们虽不认识,只是见你一介妇人如此当街纵马,即不掩面又不戴帽,实有失体统!”

    穆红鸾闻言有些啼哭皆非,没想到今日出来跑马倒遇上了一位老古板,当下在马上一拱手笑道,

    “原来竟是位女先生当面,却是我失礼了!”

    她语带调侃,却惹得龚茜无名火起,当下应道,

    “你也莫讥讽我,女儿家便应循规蹈矩,随意出门已是大胆,为何还要抛头露面示于人前,且还要纵马疾驰,惊扰路人,你……你这样便不怕夫家休了你么?”

    穆红鸾一听,更是纳闷了,心中暗道,

    “这位是谁呀?怎得无缘无故的教训起人来!”

    想到这处,便也跟着冷下了脸来,眉头一皱直起身来,

    “我与小娘子素昧平生,我夫家休不休我与你何干!”

    说罢打马就要走,龚茜见状倒来了性子,上前一步挡在她马身前道,

    “你也不必如此刁蛮,虽说生了一副好容颜也不可恃宠而娇,生生将好福气给折了,长……你丈夫对你极好,便是你无法生育也不肯纳妾,你更应好好惜福,恭顺贤良不可任性才是!”

    一番话说的穆红鸾眉头皱成了川字,

    “你从何处得知我不能生育的?”

    “临安城中都传遍了,旁人只不过没有当你面提而已……”

    穆红鸾很是诧异的瞧了瞧身旁的紫鸳和绿绣,两人也一脸莫名,紫鸳性子急,当下指了人骂道,

    “你这女人好生奇怪,我们骑我们的马,你走你的路,我们夫人如何与你何干,倒要你在这处造谣胡说,甚么临安城中都传遍了,你要是敢再胡说八道,我立时撕烂了你的嘴!”

    说话间便要跳下来与龚茜撕扯,她在偷儿窝里混了许久,旁的不会撕打动手是半分不怵的!

    龚茜见她说着说着就要动手,倒是吓了一跳,后头的两个丫头见了忙来拉她,

    “大娘子,我们快走吧!”

    忙忙的拉了龚茜便走,龚茜犹不死心还回头叫嚷道,

    “你就是太过凶悍,还不许夫君纳妾,你现下仗着美貌得宠一时,日后令丈夫嫌弃,必要休你出门!”

    这话嚷得不光是紫鸳便是绿绣都气得变了脸,当下打马就要去追,却被穆红鸾抬手拦住了,“别追了!”

    当街追骂实在有些难看,

    “紫鸳,你想法子跟上去,瞧瞧她们是谁家的?”

    紫鸳应一声,想了想却打马往岔路而去,瞧明三个女子行走的方向,自岔路抄到前头去等。

    穆红鸾坐在马上却是回头问绿绣,

    “这临安城中几时传我不育了?又几时传我不许世子爷纳妾了?怎得随随便便路旁一个女子便能指着我骂了?”

    前头一桩她可不认,这后头一桩嘛,便是认了也无妨,她倒恨不能昭告天下,令妇孺皆知。

    绿绣想了想也莫名道,

    “奴婢从未听人说起过,不如回去查一查?”

    穆红鸾窝了一肚子火回到临翠园中,到天黑时分紫鸳回来了,

    “夫人,那女子进了一家姓龚的人家府上,奴婢打听过了这位姓龚的户主在太常寺任职博士……”

    “姓龚?”

    穆红鸾想起自己那些册子来,让秋兰取出来翻了翻,

    “哦……原来是老王妃那边的亲戚!”

第二百三十一章 真客气

    看来那女子是认识我的?

    想起那女子说甚么不许夫君纳妾之类的话。

    难道……长青是曾想纳妾的?怎得我一点儿消息也不知晓呢?

    不对呀!依长青的性子一不会纳妾,二来便是想纳妾必也会过明路的,怎么会私下偷摸行事?

    难道是公爹那边有了这念头?

    说不得是公爹那边漏了口风,老王妃那边的亲戚便得知了此事?又因着被拒过,所以她才有我善妒不许之说?

    只这事儿公爹不说,自己也不好去质问呀,这事儿还是要着落在长青身上才是!

    想到这处冷哼一声,

    “总归无缘无故被个疯婆子骂一通,还是要找出缘由来的!”

    这时绿绣也回来了,

    “夫人,这些闲话却是从临安城中各医馆中传出来的……”

    这却是燕岐晟大张旗鼓惹得祸,蒲国公府四处延请妇科圣手,落进有心人眼里,便有好事去打听的,只那些老成恃重的大夫自是明白干系,说话避重就轻,轻描淡写的提了两句,只说是世子夫人宫中有淤,需得调理两年才能受孕,却不知为何传来传去成了不能受孕!

    穆红鸾听了更是哭笑不得,前世里这类八卦她也最是爱听爱传,却是没想到如今自己成了人们口中的主角。

    这才明白这其中滋味,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气也不是,寻人解释便更不是了!

    “都怪长青……一点儿小毛病请了数不清的大夫,如今传出闲话来了,便是想打人都找不到正主!”

    虽知这种传言最好不要理会,越是理会越是乱传,但肚子里却是暗暗憋了火正等着正主儿回来生受。

    这时节燕岐晟正在演武场上大经,正打得难争难解时,莫名背后一寒,伸手在脖后一摸,汗毛根根倒竖正自纳闷间,对面人明晃晃的枪尖已到了眼前,当下忙一个后仰,膝盖弯儿一弯,人已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右手长枪往下一戳,身子还未着地,脑后马尾一扫地面,便借着枪身反震之力又弹了回来,对方此时正收枪再刺,正是新力未生,旧力刚消之时,

    “砰……”

    一脚踢在胸口之上,对方蹬蹬蹬倒退几步,将倒未倒之际,燕岐晟的枪尖儿已是冲着他咽喉而来,当下大喝一声就地滚倒,却无奈燕岐晟枪尖如影随形,在身后刺出一串枪影来,

    “噗噗噗……”

    枪枪点在沙土之中挑起漫天烟尘,滚到最后终是一个闪躲不及,

    “噗嗤……”

    一声枪尖刺入后背衣衫之中,燕岐晟大喝一声,两臂较力竟是将对方挑了起来,

    “啊……”

    这厢半空之中扎手舞脚,划出一道弧线人飞出去两丈之地,

    “好!”

    一旁观看的众兵士立时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叫好之声,

    “好!好!燕都头果然厉害!”

    燕岐晟哈哈大笑,双手抱枪冲四面作揖,下头朱光武、康茂等一百多兄弟冲上来,将他围在当中,七手八脚抬了往半空扔去。

    “魁首!魁首!魁首!”

    上头点兵台上,司徒戌抚须点头,

    “好好好!宗室之中亦有勇武良才,果不愧太祖子孙!”

    一旁有人拦话道,

    “都指挥使大人所言甚是,此子乃是蒲国公世子,自入禁军以来,回回大比皆是魁首,如今已至都头一职,今次大比又是魁首,只怕这下军指挥使一职应有他一份儿了!”

    司徒戌闻言点头,

    “要做五都指挥使却不光是要勇武过人,还需得阅历经验才能服众,此子年纪尚轻还需磨练,且先压一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司徒戌又笑道,

    “不过有功当赏有罪当罚,即是做了魁首,总不能没有奖赏,且由本官上报官家,求一个御赐之赏!”

    众人又纷纷称是。

    转日司徒戌果然上报皇帝,燕守敬见那奏折之上有燕岐晟之名,挑了挑眉头心中暗道,

    “前头当他不过是闲着无聊,要到禁军之中解闷儿,没想到竟被他连下几城,打出了威名!”

    想到这处心中却是不由泛起一丝异样来。

    若说燕守敬前头对燕岐晟又嫉又妒,乃是因他独占美人儿之故,现下他心下的异样却又是不同了。

    这驻扎京城的十万禁军真实本事如何,燕守敬并不得知,以前做皇子时先帝检阅禁军从不带他随行,后头做了皇帝登基不久也曾莅临拱西大营之中,只见得这营中的汉子一个个龙精虎猛,体壮如牛,演武场上操练之时呼吸吐纳,呼喝呐喊,真正是气壮山河,十分威武雄壮。

    想燕岐晟一介膏粱子弟,纨绔放浪之辈,竟能在其中打出名头来,且连着几回大比都能夺得魁首,想到功夫必是十分厉害。

    燕守敬自家知自家事,这样算起来的话,若论身手十个他绑在一处也不是燕岐晟的对手,即有出身显贵,又有家产敌国便老老实实呆在家中过你那奢靡颓废的日子,又为何如此上进,争强好胜,白白让人心里提防!

    燕守敬皱了眉头,看着司徒戌那请赏的折子,犹豫半晌又放了下去,实在不想赏他!

    现时里却是后悔听了宗室撺掇,许了宗室子弟可入军可科举,以前不觉得现时才发觉,燕岐晟分明就是生来令他不爽利的!

    小时倒也罢了,长大到如今,虽说自己贵为天子,却为何还有样样不如他之感!此时节他才算是明白先帝对蒲国公父子的忌惮,即生瑜何生亮,同出燕氏倒显出他有太祖之风了!

    真是不想赏!

    负手离开御案,走到西窗前,

    燕岐晟啊!表弟……你为何不好好呆在家中,陪陪她呢!

    若是我能如你般与她成了夫妻,必是日夜与她相对,颠鸾倒凤,被翻红浪……

    想到这处猛然一醒,

    对啊!他不成啊!若是不然又何故去勾栏里买药?

    在家中愧对娇妻自然只能到演武场上显示男儿气概!

    想到这处自以为明白,立时笑了起来,转回御案之前提了朱砂笔便写,

    “卿等忠心体国,勇武过人,赏长翎钢刀三把,锦绣虎贲服三件,勇字金牌三块,又有魁首赐秀女二人……”

    哈哈……你越是不成朕便越要赐了美女给你,总归你让我心里不爽利,我也让你心里不爽利才是!

    燕守敬自觉为自家表弟添了堵,心下甚是爽快,让身旁的大太监白谷亲去颁旨,东西送到拱西大营,但女子却是要送到府上的。

    燕岐晟收了东西,一听还有女人不由的有些炸毛,只当着众人却是还要叩头谢恩,有那不知情的兄弟上来恭喜他得了美人儿了,被他一脚踹开。

    只有朱光武几个却是偷偷发笑,康茂背着人问道,

    “嫂夫人貌美性辣,身手高强,得知都头此番得赏必定欣喜不已,若是回到府上拳脚以贺,不知燕都头何以应对?”

    燕岐晟瞪他一眼道,

    “你们嫂嫂虽性子辣些,却最是贤良明理,此一番必不会与我见气的!”

    说虽这样说,但心里难免发虚,长真虽是明理,但终究是女人,看她前头那两回吓唬表妹与那莲儿,必也是不愿他有旁的女人的。

    这两名御赐的秀女送回府上去,还不知她会如何恼怒呢!

    当下便在心里暗暗道,

    “长真你若是要恼怒便将气发到旁人身上吧,此事与我可是清清白白决无半点干系的!”

    燕岐晟那性子本就不喜女人柔弱腻烦,又自幼见父母恩爱,便是母亲走后父亲也是少有亲近女人,打他心眼里便觉夫妻应是如此,心里只认定了长真一个女人,如今两人正是情浓意好时,偏偏横插两名女子进来,莫说是长真便是他也心下恼怒。

    因而他是半分不怜惜那两个未曾蒙面的女子,只盼着用那两人挡箭才是最好,助他躲了妻子的怒气。

    穆红鸾那头接了旨意却是一愣,心中暗道,

    “这阵子长青是拜了月老庙么,怎得桃花运忽儿旺了起来,还有一个龚家的事儿没问个明白,这下子又来了两名秀女!”

    一旁的绿绣小心瞧她脸色,

    “夫人,这两名秀女……如何处置?”

    穆红鸾想了想道,

    “给我送去锄禾园照看花草!”

    却是连见也不见,将那两人远远的打发了。

    绿绣应了一声犹豫道,

    “夫人这可是御赐之人,若是世子爷回来问起……”

    穆红鸾正是心头火起,

    “他若是回来问起,便直管来寻我就是……”

    说话间将手里狼豪放下却是咔吧一声,小指粗细的笔管应声而断,众人见状一缩头再不敢言语。

    二日之后燕岐晟揣着有些忐忑的心儿,回到了蒲国府,先是去前院见了燕韫,父子俩正事说到天黑,便叫了穆红鸾过来一起用饭。

    穆红鸾笑盈盈过来行礼,燕韫叫她入座,

    “今日只我们一家人用饭,不必多礼!”

    燕岐晟偷眼观瞧穆红鸾,见她神色并无异样,不由放了一半的心,忙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中,讨好的笑了笑,

    “长真……”

    穆红鸾冲他笑笑,

    “多谢夫君!”

    这一声客气生生咽得,燕岐晟一口饭卡在了喉咙里,不由的心中暗暗叫苦,

    “长真几时同我这般客气过?这……这不对劲儿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双人

    穆红鸾笑着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夫君请用!”

    燕岐晟苦笑着接了过来,穆红鸾脸上笑得越是甜美,语气越是客气,燕岐晟便越是心慌,一顿饭吃的似从后背梗下去的一般,不由反手去捶了捶后背,穆红鸾关切的瞧向他,

    “夫君,可是身子不适,可要妾身代劳?”

    “不……不必了!”

    燕岐晟咳嗽两声忙摆手,燕韫在一旁冷眼旁观却是暗暗好笑,心知儿媳妇心里不爽快,待两人回去只怕好有一番掰扯。

    当下开口为儿子解围道,

    “长青大比连胜在禁军之中也是少见,因而得了官家赏赐,雷霆雨露具是君恩,我们受着便是,只如何安排还是长真说了算的!”

