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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心一羽     娶悍妇txt下载     娶悍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二章 相见欢

    王佑君去了后宅,燕岐晟见韩伏虎挑眉诧异,便笑道,

    “大将军,佑君与我乃是自幼的交好,如今贱内有心想将妹子配与佑君……”

    “哦……”

    韩伏虎恍然笑道,

    “你们此番倒也算得上是亲上加亲了!”

    燕岐晟瞧了瞧左右问道,

    “大将军此来想是有话与末将言说,不如我们到书房一叙如何?”

    明人不说暗话,韩伏虎点头与燕岐晟入了书房,王佑君果然进去见了穆红鸾,穆红鸾笑道,

    “我这处府邸乃是新起不久便去了西宁,其余都不说,只花匠十分尽心,倒是将后院伺弄得十分漂亮,不如同四丫一起去后头走走!”

    王佑君闻弦知雅意,果然去请了四丫游院,四丫也不扭捏,带了两个丫头便去了。

    燕府的后院修建的十分大气,里头花草树木确是伺弄得不错,假山池鱼很是鲜活,进去时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喂鱼,又摘了凤仙花闹着要涂指甲。

    两人先是默然走了一阵,王佑君转头瞧向四丫,见她虽生得不比穆红鸾美艳倾城,但一双眼却有她姐姐的五分神韵,瞧着人时明媚逼人,心里那点子隐藏的心事,倒似被她瞧出来了一般,倒不知应如何同她开口说话了。

    四丫倒是大方的,笑了笑问道,

    “前头姐夫同我讲过,说是你幼时曾定过亲?”

    王佑君见她神情平静,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应道,

    “确是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乃是五岁时定下的亲,只自十年前家中被贬,我也曾写过几封信去往黄家,都是如石沉大海半点音信也无,都是这般年纪了,我想着她怕已是早为人母了!”

    语言间很是唏嘘怅然,四丫仔细打量着他神色,忽然间却是笑了,

    “原来我们乃是同遇人呢!”

    王佑君诧异挑眉,

    “甚么同遇人?”

    四丫想了想问道,

    “你可是还想着她?”

    王佑君踌躇了一下坦然应道,

    “确是有些,前头也不是没有成亲的机会,只总还是存着念想,才一直拖到了现在,只想着年岁渐长她必也是成了亲,才死了这条心……”

    顿了顿又道,

    “小时我们时常在一处玩耍,一直到十二岁,她父亲调往京外我们才分开,分开时曾说好待她十五,就送了来与我成亲,只没想到隔了两年我们家便出了事,从此便天南海北再无相见了!”

    说罢垂头,神色黯然,四丫见着触动心事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

    “你比我还好些,总归还占了一个名份,我可就是一厢情愿,单相思罢了!”

    当下将自己在西宁喜欢的人讲给了王佑君听,王佑君听了笑道,

    “果然是同遇人,只听你如此一说,我这心里倒是舒畅了不少,倒觉自己没有那么惨了!”

    四丫听了嗔道,

    “你这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此言一出,王佑君与她相望一眼,却是都哈哈一笑,竟顿然有了亲近之感。

    王佑君笑道,

    “如此看来我们都是年纪大了,逼不得已才有了这一回,不过能碰上同遇之人,总归也不孤单了!”

    四丫笑着点头道,

    “如此我们要是真在一处了,是不是要各怀心事,相敬如冰呢?”

    王佑君晒笑摇头道,

    “未必,前尘往事总归是过去了,人生在世那能只往后看不朝前的,依我瞧着现下我们坦陈相待,便是一个好的初始,日后真结成了夫妻,努力经营,养儿育女,说不得还是能生出情来的!”

    他与四丫不同,他是家中老大,王家还要他继承香火传宗接代呢!

    四丫点头道,

    “说得倒也是,我们都是为情势所逼,不忍家人伤心,要成亲不如我们就凑成对儿,左右大家这里……”

    说罢抬手指了指胸口,

    “……都装着人,你我都不吃亏!”

    王佑君听得哈哈大笑应道,

    “现在我倒更越发觉着,说不得我们能将日子过下去了……”

    顿了顿又笑着问她,

    “你们穆家的女儿是不是都是这般……这般不肯吃亏的?”

    四丫闻言一皱鼻头哼道,

    “那是当然……其中尤以为大姐姐为首……”

    说罢两人都是一阵大笑,那跟在后头瞧势头的冬雪看得笑眯了眼儿,回去喜盈盈的向穆红鸾报道,

    “夫人!夫人!奴婢瞧着四娘子这事儿能成……”

    当下将两人在那花园里如何笑得脸上开了花的的模样学了一遍,

    “奴婢虽说是听不清他们说的甚么,不过看王郎君同四娘子笑的都十分开怀,想来两人定是聊得很投契!”

    穆红鸾听得也是喜上眉梢,

    “好!再探再报!若是报得好,本夫人有赏!”

    “是!”

    冬雪欢欢喜喜去了,再进那院门儿里却是迎面被一个身穿粗衣的杂役撞了一下,

    “哎哟!”

    冬雪一个趔趄伸手扶了月亮门儿回头骂那疾走的杂役,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下人,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那杂役似是怕她责罚,头也没有回人便跑走了,冬雪揉了揉肩头气恼道,

    “这府里久没有主子在,下头人都翻天了,必要让大强哥好好整治一番才是!”

    这厢心里念着如何去告状,又急急往那院子里去了。

    待到晚饭备好,穆红鸾让有宝去请了燕岐晟,待两人自书房之中出来,便分了两桌,韩伏虎、燕岐晟与王佑君一桌,穆红鸾却是与四丫隔了屏风一桌。

    姐妹两人对坐,听着那面吃酒说话之声,穆红鸾挤眉弄眼问四丫,

    “王郎可是善谈?”

    四丫笑着点头,心中却在暗叹,

    “不过又是一个为爱伤神之人罢了!”

    “听说你们谈得十分投机?”

    “王兄确是性情中人!”

    四丫点头微笑,

    甚么谈得投机,不过只是伤心对断肠,黯然对神伤,互相打趣苦中作乐罢了!

    穆红鸾见她笑得确是开心,不由心中暗喜,

    “总算寻着一个可心的了!只要夫妻和谐,日后必能举案齐眉!”

    当下喜得忙劝着四丫吃菜,兴致来时还叫人取了一坛酒来,姐妹两人各吃了一半,喝得是面如桃花,眉眼带俏。

    待到夜里斜依在枕上等着燕岐晟回来时,燕岐晟一进屋子里便见着这般美人醉酒,海棠春卧的美景,当下不由“食指大动”过去抱了人,先在香软的唇上偷了一口才问道,

    “为夫还当今日只我有喜事,却不料夫人也有乐事,还不快快道来!”

    穆红鸾嗯哼一声,纤指在他刚毅的脸上轻轻划过,痴痴笑道,

    “我们家四丫总归是寻到如意人儿了!”

    “哦!”

    燕岐晟做恍然状,

    “原来是同子韧好事将近,倒是可喜可贺……”

    顿了顿道做势松了一口气道,

    “在这家里吃了这么久的白食,总算是将她嫁出去了!”

    话刚说完就招来了妻子一记肋下掐,哎呀一声重重压在了她身上,引得佳人儿一阵娇嗔,却又狠狠压着蹂躏了一番,这才翻过身将她抱在身上,亲了一口道,

    “夫人勿恼!我这处也有好事儿呢!”

    “嗯……你有甚么好事儿?”

    穆红鸾酒力上涌,一挨着他灼热的健壮身子,整个身子都软了,依在他身上,燕岐晟只闻扑面而来是她口中的葡萄酒香,怀中软玉温香差点儿连正事儿都说不下去了。

    燕岐晟一面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面低声在她耳边道,

    “韩伏虎已是投到我这边了!”

    此言一出,穆红鸾只觉着酒劲儿立时消了大半,抬起头来瞧向他,

    “你说甚么?韩伏虎他……”

    这可是一方大员,手权重兵的西北土皇帝呀!

    燕岐晟见她檀口微张,杏眼圆瞪的样儿爱得不行,伸手在小鼻头上刮了一把,又亲了一口笑道,

    “你别看他在外头威风八面,实则是举步为艰了,他这也是审时度势,提早上船以期能占个好位儿!”

    韩伏虎这十几万西北军,连打了两回胜仗,虽说燕岐晟的左路军未得封赏,但总归右路军也得了皇帝封赏,一时之间西北军威名大振,按说他的日子应是十分好过的。

    却恨只恨燕守敬这昏庸皇帝,圣旨上封赏倒是厚重,但旨意到了下头,这许多封赏却是成了一句空话。

    说白了就是没银子,任你是谁,便是燕守敬亲自开了银库门进去,也只有两手一摊白眼一翻,他是皇帝又不是神仙也不能点石成金,凭空里变出银子来!

    有那看官问不是有自西夏劫掠的无数金银财宝么?

    那些个战利之物,待到了兰州之时便早被兵部派来的人给截住了,这厢点数封箱即刻送往了临安,便是连那二成的老规矩也没有了。

    左路军中燕岐晟仗着自己身家可比国库,自家掏腰包给发了赏,这些厮杀汉们个个都是提着脑袋在为家中老少挣活命钱,自然有奶就是娘!