    他一发话,自然便是为儿媳妇撑腰之意,这也是不想因着这两名女子坏了小夫妻感情。

    长青忙道,

    “爹爹说的正是,这府中的下人无论男女俱是由长真处置,我与爹爹都无二话的!”

    穆红鸾闻言更是笑颜如花,

    “多谢爹爹!”

    却是对燕岐晟一个眼风都没有,燕岐晟心里疑惑,

    “长真虽说性子好强,但也不是蛮横之人,即是爹爹都发话了,怎得长真还要生气?”

    一顿饭吃得很是艰难,饭罢小夫妻辞了燕韫步行回九曲湾,燕岐晟将后头跟着的丫头小厮都赶走,却是讨好的去拉穆红鸾的手。

    “长真!”

    穆红鸾木然看了他一眼,缩回了手,燕岐晟厚着脸皮又伸手去揽她腰,穆红鸾垂头不语却是神色渐渐黯然,燕岐晟见状忙道,

    “长真你别恼,没得让外人坏我们心情,那御赐的宫女入府不是我本意,你若是不喜欢我们便远远的打发到外头庄上去,你可别因为这个恼了我!”

    穆红鸾摇了摇头,

    “那两名宫女,长青若是喜欢便留下就是,便是你想纳妾也成,只不要瞒着我就成!”

    燕岐晟一听立时就急了,站在那处猛然一把拉她进了怀里,唬着脸怒道,

    “穆红鸾你说甚么,我几时要纳妾了!”

    平日里打打闹闹倒也罢了,只这天大的冤枉可不能往他头上扣!

    穆红鸾原只想装个样子诈他一诈,却见他满脸怒容,似是真发怒了!

    当下咬了咬唇将前头龚茜的事儿一讲,燕岐晟也是满头雾水,虽是想不明白,但这头一个要撇清自己却是立时要做的,当下指天发誓道,

    “你前头说那姓龚的女子,我瞧着多半是龚家的表姐,就是小时曾入府曾玩儿过一阵的,前头确是宴请时见过一回,不过平常见礼罢了,旁的一句未说,更不会向她提起纳妾之事儿!”

    穆红鸾心想,

    “看那位龚家娘子的神态,只怕这想做小妾的就是她了!”

    他说起小时的情形,穆红鸾立时便信了他,便是长青有心纳妾也不会选到她头上的!

    “那……为何她会如此反应?生生似我抢了她丈夫一般?”

    “我也不知晓啊……”

    难道这位龚家表姐得疯病了?

    两人说来说去也想不明白,都觉着奇怪,便都想到了燕韫身上,燕岐晟拉了穆红鸾又往回走,

    “我们回去问爹爹!”

    拉拉扯扯到了菩提院,燕韫闻听立时皱起了眉头,

    “前头确有那费少扬提过一回……”

    将那日费少扬的话讲给了小夫妻听,燕岐晟闻言恍然,

    “难道他口中所说的远房侄女便是龚茜?”

    想起前头宴请时龚茜见着他时欲言又止,含情脉脉的情形,难道是……她早有些意,而因着爹爹回绝了纳妾入府之事,才心中怀恨见着长真便就发作起来?

    问过燕韫总算证明,这事儿与他可是半点干系全无。

    燕岐晟出来搂着穆红鸾委委屈屈道,

    “长真这回问明白了,可不能再冤枉我!”

    穆红鸾歉然伸手搂了他的劲腰,

    “是我的错,没有问清楚便怪起长青来了!”

    甚么没有问清楚,不过是心里嫉妒,怒火中烧便沉不住气去细想罢了!

    燕岐晟听了却是得意偷笑,

    “长真为何恼怒,我心里明白的……你这是心里有我,不愿我有别的女人!”

    穆红鸾脸上红了起来,想了想便干脆应道,

    “我……我就是不想你有别的女人,我……就是善妒怎么了?”

    以前才嫁给长青时心有愧疚,想着长青若是有了旁人,自己便退让成全。

    只如今自己对长青已是情根深种,若是让她眼睁睁瞧着长青纳了人入府,当着她的面卿卿我我,只怕自己真要嫉妒狂怒到提剑杀人了!

    燕岐晟见她杏眼圆瞪,叉腰挺胸的样儿,只觉得那倔强的眼神似生了钩子一般,勾得他一颗心都跳了出来,身子也跟着异样起来。

    当下左右瞧瞧拉她没入一旁的阴暗之处,哑着声音问道,

    “长真这性子可真是霸道!你不让我有别的女人,这一辈子就守着你一个人了?”

    穆红鸾闻言抬头,却是一片漆黑瞧不清他面目,光听声音也不知他是喜还是怒。

    她两世为人不管身在何处,都是男尊女卑的多,皇帝家三宫六院,王侯家也是妻妾成群,便是平常百姓家但凡有些底子,都是有三两小妾,一二通房的。

    自己爱着长青,便想让他守着自己一生一世,再不许有旁人,这念头实在有些违背世风,只实在受不了他对旁人动情,慢说是动情便是多瞧上几眼,她也要心里不舒坦的!

    她实在是善妒之人!这样的念头试问哪个女儿家没有?只个个都要装了贤良不敢说出来罢了,生生憋苦了自己!

    只她穆红鸾便是不肯委屈了自己人,若论七出,都能够上休妻了!

    左右豁出去了,若是长青不愿便大不了和离,左右前世做了一辈子老姑娘,不也是好生生的过了!

    当下索性仗着此时天黑人静,将心里话讲了出来,

    “我确是性子霸道,见不得……见不得你与旁人好,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不许别的女人进府,若是……若是你……你真……不愿,我们便和……”

    “离”字还未出口,人已被压到了一旁的墙角处,燕岐晟坚实的胸膛压着她却是低低笑出了声,

    “你敢说出那个字!”

    低头在她颈间重重的咬了一口,

    “长真真是个妒妇……”

    又侧头寻她的唇,一面吻一面含含糊糊道,

    “长真……若是不想我寻旁人,那你……”

    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穆红鸾脸上一红,心里却是大喜,

    长青……他这么说,便是答应我了!

    依在墙上抬头看他,看不清面目便伸手勾了他脖子下来,献上香吻,耳鬓厮磨之际,软软的小手儿却是伸进了他衣衫之中,下头穿着轻薄绣鞋的脚儿抬了起来,一寸寸的上下滑动,勾得燕岐晟气息一变,她却抬头媚笑道,

    “只要长青守着我一辈子,你说的我都答应你……”

    夜色正浓,有寒风吹面,只墙角那处却是春意昂然……

    即是知晓了自己那位龚家表姐做的好事儿,穆红鸾碍着是婆家的亲戚不好出手,燕岐晟却是不会手软。

    叫人打听到龚茜如今已是说了人家,未婚的夫婿姓叫做陈利,乃是吏部的小吏,婚事定在了年后。

    燕岐晟闻言冷笑,

    “总归是亲戚也不好做得太过,你即是不在乎做人小妾,想来必也不在乎夫君有小妾的!”

    这做事儿做起来不难,他在临安城中也算得交友广阔,转弯抹脚寻到一位与这陈利相熟之人,花上银子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支子,放在家中充做远亲,又隔三差五请了那陈利到家中吃酒,一个有心勾引,一个血气方刚,不过十天半月便滚作了一处。

    那女子颇有手段把个陈利迷得昏头昏脑,也顾不得有婚约在身便将人往家里领了去,陈家二老见状气得不成,却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儿子只不肯将这女子打发出去。

    无奈之下便将人收在身边,对外只称是伺候的丫头,等到明年正室进了门,再想法子抬做妾。

    年后龚茜入门还不知,到后头陈利提出要抬了这娇艳的丫头做姨娘,龚茜私下打听,知晓原来二人早在她进门之前就有了勾连,气得是大闹了一场,只嫁都嫁了,便是上吊抹脖子也是枉然,只能咬着牙认了。

    一来这女子年轻娇美,颜色自是比她好,二来她勾栏之中也是学不少本事,龚茜根本不是对手,一月之中陈利除却初一、十五才到她房里之外,其余日子都在那女子房中。

    只这样一来,她虽是闹着不让那小妾受孕,自己却也难以成孕,家中公婆、丈夫也是不少的嫌弃,日子难过却也是咎由自取!

    花了些银子便教训了那龚茜,龚家知晓了也是无法,只暗叹女儿命薄罢了。

    燕岐晟了料了龚茜的事儿,那两名宫女穆红鸾却要亲自处置,即是小夫妻两人都说开了,公爹也明言不插手,她行事起来自然便没有了顾忌。

    不过总归也是无辜女子,先指点明路给她们,且看她们识不识趣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凶名盛

    穆红鸾当下就招了两人来问,那两人进来跪下叩头,穆红鸾上下打量她们,见果然是生的桃艳李芳,确是两位年轻靓丽的俏佳人,当下便开门见山的道,

    “你们是皇帝赐给世子爷的,论出身也是良家,在家也是爹娘宠着爱着的,原也应好好嫁个良婿才是……”

    下头那下巴尖尖的含羞应道,

    “回夫人话,奴等二人即是由陛下赐入了府中,以后便是世子爷的人了,世子爷便是奴等的良配!”

    一旁那脸儿圆些的却是低头不语,穆红鸾闻言只是勾唇一笑,打量那应话的,心中暗叹,

    “这也是个有野心的!”

    想来也不奇怪,蒲国公府如今势头正盛,长青又年轻英俊,在禁军中也闯出了些名头,算得上临安城世家公子中头一份儿的,且家中只有一名出身低微的正室。

    这样的男子在临安城不少的女儿家眼中,就是那不可多得的金龟婿,便是进府做个小妾,又有谁知不会因着得宠而一步登天呢?

    这世人都有爱赌的天性,男人提着脑袋赌个功名利禄,女儿家就用青春美貌赌一个锦绣前程。

    出身好的自持矜贵,自是不会做妾,但那出身低些的,便难说了!

    这样的女子穆红鸾也是见得多了!

    当下冷冷一笑道,

    “你们觉着世子爷是良配,只世子爷却瞧不上你们呢!”

    顿了顿看两人脸一色,嘴角讥讽,

    “总归是宫里赐下来的,本夫人便给你们些颜面,若是肯嫁人的,本夫人便为你们择一户好人家,再赔上一副嫁妆。若是不肯嫁人的……便到城外尼姑庵里吃斋念佛,求个来生吧!”

    两人闻言都是身子一震,尖下巴那个抬头颤声道,

    “夫人……夫人,您……您不能如此对我们,我们可是陛下亲赏给世子爷的!”

    穆红鸾听了手里茶盏一放,哗啦啦一声响,堂上众人都低了头,

    “陛下亲赏个盘子、瓦罐的本夫人烧高香供起来,赏了人进来嘛,便送你们去庵堂之中,好吃好喝的不少,每日里抄经念佛,这不也是好好供着么?”

    “夫人……”

    两人却是没想到穆红鸾有此一说,悲切切唤了一声,尖下巴的眨了大眼,两颗眼泪便滴了下来,

    “夫人……夫人如此……便不怕陛下降罪么?”

    穆红鸾闻言哈哈一笑,

    “不过两个玩意儿,我又没有打又没骂,又吃喝供着,陛下降甚么罪?再说了……陛下降罪自有本夫人担着,用你操甚么心!”

    两人抖着身子伏在地上,

    “夫人……求夫人开恩……”

    穆红鸾见状心知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便挥手让外头的婆子来拉人,那圆脸的见状忙挣扎着扑回了地上,

    “夫人,夫人……奴家愿选嫁人!”

    “哦……”

    穆红鸾见状点头,

    “算你是个识时务的!”

    当下吩咐人道,

    “将她带回去,待本夫人选好了人家便择日子出嫁!”

    目光又扫向另一个,那一个却是一咬牙道,

    “夫人如此善妒,奴家心里不服,奴家要求见世子爷!”

    穆红鸾听了挑眉好笑,

    “你觉着……世子爷会见你?”

    难道她还想来上一个一见倾心么?

    这些小丫头们真当男人们是好色如命,见色便迷心的么?

    见着一个姿色好的立在面前便动心,那这世上还有甚么礼仪廉耻,上下尊卑,正室偏房的,个个学那畜生见着就扑算了!

    当下理也不理,让婆子将那大喊大叫的秀女拉了下去。

    也是凑巧,燕岐晟正好自前院到锦瑟楼来,进门见着地上被拖行的秀女,却是眉头一挑,

    “这是哪个院的丫头犯了事?”

    那秀女一见燕岐晟,便知是遇上了正主儿,当下便如溺水遇上浮木一般,猛然爆发出一股大力来,强行挣脱开了两名婆子的挟制,扑上去大叫,

    “世子爷……世子爷,救救奴家呀!”

    燕岐晟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瞧了瞧堂上坐着冷笑的穆红鸾,

    “这女子瞧着面生不是府上的人,是打哪儿来的?”

    穆红鸾一笑,

    “世子爷忘了,这是您大比的赏赐呀!”

    燕岐晟恍然,却是忙不迭的绕开她,往穆红鸾身边去,连眼风都没扫那地上的人一眼,

    “世子爷!”

    地上的人见他这般模样,伏在地上终是哭了出来,

    “世子爷,奴家一心仰慕世子爷……得知陛下赏赐奴家欢喜的几日不寐……”

    声音凄婉便如杜鹃泣血,燕岐晟却听得眉头紧皱,冲下头人喝道,

    “还不快把人弄走!”

    刚刚哄得长真转怒为喜,今儿正事办完正是两人逍遥自在的时辰,若是被她坏了长真心情,受脸色的可是本世子爷!

    婆子们忙上来堵了嘴,将人拖了下去,穆红鸾冷笑一声道,

    “本夫人也是指了条明路给她,她却偏偏不受,便别怪本夫人不给她留脸面了!”

    这一不留脸面,却是连燕守敬的脸也给打了!

    当日里这宫中赐下的女子,却是被人拉在牛车之上,五花大绑,堵了嘴仰面朝天的缓行过了闹市,这一路出城往二里外的尼姑庵而去。

    这下子大半个临安城中的百姓都瞧了个清楚明白,又有蒲国公府中有人传了消息出来,

    “那女子乃是宫中赏下的秀女,因着出言无状触怒了我们世子夫人,便罚她这般招摇过市的送到外头尼姑庵里去了……”

    众人听了都是哗然,

    “这蒲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竟这般大胆,连陛下御赐的女子都敢往外头推?”

    “有甚么敢不敢的,这女人犯起嫉妒来,便是天王老了也敢惹一把的,你看那唐时的嚼醋房夫人便是一例!”

    “啧啧啧……这位世子夫人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

    临安城中议论纷纷,燕守敬闻知却是抚案大笑,

    “依着她的性子想来便是如此的……”

    想着她在府中叉腰跺脚的凶悍样儿,不由又笑出了声来,

    这样的事儿旁的女子做必是令人厌烦,偏她做出来只让人觉着理所当然,甚至还可爱的紧!

    她那霸道性子,没有提剑砍人已是好的了!

    想来在府中必是与我那好表弟,扎扎实实的闹了一通,

    好!好!好!正是要闹才好呢!

    一旁的白谷抬头悄悄瞄了他一眼,又垂头不语,半晌才听燕守敬道,

    “来人,磨墨铺纸!”

    却是提笔赏了蒲国公世子夫人一堆儿东西。

    有自己在背后给她撑腰,与燕岐晟打上擂台才好!

    穆红鸾接着赏赐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去问燕韫,燕韫想了想道,

    “左右是御赐的,长真收着就是!”

    穆红鸾点头将东西收入库中。

    有了燕守敬这么一出,临安城中看热闹的众人都是眼珠子碎了一地,

    那秀女乃是陛下亲赐,被蒲国公世子夫人这般对待,反倒得了陛下赏赐,莫非……陛下也默许这世子夫人捻酸吃醋不成?

    如此一来穆红鸾这凶悍的名声算是传了开来,临安城中百姓说起京城第一美人,个个都言是蒲国公府里的那位世子夫人。

    但若说起性子却是个个又摇头叹气,都道美是美,只这样的女人性子太悍不是一般男子都消受得起。

    到后头那府里的另一位秀女被穆红鸾吹吹打打送出了城去,却是嫁给了一名农夫,这“凶名”便越发的大了起来,以至的临安城中,那些心中对世子爷暗暗有念想的人家,立时都踌躇起来。

    要知道“妾”者,立女也,实则便是奴婢!

    要做人妾室的女儿家,不管出身如何入了门便自降了身份,比那下人奴仆就只高了一线,生下儿女也是庶出,位比奴仆。似蒲国公府这类门第,便是燕大、燕二之类得力的大管事,对上主人的妾室,也是要姨娘先行礼,客客气气说话的。

    前头想入蒲国公府便是欺着世子夫人出身低微,必在府上说不上话,若是临安城中有些身份的女儿家入了府,不说后来居上,必也能平起平做,到时再使些手段争宠,这府里谁大谁小还是有一番争头的。

    却是没想这位世子夫人是个手段十分了得之人,官家赏的女子都敢羞辱,且倒还受了赏赐,蒲国公父子也是未发一言。

    若是自己的女儿送进府去,那世子夫人占着正室之位,便是打骂欺凌,甚至发卖出去,娘家人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

    如此想一想,再是蒲国公府富可敌国,没得享受还要遭罪,只怕也是无人愿意了!

    一时之间临安城中那些对燕岐晟蠢蠢欲动的人家倒是少了大半,自然还是有那小半不在乎女儿后半辈子幸福,一心想攀附的,但多都被蒲国公父子三言两语抵挡了回去。

    那些人被拒不敢议论燕韫父子,只私下传是穆红鸾太过凶悍,以至的世子爷夫纲不振,倒让她名声更上了一层。

    紫鸳听了外头传言气呼呼回来禀给穆红鸾,

    “这些子人成日价吃饱了无事闲得慌,有那空儿磨牙怎不到阵前杀敌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劝坦诚

    夫人也是真冤枉!

    那送出城外尼姑庵的不说了,府上出嫁那个,夫人可是诚心实意为她相看了好些人家,只那秀女自己道只想粗茶淡饭,平安一生,夫人才派人四处走访,总算是瞧上了临江庄子里那勤快能干又老实可靠的张二。

    这厢自府里嫁出去,带去的嫁妆也有上千两,嫁到婆家还不是当财神一样供着,又有张二在家中是独子,只要那女子嫁过去好好过日子,老实生儿育女,依她瞧着倒不比在这蒲国公府里做小妾强!

    虽说是锦衣玉食,但世子爷不喜,独守空房寂寞到老的滋味,只怕没一个女人想尝的!

    穆红鸾听了却是哈哈大笑,抚掌道,

    “好好好!不过就是一个悍妇之名,本夫人担了就是!”

    嗤!名声算得甚么?是能吃还是能用?只有心性懦弱之人才会惧怕流言蜚语,似她这般两世为人,一个黄花大闺女都敢开女支院做老鸨之人,名声对她来说算个屁!

    只要长青不恼她,公爹不恼她,便任他们说去就是!

    “如此一来,说不得还能吓唬吓唬那些一心想巴上来的女子,到让我省事不少!”

    绿绣听了却是愁得一脸的苦相,

    “大娘子……这……这妇人家最是讲究名声,更何况您还是皇室宗亲,这……这俗话说得好,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呢!”

    穆红鸾听了又一阵笑,坐在那处支肘托腮,媚眼横波,冲着绿绣招手让她坐到跟前来,

    “你瞧瞧……本夫人被淹死没?”

    绿绣苦笑道,

    “大娘子!”

    穆红鸾伸手一捏她下巴,左右瞧了瞧啧啧道,

    “你瞧瞧,果然是秀才家出来的小娘,如今开口闭口与你那秀才老爹何其的相似?绿绣……你可是还记得当年被关在门外的情形……”

    绿绣闻言一愣,立时脸上苦涩更胜,

    “大娘子,奴婢如何不记得,一辈子都忘不了?”

    穆红鸾闻言却是敛了笑容正色道,

    “当年你亲爹迂腐古板,为了那点子名声连亲生的女儿都要拒之门外,更口口声声要你一死以全贞洁,绿绣即是未忘,为何如今却又学了你爹的样儿,以名声来拘了我?”

    绿绣长叹一口气道,

    “正是奴婢经过一遭,才知晓这名声对女子的可贵之处,若是失了名声,一辈子也是不得安生了!”

    穆红鸾听着又笑了起来,

    “绿绣真是作茧自缚,你如今可是活得不好?”

    “不……不曾……”

    能跟着大娘子到临安城蒲国公府来,吃穿用度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娘都不差,若说是活得不好,便真是亏心了!

    “即是如此,那绿绣又何必耿耿于前事?开口名声闭口名声的?人生天地间,最紧要无愧于心,无论男女自呱呱坠地小小一个肉团儿长大成人,父母耗费多少心血,历经多少艰辛?又怎能因着旁人一点儿说道便自缚了手脚,自毁了前程?慢说是愧对父母便是自己也是对不起的!”

    说到这处顿了顿,伸手轻拍她的手,

    “前事已去,便应好好珍惜当下,你若是因着过去毁了未来便真是个大傻子了!”

    又冲她一挤眼,

    “你想想……那每日都在九曲湾外头打转之人,因着你的心结受了多少煎熬,连我都瞧着可怜啦!”

    绿绣一听立时红透了一张脸,

    “大……大娘子怎得知晓?”

    穆红鸾挤眼儿偷笑,

    “他好歹也是称我一声表妹的,前头你们如何我不知晓,到如今我要再不知晓就是真傻了!”

    绿绣低头捂脸,

    “我……我都告诉了他这一辈子不会嫁人,让他再寻旁的好女子!”

    穆红鸾支肘斜眼看她,

    “你是说的真话?当真一辈子不嫁?杨大强如今年纪也是不小了,也应娶妻生子了,前头宝生给我写信来,提起杨大壮说是家里都要张罗着说亲了,这当弟弟的都终身有靠了,当哥哥的却还在这处吊着……”

    见绿绣还是垂头一语,当下叹道,

    “依我瞧着你未必对他无心,即是如此倒不如与他好好说个清楚,将你为何不愿嫁人的原因告诉他,若他仍是愿意,我便做主让你们结成夫妻,若是他嫌弃你……那就一切休提,他走他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以后两不相干就是!”

    说完仔细察看绿绣神色,见她手指头渐渐松开,露出一双眸子盈盈带光,便又加了一把劲儿道,

    “你便当是可怜可怜他,莫让他夜夜在九曲湾外徘徊了,前头世子爷回来还当是府里进了贼人,亲自上手去揍了一顿,若不是我出声快,只怕人都要打废了!”

    这话自然是夸大,不过燕岐晟动手倒是真的,那一晚他们缠绵半夜的墙角,已是离着九曲湾不远,过后两人脸红耳热,腻腻歪歪的手牵着手回去,又都觉在自家的院子里偷欢实在有失主人家的颜面,便仗着两人身手高强,打算偷偷摸摸悄悄潜回九曲湾去。

    却是没想到,走近了便瞧见那院墙外头,树荫下面,有人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燕岐晟只当是有宵小窥伺,上去一把按住肩膀,那人回身来反手扣他命门,当下就动起手来。

    穆红鸾在一旁瞧着却是越瞧那人越是眼熟,想了想喊了声,

    “表哥?”

    杨大强一愣,当下就被燕岐晟一脚收势不住,踢在小腹之上,偌大的身子飞起重重的摔到地上,只摔得他一声惨叫,却是惊动了巡逻的侍卫,唿哨一声接一声的跟着过来。

    穆红鸾忙扬声道,

    “无事,是我同世子爷!”

    众人听清声音忙又各自隐回黑暗之中,穆红鸾见杨大强哼哼叽叽的爬起来,这才问,

    “表哥,你在这处做甚么?”

    府里的侍卫内外院每十日一轮,若是不当值便不能随意进内院的。杨大强起身只是冲她嘿嘿傻笑,却不说缘由。

    穆红鸾见这样儿心便有几分揣测,当下沉了脸唬他道,

    “表哥,这可是内院……里头全是女眷,你是在外院当差的,悄摸到内院来……莫非有人要与你私会?”

    杨大强忙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表妹可莫要胡说!”

    穆红鸾见他神色惊慌,倒更笃定他十有八九是来私会,却是沉下脸便要叫人,

    “给我把那些丫头们一个个拉出来问,若是查出来即刻打板子赶出府去!”

    杨大强被这么一吓立时招认了,

    “表妹,此事与她无关,是我自己要来的……”

    “她是谁?”

    杨大强被逼无奈,将自己对绿绣的心思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穆红鸾一听便知绿绣为何会拒绝他,正巧今日说到此处,便寻个机会开解起绿绣来。

    依她看来,便是女支女还有从良的时候呢,更何况绿绣是身不由已被歹人所迫,这事儿如何能怪了她?

    倒不如劝她与杨大强好好谈谈,若是杨大强不嫌便欢欢喜喜成夫妻,若是杨大强要嫌便各自婚嫁,各不相干就是,何必弄得这般长麻掉线,一个避而不见,一个心有不甘,纠纠缠缠的,让她这急性子见了,倒在一旁看着心烦。

    绿绣闻言沉思良久,终是点点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穆红鸾见状一拍桌面,

    “好,来人……去传了杨大强进来见我!”

    绿绣被她弄得一惊,忙道,

    “大娘子,这……今日他当值不如待他休沐再说?”

    穆红鸾哈哈一笑,

    “打铁还需趁铁才是!”

    还说对杨大强无意,人家怎么轮班儿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当下叫了人进来,却是将绿绣赶到了湖边去。

    孙绿绣坐在湖边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见那人喘着大气儿过来,

    “绿绣,你……你……”

    却是你了半晌只知一劲儿傻笑,不知应说甚么,绿绣抬头瞧了瞧他,咬了咬唇,

    “我……我是有话对你说……”

    杨大强一听更是乐开了花儿,一屁股坐到离她一尺远的地上,,

    “你说……我好好听着!”

    绿绣低头沉呤半晌,才缓缓道,

    “我……我前头对你说过算一辈子不嫁的……”

    杨大强闻言微微敛了笑容,

    “无事……我……我也打算一辈子不娶的!”

    绿绣闻言低低叹气,

    “我……我是因着早已是残花败柳的身子,不愿耽误了你,你如今在这府上大好的前程,又何必一辈子不娶!”

    杨大强闻言瞪大了眼,

    “你说是一辈子不嫁便是为了这个?”

    绿绣头都快埋进胸口了,低低嗯了一声,

    “我前头被……”

    话还未说完,便被杨大强打断道,

    “你前头的事儿,我早知晓了,原来你竟是因着这个不肯同我好?”

    这回轮到绿绣瞪眼了,猛得抬起头来,

    “你……你早知道了?”

    杨大强抠了抠脑袋应道,

    “我偷听姑父与姑母私下闲话时便知晓了!”