    如今的西宁左路军个个都只识燕将军,那一个还记得远在临安搂美人儿的皇帝佬儿!

    兰州这面韩伏虎自然没有燕岐晟这般豪气,幸得好他也是积年的老将,自然知晓朝廷的臭德行,早早儿让人藏了一部分金银,这也是下头边军的老规矩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醉梦中

    即是将私扣下来的战利品犒赏三军,韩伏虎这大将军自然还是想着一碗水端平,又从本就不多的银子里拨了一些给左路军,兰州右路军自然是少之又少了!

    又韩大将军自来治军严明,更要众将爱兵如子,他自家带头不要自家那份,分给了众将,众将自也效仿,将自己的份又分出来给了下头兵士们,因而虽说银子少些,但兵卒们对上头并无怨言。

    只如此一来,上上下下却是对临安的皇帝佬儿心生不满,又有燕岐晟暗地里四处收买人心,兰州军中已有不少将领偏向了蒲国公父子,其中尤有那王佑君领头,王家当年本乃是冤案,只那时被燕瞻打成了铁案,遇赦不赦,若是不能趁着此时跟着燕岐晟反一回,王家人只怕子子孙孙都要呆在这西北边塞了。

    韩伏虎初时未察觉,待到这两番打下仗来,回兰州不久兵部人又来了,也是空口的白条儿,却是将东西封箱拉走,如此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之行,乃是泥捏的人儿都出了三分火来,更何况这一干杀人饮血的粗糙汉子们,下头不满之声很快喧嚣尘上,并极快在全军之中蔓延,待到韩伏虎发觉大事不好时,已是晚了!

    军心最难控,韩伏虎经年的老将如何不明白?

    虽说西北军如今精锐更胜从前,只再无忠君之心,却有了这忠蒲国公之心,如此一来韩伏虎便被逼上了梁山,若是他要忠君严治手下将领,那手下十几万西北边军里还有多少是自己人,连他自己个儿都拿不准。若是闹起兵变来,朝廷对他这大将军只怕也不会心慈手软!

    再有燕守敬是何等人韩伏虎怎么会瞧不清楚?

    他能做到一方大员,自然是心明眼亮,蒲国公父子有何野心,他也是隐约猜到了些,在这心里掂量再掂量,思虑再思虑,韩伏虎却是决意赌这一把。

    “左右都是他燕氏的江山,燕守敬到如今都无后,身子骨也不太好,若是他有了甚么,燕氏皇族之中论资排辈,蒲国公父子未必就没有一登大宝之机!更不用说蒲国公父子本就有这势力!”

    韩伏虎想来想去立时下定了决心,他多年的行武,行事自然雷厉风行,当下便换了便服过来见燕岐晟,书房之中两人密谈,韩伏虎是一方大佬,他此时投效,自有一番讨价还价,燕岐晟应下些甚么,自然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便是对上穆红鸾也没有细说。

    穆红鸾自也没有细问,酒醒了大半,心里却在感叹,

    “西北军一入掌中,长青与军事之上便有可与朝廷一较高下之力了!”

    她不明白军国大事因而才有此一言,燕岐晟闻言摇头道,

    “长真错了,西北边军虽彪悍,更胜京城驻军十倍,但内斗不可忘国安,驻守边塞的军队不可妄动!”

    要想拉了燕守敬下马,自然还是要将京城驻军握在掌中,现在京城附近八十万禁军主帅乃是司徒戌,此人与爹爹向来交好,自己与司徒南那小子更是自小的兄弟,此事大有可为。

    穆红鸾闻言点头,却是捧着他的脸献上一个香吻,

    “我的长青果然不愧是恩怨分明的好男儿!”

    燕岐晟欣然受了她一吻笑道,

    “我们燕家人争皇位可算得是自家兄弟打架,若是让外人趁机占了便宜去,便是登了大宝,只怕也不敢去祭祀太庙了……”

    夫妻二人在这处闺房密语,那头四丫喝了半坛酒回至房中,她的酒量比起穆红鸾更不济,被丫头们扶回房中已是跌跌撞撞,躺上床去便觉得头晕目眩,胃中翻腾,见她有扶床欲呕之势,丫头们忙取了物什来给她接了,四丫吐了些污物出来,自己倒觉着好受了些,只脑子实在晕得厉害,勉强喝了两口清水,便让丫头们下去,

    “四娘子?”

    两个小丫头有些犹豫,四丫挥手赶人,

    “还不快走!”

    两个小丫头无奈,只得在桌上点了一柱香,驱散屋中的味儿,便出去将门给带上了。

    四丫躺在床上以手扶额,虽是晕晕沉沉却是闭不上眼,只得两眼无神的盯着头顶上的承尘,眨了几下眼儿,却不知为何想起席间大姐姐欢喜欣慰的笑容来,两行清泪却是滑了下来,嘴里喃喃道,

    “罢了!罢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就嫁给他吧!”

    王佑君是个好的,为人十分义气豪爽,又是大姐夫的兄弟,谅他也不敢欺负我……

    若是欺负我……欺负我的话……我便和离……带了嫁妆回娘家去,然后……然后便一辈子不嫁人了!

    一面想着一面嘴里喃喃念着,却听得耳边突然有人问道,

    “你要嫁给谁?”

    四丫应道,

    “嫁给王佑君啊!”

    不是大姐姐与大姐夫让她相看的么?

    怎得现下又来问她?

    她吃了酒早已迷糊,那里想得起来这是自家闺房,怎么会有男人声音,且这男人声音说起汉话来,带着一股子怪怪的味儿,跟自家心心念念的小哥一模一样。

    只听那男人声音里立时变得气急败坏,

    “你……你为何要嫁给他!”

    四丫有些不解,皱眉忍着头晕缓缓的转过了头去,只见一张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你……”

    四丫瞪大了眼,向他伸出手去,

    “你……”

    颤抖的手指头被人在半空之中抓住了,对方的手心很热,却是十分粗糙,磨着她的手上肌肤带来阵阵刺痛,只此时的四丫也感觉不到,突然拼命的晃起了脑袋,

    “唔……唔……你别动啊!你别动啊!”

    细封延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凑过去细细瞧她,只见那一双明媚的大眼此时一片迷蒙,只里头星星点点如繁星一般,引得他更低了下去,扑鼻全是酒香,

    “你……你为甚么……要嫁给那王佑君?你……你不是……”

    你不是每日都要来看我么?

    你不是每日都来同我说话么?

    你不是喜欢我么?

    痴痴望着我的样子,害得我差一点砍到自己的手!

    这才隔了多久,怎么就……怎么就同别的男人在花园之中笑得那么好看了?

    你……你还要嫁给他!

    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你这是移情别恋了吗?

    他凑到了近前,四丫醉眼稀松中总算是看清了眼前之人,突然哈一声,

    “哈哈,你来啦!”

    伸手一把勾了他的脖子,人便凑了上去,

    “啾!”

    重重一口亲在了他的唇上,她的唇又香又软,呼吸之间全是香甜的葡萄酒味儿,这燕将军府上自醇的酒实在厉害异常,让人闻一闻便觉着脑子发晕,脚下发软,人往那帐中一倒,一身的武艺便使不出来轻软躺在那处了。

    此时间倒是那女酒鬼突然发了猛力,翻身骑到了他身上,手撑着他胸口之上,脑袋似要掉了一般又开始不停的摇晃起来,细封延怕她伤了自己,伸手扶她的头,四丫趁势伏下了身子,一双眼直勾勾瞪着他,突然抬起手来,

    “啪!”

    一耳光打在他脸上,细封延万没想到她有此一着,生平头一回被女人,还是这女酒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还未等他想好如何发作,却见四丫突然眨了眨眼,泪珠儿迅速汇聚,开始吧哒吧哒的掉了下来,一颗颗落在他脸上,立时烫得人脸上一抽。

    “你……你别哭啊!”

    他这挨打的人还没怎么呢,她这打人的怎么还哭起来了!

    不过……她哭起来真是好看,大眼睛睫毛又长又密,眼眸之中有一层水雾包裹着,汇成一颗似珍如露的珠儿落下来,还有些泪珠儿挂在脸上,衬着她白生生,粉嫩嫩的脸庞煞是好看,他哑了声音问道,

    “你为甚么哭?别哭……你……你若是不愿嫁那王佑君就……别嫁了!”

    四丫闻言一吸鼻子,气忿忿道,

    “不嫁他!不嫁他……我嫁给谁?我年纪都这般大了,再不嫁就真嫁不出去啦!”

    细封延一双眼也直勾勾盯着她道,

    “不嫁他!嫁给我吧!嫁给我……我……我现在虽说落魄了,但还是有些父母留下的家业,足够我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我……我带着你去瞧一瞧我们西北的风光!”

    他说着,四丫先是听得呵呵直笑,只听完之后也不知想起了甚么,突然又哭了起来,伸手再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骗人!你骗人!我才不嫁你,我就要嫁他!”