    杨大强别瞧着外表憨实,内里却是个贼精的,在穆家来来回回的跑,看着一个美貌的小娘子住进了那家里,便暗戳戳打听人的来路。

    问穆红鸾只说是在外头认得姐妹,问宝生、二丫几个也说是家里收的姐姐,却是有一回偷听到穆大与杨三娘子说话,才知晓原来这位竟是自家表妹解救的小娘子,被恶霸霸占了许多时日,现下家里父母都不要了,有家归不得实在可怜!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女大王

    杨大强常年在街面上混的,也不是甚善男信女,如何能不明白一个美貌女子落入了狼口,岂还能囫囵个儿的出来!

    当时一听便在心里暗想,

    “那小娘子生得娇小妩媚实在爱人的狠,若老子是恶霸必也要抢到家里去,夜夜搂着睡的!”

    如此心里留了个念儿,又偏偏穆家那院子不大,进进出出有时难免遇上,孙绿绣但凡瞅见他的身形一晃转身就走。

    杨大强追之不及,只有时见她一个背影,有时见她一个侧脸儿,越是瞧不着越是心里发痒,日子久了下来,猛然发现自己半夜做梦都是她转身过来,冲自己又笑又伸手来拉的样儿。

    杨大强也不是那初哥儿,知晓一个男人若是日日夜夜想着抱一个女人上床是怎么个缘故!

    他也不是那扭捏的主儿,自是想着法子往绿绣跟前凑,只那时绿绣见着外男便骇怕,他越是接近,她越是躲,害得他虽是日思夜想,却是久久不得寸进。

    到后来穆红鸾要到临安来,杨大强一半是为了孙绿绣,一半却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咬着牙拼了这么一回,在蒲国公府上总算是有了席之地,只绿绣这处却是屡屡碰墙。

    心底地暗暗琢磨,

    “按着我杨大强这模样,要人才也是生得牛高马大,虽没世子爷那般英俊好看,但总归也是男儿气概十足,那内院里的小丫头见了我,也是有好几个脸红心跳的!论身家总算也是领了侍卫之中第二等的,每月里上百两银子也是不少了。如此要人有人,要财有财,怎得绿绣就瞧不上我?”

    想到这处不由心惊疑道,

    “难道是她心里有了旁人?”

    不能啊!这园子里除了国公爷和世子爷,又有哪一个男人能同他相比?

    难道是燕杰?燕杰那小子虽说身手比他强,但生得普普通通,放人堆儿里也不扎眼,更有燕杰那小子早已成亲,媳妇儿前头一月刚生了一大胖小子,自己还随了五两的份子。

    不是他!不是他!

    挨着个儿将侍卫队里的人都想了个遍,却是自信的很,只觉孙绿绣若是没瞧上自己,必也不会瞧上旁人的!

    如此百思不得其解,却是没去想她为何出言称一辈子不嫁人!

    杨大强倒是与他那便宜表妹想的一般无二,这女女支还有从良,寡妇还有改嫁呢,只当是被狗咬了几口,那狗都被打死了,还想着前头事儿干嘛!

    只他却不知,这绿绣自幼在孙秀才的言传身教之中长大,想想当初一家子宁肯饿死,孙秀才都不肯让放下架子去谋生路,可见如何的固执!

    孙绿绣虽不苟同她亲爹言行,只无形之中也受了她亲爹误导,觉着女子失了贞洁便已是罪大恶极,本就应该上吊抹脖子全了名节,如今她厚颜跟着穆家大娘子跑到了临安来,虽说旁人不知但自家知晓自家事,新婚之夜若是夫君问起,又当如何回应?总归必是要遭人嫌弃鄙夷的,自觉再寻不到好人家,便索性拒了杨大强,断了嫁人的念头。

    只现下两人见面,得知杨大强竟是早知她并非完壁,不由惊得张大了嘴,

    “你……你……你早知晓了,你……你不嫌弃么?”

    杨大强也瞪大了眼,

    “我为何要嫌弃?”

    绿绣喃喃道,

    “这男子娶妻便是想娶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我已非完壁又跟着那……那恶人厮混了些时日,早已是坏女人了!”

    杨大强闻言哈哈大笑,大着胆子凑过来拉绿绣的手,

    “我还当是你瞧不上我才拒了我,却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言语之间很是不以为然,这厢正色对绿绣道,

    “绿绣,旁人不知晓,你还不知晓么?我杨大强是个甚么货色自己最是清楚,不过是太原街面上一个小混混,若不是厚着脸巴上了穆家,我会有今日?”

    见绿绣咬唇便又道,

    “我这街面上的小混混成日价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慢说是你这样秀才家的小娘,就是家里穷慌了的女儿家也不愿跟了我,你配我是委屈了!”

    要真是跟着他的,说不得便只有那半掩门的寡妇,又或是窑里的姐儿了,只若还未到临安的话,也不知他能不能养得起女人!

    绿绣低头道,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现下不也很得世子爷赏识么?”

    杨大强又哈哈笑道,

    “正是因着这个,杨某人如今才敢到绿绣面前放肆,若我还是那街面上的小混混只怕见着你便远远避开,不敢说话呢!”

    杨大强在临安这么久自然也是瞧得明白,绿绣同样不再是前头那无依无靠的弃女,她跟在表妹身边,管着表妹各库的账目,在这几个丫头里可算得上头一份儿,只凭着蒲国公府世子夫人的招牌,若是放出话去要嫁人,只怕这临安城中的官身人家也要前来求亲的。

    要说怎么清白之身嘛!

    他在外头跑着,所见所闻自是比绿绣多的多,那些豪门里放出的来丫头奴婢,你当个个都是黄花大闺女么?那府上的爷们儿真如国公爷父子一般坐怀不乱?

    有的是被玩过几手再打发出去的丫头,那些个只怕比绿绣更是污贱!

    旁人为何不嫌?

    杨大强拍着胸脯对绿绣道,

    “绿绣,今儿我姓杨的便把话说开了,你的事儿我早就知晓,前头不嫌,现在不嫌,日后必也不嫌的,若是有违此言天打雷劈!”

    绿绣咬唇低头,一张脸红如朝霞,心里却是甜如蜜般,柔顺的任她捏着自己的手,揉来揉去,喜得杨大强一脸的憨笑。

    ……

    两人湖边一席话总算是去了绿绣心结,眼看着一个时辰过去,杨大强这才送了她回锦瑟楼去,

    “我在当值不能擅离开太久……”

    左右瞧瞧没有人便又去牵她的手,绿绣红着脸给他牵着,手拉着手行到锦瑟楼外的花墙之下,杨大强又安绿绣的心道,

    “绿绣,你且放下一百个心,我杨大强虽说是个混子出身,却是一诺千金的,我说不放在心上,便定是不放在心上的,再说了人都道娶妻娶贤,绿绣你又美又温柔,便是贤妻的不二人选,其余旁的便不必在乎,更有……别人便是再白玉无暇若是摊上个性子不好的,这男人日子也难过……”

    说罢拿手指指了指里头,低下头悄声道,

    “你瞧瞧我那表妹……总归若不是世子爷,一般的男人谁能消受得起!”

    绿绣闻言冲他一笑,却听一旁有人柔声道,

    “那依你瞧着,你那表妹可是做不得贤妻?”

    杨大强被绿绣一笑迷得神魂颠倒,闻言想也不想应道,

    “我那表妹做甚么贤妻,她就应上山落草做个女大王,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保准每日里财源广进,各路纷纷英雄折服!”

    “哦……看来表哥你……倒是我的知已呀!”

    杨大强这才觉着声音不对,僵着脖子转回头去,却见穆红鸾抱胸立在身后,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杨大强只觉一股子寒意由脚底直冲脑门儿,

    “嘿嘿……表妹!”

    见穆红鸾冲着绿绣一招手,

    “绿绣过来!”

    绿绣忍着笑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红着脸低头过去穆红鸾身后,穆红鸾鼻子里哼哼两声道,

    “人都说新人接进门,媒人扔过墙!杨大强你倒是好胆,这婆娘还未到手呢,倒背地里诋毁起我这媒人来了,枉我前头还为你费了半天口舌!”

    “呵呵呵……”

    杨大强一阵傻笑,忙装着憨傻的样子道,

    “表妹……我可没有诋毁你……你敢莫是听错了?”

    “哼!”

    穆红鸾一皱挺翘的小鼻头,一指杨大强叫道,

    “来人,把这厮给我打出去!这一月之内不许他进内院!”

    立时有婆子过来,果然使了两根抵门的杠子,呼一声挥过去,杨大强忙跳着脚的往后退,陪笑道,

    “表妹……表妹……表妹何必动怒,我……我不过随口玩笑罢了!”

    这可怎么成?刚才同绿绣互表了心迹,就一月不许他进内院,若是绿绣变卦可如何是好!

    “哼!你不是说我是那打家劫舍的女大王么?女大王可是睚眦必报,从来不留隔夜仇的,给我打!”

    婆子们棍子舞得山响追着杨大强打,杨大强一面跑一面还不舍的回头去瞧绿绣,穆红鸾回头对绿绣道,

    “给我记下来,今儿杨大强当值无故离岗两个时辰,月底扣银子!”

    绿绣又是好笑又有些心疼的瞧着杨大强跑远,回过神来冲着穆红鸾张了张嘴,心中暗道,

    “这可是大娘子派了人叫的呀,怎得还要扣他月钱?”

    见穆红鸾板着脸正在气头上,只得低低应一声,

    “……是!”

    穆红鸾立在那处瞧她不情不愿的样儿,不由噗嗤一笑,伸手一戳她额头,

    “真是女大不中留,你也别担心他了!左右你的月银高,到月底匀他一些就是!”

    绿绣脸上红得都要冒烟了,嘟嘴道,

    “他是我的谁……怎得就要我……匀银子给他!”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贤后

    穆红鸾闻言哈哈大笑,

    “怕甚么……现在倒贴些给他,让他明白你的好,死心塌地跟了你,以后再全数拿回来就是!”

    伸手拍拍她肩头,

    “这事啊,包在本夫人身上,有我在管叫你人财两得!!”

    这厢笑着领着众人进了内堂,留下绿绣在外头,吹了半晌风,好不易把脸上的燥热散去,这才跟着进去了。

    这临安城的百姓嚼蒲国公府舌根子没有多久,边疆又传来消息,却是辽人又侵边,这一回是由辽皇耶律也亲率大军五十万,分兵三路直扑大同、真定、河间三地。

    主力大军由耶律也为帅奔大同,攻真定却是由金狼军主将耶律大方为帅,攻河间则由北院大王萧万柰为帅,这一回辽人来势汹汹,叫嚣着要打到临安活捉燕守敬,如今头一路人马耶律也的大军,已是兵临大同城下。

    兵报传来朝野震动,临安城百姓立时将蒲国公府的事抛在脑后,又忧心起战事来。

    燕守敬也是心中忐忑,这也是自他敬登基以来,头一回遇上辽人大军来犯,以前做着皇子时倒还不觉,现下当了皇帝坐在那龙椅之上,闻听兵报心中难免有惶惶之感,只在金殿之上不能露了怯意。

    当下清咳一声,力稳了心神,开口沉声问道,

    “刘卿家何在?”

    刘通出列道,

    “臣在!”

    “辽人来犯,卿可有计退兵?”

    刘通应道,

    “启禀陛下,大同、真定、河间等三地守将俱是老成持重,擅守擅攻之将,辽兵虽来势汹汹,看似势大,但实则分兵三处,辽皇耶律也率二十五大军攻大同才是最为凶险,臣启陛下火速增调兵力,驰援大同,另粮草器械索数预备……”

    此言一出,燕守敬又望向了关锡,这位大人前头挂印求去,却是被燕瞻一道旨意又给召了回来,如今仍稳坐户部头一把交椅,

    “关卿你可有话说?”

    关锡出列道,

    “启奏陛下,连年征战,连年耗费,今年秋粮已收,却西北遇旱调粮赈灾,国库粮草短缺,可向民间筹集……”

    燕守敬点头,

    “即是如此便颂下征粮之令,向百姓商贾筹集粮草!”

    关锡应道,

    “陛下,即是要筹粮便要用银子,如今国库空虚,要支撑大军出动只怕是杯水车薪……”

    “这……”

    燕守敬这才明白,甚么粮草短缺,说白了是银子短缺。

    想了想问道,

    “关卿,国库今年税银收纳如何?”

    “回禀陛下,税银已征收过半!”

    “哦……那为何国库还是缺银?”

    “禀陛下,虽税银征收过半,但西北赈灾,南有水患拨银治水,且先帝国丧,陛下登基广纳秀女等等,一桩桩一件件俱是要银两堆砌,如今收上来的税银早已见了底了!”

    “这……”

    关锡向来敢言敢说,若是燕瞻在位时说不得还要收敛一些,对上燕守敬这新帝却是半点儿不留情面,一番噎得燕守敬说不出话来,无奈之下想了想对群臣道,

    “那众卿可有筹粮退敌之计?”

    下头众臣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这样的大事,自不是一个两个跳出来,口沫飞溅一通便能说到做到的。

    燕守敬又将目光投向了上朝在列的燕韫,

    “蒲国公?”

    “臣在!”

    燕韫跨出一步,

    “国公可有计策?”

    朝臣纷纷低头暗道,

    “自新帝许宗室参政以来,这些皇室宗亲倒是日日上朝,回回议政,即是想要争权,在这节骨眼儿总要拿出些真本事来才是!”

    一个个心知这事儿不好处置,却是都等着燕韫如何回应。

    燕韫倒是不慌不忙,高声道,

    “启禀陛下,臣有四请……”

    “哦,国公请讲!”