    一面哭一面要从他身上下来,细封延忙起身一把抱了她,

    “我……我不骗你,我不骗你!那十分厉害的女人是不是你的大姐姐?你的婚事归不归她管?我去向她提亲好不好?你们汉人成亲的规矩我不是太懂,不过要聘礼我却是知晓的,我……我带了聘礼向你大姐姐提亲好不好?好不好?”

    四丫听了只是哭,摇头道,

    “晚啦!晚啦!我……我……我要嫁给王佑君了!”

    “为甚么?为甚么?你们定下婚期了?”

    他急得紧紧抱着她的腰问,四丫只是哭着摇头却不说话,细封延见状咬牙起身,拉着她往窗前去,

    “走!你现在就跟我走!”

    说着作势就要伏身去抱四丫,两人跳出窗去便要走。

第四百一十四章 情敌见

    “啪!”

    细封延的脸上又挨了一下,四丫怒道,

    “你这个混账!我都要成亲了,你还来梦里祸害我!你走……你走!我以后要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再不许来烦我了,我要嫁人了!”

    一句话倒似一把刀扎进他心里,耳朵里嗡嗡响着最后那一句,

    “我以后要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再不许来烦我……我要嫁人了!”

    “你……你要忘了我……要嫁人……”

    细封延脸色惨白,目光变幻几番,咬牙又去抓她,

    “不许忘了我,不许嫁人!便是绑……我也要将你绑走!”

    四丫一声尖叫,拼命捶打他,他们这一番动作终是将两个小丫头惊醒了,在外头推门进来惊道,

    “四娘子!四娘子!你怎么了?”

    细封延想抱了她跳窗出去,拼着惊动这一府的人都要带着她走,却不料四丫伸手死死扣着窗台,身子往下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跟他走!

    小丫头已推开了门眼看就是绕过屏风进内室,细封延无法只得一咬牙,

    “我还会再来的!”

    说话间人已如大鸟穿林一般跳出了窗去,小丫头进来一看,只瞧见四娘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坐在窗前地上,手还死死抠在窗台之上,嘴里恨恨骂道,

    “混蛋!混蛋让你来烦我!让你来烦我!”

    两个小丫头这也是一时睡死了过去,惊醒过来见状只当四娘子在发酒疯,也不敢报了给旁人知晓,便过去扶了四丫上床去,喂了几口温水给她,四丫躺在床上,一径儿指着外头骂,

    “我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就不能嫁人了!”

    “我就要嫁王佑君,你管得着么!”

    “说甚么要带我去瞧遍西北风光,你来呀!你倒是人来呀,跑进我梦里三番五次的折腾……”

    “我都要嫁人啦,我不要想你啦!”

    这一通嚷嚷又闹了半个时辰才算是消停。

    待到第二日已是近晌午,穆红鸾才被儿子摇醒,

    “娘!娘!你怎么还不醒?”

    穆红鸾睁开眼一看,丑奴可爱的小脸儿正搁在床沿边儿上,一双大眼睛忽闪着,

    “娘……”

    丑奴凑过来亲了她一口,穆红鸾嫣然一笑,也凑过去亲了儿子一口,母子正在亲腻间,丑奴便被人自后头提着衣领拎了起来,燕岐晟愤然道,

    “臭小子,你胡乱亲甚么!”

    丑奴不理他,只扭着身子往穆红鸾怀里扑,

    “娘!”

    燕岐晟一手提了他,一手将他小脑袋转了过来瞪他道,

    “小子,这是我媳妇儿,要亲你自家寻个媳妇亲去!”

    丑奴也不甘示弱,一双肖似穆红鸾的大眼儿回瞪他道,

    “这是我娘!”

    “这是我媳妇儿!臭小子……男子汉大丈夫成日腻在娘亲怀里算甚么事儿,你也不怕以后长成娘们儿唧唧的模样!”

    丑奴闻言一愣,

    “甚么是娘们儿唧唧的?”

    燕岐晟嘿嘿一笑道,

    “男人大丈夫就应有男子汉的样儿,若是变成了娘们儿……你瞧瞧钻天豹那样儿,以后你就会变成他那样儿!”

    “钻天豹!”

    丑奴挂在那处,皱起好看的小眉头想起钻天豹那膀大腰圆的样儿,前头两日跟着他出府时,还去了成衣铺子里买衣服,后头扯了一件小兜兜来看,粉粉的上头还绣了一个水里的鸟儿,那铺子里的掌柜瞧着脸都是绿的……

    丑奴想了想摇头,

    “我不要像他一样,我又不喜欢粉红的兜兜!”

    穆红鸾听得噗嗤一笑,瞧着丈夫一面哄着儿子,一面将他拎到外头去了。

    穆红鸾这才起身唤了人端热水来,待到打理完毕已是用午饭的时候了,叫了四丫过来用饭,姐妹俩对视一眼,穆红鸾神色如常,四丫却是一脸的惨白,坐在桌前支肘扶着脑袋,只能小口小口的吃着清粥,燕岐晟一面给儿子夹菜一面笑着对小姨子道,

    “宿醉最是难受,让人再端上一碗酒来吃下去便好了!”

    四丫头昏得厉害,听在耳里却是当了真,白着脸问他,

    “大姐夫,是真的么?”

    燕岐晟一本正经诓她道,

    “自然是真的,这乃是偏方儿,名谓酒解酒!”

    穆红鸾闻言瞪了他一眼,

    “你少逗她!”

    燕岐晟哈哈笑着,低头同儿子一起扒饭。穆红鸾关切的看着妹子,

    “若是还觉着不舒服,待会儿回屋睡一会儿了!”

    四丫嗯了一声,低头喝粥,一碗温温的清粥下了肚,这才觉得胃里舒坦了些,脑子也回复了些清明,昨晚上的情形她还隐约记得些,好似是做了一个梦,梦里头那人来寻她了,这一回可不是砍着羊腿儿,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样儿。

    这一回他却是抱着她说是要向大姐姐提亲,还说是他有些家底,要带着他游西北,还不让她嫁给王佑君!

    他在梦里说的话,从未有的多,自己却是越听越是火大,越听越是恼怒,啪啪啪打了他三个耳光,将他打了出去!

    自己都打定了主意忘记他,下定了决心嫁给王佑君好好过日子的,这时节他又跑出来捣乱!

    喝完最后一口粥,四丫站起了身,

    “大姐姐,大姐夫我再回房睡一会儿!”

    “去吧!去吧!”

    四丫转身出来,低头看了看有些发肿的手掌,有些纳闷儿,

    不是一场梦么,怎得我今日起身时手掌莫名有些发肿发疼呢!

    哦!对了两个小丫头说我昨儿扒着窗户叫嚷呢,难道是我在窗户上拍的?

    不过……昨晚上那一场梦做得比前头哪一回都真!

    她这厢揣着一腔的疑惑回去补眠了!

    那头王佑君却是一脸莫名的瞧着眼前的男人,

    “你……你是……”

    这人瞧着有些面熟,看他相貌应不是汉人,只他在这兰州中见过的异族甚多,想不起这人是在何处见过!

    王佑君自然是在阵前见过细封延,一来隔的远,二来那时细封延一身铠甲,面罩遮了大半脸,现下细封延一身平民百姓打扮,他自然想不起此人是谁来!

    当下拱手笑道,

    “这位兄台瞧着眼熟,只不知我们在何处见过?在这处拦住在下的路有何贵干?”

    这处离了大街不远,四周都是民居,此时正是晌午,家家户户都在闭门造饭,外头来往的人并不多,这名男子跳出来拦了自己的路,却是一脸的不善,只一边脸颊似有此轻微的红肿,像是被人打了的。

    细封延立在这处上下打量王佑君,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嫉妒,眼前的汉子生得高大,比自己还高出一头,面庞英俊,举止大方,听说还是世家子弟,比起自己来确实不逊分毫。

    想到这处沉下脸冷冷道,

    “你别管我是谁!今日我是来向你讨教的!”

    说话间将腰间的长刀抽了出来,刀身映了午时的阳光,晃得王佑君眼前一花,忙抬手挡了口中道,

    “这位兄弟,王某人与你素未相识,前无仇后无怨,何必动刀动剑?”

    细封延冷笑一声道,

    “少废话!快抽了你的刀,让我称量称量你,若是能胜得了我手中的刀,我立时转头就走再不回来,若是你输了……”

    手中的长刀一摆,

    “你便老实回军营去,再不要去寻她!”

    王佑君听了半晌这才听出了些端倪来,

    “寻她?寻哪一个她?”

    只对面的男子再不答话,跨前一步脚尖一踮人便冲了过来,王佑君见他来势汹汹,刀势犀利,忙脚下连点人已退后数步,此时间还想着讲道理,

    “这位兄台,莫非是认错人了?”

    “嗡……”

    长刀锋利的刀尖儿已是近在鼻端,耳边已听到了破空之声,王佑君终于脸色大变,一个后仰使了一个铁板桥,偌大的身子平平挺了下去,躲过了这直奔咽喉的一刀。

    细封延顺势往前,一个翻身,后手一挑,刀尖便往起身的王佑君后背而来,王佑君来不及躲,一个侧身右手一夹,将他的刀尖夹在了腋下。

    他这厢终是面泛怒容,

    “兄台咄咄相逼,便别怪王某人不客气了!”

    “哼!正是要你不客气!”

    说话间两人分开,王佑君已是抽了腰间佩刀,当当当之声不绝,便战到了一处。

    王佑君的武艺虽是不错,只比上燕岐晟还是差上一截,对上休养恢复后的细封延自然不是对手,交手过了五十招,已是险象环生,败局已现。

    细封延冷哼道,

    “你只这点子本事,如何能娶她!”

    王佑君气道,

    “我有没有本事与你何干!我要娶谁又与你何干!”

    说话间两人又战到了一处,细封延刀法如电,手中长刀舞起来犹如一团银光,刀锋之间杀气隐隐,寒光到处锐气森森,王佑君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背后冒汗,心中暗道,

    “此人乃是个高手,我实不能敌,此时看来他只怕是对我动了杀机,我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法子逃走!”

    想到这处虚晃一招人便往街口退去,此时间左右人少,但大街之上人多,只要到了大街之上,来回巡逻的兵士每半个时辰来回,只要将人引来,他便杀不了自己。

    细封延瞧出他的打算,更是冷笑一声道,

    “胆小如鼠之辈,你不配娶她!”

第四百一十五章 小乞丐

    王佑君此时间又气又怒又是莫名其妙,不由破口大骂,

    “干你奶奶的娘!老子配不配关你屁事!你这不知从何处钻来的野汉子,非揪着爷爷不放!”

    说话间竟也不打了,虚晃一刀转身往街口跑去,细封延在后头追了过来,飞身一刀直劈他后背,王佑君听得耳后风声响,暗骂,

    “他娘的,竟真是要爷爷的命!”

    回身竖刀,

    “当!”

    一声响,细封延双脚落地,王佑君却是被劈的偌大一个身子,斜斜飞了起来,隔了五六步才摔到地上,见他又跟着砍来,忙连滚带爬的起来,又跑向街口而去。

    眼见着离着街口只有十来步了,细封延的刀又到了,王佑君回身甩腕端刀,将长刀做了飞刀,

    “呼……”

    一声冲着细封延射去,趁着他横刀隔开时,自己转身便跑到了外头大街之上。

    此时间长街之上行人虽不多,但做生意的商贩们仍是尽心看顾着摊子,见得这一条巷口之中前头跑出来一个汉子,后头又跟着一个汉子手中明晃晃的长刀挥舞着。

    众人一见都是精神一振,西北一地民风彪悍,当街砍人的事儿从来就不少,即便是韩大将军出了名的治下甚严,军城之中巡逻的兵士半个时辰一巡,但凡打架斗殴之人不问对错,都要关入大牢之中五日才提审,这城中抽刀子私斗之事也是屡禁不止。

    因而见着一追一赶,手中拿刀之人,这街上的人个个都是兴味昂然,有斯文些的只是伸长了脖子在摊子里看,有那好事的早已丢了摊子跟着追过去了。

    王佑君冲出来,见着那猪肉摊子上的一把剔骨尖刀,顺手一把扯了过来,

    “兄弟,借用一下!”

    那卖肉的朱三呵呵一笑,一身的胖肉乱颤,

    “无妨,兄弟别光跑啊!是汉子就要干呀!”

    说话间细封延已是追到了,王佑君果然回身又与他在这猪肉摊前打了起来,众人围了过来,见细封延手中一把长刀,贴着王佑君的胸口刺了过去,胸前衣裳破开,里头麦色的肌肤却是没有半点儿受伤,真是险之又险!

    “好!”

    众人见如此精彩不由轰然叫好,纷纷鼓起掌来,王佑君心里苦得似一口吞了黄莲般,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起身喝道,

    “兄台,你我无冤无仇,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你说得是哪一位小娘子,若是你与那小娘子情投意合,王某人必不会从中阻拦的!”

    众人一听立时哗然,

    “原来竟是为了娘们儿打架!”

    “嘿!这可真是好看了,自去年有人为了翠仙楼的仙仙姑娘连砍过三个人之后,已是很久没有人为娘们儿打架了!”

    王佑君此言一出,细封延却是勃然大怒,

    “哪一位小娘!你竟是与许多小娘牵扯不清么!”

    “不……不是……决不是的……”

    王佑君额头上有汗下来了,怎么越说越发说不清楚了,忙道,

    “王某人,时至今日还未婚姻,更无有与那家小娘缠纠不清,兄台必是弄错了!”

    他说这话时,在人圈儿外头,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正趁着那包子摊位上无人,悄悄儿伸手去拿那笼屉里冒着热气的包子,耳听得一个“王某人……”

    小乞丐立时愣了一愣,突然之间发疯一般往人群里钻了进去,众人正看得兴起,只觉背后有人推动,回过头来见着小乞丐,立时嫌弃的捂着鼻子躲了开去。

    小乞丐趁机钻进了最里圈,仔细打量当中的两人,只听得细封延冷冷道,

    “你有无婚配我不管,只从今日之后你是再不能婚配了!”

    说话间刀光一闪,一刀横劈他胸口,王佑君见状忙使那剔骨刀格挡,

    “当……”

    细封延这一刀势大力沉,剔骨刀应声而断,王佑君见机得快,身子一弓人便如大虾一般后退数步,正正摔在小乞丐身旁,众人一见轰然叫好,那卖肉的朱三更是双眼放光,

    “好刀!”

    小乞丐伸手去扶王佑君,只一双眼死死粘在了他脸上,细封延的刀又到了,王佑君一把推开小乞丐,王佑君就地一滚,便钻入了人群之中,细封延刀锋所到之处,围观的众人纷纷后退有那闪躲不及的便摔倒在地,一时之间场面混乱起来。

    王佑君钻出人群便往前跑,细封延在地上的人身上踩过,飞身追了过去。

    众人发一声喊也爬起来跟着追了过去,那小乞丐混在人群之中也追了过去。

    一通发足狂奔,正见着细封延那刀正自上而下,向着地上一脸绝望的王佑君劈去。

    王佑君心中暗骂,

    “老子也不知惹了那一路神仙,招了这么一个杀神,真正是倒霉,沙场上千军万马没死,今日竟要死在了这处!”

    耳听得风声响起,正在闭眼等死时,却突然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

    “住手!不要杀我夫君!”

    说话间一个臭哄哄的身子撞进了他怀里,挡在了她面前。细封延的刀尖过来正正奔向那小乞丐的胸口处,细封延要杀王佑君乃是为情,却是不愿伤及无辜,眼见得刀势太猛收之不住,情急之下只得手腕儿一挑,刀尖斜斜上挑,把小乞丐胸前的衣裳划破,竟是露出一个女人家穿的艳红肚兜来。

    “哇……”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一个个双眼放光心道,

    “今儿可算是过了眼瘾了!”

    先是两壮汉为争美拼死相搏,后是美娇娘化身小乞丐挺身护夫,衣衫尽破露真胸!

    众人这厢正看得如痴如醉静待后继之时,细封延却是神色怪异的上下打量那紧紧抱胸,蜷缩在王佑君怀里的小乞丐,

    “你跟乞丐都有一腿?”

    王佑君也是一脸茫然,侧头去看怀里的人,

    “你是谁?”

    那小乞丐与他脸对脸,立时伸出手去抱了他脖了放声大哭起来,

    “夫君,我可寻到你了!”

    王佑君想推开她看清这人是谁,只小乞丐死死搂着他不放,一身的臭味儿熏得他闻之欲吐,一发狠将人推开,

    “你到底是谁?”

    小乞丐哭道,

    “我是黄颖啊!你的颖妹妹呀!”

    “黄颖!”

    王佑君一听立时呆若木鸡,生生愣在了当场,连一旁那一脸杀气的夺命阎王都忘记了!

    细封延见状却是收起了刀,冷冷道,

    “你连个乞丐都要勾搭,实在无耻下流之极,杀了你怕脏了我的刀!”

    说罢转身一脸冷酷的离去,留下兴奋的众人又将王佑君与小乞丐围在了当中。

    外头一番热闹,只这一日穆红鸾姐妹都吃了酒在家中闭门歇息,丫头们也未外出,采买的下人们倒是听了一个“两壮汉为争美拼死相搏,美娇娘化身小乞丐挺身护夫,衣衫尽破露真胸,夫妻相认泪汹涌”的戏码,只当个乐子听一听,谁也不会跑到穆红鸾跟着嚼舌根,更也没有想到这戏码里的男主角就是与四娘子相谈甚欢,要论及婚嫁的王将军!

    转眼天黑这一夜平安无事度过,第二日燕岐晟整顿军马便要出发前往临安,穆红鸾带着儿子与妹子在城门相送之后,也回府收拾妥当要回西宁去。

    只燕岐晟走时却让人抱了一个小孩儿给她,燕岐晟走时也是交待过,

    “这孩子乃是细封荣的幼子,家中父母兄弟姐妹全数被杀,只剩他一根独苗,我前头破城时曾应允过要好好待这孩子,你若是愿意带着便让他在府里,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另寻了庄子给他安置了!”