    “一请户部催收税银,清查历年拖欠,凡有推脱唐塞不遵御旨者,一概严惩!”

    “嗯……倒也是应该,再讲!”

    “二请陛下开私库!”

    “这……这第三又是甚么?”

    “三请朝上诸公筹银同担国事……”

    “嗯……”

    “第四便是请陛下抽调禁军驰援大同!”

    ……

    蒲国公燕韫四请之后,朝上却是鸦雀无声,燕守敬听了心里也是踌躇,见朝臣便是低头装聋作哑,想了想无奈道,

    “此事且待朕想想容后再议!”

    一旁立着着的白谷忙上前高声喝,

    “退朝!”

    待得众朝臣退下,燕守敬却是招了那关锡到御书房中,君臣在里头关了大半个时辰,关锡出来后,燕守敬却是脸色难看,

    “没想到国库竟空虚至此!”

    这厢又接连招了刘通、鲁淮逸、苏璞等各部大臣密谈,过后更是脸色黑如锅底。

    他这时才知晓,原来自家亲爹给他留下的竟是如此一个烂摊子!

    当然也不光是燕瞻之功,据关锡所说,这烂摊子乃是自前两朝便有了的,只不过如今更见糜烂罢了。

    他初登基时光顾着广纳美人儿,欢喜得意了,却是没想着盘一盘家底,到如今辽兵打到家门口了,才知晓查查自己这偌大的江山,还有多少家当、人马可用。

    这一问不打紧,却问出一身冷汗来,

    原来自己这皇帝当得实在可怜,看着偌大一个江山,实则手里的家当少得可怜,要银无银,甚至还拖欠着各部俸禄,各地的军饷。要人无人,能打的只那么几处的边军,京城内外号称五十禁军,却是混吃军饷的多,能打能战之人少的可怜。

    此时想到蒲国公四请确也是应对此时局面的好法子,只说着容易做着难,只这第一请便难。

    想要征收拖欠税银,头一个便要拿勋贵百官开刀,大宁朝立国以来太祖便言士大夫与百姓同税,却是丁田双收,意指家中人口几何需纳多少,家中田产几何又需纳多少,两者相叠征收。

    又有体恤贫苦,因而鳏寡孤独,年老贫弱者免税。

    立国初期倒也罢了,至到文宣帝燕尤德时这税便渐渐难收了,那些达官显贵想出来逃税的法子,却是在族中寻出一个鳏寡孤独,年老贫弱者,将偌大的家产归于其一人名下,待到征税时便可见,名下田产无数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者,纷纷到衙门上报免税免赋的奇景。

    到了燕瞻在时,此类偷逃税赋之事已是发展到极致,每每到了纳税之时,家中原本白胖安然的老翁老妇便换上破衣烂衫,抹脏了脸去衙门报免税。

    遇有衙役盘查不过,便坐地撒泼打滚,拒不肯缴纳税银,美其名为儿孙谋家产,却是保了小家弃了国家,平常富贵人家皆是如此,更何况达官显贵乎!

    多少年来这已成大宁朝常景,朝堂上下哪一名朝臣敢说家族之中无偷逃税之事?

    真若是要查便是牵连大片,慢说是燕守敬,更是太祖爷回魂再世,有没有那魄力一锅儿端,还是两说!

    燕守敬要是敢这么干便是同整个朝堂野做对,他实在没有那能耐!

    再说二请,开皇帝私库倒是好办,总归是自家的库房钥匙在自己手里,想开便开了,只……想着那满库的金银,一车车的运出去……

    那可是历代先皇为他攒下来压箱底的财富,燕守敬舍不得呀!

    还有三请,让朝臣筹银倒是能成,只要从那些貔貅的嘴里掏银子实在难如登天!

    至于四请嘛,燕守敬倒觉着可行,总归京内外五十万禁军,调十万前往大同也不是难事,只粮草从何而来?

    兜来转去,又回到了原处!

    因而燕韫那四请听着倒是不错,却是没一个能施行的!

    只眼看着辽兵打了过来,又口口声声叫着要打到临安,若是真让辽人长驱直入,自己这皇帝的便是头一个挨刀之人……

    燕守敬坐在御书房中正自长吁短叹之际,却听外头小太监来报,

    “官家,圣人求见!”

    燕守敬皱眉,

    “她来作甚?”

    想了想摆手道,

    “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李后自外而入,进来恭敬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守敬见她一板一眼的模样便也止不住的正襟危坐起来,抬手道,

    “圣人免礼!”

    “是!”

    李后立起身来,燕守敬示意她侧坐,李后又行礼谢过,燕守敬实在厌烦她循规蹈矩的呆板模样,便开口问道,

    “圣人此来是为何事?”

    李后应道,

    “臣妾闻听如今辽人大军压境,不如官家有何对策?”

    不说此事还好,说起此事燕守敬正烦得头疼,当下摆手道,

    “圣人!太祖遗训后宫不得干政,圣人出身名门,熟读诗书不会连这都不知晓吧!”

    李后垂头应道,

    “臣妾自知逾矩,只如今军情紧急,也知国库空虚,臣妾斗胆下懿旨,领后宫众嫔妃节衣缩食一年,又有金银首饰捐出若干,共计纹银二十万两以购买粮草军械,助大军抵御外敌!”

    燕守敬闻言一愣,半晌却是脸色更沉,只当着李后又好言明,愣愣半晌道,

    “圣人真乃贤后也!”

    大军御敌,她这后宫之主都节衣缩食,又变卖首饰出了二十万两银子,自己这一国之君岂不是也要开私库取银子才是!

    如今倒是架得他上不想上,下又下不来,虽是恨得牙痒痒只得硬着头发开私库,取了五十万两银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众请战

    待到第二日燕守敬在上朝之时将此事当众一宣扬,倒是趁势令得朝臣松了口,筹银四十万两,如今数来已过百万,大军粮草军械亦是无忧。

    当下喜得关锡立时发下户部行文,许各级司衙在民间收购粮草,却是领着户部一帮子大小官吏,彻夜加班不止。

    总算粮草不愁,燕守敬便下旨在京内外禁军中抽调驰援大同,燕岐晟早知消息,已是摩拳擦掌,等待已久。

    手下众人也是个个勇跃,人人争先,那朱光武大着嗓门儿嚷道,

    “都头若是要去,必要带着兄弟们,他娘的整日闷在这临安城中,早已是闲得要孵出鸟来了,这一回去大同必要好好会一会那帮子辽人,取上百八十个人头才是快意!”

    康茂也道,

    “都头定要带着我们兄弟,旁人都道我们禁军一个个饱食终日,酒囊饭袋,这一回必要让他们瞧瞧,爷们的鸟可不是吃素的!”

    燕岐晟哈哈大笑道,

    “总归要带着你们的,只不要现下说的好听,待到了沙场上见着辽人倒要吓得尿裤子!”

    众人闻言纷纷叫嚷,

    “都头放心,必不会丢您的脸!”

    “都头凭地小看了我等,便是战死也不会吓死!”

    这厢由着燕岐晟领头纷纷向上头请战,只那司徒戌得知却是眉头紧皱,

    “旁人倒还好些,只燕岐晟乃是蒲国公独子,此番去了大同若是有个闪失,我如何同蒲国公交待!”

    正这时却有下人来报,

    “大人,外头有蒲国公请见!”

    “哦,快请!”

    正自为难,却是没想到正主儿到了!

    燕韫进来见他便拱手笑道,

    “济湛,这几日大军开拔,只怕是要忙坏你了!”

    司徒戌回礼笑道,

    “劳广陵挂念了,此时到是有些烦恼,正要问过你这正主儿呢!”

    两人同是临安城中纨绔出身,自小便熟识私下交情也是不错,若是不然司徒戌如何被燕韫游说,在燕瞻之事上与燕韫父子串朕在了一起。

    这厢两人私下见面说话自然便无顾忌。

    燕韫笑道,

    “知晓你必有顾虑,此来便是有一事求济湛!”

    “哦,可是因着长青之事?”

    燕韫笑道,

    “正是!”

    司徒戌应道,

    “此事我也正要与广陵讲,陛下抽调十万禁军驰援大同,征调人员之中自是不会有长青的!广陵放心就是!”

    燕韫闻言大笑,摇头摆手,

    “错了!错了!济湛,我此来正是为了让长青能去大同啊!”

    司徒戌一愣,

    “广陵竟是要长青奔赴沙场,你膝下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便是司徒南那小子日日在家中生事,他这做老子也舍不得这混小子去沙场拼命!

    且长青虽是娶妻还未生子,若是有个闪失……

    燕韫自是明白他未出口之语,当下笑道,

    “幼虎啸林总要出山才行,让长青出去历练一番,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却是有一件拜托济湛……”

    总归是慈父心肠,虽说要儿子出去历练但也不放心让他独自上了战场,暗下里要派出侍卫保护,司徒戌闻言点头,

    “此事倒是不难!”

    此次十万禁军驰援大同,便是由司徒戌做主帅。虽说蒲国公府的侍卫不能入禁军,但十万大军出动,后头民夫杂役自也不会少于十万,慢说几个人便是百八十个人,司徒戌也是能安插进杂役营的。

    燕韫自然是燕岐晟请去的帮手,他心知以他的身份只怕不会在调动之列,特意请了燕韫出马为他说顶,燕韫得了准信儿便回来告诉儿子。

    燕岐晟一听大喜,

    “多谢爹爹!”

    燕韫应道,

    “你倒不必急着谢我,长真那里你可是有告之?”

    虽说长真不同一般女子,但总归小夫妻正是情浓时,生生要分离只怕还是要生出些怨怼的。

    燕岐晟笑应道,

    “爹爹放心,这事儿长真早心里明白,前头儿子进禁军时她便知儿子为的就是上战场杀敌,长真并无半分埋怨!”

    “如此甚好!”

    ……

    穆红鸾心下虽是不舍,但确也知这是长青夙愿,如今好不易能达成,若是拦了他自己也于心不忍。

    当下只是吩咐众人早早儿预备起出征的行装来,待到燕岐晟从前院回来时,见穆红鸾正支肘托腮,借着油灯翻看桌上帐目,

    “长真在看甚么?”

    燕岐晟坐过去,自后头搂了她细腰,探出头去把下巴放在她肩上,也瞧向她手里的册子,却是家中武库的账本。

    穆红鸾笑笑道,

    “我记得武库里似是有些好兵器,待明儿好好翻找一番,为你寻套盔甲,又或是称手的兵器出来!”

    燕岐晟笑道,

    “武库里有爹爹多年来的收藏,也有娘带来的,想来应是有些好东西……”

    说话着手却是顺着玲珑有致的躯缓缓上移……

    “哎……”

    穆红鸾被他一把攥住,不由咬唇回头横了他一眼,

    “我还有正事儿呢!”

    蒲国公府的武库共有四处,里面藏品多达上千件,先对着册子瞧瞧,明儿也好有的放矢,免的费时费力还找不到东西。

    燕岐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

    “自是正事儿要紧,长真接着看就是!”

    穆红鸾信以为真果然转回头继续看手中的东西,却不料他那作怪的手竟是越发的放肆起来,低头看了看起伏的领口,嗔道,

    “燕岐晟!”

    “嗯!”

    燕岐晟低低应了一声,身子却是越挨越近……

    “燕岐晟!”

    穆红鸾反手一肘打在他胸口上,燕岐晟闷哼一声一手抓了她的手臂,反扣在了身后,仗着自己身高腿长,自后头环了她的腰便将人提了起来,

    “燕岐晟!”

    穆红鸾气得用脚后跟踢他大腿,燕岐晟一面往内室走一面笑道,

    “长真若是想动手,我们去床上便是,任打任骂我决不还手!”

    说着进了里头,反脚将室门踢得咣当一声,不多里头便传出声响,外头春芽蹑手蹑脚的进来,将桌上的册子一一码放好,这才吹熄油灯悄悄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燕岐晟志得意满的去了拱西大营之中,穆红鸾呵欠连天的起身,叫上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又带上一帮丫头婆子去翻武库。

    蒲国公府里的四处武库,有一处是燕韫自王爷府分家时带出来的,有两处是自己历年收藏的,还有一处却是小崔氏嫁过来时的陪嫁。

    穆红鸾心中暗想,

    “听说我那婆婆乃是河东崔氏的名门闺秀,自来知书达礼,是位十足的淑女,想来必不会舞枪弄棍的,也不知为何会有兵器陪嫁?”

    想到这处却是对自家婆婆这武库最是好奇,昨儿夜里被燕岐晟那一闹也没有看上帐本子,索性让绿绣带着本子,到库房里照着册子现点。

    一行人到这处有那守库的下人打开库门,里头各式东西依大小形状,分门别类一一摆放整齐,穆红鸾看了一遍寻出一件软甲来,

    “这可是好东西!”

    细软轻薄也不知是甚么东西制成,放在手上沉甸甸有些份量,表面光滑纹理织得十分细密,借着光线一瞧隐隐泛着幽光,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穆红鸾随手抽了一旁的长剑在上头一划,却是半点痕迹没有留下,忙欢欢喜喜让绿绣收好,

    “待世子爷回来给他!”

    转身又去了隔着不远的另一间库房,里头摆放的都是燕韫自老王府中得的好东西,刀枪剑戟自是不说,却有木箱中的一套铠甲让人眼前一亮,翻了册子一看,竟是弘武帝早年赐给当时的义平王燕尤淳之物,后头又到了祖父燕恭手中,再后头公爹三兄弟之中,大伯、二伯都喜文厌武,在分家时便将这套甲给了公爹燕韫。

    说起来这套甲也是在箱中尘封多年,也不知燕岐晟能不能用!