    穆红鸾听说这孩子才不过两岁,便动了恻隐之心,应道,

    “家里丫头婆子一大堆,又不用我自己亲自看顾他,倒也不算麻烦,且家里只丑奴一个孩子,他只怕也是寂寞的,将那孩子养在府里,倒也是个伴儿!”

    燕岐晟点头答应,走时果然让人将那孩子送了过来,穆红鸾带着儿子自外头回府,便见着这见这小小的一个孩子,生也算不错,只十分胆小怯懦的样儿,躲在人后头不敢出来。

    丑奴见着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孩儿立时勃然大怒,回头怒瞪着穆红鸾道,

    “娘,你骗人!”

    穆红鸾诧异道,

    “娘何时骗你了?”

    “你说了只生我一个……”

    拿手一指那小孩子,

    “你几时又背着我生了一个!”

    说罢上下打量他,又是嫌弃又是得意道,

    “他生得这般丑,一定是像爹!”

    穆红鸾听了先是一愣,继然笑得花枝乱颤起来,一旁四丫与春芽几个也是笑得成了一团,只那小孩儿不知所措的看着众人,穆红鸾好不易止了笑这才弯下身子对丑奴道,

    “这不是娘生的!这妇人家生娃是要十月怀胎的,肚子要长大许多的,你瞧瞧……娘几时大肚子了!”

    丑奴瞧了瞧她纤细的腰身,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那……他从哪儿来的?”

    穆红鸾道,

    “他是你爹在外头受人所托带回来的,他的家人都没有了,以后就养在我们府里同你一块儿玩耍,你说……好不好?”

第四百一十六章 述因由

    丑奴闻言转怒为喜笑道,

    “只要不是娘生的,我就乐意!”

    说罢就去拉那孩子的手,那孩子见着大人害怕,见着与他差不多的孩子倒是惺惺相惜起来,两小凑到一处嘀嘀咕咕,他们一个说的汉话,一个长在西夏连本国的语言都不太懂,却都是摇头晃脑,相谈甚欢的模样,不多时就手牵着手进去了。

    众人见了都是笑,四丫问那带了小孩儿来的人道,

    “他叫做甚么名儿?”

    那人恭敬应道,

    “回四娘子的话,这是西夏细封氏的子弟,细封荣的幼子,名字乃是细封秀!”

    “细封秀!”

    四丫嘴里念叨着这名儿,却是想起了那人,不由心头暗骂,

    “怎得又想起他来了!”

    穆红鸾这厢招呼着众人打点行囊预备回西宁,只这一回因为有细封秀,便另加了两辆马车,一辆给两个孩子坐,一辆装了在兰州采购的各式物品,装载完之后众人便出了府门翻身上马。

    只穆红鸾有些诧异频频向后观瞧,四丫见状就问,

    “大姐姐,可是有东西落下了?”

    穆红鸾皱眉心中暗道,

    “前头送长青出城之时,曾遇上过王佑君,他知我们今日也要返回西夏,他还直言要前来相送,怎得都这时节了还未到来?”

    她这自然是为了四丫这妹子着想,还一心想着两人即是有意,多来往走动,多多亲近才是好的。

    四丫不知她心思便催道,

    “大姐姐,还不走么?”

    穆红鸾应道,

    “王佑君怎得还未来?”

    四丫这才想起前头在城头相遇的事儿,想了想道,

    “他在军中身不由己,许是有了急事也未可知,我们这一趟回西宁去还要预备婚事,再有三日就要办婚事了,府里还有诸多事儿要办呢,还是莫耽误时辰,早些回去吧!”

    穆红鸾闻言点头笑道,

    “你倒是为他着想,也罢……左右成亲那日你们也要相见的!”

    说着冲四丫揶揄一笑,四丫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姐妹两人这才扬鞭打马领头向前跑去。

    他们这一队车马走后,角落处转出了细封延来,却是面色狰狞手握在刀柄之上咕吱作响,

    “那姓王的有甚么好?连乞丐都要缠纠之人,居然还要嫁他!还要回去预备婚事!你便是不嫁我,我也决不能让你嫁给这般下流之人!”

    穆红鸾他们回到西宁去,立时便忙碌起来,长思与方娘子的婚事将近,还有两日便要迎新人进门了。

    穆红鸾为长思在离着衙门不远处的地方买了一处两进的民居,穆红鸾接了方娘子去看了看,方娘子直呼太费银子了,

    “家里只我们两人住,两进的宅子已是大了,不如换个小院便成了!”

    一间小院,一间正房左右厢房,再在院中搭一个灶间,一家子五六口都能住下,只他们两人住就买两进的宅子,实在太奢侈了!

    穆红鸾与四丫听了都是捂嘴儿笑,直道长思找的好媳妇,四丫笑着挽了方娘子的手臂道,

    “方娘子放心,长思哥总还是有些身家,这宅子他还买的起!”

    老道士平时对长思十分抠门儿,轻易连荤腥也不许他吃,穆红鸾写了给信老道士,老道士知晓长思好事将近,便托蒲国公府送信的人带回来了一个小盒子,里头打开一看却是厚厚的一大叠银票,只说是要闭关修练便不来西宁了。

    长思见着银票,却是嚎啕大哭,红着眼对穆红鸾道,

    “我还当老道士对我不好,却原来都给我存着呢!”

    穆红鸾心中暗道,

    “老道士虽说过得清贫但他出身不凡,俗家的银子多半也未曾用过,还有与人做法事收的善款一类的,他膝下只我们三个,我与长青用不着他的,说不得全数都要留给你,只他的身家也够你一辈子吃穿不愁,连儿子孙子都能给管了!”

    方娘子此时倒是不知长思身家,待到两人成亲,新婚之夜时长思一股脑的将家底交给方娘子时,方娘子足足呆了半个时辰,差点儿忘了洞房!

    成亲前一日兰州那边的宾客便到了,长思没有甚么亲族,不过他性子风趣又好玩闹,与兰州军中不少将领都交好,他即是成亲众兄弟们自然要来吃这喜酒,便一同自兰州赶到了西宁来。

    王佑君自然也在此列,到了西宁便私下里求见了穆红鸾,见着穆红鸾却是面有愧色,拱手道,

    “弟妹,是佑君辜负了你与长青的美意!”

    穆红鸾闻言有些诧异,

    “王兄此言是为何意?”

    王佑君愧疚道,

    “此事实在是一言难尽……我那……我那早年定亲的未婚妻子,前不久寻到了兰州来……”

    “哦……”

    穆红鸾恍然问道,

    “那位黄家小娘到了这般年纪竟还没有成亲?”

    说起此事王佑君也是唏嘘,

    “我们十二岁那年便分开,后头我家中出事,两家断了联系,颖儿一直守着我们的婚约没有嫁人,只等来等去没有我的音信,一直拖到了如今,后头她偶然一回才知晓,原来我写给她的信是被家人私下藏了起来,她便悄悄儿收拾了细软,孤身一人自成都府来寻我,只她一个妇道人家从未出过门,一路很是吃了些苦头,身上的银子盘缠全数用光,最后还一路乞讨到了兰州,若不是……若不是……”

    想起那日,王佑君始终不解为何无缘无故被人寻仇,他自也不好同穆红鸾讲自己被人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命,只是含糊道,

    “若不是在那一日街面之上偶遇,她只怕还在兰州城中一面乞讨,一面打探我的消息!”

    一席话说来,听得穆红鸾也是感叹,

    “黄娘子倒是位有情有义的贞烈女子!”

    说至此时,王佑君拱手对穆红鸾道,

    “弟妹,这位样的好女子,我王佑君决不能辜负了她,只前头与四娘子的事儿……王某人只得向弟妹请罪了!”

    穆红鸾听罢沉呤一会儿应道,

    “王兄不必如此,本就是你与那黄娘子有婚约在前,现如今你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又她对你情深义重,你自然不能辜负了她。”

    王佑君踌躇道,

    “只四娘子那里……”

    穆红鸾笑着摆手道,

    “无碍的,四丫乃是豪爽性子,必不会在意的!”

    王佑君又道,

    “此事自然还是要当面与四娘子说明,还请弟妹请了四娘子出来……”

    穆红鸾点头忙让丫头将四丫请了出来,自己则借口诸事繁多出了正厅。四丫出来,王佑君忙向她行礼,又将与穆红鸾说过的话重又叙述了一遍,四丫听了哈哈大笑学了他的样子拱手道,“恭喜王兄,贺喜王兄!总算有情人终能成眷属!实在是可喜可贺!”

    王佑君愧疚摆手道,

    “此一番却是再没法子同四娘子兑现前言了!”

    四丫忙道,

    “前言不必再提,你以后还是好好同黄家娘子过日子才是!”

    王佑君笑道,

    “这一回待得长思兄成亲之后,不日还要请四娘子与弟妹一同到兰州来吃酒!”

    四丫听了也是由衷为他高兴,欢喜笑道,

    “真是喜事连连……喜事连连!届时必定到的!”