    叫人将铠甲取出来,因着下人们每隔一月都要取出来打理上油倒是未见锈坏,只里头贴身的内衬已陈旧腐败不能用了。

    穆红鸾见那铠甲通体全是由一枚枚银色的甲叶组成,由两名力大的侍卫双手托起,哗啦啦响动时,甲叶泛起一层微光,上头还有些陈年划痕与一两处箭孔,也不知这是哪位燕氏先祖曾穿它上过沙场。

    有那识货的侍卫对穆红鸾道,

    “世子夫人,这可是上好的叶子甲,岂打造此物的材质定非一般……”

    又伸手去掂了掂,咋舌道,

    “如今禁军所用铠甲重不过六十斤,这个怕是有八十斤!”

    穆红穆听得眉头连挑,

    “收进箱子里,抬到前院给公爹瞧瞧!”

    当下兴冲冲去了前院。

    燕韫见她将这东西翻了出来,先是一愣走过去伸手抚摸却是面露感慨,

    “长真竟是将它找了出来,你可知这一副铠甲,前头是何人穿过?”

    穆红鸾应道,

    “儿媳不知是何人穿过,不过瞧上头痕迹,必是我燕氏一位能征善战的先祖所用的!”

    燕韫笑道,

    “这乃是太祖起家时三副铠甲之一……玄光甲!”

    穆红鸾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太祖曾用过的东西不是应在宫里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征前

    燕韫笑道,

    “太祖开国之时曾以三副铠甲转战天下,这玄光甲乃是用到最后的一副,锻造叶甲时里头参杂了一块天外玄铁,穿在身上遇强光时能见满身银光,眩敌眼目不敢直视,当年太祖能征战沙场屡建奇功,它实是居功至伟!这玄光甲本也是一直珍藏在宫中,后头弘武帝喜你曾祖便将此铠甲赐给义平王府,后头又到了我手中……”

    言语间很是唏嘘,伸手细细抚过上头点点的伤痕,却是叹道,

    “想我少时也如长青一般,一心想驰骋沙场,驱除异族,只可惜此生愿不得偿,倒是长青有这福气!”

    燕韫叹息连连,感慨道,

    “想我燕氏先祖不过长刀一柄,铠甲三副,百余名手下自微末起家,数十年征战打下偌大的江山,万世的基业,只恨吾等儿孙不肖,无能复祖先荣光,而今见先祖遗物,只恨不得以袖掩面,愧不敢见……”

    穆红鸾立在一旁听他详说起当年燕氏开国皇帝如何起家,又如何三战连败,又三战大胜,终得百万雄兵横扫八荒,荡平宇内的旧事,也是听得心驰神往,仰慕不已,恨怎得没有托身在太祖起家之时,见一见这位英雄人物是如何了得!

    “唉……”

    燕韫叹气道,

    “此时想起,若是当年曾祖不是拘于兄弟之情不忍夺了江山,也不知如今这天下是何模样!”

    义平王这一支后代子孙回忆旧事,想来都会在心中感慨,又瞧现在皇帝燕瞻一个,燕守敬一个都无明君之相,若是当年义平王做了皇帝,说不得大宁不至落到如此境地,区区辽人五十万大军便已惊得朝野上下惶然不已。

    只这话也只能关在书房之中,同自家人说说,决是不敢传到外头的!

    穆红鸾闻言劝道,

    “公爹不必忧怀,如今长青能上战场,儿媳又自库中寻出太祖遗物来,想到也是祖先冥冥之中保佑,正该长青在沙场中建功立业,保家国安宁!儿媳这就去库里再寻些上好的丝料来,亲手为长青缝制内衬,以祝他杀敌建功,凯旋而归!”

    燕韫被她一番话说的起了兴致,

    “好好好!长真说的好!即是如此为父便亲手为他擦洗铠甲!”

    待到燕岐晟五日后回到府中时,见着那套铠甲却是喜欢的不成,由穆红鸾亲手伺候他穿上,却是一路喀嚓作响的去见了燕韫,燕韫见儿子威风凛凛的进来,果然也甚是欢喜,伸手拍了拍他胸口的护心镜,

    “好……好孩子!”

    这时恍然长青自入了禁军之中竟似又长高了一些,再瞧了瞧盔甲肩头腰身之处,大小倒是十分合适,只下摆却是短了有两寸,当下笑道,

    “这副玄光甲乃是依着太祖身形打造,看来长青的身高却是比太祖还要高一些!”

    太祖起家时已是而立之年,长青此时也不过才十八,说不得还能再长一些,

    “待为父为你寻一位巧手的匠人,稍稍改动一下!”

    燕岐晟应道,

    “爹爹不必麻烦,您老人家忘了,我们不正是有一位巧手匠手么?”

    说话间,燕岐晟却是叫了外头的有金和有宝,

    “把东西抬进来!”

    两个小厮喘着大气将一个足足人高的箱子抬了进来放到地上,燕岐晟伸手掀了盖子,

    “爹爹你瞧!”

    里头竟是一把长柄掩月刀,燕岐晟伸手一抓便毫不费力的提了起来,燕韫接过只觉入手沉重,又细看刀刃之上有云纹螺旋的暗花,

    “你竟叫那默罕为你制了这刀!”

    要制成这么一柄长刀耗费日久,决不是三五月能制成,想来长青应是将人从辽境一带回,便暗地里开始了!

    燕岐晟哈哈一笑,

    “爹爹,瞧瞧这刀如何?”

    燕韫双手紧握刀柄,在这室内轻轻舞动了两下,这柄刀刀口阔长形以半弘之月,背有岐刃,刀身穿也垂旄,刀头与柄连接之处,一条张牙舞爪的小龙盘踞于此。迎着窗外透入的光线一晃,真正是寒光光眩人双目,冷森森吓人胆颤。

    “好刀!”

    燕韫点头,这类长柄刀最利马上作战,砍劈削磨自是手起刀落,血肉横飞,不过因着体积大又沉重,但凡臂力差些便有自伤之忧。

    这一把刀重约六十来斤,以长青的臂力,在马上单臂便可挥动,倒是并无此顾虑。

    当下哈哈笑道,

    “吾儿如今有铠甲、利刃,却是差了一匹好马,所幸出征之日还有些时候,让为父为你再寻一寻!”

    禁军出征自也是有马的,只如今大宁缺马粮草辎重都只能以驴牛拉动,以燕岐晟的官职倒也有配马,只那矮脚马儿根本负不得这整个人加长刀带铠甲的重量,不寻匹好马实在难以负担。

    这父子俩在书房说话时,穆红鸾那头却是接了信,展开一看是宝生写的回信。

    上回穆红鸾写了信劝娘家人到临安来,穆大一来思量年纪渐大,常年在外头跑也是有些吃不消了,二来宝生科举之事也是十分重要,这厢在杨三娘子与宝生的劝说之下,预备着要到临安来。

    穆红鸾一见大喜,又见下面写到二丫、三丫的亲事定了下来,夫家都是太原人却是不能随爹娘到临安。

    这点穆红鸾也无法,自己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总不能连着妹妹们的夫家都要蒲国公府一并管了吧!

    那信上又说如今辽兵压境,城中正在征发杂役,穆大带了宝生要去应征,言道必要打退了辽人才肯启程。

    穆红鸾心知自家爹爹固执,劝也是劝不动,只得无奈叹气,只在信尾宝生又提到顾远堂最近与家中过从甚密,打听到穆大要举家去往临安,却是有意同行……

    穆红鸾见信却是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

    “顾远堂之事我早前交给了长青便不再过问,也不知他现下想来临安又是何意?”

    将信放到一旁等到燕岐晟回来,便问起顾远堂来,

    “长青前头可是派人查过此人?”

    燕岐晟道,

    “倒是派人查过此人,此人乃是河东道上聚啸山林多年的枭雄,做事一向心狠手赖,却是未听说有何与辽人勾结的传言,我与爹爹商议不想打草惊蛇,便派了人扮作新入伙的安插进去,只时日尚短并无何有用的消息传回来!”

    穆红鸾闻言应道,

    “如此看来,倒是不必我们去查他,他倒要自己送上门来了!”

    燕岐晟应道,

    “此类黑道上的枭雄能崛起一时,轻易不会投靠谁何人,混江湖靠得就是左右逢源,欺弱媚强,这一番他要真来了,只怕还要小心应对,此事我会对爹爹提的,你却要吩咐岳父一家与他少些瓜葛才是!”

    穆红鸾点头,

    “我前头也曾叮嘱过爹爹的!”

    当下提笔写回信,一是叮嘱穆大在太原城中,小心一家大小的安危,二来便是叮嘱少与那顾远堂来往,此人在绿林道上混迹多年,实在不是善类。

    将信写好送出去,便拉了燕岐晟在院中练拳。

    小夫妻离别在际,趁着空闲摒退了众人,真是好一番耳鬓厮磨,纠缠恩爱。

    虽说依依不舍但两人并未多言离别,在一块儿打拳练武,读书写字,到了夜晚便被翻红浪,私语嗯咛,其中欢喜与苦涩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待到燕岐晟再返拱西大营时便是十万禁军离京之日,燕守敬御驾亲自到临安北门为十万禁军送行,一杯水酒敬众将士,

    “朕祝众将士沙场逞威,凯旋得归!”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士与临安百姓俱有下跪山呼万岁,燕守敬亲手扶了面前的司徒戌起身,司徒戌起身猩红的大氅在寒风之中摇摆,大喝一声道,

    “大军起行!”

    十万禁军缓缓向前,离了京城往大同而去。

    穆红鸾坐在马背上,立在城外山丘顶端目送着大军缓缓离去。

    燕岐晟头一回上沙场,身边带了蒲国公府的侍卫燕杰、杨大强第六人,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人便是连穆红鸾也不知晓。

    穆红鸾眼见得旌旗猎猎,耳听得蹄声隆隆,只恨不能也身着盔甲,提枪上马,跟着大军去战场之上建功立业。

    坐在马上便叹道,

    “我要是男儿身应多好!”

    后头跟着出来的绿绣却是一脸的苍白,口中喃喃道,

    “他这一去,也不知……”

    心知不好说那丧气话,只得咬唇不语。

    一旁的紫鸳倒是同穆红鸾一般恨不能化做男儿身上阵杀敌,当下拍绿绣肩头,

    “不必担心,那杨大强武艺在府上侍卫之中虽不算顶好,但这人外表憨傻实则鬼精,必能逢凶化吉的!”

    绿绣听了却是哭笑不得,

    “你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紫鸳冲她一皱鼻子道,

    “我这可是在夸他呀!”

    那杨大强就是个贼精的,前头惹恼了夫人不许他到内院当值,他便变着法子约了绿绣到外头见他,哄得绿绣团团儿打转,做好的鞋送了,银子送了,便是出征的一应东西都是绿绣预备的。

    倒是绿绣外头瞧着是个心细精明的,怎得一同人交了心便甚么都愿意豁出去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凝露院

    要是她的话才不会这么傻呢!

    这些个男人要哄你的时候甚么话都敢说,甚么事都敢做,等到哄得你失身又失心的时候,要弃你时自也是甚么话都说,甚么事都做的!

    总归女人家还是少轻信男人,为自己留着几分才好!

    三人在那山丘之上足足呆了一个时辰,估算着燕岐晟所在的前锋军已是走的远了,才这悻悻打马回府。

    接下几日,穆红鸾只觉燕岐晟这么一走,心下便觉空落落的,做甚事都是提不起精神来,不由对绿绣暗道,

    “说来真是怪了,世子去拱西大营时也是五日才着家一回,有时遇上朋友应酬回来不过匆匆半宿,第二日便又走了,也是时常不在,但虽是如此我心里总觉着他离得近,也是踏踏实实的,不似这样远远的走了,虽知他不会有事,但也牵肠挂肚,实在无心做事!”

    不只她如此,便是绿绣也是这样,只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只点头应和,

    “奴婢……奴婢也是的!”

    紫鸳瞧在眼里便劝道,

    “夫人,眼看着天色渐寒,不如我们去别庄里洗温汤如何?”

    依她看着夫人这样日日念着,时时想着反倒不好,总归想法子分些心才是!

    穆红鸾闻言有些动了心思,想了想道,

    “在府里关久了也是烦闷,出去走走也好!”

    蒲国公府在山中的别庄离临安有些远,更有入山的路不好走,穆红鸾也不打算带多了人去,只绿绣、紫鸳与黄蕊,侍卫也只带了六名。

    这厢去禀过了公爹,又换了普通百姓装扮,让黄蕊抱了狐狸坐在马车之中,自己却同绿绣等骑马而行,若是那不知晓内情的外人看了,还以为车里的黄蕊是谁家的小娘子,一旁骑马的三名蒙面女子是伺候的奴婢。

    一路倒也不急,缓走慢行,游山玩水往山中去,要去的别院叫做凝露院,山便是三仙山,相传有仙人在此修炼得道,感乡邻施食赠衣之恩,便点了山中数处泉眼以解山中百姓饮水之难。

    这四十二个泉眼,个个都有温水流出,四季不歇,有灼热者可煮食物,有温润者只触手不冰,也有异味升腾者,可令人畜昏迷。

    真正温度适宜,能沐浴滑肤养颜的只有二十四处泉眼,先帝迁都到临安时,曾划了其中两处最大的泉眼做了皇家御用,其余皆被宗室高官购下。

    蒲国公府得了两个,一个灼热,一个略凉,便建了院子围成一体,中间用汉白玉砌了池子,将两眼泉水引到一处调剂使用。

    凝露院管事的原是这山中的山民,燕韫见他老实憨厚,也踏实肯干便将他提做了管事,打理这凝露院中各顶事务。

    穆红鸾等打马到时,那管事邹旺忙上来行礼,

    “世子夫人!”