    两人这厢一番说清楚讲明白,倒是更有惺惺相惜之感,只再无关男女之情,四丫又对他道,

    “改日去了兰州定要拜访嫂夫人,似她般的奇女子实在少见!”

    王佑君想起家里那位的性子也笑道,

    “她性子活泼想来与你必能投契!”

    那黄颖这一回未来西宁,一是顾忌着四丫,二来也是身子骨在外头流浪时亏损了不少,正好生在家里养着呢!

    王佑君这一回到西宁乃是给新娘倌儿助威,做的男傧相。又有方娘子自守寡后被人认为不祥,因而娘家人都少了来往,这一回成亲她也是恨着一口气,没有知会娘家人,穆红鸾便索性让她在这府里出嫁,再由这府上抬到那新买的小宅子里,四丫等未嫁的女儿家都做了她的娘家姐妹。

    待到成亲这一日,这小宅子张灯结彩,穆红鸾一身水红衣裳,只在头上带了个单凤朝阳的钗子,上头镶了龙眼大的珍珠稍稍出彩了些,又只化了淡淡的妆,她这也是怕自己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说起来与老道士有师徒之缘的有三人,这一辈子真正收入门墙入了正阳门弟子典册的只穆红鸾一人,指点长青乃是因着俗家尘缘未了,长思虽说跟在他身边最久,也指点功法,学习一些旁道,但却未入正阳门中,不是道家真正的弟子。

    长思叫穆红鸾这一声大师姐却也是自己硬贴上去的,不过他们三人都是自小的情谊,穆红鸾也乐得做这个大师姐,从皇家亲族论起来,自己还要叫长思一声兄长,自师门论她便是最大,自然还是做大师姐威风一些!

    即是做了大师姐,又因着长思没有长辈,亲事要帮着操办,拜堂这一日她也可代老道士坐在上位,受新人拜见的。

    老道士于长思有养恩有育恩,穆红鸾代他受新人们叩拜自然也是应有之意!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成亲日

    穆红鸾这厢端坐在正堂上座之上,却是微微侧坐了身子,以示对老道士的尊敬,低眉浅笑间听着宾客的喧闹之声,今日里这两进的小宅子里人头涌涌,亲朋满座,正欢声笑语间,后头长思打扮一新,身着大红的婚服,在一众闹闹嚷嚷的男傧相们,簇拥之中出来与众人行礼,长思到了正堂冲着穆红鸾作揖道,

    “大师姐,吉时已到,我现时就去迎接新娘了!”

    穆红鸾笑道,

    “去吧!方家女郎,宜家宜室,贤良端庄,迎其归家相亲相爱,共结鸳盟!”

    长思听了一躬到底,便带着人出门去了,穆红鸾听得外头喧闹之声响起,迎亲的乐队一路吹吹打打,打头开道的乃是王佑君与那郭诚两人,都是一身特意做的水红劲装,宽肩扎旁倒也是显得英姿飒爽,身跨白马的长思行在中间,后头左右又是两名雄赳赳的威武汉子,这一路招摇,这西宁城中先转上一圈儿,引得路人个个停步观瞧,有那小孩子笑嘻嘻去捡喜钱,吵吵嚷嚷跟着迎亲的队伍跑。

    热热闹闹到了那衙门后宅,到了后门之处,便见得宝生正立在门前,众人笑嘻嘻下了马,长思与众兄弟站在了门前,有人上前去笑问道,

    “宝生怎得是你在这处,你是新娘子何,甚么拦门?”

    宝生负手笑道,

    “我那未婚妻如今已同方娘子结拜了金兰姐妹,我如今已是正经八百的大姐夫,乃是娘家人,你说我拦得拦不得?”

    众人一听却是笑,

    “你要如何拦门且划下道儿来,我们兄弟必不含糊!”

    众人都知这是燕将军的小舅子,也无有甚武艺,只当若是比武动手,不过眨眼便拿下并不在意,只那知宝生突然自身后摸出一本书来言道,

    “觅良人,嫁贤汉,女儿家出门子自然是巴望嫁个能文能武,能诗能赋的如意郎君,今日有燕家儿郎迎娶方家女郎,想进头一道门还请新郎倌儿背了一篇古圣先贤的文章,以示文武双全之能!”

    众人一听立时傻了眼儿,

    “这个……这个……”

    这都是些沙场拼死的汉子,若是比拳头没一个是怂包,可若是搬出一本书来,众人看着宝生手中那一本书,哗啦啦翻开里头的字儿,是它们认识自家,自家却是不认识它们!

    有人立时嚷道,

    “不成!不成!这个不成……太过为难人了!”

    宝生一听也是早有准备,想了想点头道,

    “这倒也是有些为难人!”

    说罢又自身后取了一本书出来,当着众人竖起来打开,众人一瞧那封面,有那不识字的倒还好些,有那识字的都是大笑起来,只见这本书面上有三个字,

    “玄素经”

    这本书是大大的有名,不管识不识字的汉子,个个都想瞧上一瞧学上一学呢!

    宝生在众人的笑声之中正色对长思道,

    “你久在道门又与仙长修习日久,想来对道家典籍定是烂熟于胸,这一本玄素经正是正阳门下有名的朴仙子所著,其中有房中十八式尤为深奥,世人多闻其名不知其意……”

    当下翻了一篇出来道,

    “还请新郎倌儿详解几句!”

    众人听了更是哄堂大笑,有那不明白的问了旁人立时也笑了起来,又是笑又是鼓掌叫好,长思立在那处闹得有些脸红,身旁几个兄弟却是重重拍他肩头笑道,

    “兄弟,这是娘家人考你洞房的功底呢!此事我们倒也愿代劳,只怕你不肯点头!”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长思定睛一看,乃是第十三式猿猴抱树一篇,

    “这……这个大庭广众的!”

    宝生只是笑,将书在他面前一晃,

    “还请新郎倌儿详讲一二!”

    长思见状无奈只得厚了脸皮清了清嗓子,

    “猿猴抱树者,男立而女附其上……”

    他们在外头闹,里头众人趴着门缝儿听,一个个都是又羞又笑,付二娘子咬唇嗔道,

    “这宝生……怎得这般促狭,如此捉弄人!”

    四丫与冬雪挤在那处也是听得嘿嘿笑,应道,

    “二娘子放心,宝生必是熟读能用的!”

    付二娘子听了大窘伸手去扭四丫的脸,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四丫笑着躲开,几人笑闹成了一团。只夏氏却是一脸焦急的到处找,

    “小爷!丑奴……你在何处?”

    这厢左瞧右瞧好不易瞧见蹲在门缝处,藏在众人脚下的丑奴,忙挤过去将小爷给拉了出来,

    “哎哟哟!我的小爷爷,您怎得跑到这处来了?”

    丑奴不依扭着身子又要去听,夏氏忙伸手去捂他耳朵,

    “我的好小爷,这可不是您听的!”

    死死抱了丑奴,将他给抱到后头去,哄他道,

    “我们去瞧瞧新娘子去!今儿新娘子可漂亮了,我们瞧新娘子去了!”

    当下同两个丫头抱着丑奴进里头院子去,新娘子正在丫头们的伺候下妆扮着呢,听着外头喧闹也是心儿一阵乱跳,见着丑奴过来便笑着拉他的手,又问他道,

    “丑奴,他们在外头做甚么呀?”

    丑奴脆生生应道,

    “新郎倌儿在背房中十八式!”

    这房里众人听了先是一静,继而也哄堂大笑了起来,羞得方娘子脸上粉黛不施,也是面红过耳,不由啐了一口道,

    “真是坏心眼儿,教坏了孩子!”

    外头长思硬着头皮背了一篇,奉上叫门的喜银,宝生这才笑着让开了路,众人一哄而上挤入门中,却见得那院子当中又有众多娘子军,一个个俏脸带笑,眉目含春的盯着他们,这帮单身的军汉们立时两眼放光,个个往那面前挤,舔着脸叫道,

    “小娘子们有何考较,我等必一力受了!”

    说话间,却见得一个个俏娇娘自身后摸出一根根光滑滑,粗短短的洗衣棒来,

    春芽上前一步,一扬手问道,

    “新娘子有话要问新郎倌儿,你们谁上前接话!”

    众人一团忙乱却是将最前头一个躲闪不及的推了上去抵挡,只听春芽一棒子打在那人身上,娇声问道,

    “敢问新郎倌儿,日后谁当家?”

    长思忙道,

    “夫人当家,夫人当家!”

    夏竹上来又要打,前头那人忙退了开去,众人推了第二个上去,

    “敢问新郎倌儿,家中银两谁掌管?”

    这一位背上挨了一下,哎哟哟叫唤着退了下来,

    “夫人掌管!夫人掌管!”

    秋兰又上来兜头又打,这一位沉身纳气却是使了胳膊抵挡,

    “敢问新郎倌儿,以后可听话?”

    “夫人叫往东,决不往西!”

    冬雪又上来问道,

    “敢问新郎倌儿以后生几个娃!”

    众人听了都笑,齐声声道,

    “生十个娃!”

    那边众女立时变脸喝道,

    “又不是母猪那生得了这么多娃!胡说八道,该打!”

    一时间围上来棍棒相加,打得乒乓做响,这些个娇滴滴看着柔弱的美人儿,动起手来却是半点儿不手软,这些男子们虽说个个身强力壮,皮糙肉厚,只打得多了也是疼,这厢又不敢还手,只得抱了头躬着身子挡着,护了新郎倌儿到了内院。

    在那院门之前却是站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见着长思一言不发,将白嫩嫩的小手一伸,一旁众人忙奉上备好的喜银,丑奴低头瞧了瞧皱着鼻子摇头,

    “太少!”

    旁人又奉上,丑奴只摇头说少,却是拿眼儿瞪着不让人进门,众人都知这位小爷乃是个金疙瘩,也无人敢惹他,被他挡在门前一时寸进不得,只好不停的奉上喜银。

    里头方娘子听得喧闹声渐大,只迟迟不能进来,不由有些心急,叫了喜娘将红盖头盖在了头上,坐在那处低低道,

    “这时辰快到了吧!”

    喜娘笑道,

    “新娘子放心!决不会错过吉时的!”

    方娘子催道,

    “你出去瞧瞧吧!”

    喜娘笑着出去了,屋子里两个小丫头陪着新娘子,方娘子坐在那处只听得两个小丫头突然各自哎呀一声,

    “怎么了?”

    她这一句刚问出口,便觉着身子一麻,将她扛上了肩头,天旋地转之间头朝下被人自屋后窗户里扛了出去。

    方娘子吓得不成,想高声大叫,只嘴里发不声儿来,伏在那人肩头上,只眼见得一双男人大脚时隐时现,身子忽高忽低,眼前景象变换,也不知被人弄到了甚么地儿!

    “救我!救我!长思……长思……”

    心里叫着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那男人似是有所察觉,脚下停了停口中说话道,

    “你别哭了!即便是让你恨我,我也不会让你嫁给旁人的!”

    方娘子听这人说话有股子怪腔调,却是从未听过了,

    “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呀!”

    在心里大叫着,却不能阻了那男人的脚步,不多时就被人塞进了一辆马车之中,上头扯了东西将她遮的严严实实,那男人跳上去赶了马车便哒哒哒的往前头奔去。

    只那头宅子里好不易让小爷点了头,让开路去,众人进去请新娘子,看热闹的喜娘进去见着歪倒在地的两个小丫头,不由尖叫了一声,

    “新娘子不见啦!”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追出城

    “啊!新娘子不见啦!”

    喜娘这一声尖叫让众人都是一惊,忙冲进去看,一瞧之下都呆在了当场,忙一口凉茶将两个被人捏昏的小丫头弄醒,小丫头捂着后颈子道,

    “见着一个男人在眼前一晃,便甚么也不知晓了!”

    众人一听脸上都不好看,

    这可是西宁府衙门,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新娘子劫走,却是响亮的大耳光重重扇在了脸上,长思沉了脸一把扯了胸前大红的绸缎花儿,

    “快追!”

    这厢一面派了人报给穆红鸾,一面派人去四下搜索。

    穆红鸾那头听了人报也是一惊,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拍桌子道,

    “大胆!反了天了!给我封了城门挨家挨户的搜……再派了四队人马往四面搜寻,若是让那贼子将人给弄走了,这西宁府的脸可真是不能要了!”

    当下一撩裙摆,疾步出了正堂,众宾客听了都是哗然,抄起了刀子便跟着穆红鸾出了门,这厢听了穆红鸾的吩咐各自安排人手,出城追人的有,封锁各处道路,挨家挨户搜索的有。

    穆红鸾匆匆回了衙门后院之中,将喜娘与一干人等都一一问过,在那房间之中寻了一圈,却是瞧见了窗台上淡淡的印子,反身将自己的佩剑拿在手中,人便循着脚印子追了出去。

    这些脚印极淡极浅,每隔两三丈才有一处,那俘人的贼子还带着一个方娘子,想来必是一个轻功卓绝的高手!

    穆红鸾一面追一面心中暗道,

    “方娘子不过一个普通妇人,甚么江湖高手会为难她?”

    想来想去,都只能是长思又或是将军府惹上的仇家,方娘子只怕还是受了牵连!

    追到了府门外头,却见路上有车辙的印子,只到了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去已是寻不到踪迹了,穆红鸾心中暗道,

    “我若是那贼子,明知所劫之人是将军府的人,自然不会在城中停留,一定会尽快出城,这处离东城门最近……”

    想到这处便回身叫人牵了马出来,翻身上去便由东门出城,一路追了下去。

    那方娘子倒在马车之上一路摇摇晃晃也不知隔了多久,只觉得马车跑得极快,道路又很是颠簸,她在这车上撞来撞去,只觉得肚子里一通翻腾,差点儿就要吐出来了。

    只幸好这一番摇晃,却也不知是撞到了何处,方娘子觉着身上又有了些知觉,缓缓动了手指头,竟发觉能动弹了,心中狂喜又是一阵泪珠儿掉,待得又奔了一阵子,已是渐渐能动弹了,忙抬手扯了脸上挡着呼吸的盖头,又掀开了上头压身子的东西,一张脸终是露了出来。

    入眼一阵刺目,眼泪流出来擦干净之后却是一片蓝天白云,阳光刺眼,身下颠簸不已,奋力撑起了身子坐起来,便瞧见一个男人的背影,前头那男人被人注视似有所觉,便缓缓转过来头来,这厢两两相望不由的双双发愣,

    “你……你是谁?”

    “你是谁?”

    这马车上一男一女呆愣愣看着对方,齐齐发问,半晌细封延才回过神来忙靳住了马头,停下车来,回转身问方娘子,

    “你是谁?”

    这女子一张脸上妆容已是哭得花了,眉上的青黛糊到了脸上,嘴上的胭脂蹭到了额头,模样很是狼狈,只除了身形与四丫有些相似,五官却是全然的不同!

    这……这不是四丫呀!

    方娘子也是仔细瞧这男人,却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自己与这男人何时见过,更不用说得罪人了!

    难道……难道是俘人的劫匪?

    方娘子怕得要死,眼泪又掉了下来,抽抽噎噎道,

    “好汉爷!好汉爷!求您放了奴家回去吧!您若是要银子,奴家还有些积蓄……都……都全数给了您,求你放了奴回去吧!”

    一面哭一面说一面又伸手去取头上的金钗、珠花、发箍,一个个都给扔到了车上,见细封延只是死死盯着自己不说话,便忙又去解耳上的耳环,颈上的链子,手上的镯子……

    细封延见这情形,脸上肌肉抽动着喝道,

    “别解了!我……我不要你的东西!”

    方娘子听了却是更骇怕,抬手环抱了自己往后头退,背脊抵在车厢上,

    “你……你不要钱财,你……你要甚么?”

    细封延见状脸上又是一抽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

    方娘子应道,

    “奴……奴家姓方……”

    “你……你为何会在西宁府衙之中出嫁?”

    “奴家……奴家……夫人怜惜奴娘家无人,便许了奴在府衙之中出嫁!”

    “你嫁的是甚么人?”

    “奴家……奴嫁的乃是长思呀……哦……他俗家姓燕……”

    细封延闻此言不由的伸手抹了一把脸,

    “弄错了!我……我弄错了!”

    “弄错……弄错了?”

    方娘子闻言愣愣的问道,

    “好汉爷弄错了?那……好汉爷是想绑哪一个呀?”

    “我……”

    细封延刚要说话,却见得远远单人一匹正疾驰而来,立时凝目观看,车里的方娘子也听到了马蹄声,心中一喜,

    “定是长思来寻我了!”

    当下忙一掀车帘,探出头来瞧见远远一朵红云飞来,有人在马上高喊,

    “方娘子!”

    方娘子一听大喜忙伸手挥舞应道,

    “夫人!夫人我在这里!”

    转眼间穆红鸾已是奔到了近前,一见那马车上的人不由皱眉,

    “细封延……是你!”

    细封延默然不语,却是跳下车来便要走,

    “站住!”

    穆红鸾阴沉着脸冷喝一声,

    “细封延,你入我西宁城,在府衙里强虏妇人,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当我西宁城无人了么!”

    细封延自知理亏又被人逮了个正着,又碍着她是四丫的大姐,不好与她动手,便还是想走!

    他虽知眼前这十分美丽的女人是燕岐晟的妻子,却是从未与她交过手,心里虽觉燕岐晟与自己乃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但对这女人是有些瞧不上的。

    当下只是敷衍拱手道,

    “夫人,今日之事乃是我细封延之过,改日我必当过府赔罪!”

    谅她也拦不住我!

    这厢一按腰间佩刀转身要走,穆红鸾冷哼一声道,

    “也不必改日了,现时现地本夫人便要你拿出个说法来,虽是没个交待……哼!那便乖乖儿蹲西宁大牢去!”