    前头每月都到府中回事,倒也是见过穆红鸾,穆红鸾笑道,

    “邹管事,山中湿寒,你一向可好?”

    这邹旺也是奔五十的人了,身子倒还健壮当下笑道,

    “劳夫人动问,小的一切安好!”

    “嗯!”

    穆红鸾点头翻身下马,邹旺亲自过去牵马,

    “夫人,小的得知夫人要来,前头十日已是让人四处打扫,你上眼瞧瞧可有不满意之处?”

    这厢将马绳扔给了后头的小厮,跟在穆红鸾身后进了别院,这别院是个五进的宅子,里头请高人做了一个八封游鱼的布置,整个院子以两眼泉水为阳阴眼,四面建了水道引活水,在院中流动。

    因而这宅子里自进门起,脚下便全数搭了木板,下头流水潺潺,有丝丝热气升腾,白雾袅袅其中,又有热气缘故,遍植鲜花四季不谢,更不知从那里寻来了能在温水中存活的鱼儿,凭栏垂首但见色彩斑斓,奇形各异。

    穆红鸾也是头一回到这处,瞧着不由赞道,

    “真是好地方!”

    那邹旺见她称赞,有些小得意道,

    “夫人还请里面走!”

    领了众人咚咚咚走在木制回廊之上,一路曲径通幽,环水绕山,拂花分枝,走到里头正院,入眼是偌大的汉白玉池子,上头飞架了一座楼阁,楼阁分两层,最上层是主人寝居之处,下头则作会客之用。

    这楼阁却是建得通透,一层楼并无隔挡,不分屋隔间,只以轻纱垂下挡人耳目,床、桌、椅等各处安放有致,住在这处躺在床上一撩帘,便能见山中美景,步下楼便可入汤池沐浴。

    邹旺道,

    “夫人,我们这处院子论起精巧别致,便是上头御用的会仙宫也比不得的!”

    穆红鸾笑着点头,

    “邹管事果然得力!”

    邹旺得了夸赞,更是胸脯挺得老高,

    “夫人,想来夫人带过来粗使的丫头不多,小的拨了四名粗使的婆子过来,您且尽管吩咐就是!”

    穆红鸾点了点头,让绿绣赏了他,邹旺这才笑呵呵下去了。

    绿绣与紫鸳这厢指使着婆子们把箱笼打开,里头要用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黄蕊早抱了红狐狸在院子里头四处转悠了。

    穆红鸾依楼上栏杆远眺,这凝露院地处半山,又有楼阁高耸,望出去便能见着上头不远处,山林掩映之间,有高大的宫墙与殿宇,想来便是会仙宫了。

    再低头看近处,黄蕊正同狐狸一起趴在冒着热气的水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下面游动的鱼儿,

    “嘤嘤……”

    那小东西想下水,又有些怕那腾腾的热气,两个小爪子不断的在地上踩着,冲着黄蕊直叫唤。黄蕊伸手去水里摸了摸,对它道,

    “不烫呢!”

    “嘤嘤……”

    “真不烫!”

    说罢伸手掬了一把泼到狐狸身上,

    “嘤嘤嘤……”

    狐狸背着尖耳朵叫唤着退后两步,一抖身上的水,立时水珠子溅了黄蕊一脸,黄蕊也不以为意,咯咯的冲它笑。

    穆红鸾瞧得莞尔,

    这丫头能如此纯真一世也是她的福气!

    ……

    一行人当夜宿在了凝露院中,是夜几个女人便去了衣衫进入汤池之中沐浴,如此身在温汤仰观繁星,听山涛隐隐,有冷风拂过,却通体温暖,如此很有些惬意,只时不时想起远在天边的长青,不由伏沿叹息,

    “也不知长青现下如何?”

    ……

    燕岐晟做的是前锋军,自然是星夜兼程,纵马狂奔。

    他胯下坐骑乃是燕韫亲自去寻的,是大宁好马与塞外良种混配所得,身高体健,皮紧毛滑,头小腿长,一看便知是能行千里的良驹,因其通体花色,额头有白斑,故名白赤驹。

    燕岐晟领着自己手下一干人马一路往那大同而去,待到穆红鸾到山中别院时,他已立在了大同城头。

    大同城这处燕岐晟也算是来了第二回,前头一回来时是偷偷摸摸连城头也未上过,这后头一回已是跟在司徒戌身后立在了城头之上。

    远远往那辽境眺望,却见得城外是旌旗招展,人喊马嘶,耶律也的二十五万大军黑压压兵临城下,乌泱泱一眼望不到边际,立在城头之上倒如见着无数的蝗虫,密密麻麻遮盖了大地,正嘶吼着向着大同城而来。

    辽人强壮的身体,狰狞的面容,震天的怒吼,再加上那战场之上遍地的伏尸,又有城头上四处未干的血迹,血腥之味直冲鼻端,这些抽调的禁军虽是外表看着威武,但个个都是未经过杀阵的新兵,见了这样的情形不由的脸上变色,腿上发起抖来。

    只燕岐晟却是个不同的,他小时在太原城也曾见过这样的情形,那时他便不怕,更不用说现在了,满眼的血腥与震天的厮杀之声,只激得他双眼泛红,浑身热血亦在沸腾。

    立在司徒戌身后,手已紧握了腰间长刀,只等着主将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厮杀,只这时与司徒戌并肩而立的关振邦也是浑身浴血,虽在城墙之上厮杀两日两夜,仍是双目精光乍现,腰挺背直,手稳腿实。

    此时正哑着嗓子对司徒戌道,

    “指挥使来得正是时候,前日至今晨我们已是打退了辽人五次攻城,这一回便是第六回了!”

    司徒戌拱手道,

    “大将军此役辛苦,不如退到后头指挥,让我手下这些儿郎们也建一建功!”

    关振邦点头道,

    “好!”

    此时间自然不是客气的时候,他常年守边怎会不知这些个禁军是甚么底子?未上过沙场的新兵,三个能抵上一个老兵便已算得厉害了,只如今他手下将疲兵乏,实在极需休整,只能让禁军替换!

    当下果然退到后头,只留下部分老兵,以一带五领着新到的禁军在城头布防,准备迎击攻上城的辽兵。

    两人这一说话间,辽兵的云梯已是搭上了城墙,这厢滚木擂石扔下去,立时有人惨叫着跌下,还未等他着地,后头的人已是紧跟着爬了上来,燕岐晟与身边众人立在那处往下观瞧,狂吼乱叫的辽人顺着云梯爬了上来,众人纷纷持枪用力戳刺劈砍。

    燕岐晟瞅准时会挥刀过去,当下就有一个脑袋瓜子被削掉了一半,跌落下去。

    “哈……”

    燕岐晟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肉与脑浆,在身旁众人诧异又惊惧的目光中,哈哈大笑一拍刀身,

    “再来!”

第二百四十章 城头战

    燕岐晟说话间已又有辽兵跃上了城头,他头一个扑上去便是一刀,这一刀正中对方胸腹,

    “噗……”

    一声立时破开皮肉,肚子里热气腾腾的东西立时滚了出来,身旁康茂一个没忍住,

    “哇……”

    一声吐了出来,燕岐晟见状大怒,

    “他娘的,前头不是说要杀敌么,如今辽狗都到了眼前,怎得还敢做些懦弱之态!”

    说话间一把提了那康茂的领子,往搭着云梯之处一压,那康茂伏在那处眼看着一个张牙舞爪的辽兵爬了上来,耳边燕岐晟大喝道,

    “快动手!”

    康茂还未及动作,那辽兵已一刀砍了过来,眼见得刀尖已到了面门之处,情急之下闭眼乱挥,却听得惨叫一声,再睁眼之时那辽兵已捂着眼倒了下去,鲜血自他脸上喷出,立时溅了康茂一脸,燕岐晟见状哈哈大笑,

    “好!就是这般……给小爷我用力砍就是!”

    当下放了康茂,不过几息又有辽兵探出头来,那康茂被温热的鲜血一浇,立时倒似激起了凶性,冲着后头上来那个又是一刀,

    “噗……”

    这一回切到咽喉之处,血喷出来洒了旁边的人一身,那边军中的老兵见了摇头,

    “蠢货,这般杀法不出十人必要力歇……”

    一旁有人应道,

    “都是些愣头青子……多砍几回便好了,想当初我们还不是一样!”

    正这时,有一个身材十分高大强壮辽人,一把鬼头大刀砍翻了守城的大宁兵,人已跃上了城墙,

    “不好!”

    两名老兵立时围了上去,还未到近前却见有人比他们更快,手中长刀已是化做一道白光,劈到了那辽人的大腿之上,

    “啊……”

    那辽人身子一歪,竟是生生被砍断了腿骨,人倒在地上惨叫声还在回响,已是被乱刀跺成了肉泥,这厢人头被一刀砍下提在手中,血乎乎的扔向了城下辽人大营方向……

    那两名老兵见了都是咋舌,

    “这愣小子是打哪儿来的?怎得新上战场便如此生猛……”

    “这有甚稀奇的……”

    有些人见着血便晕,有些人却是那天生的屠夫,见着血人便疯魔了一般,他瞧着这小子便是此类人,见着血非但不怕反倒更加兴奋,杀起人来是越杀越勇,这样的人入了战场,能经百战不死,必成一员猛将!

    燕岐晟在这城头之中大杀四方,见着辽人也是头一个冲上去,不多时便是一个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却是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他所守之处竟是再无辽兵敢上前,当下大叫着又往别处扑去……

    上头城墙之上司徒戌看得是连连挑眉,就连一旁的关振邦也开口动问,指着那城墙之上砍杀正酣的身影问道,

    “此猛士乃是何人?”

    司徒戌应道,

    “此乃是蒲国公燕韫之子……燕岐晟!”

    “哦?”

    关振邦眉头也挑了起来,想了想问道,

    “指挥使可说的是先帝堂兄蒲国公燕韫?”

    “正是!”

    “这……本将军闻听蒲国公只得一位嫡子,难道便是这一位?”

    “正是!”

    “哦……”

    关振邦伸手一捋颌下长髯,

    “果然是太祖一脉,相传太祖临阵之时也是勇猛异常,杀气冲天,看来世子爷也有太祖遗风啊!”

    司徒戌闻言只是苦笑,心中暗道,

    “若是知晓这小子上了沙场如此拼命,我是说甚么也不会答应广陵的,这小子倒杀得痛快了,若是有个闪失我如何向广陵交待!”

    虽说沙场之上生死各安天命,但总归是独生的崽子,若是出事……广陵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只如今下头打得难分难解,那小子又实在太拼,连着身边带着的人都跟不上了,无奈之下只得吩咐身边人小心看着,若情势有变立时派人去救!

    这一场厮杀却是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待到辽兵终于鸣金收兵之时,燕岐晟再回身时,只见自己周围一地的辽人死尸,一个个不是肚破肠露,便是尸首分家,又或是断肢残腿伏地哀号……

    这时节有人走过来给那哀号的辽兵又补了一刀,血溅起老高,洒在城砖之上,却是旧痕又添新迹。

    那人冲他一招手道,

    “小子,过来搬尸!”

    燕岐晟应了一声忙把刀插回腰上,过去弯腰用力,却只觉手软脚软,一个不慎那死尸扑嗵一声又落回了地上,这一下子砸到地上的血坑之中又是鲜血四溅。

    那人见状哈哈大笑,一旁有人过来一拍燕岐晟肩头,

    “小子!你歇着吧!”

    两人合力将这城头上辽兵的尸体抬起来扔下去,自己人的便放到一旁等着后头人来收敛,燕岐晟依在那处见两人神情悠然的将尸体扔完,这才过来冲他咧嘴一笑,

    “愣头青倒是有些猛劲儿,就是傻愣愣的!”

    燕岐晟闻言不服道,

    “胡说……小爷那里傻了!”

    另一个嘿嘿笑了起来,

    “说你傻还不认!你小子猛虽猛却是个新兵蛋儿,待到多杀几场你便知晓杀人不能尽全力,出手都要留三分,前头杀红了眼便不管不顾了,弄到现在……脱力了吧!”

    “嘿嘿……”

    另一个接话道,

    “你小子也是仗着年轻武艺好,若是似你这样陷入千军万马之中,头一个死的就是你!”

    “正是,别热血上头就是闭着眼瞎砍一通,我在一旁也是偷眼瞧过了,以你的身手再杀一倍辽人也是能成的,只可惜力气全用在了蛮砍蛮杀之上!”

    燕岐晟自不傻,当然明白这是两个老兵在提点自己,当下一拱手道,

    “多谢两位大哥提点,小弟燕岐晟,倒要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两人闻言嘿嘿笑,

    “原来还是个姓燕的……”

    “甚么高姓矮姓的,我叫做孙洪,他叫做何谷,指教谈不上,不过是在这边军之中多混了些年头罢了!”

    他们说的轻淡,燕岐晟却是知晓,在这常年厮杀之地能保了性命的老兵,个个都有过人之处。

    当下又拱手笑道,

    “两位哥哥能在边军多年自是有非凡之处,还请两位哥哥不吝赐教小弟才是!”

    “嘿……这么客气做甚么!”

    两人一左一右搭了他肩头,捡了一处干净些的地面,往那城墙角处一靠,一面歇气一面道,

    “你且听我说啊!”

    这战场之上杀人与市井之中打架杀人又或是绿林之中比武斗狠可是不同的,市井之中杀人,人死则立跑,自然是要躲官府,讲究的是如何不露行藏。绿林之中比武斗狠,则正相反,讲究个招招专攻要害,式式全取性命,杀得要正大光明,令得见者胆寒,闻者心惊,如此才能闯出名号。

    但……这战场之上杀人却是与前两者不同,头一个却是要讲究保存自身,能杀敌便杀敌,不能杀敌便要想法子保着性命。

    杀敌时使力七分,留三分,且杀人时必取要害,若是不能取要害必要断了肢体让其不能动,不要杀红了眼只顾指着眼前人砍,需得留了三分心神顾着前头左右,头顶之上……

    还需记得能群殴决不落单,能借阵决不冲锋,必要是躺地下装死也是上策……

    “这……”

    这岂不是懦夫之行吗?

    燕岐晟自来读那兵家之书,议战事必讲三军奋勇,士气威猛,那有让人能躲便躲,甚至还要装死的!

    那孙洪见他不信,不由哈哈笑着拍他肩头,

    “这小子就是个愣头青!你当你真是张翼德、关云长,有万夫不挡之勇吗?出头的椽子烂得快,你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千军万马?”

    何谷道,

    “你且想想……你是想凭着一股血勇冲进敌阵之中杀个痛快,然后被人乱刀砍死,还是想留着有用之身,多杀几个敌人?”

    “自然是多杀敌的!”

    “那便是了,以你的勇猛再动些脑子,拼杀十几场下来凭军功升个小校也是能成的,若是似这一回般,杀人杀得脱了力,再遇上辽人你便只是一个死字……”

    说着一指那头正被人搬走的袍泽尸体,

    “我们便只有在那里头寻你了!”

    千军万马作战自不同比武打斗,讲究就是协同,以众击寡,以强胜弱,做个小兵便是想着法子让自己不是那“寡”,也不是那“弱”,与袍泽齐心同力切切不能逞强斗狠,只顾自己痛快,若是如此上不得三回沙场,便要化做一具死尸了!

    ……

    燕岐晟在这头咛听老兵传授保命经验,那头穆红鸾一睡醒来起身,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服,趁着清晨山气清冽到空地之上打了一趟拳脚,又耍了一会儿剑,弄得一身是汗,这才回去用早饭。

    用罢了早饭,又带着几个丫头去山间游玩,因着这三仙山上各处都是达官显贵的庄子,山路倒是修的十分平整,走起来毫不费劲儿,一众人只要不靠近行宫附近,倒是可肆意游览。

    如此每日香汤沐浴,打拳练剑,游山玩水,将对长青的思念全压在满纸的信笺之上,专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一一诉说。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同心锁

    如此隔了三日,却听邹旺来报,

    “夫人,今日不宜出行,前头宫中侍卫到各府上知会过了,今日官家要驾临三仙山,闲杂人等一概回避,不可在山中随意走动!”

    “燕守敬要来?”

    穆红鸾却是皱了眉头,想了想点头道,

    “好!约束院中众人不可随意乱走!”

    “是!”

    凝露院在半山之中,坐在楼阁之上便可见山路之上车马来往不断,穆红鸾躲在院中清静一日,支肘托腮远眺山路,心中暗想,

    “即是他来了,这山中必是戒备森严,不能去山中游玩,乐趣也是少了一半,倒不如待山中道路不再戒严之时,便回临安城去!”

    如今她对上燕守敬越发寻不到前世的记忆,反倒见着他那痴缠怨念的目光,没来由的心里厌烦,如今他已做了皇帝,尊卑有别,更是不想与他任何瓜葛。

    当下打定主意等二日一早便启程,只她也是没想到那燕守敬也是个睡不着的,到了这会仙宫中,身旁群美环绕,心中只觉空落落颇有无处安身之感。

    当下离了众嫔妃自己登高远望,却见半山上有一处形似太极的庄园,从平地瞧瞧不出来,自山上观瞧便可见这庄园分了左右阴阳,两水环绕中有泉眼,白雾袅袅间甚是奇特。

    “白谷,那处是何人庄园?”

    白谷打眼一看,想了想道,

    “回官家,那是蒲国公府的凝露院!”

    “蒲国公府的?”

    燕守敬一听立时眼前一亮,

    “主人家可曾到此游玩?”

    白谷应道,

    “回官家,奴婢也不知晓,不过想来宫中侍卫头领应是知晓的!”

    “快叫来问!”

    白谷下去不多时回来道,

    “回官家,那蒲国公世子夫人如今正在山中,已是游玩好几日了!”

    燕守敬听罢后悔不已,

    “早知晓便早些到这三仙山了!”

    他是被那淑夫人郑绮雨缠得无法,才勉强应了过来。

    如今郑绮雨正是得宠之时,仗着自己有几分喜爱她便娇纵上了天云!

    哼!不过是朕打发时光的玩意儿罢了,待再隔阵子腻了便换一个就是!

    便是再好又如何比得过她……

    燕守敬的目光落到了那半山的院中,见那楼阁之中有人走出,远看长裙束腰,行走飘然也不知是不是她!

    即是知晓了穆红鸾在那院子里,却是再也无心其他,只端坐在栏旁,举杯痛饮,一双眼不放过院中一静一动,待到华灯初上时,那院中点灯,映得波光粼粼好像有人在戏水……

    难道是她在里头?

    一想到那冰肌玉肤,温泉水滑,凝脂白玉,不由的腾一声站起身,面红耳赤,

    “白谷……”

    “奴婢在!”

    “召淑夫人与贤夫人来!”

    “是!”

    ……

    一夜荒唐之后,燕守敬双目赤红,却是精神抖擞自那手缠脚缠的胭脂阵中起身来,

    “官家……”

    郑绮雨迷糊间便要起身来伺候,被燕守敬按了回去,

    “你且再睡一会儿,朕有公事待办!”

    说话间人已快步出去了。

    燕守敬这厢一身儒衫,头戴儒巾,背负了双手只带了白谷在身后,一路出宫往蒲国公府的凝露院而去,正这时却是遇上了赶早出门的穆红鸾。

    “咦……”

    燕守敬见下人牵马拉车的架势便知是有人出府,正这时穆红鸾出来没有瞧见山路来人,却是翻身便上了马,忙紧走两步高叫了一声,

    “红鸾!”

    这却是头一回叫了穆红鸾的闺名,自家倒是激动不已快步追了过来,

    “你……你这是要走?”

    穆红鸾转头一见是他,却是暗暗皱了眉头,无奈又下了马来上前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一众人见状忙也跟着行礼,燕守敬上前几步便想伸手去搀扶她,穆红鸾微微侧了身子,躲开他的手,燕守敬这才醒觉不对,左右瞧瞧清咳了一声负手道,

    “免礼!”

    众人直起身,燕守敬又问穆红鸾,

    “红鸾这是要走?”

    穆红鸾垂头应道,

    “陛下,红穆乃是臣妾闺名,实不能污了陛下金口,还请陛下莫再做此称呼!”

    燕守敬闻言却是毫不在意,笑眯眯温言道,

    “这处三仙山上温汤极是出名,你怎得不多玩一阵子再走?”

    穆红鸾应道,

    “臣妾俗务缠身,并无多少闲暇!”

    “哦,如今长青去大同,府中诸事交由蒲国公便是,你又何必操劳,若是蒲国公不愿放人,朕便下旨给他!”

    总归上头没有正经的婆婆,谁能管了她!

    穆红鸾听得眉毛都快皱成疙瘩了,暗暗咬了咬唇,高声应道,

    “陛下,管理府中庶务本是臣妾做儿媳的本份,如何能劳动公爹他老人家,还请陛下莫要为难臣妾了!”

    燕守敬见她硬是要走,自然也不好当着众人阻挡,只是回头叫了白谷,

    “把朕预备的东西送过来!”

    却是当着众人的面赏了穆红鸾一个锦盒,

    “这里头的东西……回去再看!”

    说完竟是冲她眨了眨眼,穆红鸾强忍了羞恼怒之意,

    “谢陛下赏!”

    忙起身上马,也顾不得御前失仪扬起一路烟尘理也不理燕守敬便跑远了。

    一路之上气冲冲不提,回到临翠院中,冲上楼便把那盒子往地上一扔,

    “给我收到见不着的地方去!”

    盒子摔到地上啪嗒一声,盖子移动露出一条缝来,绿绣见状大惊上来捡,

    “大娘子,这可是御赐之物!”

    穆红鸾冷笑道,

    “御赐……你瞧他那样儿那一点儿配当个皇帝!”

    此言一出更是吓得绿绣忙下去把底下伺候的丫头婆子全数赶走,又让紫鸳守了大门,才上来劝道,

    “大娘子,这可是犯上的话,万万不能胡说的!”

    穆红鸾坐在那处气得胸口起伏,

    “真不知他如今为何成了这样儿,那还有原来半分的模样!”

    做皇子是这样,做了皇帝有了三宫六院还是如此,那偌大后宫的众多美人儿还不够他宠爱的吗?偏偏还要来招惹她,如今他们已是各自婚嫁,难道他还想着让自己背夫偷汉不成!

    她的敬哥儿才不会做这违背伦常,***女之事!

    绿绣自是听不懂她话中之意,只是过去仔细瞧了瞧盒子,见那盒盖连接处已是摔坏了,翻开来里头东西露出来,她瞧着也是变了脸,

    “大娘子!”

    东西奉到穆红鸾面前,竟是一个同心玉锁!

    穆红鸾气极反笑,冲着绿绣道,

    “你瞧瞧……这便是当朝天子!”

    伸手将那玉锁拿出来摔到桌面上,却现出下头的一张纸来,穆红鸾冷笑连连取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行字,

    “日日思卿,夜夜念卿,佳人有约,九五登基,前言尽兑,盼卿共效,鸾凤和鸣!”

    穆红鸾将纸往桌上一拍,

    “你瞧瞧……甚么日日思卿……夜夜念卿的写给一位臣子的夫人……这是皇帝应干的事儿么?”

    与他那老子倒是一个德行!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生**!

    绿绣也是瞧得心惊胆颤,抖着声儿问,

    “这……这……大娘子,你……你前头与……与陛下有甚么约呀?”

    大娘子可万万不能犯糊涂啊!

    穆红鸾气道,

    “我能与他有甚么约!”

    有也是前世的……他不是早喝了孟婆汤把前尘往事全数忘记了么?

    之后初时见面是在西湖,然后是大街,再以后……便是他成亲那一回了!

    哦……成亲那一回!

    穆红鸾猛然想了起来,那一回他扯着她袖子曾言道,日后他做了皇帝……

    对啊,他如今当上皇帝了!

    原来……竟是一直念念不忘,惦记着这一件事呢!

    想到这处不由一阵愤怒与恶心,

    她的敬哥儿怎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想着前世里赵敬的芝兰玉树,这一世那燕守敬的虚伪好色,不由愈发的愤怒,一掌重重打在了玉锁之上,再气灌掌心用力按压了几下,再抬手时玉锁已是碎成了渣!

    “大娘子!”

    绿绣大惊失色,

    “这……这……”

    穆红鸾冷着脸冲她一摆手,

    “去取笔墨来!”

    当下提笔写了回信,又将那玉渣装回了原来的锦盒里,派人送到了三仙山上会仙宫中,燕守敬接信大喜,

    “看来红鸾心中也是有我的!”

    若是不然……依她的性子怎会回信?

    想到这处紧握着锦盒,脸上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刚想打开,左右瞧了瞧,

    “你们都下去!”

    白谷低头带着众人退了下去,燕守敬这才打开盒子,立时变了脸,他送的同心玉锁碎成了一滩碎末,上头放了一张纸打开来一看,只有八个大字,

    “寡廉鲜耻,枉为人君!”

    燕守敬看了一张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到最后却是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砰……”

    一掌将盒子扫到了地上,外头白谷轻声叫道,

    “官家!”

    “滚滚滚!都给朕滚远些!”

    不多时里头传来乒乓乱响之声,白谷冲着缩着脑袋的众宫人一挥手,领着众人退得远远地,有那与白谷亲近的凑上来,

    “白公公,官家这是怎么了?”

    白谷一挥手道,

    “小崽子多嘴多舌作甚!少问多看!”

    将身旁的人挥退,自己垂头暗道,

    “这事儿只怕还是递个消息出去才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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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468/ 第一时间欣赏娶悍妇最新章节! 作者:江心一羽所写的《娶悍妇》为转载作品,娶悍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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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悍妇介绍:
这一世本想助你享尽荣华富贵,却那知命里坎坷,一头是黎民百姓,一头是前世旧爱。
你本是扶不起的阿斗,又如何担这江山社稷!
唉!罢罢罢!含泪咬牙再负你这一回!
……
初成亲时,李晋只要一想起家里那恶婆娘,当着众家兄弟也要骂一声,
“悍妇!”
到后头功成名就,有人凑上来进言道,
“将军少年英才只可惜家中悍妇当道,既不遵三从也不循四德,倒不如将她休弃,再娶那名媛淑女?”
燕岐晟闻言勃然大怒,一枪柄戳在人肋下,
“噗……”
“休得多言,还不快快退下,若是这话儿有一字半句传入我夫人耳中,必将取尔狗命!”
若是让夫人听到,借此喜喜欢欢将我扫地出门,我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将军,何故如此惧内?”
“笑话!本将军怎么惧内了?正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本将军品性高洁如何能发达之后抛弃原配正妻……”
对!必是这样……我……我就是……就是可怜那恶婆娘年老色衰,又……又性子执拗,除了我还有谁要她去!
恶婆娘穆红鸾这厢端坐上方,低头轻轻撇着茶沫,喝一口放下,失望叹道,
“怎么就不听人言呢!休了我多好啊!”娶悍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娶悍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娶悍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