    说话间人已自马上飞身而下,一招长虹贯日,人剑合为一体却是气势犀利的扑向了细封延。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细封延回身一见穆红鸾扑来就是脸色一变,有心想避竟有无处躲藏之感。

    眼见得剑尖到了眼前,无奈何之下只得抽刀一挡,

    “当……”

    一声响,细封延倒退几步,穆红鸾却是身子轻飘飘落到了地上,撇嘴不屑道,

    “这便是你们西夏人的第一高手?”

    心中却是暗道,

    “此人果然手下有些斤两,难怪能与长青伯仲相当!”

    细封延也是有些吃惊,

    “你……你竟比那燕姓的功力还要高!”

    穆红鸾见他一脸吃惊的样儿,不由又冷笑一声,

    “我的丈夫武艺确是稍逊我几分,你乃是他手下败将,自然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回去西宁城中,若是不然便别怪我出手太狠了!”

    细封延于武学一道之上自来都是心高气傲,在西夏年轻一辈之中可谓是第一人,到如今只遇到了一个燕岐晟可堪对手,对上穆红鸾如何肯认输!

    当下冷哼一声将手中长刀一摆应道,

    “看在你是四丫的姐姐面上,我下手容让些就是!”

    穆红鸾听了挑眉一笑,

    “哦……原来竟是冲着我们四丫来的!”

    瞧了瞧一旁早褪了惧怕,还一脸好奇探头探脑的方家娘子,突然心头灵光一闪,神色怪异的问道,

    “你不会以为是四丫成亲吧?”

    “呃……”

    细封延双唇紧闭,默然不语,穆红鸾旋即更是恼怒,

    “我们家的妹子,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想偷便想,想虏便虏的吗?”

    一个二个,个个都是这般!

    当我们家的女儿好骗是么!

    当老娘是木雕泥塑的么!

    今日先收拾你,待以后寻到了黄蕊,必还要收拾那个敢潜入蒲国公府里带走黄蕊的人!

    因念着长青对这细封延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穆红鸾也对这细封延存了三分情面,想着抓了他到西宁大牢之中,待得长青回来再行处置,此人是个人才若是能为我所用也是好事!

    只事涉自家妹子,这念头立时抛到了九宵云外,手中自然毫不留情,长剑泛起一片精光向细封延扑来,

    “当当当当……”

    瞬间细封延已是连接四剑,连着退了好几步,再低头一看手中长刀,却是已现出一个小小的豁口来,

    “咝……”

    细封延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道,

    “这女人竟如此厉害!”

    这样情形可不是对方剑利,却是因着内力灌注剑身相击时自己不敌之故!

    穆红鸾嘴角一挑,又旋身而上,她是有心想教训这西夏人一番,脚下步法展开,端得是身轻如燕,神出鬼没,体内丹田气灌体,一把长剑舞得是如蛟龙如海,毒蛇出洞,刺、挑、劈、斩、砍……,近身连着二十招,逼得细封延一时无有还手之力。

第四百一十九章 揍一顿

    细封延被打得就地一个翻滚,才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削头顶一招,却是只觉得头顶一凉,竟有散发飘落,心头更是凉道,

    “我只当燕岐晟是个高手,却没想到他的夫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只他傲娇惯了,被一个妇人打得落荒而逃,实在是比杀了他都还要难受,当下一咬牙虎吼一声,持刀扑了上来,竟是贯全身之力自头顶力劈而下,穆红鸾见状冷冷一笑,也是毫不畏惧冲上去,横剑便挡,

    “当……”

    一声震得细封延是虎口发麻,收身往回退,却那知穆红鸾手中长剑已是借力下划,向他大腿处划来,这一剑划得他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细封延大叫一声倒退几步,顾不得身上伤势,人又扑了上来,穆红鸾这一回竟是连剑都交到左手,反手收在背后,身子左躲右闪在他快如闪电的左劈右砍之下,竟只以毫厘之差,自刀光剑影之中毫发无伤的与他来了个面对面,

    “砰……”

    细封延只觉着眼前一花,穆红鸾的拳头正中他的鼻梁,这一拳打得实在,打得他眼冒金星,鼻血长流,细封延临阵经验十分丰富,心知不妙当下大吼一声,连连往后退去,想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以图再战。

    只没想到这女人手上似有千钧之军,脚下却如浮萍无根,自己一动,她立时便动,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

    “砰……”

    小腹之上又受了一拳,

    “唔……”

    弓身,五内俱裂一般疼痛,手上一痛长刀却是被人踢飞,下一脚却是正正踢在了额头之上,

    “砰……”

    细封延仰面朝天飞了起来,在方娘子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飞出去一丈来远,才轰然落地。

    穆红鸾立在原地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看着口鼻流血的细封延冷然道,

    “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绑你?”

    细封延咳嗽着费力坐了起来,

    “唔……”

    却是一脸痛楚的捂住了胸腹处,穆红鸾负手道,

    “打你这一拳我用了八分力,你现下若是乖乖呆着不动,休养半月以后身子不会留下病根,你若是敢强自行功跑走,那你就等着以后一辈子每逢刮风下雨都腹疼呕吐吧!”

    她这自然不光是功力之因,乃是打那一掌时用了些手法,在他穴位之上使了暗劲儿,这是老道士教的阴损法门,今日她恼细封延不将西宁府放在眼里,便给了他一些教训。

    细封延却是有些不信,当下强行运功想起身,果然呕出来一口血来,瞧着地上的鲜血,呆在那处良久不动身,穆红鸾见状玉容含怒,

    “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输便是输,赢便是赢,赖在这处想做赖皮狗么!”

    说罢,便上去又要动手,方娘子前头还怕他,现下见他被夫人打得口鼻冒血的样子又实在有些可怜,且前头不是说起了四丫么?

    这是同四丫相识,难道是情郎不成?

    想到这处方娘子忍不住开口道,

    “你……是不是想虏走四丫?”

    见他虽神色不变,眼珠子却是动了动,心知是说中了,当下忙道,

    “你若是想见四丫,不如跟了我们回去!”

    细封延闻言抬头瞧了她一眼,想了想,这才缓缓起身往那马车行去。

    他自然也是提得起放得下的汉子,输赢不过一条命,有何放不下的!

    只……他这般模样那里肯让四丫瞧见?

    可……若是不跟了去……

    这女人如此厉害,错过了这一回趁其不备,日后想要再带人走,那是难如登天了!

    罢!

    只要能见了她,失脸面又算得甚么?

    当下一言不发坐上了马车,穆红鸾却是一瞪眼道,

    “还想让本夫人给你驾车么?自己去前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细封延只得又下了车,爬上驭座之上自己抖缰绳调转马车,拉着方娘子往西宁城而去。

    只这回去不比来时,脸上的伤倒也罢了,只胸腹之处疼得实在诡异,仿佛肚子里还留着一个拳头一般,东一下西一下绞得肠子都似要断掉一般!

    “唔……”

    细封延额头冒着汗只得弯着腰捂着肚子,艰难的赶着车往西宁去,跑出去没有两里便迎面撞上王佑君等接应的人,这厢见着鼻青脸肿的细封延不由都是惊讶不已,

    “是你!”

    王佑君指了细封延失声道,

    “原来是你……前头你在兰州寻王某麻烦倒也罢了,现下又来了西宁捣乱婚礼,你到底意欲何为?”

    细封延对上他自然没有好脸色,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穆红鸾端坐在马上更是神色怪异莫名,

    “他……在兰州时寻过你麻烦?”

    王佑君此时也不隐瞒,将前事略略讲了一下,对穆红鸾拱手道,

    “还是弟妹技高一筹,王某人实不是他对手,若不是……险此就要丧命于他手中!”

    “哦……”

    穆红鸾听罢,将前头后头一连起来,不由的心中恍然,一时间心中七分恼怒,倒又有三分好笑起来,心中暗道,

    “这细封延真是枉称个甚么第一高手,竟是这般莽撞之人,人都会认错,看来西夏也没甚么人才了!”

    难怪偌大一个西夏被长青打成这般残废样儿!

    对上王佑君却是笑道,

    “你打不过他自是不冤,他可是西夏数一数二的高手!”

    王佑君闻言这才释然,这一众人见着细封延一面呕血一面还在艰难赶车的样儿,不由都在心中暗暗咂舌,

    “燕将军果然非常人也,这样厉害的女子也能收在房中,实乃是真汉子也!”

    前头还有羡慕燕岐晟艳福不浅之人,到这时节却只能自叹弗如,这样的女子若是降伏得了,自然是居家镇宅,出外撑场的必备良伴,只若是降伏不了,那……那就是个盘踞在后宅的一条母大虫,一家老老少少都要俯首帖耳,指东不敢往西。

    似吾等这般资质平庸,武艺更是普通之人,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守着家里同样老老实实的糟糠之妻为好!

    众人心思各异的回到城中,长思却是追出了西门去,如今听得消息狂奔回来,见着妆容花糊的方娘子忙上前一把抱了人,

    “琴娘,你无事吧!”

    方娘子被他当着众人抱在怀中,立时脸红似火忙摇头,

    “无事!无事!多亏了夫人来救我!”

    长思甚是恼恨自己无缘英雄救美,被大师姐抢了风头去,只他不能气穆红鸾,便盯着坐在驭者位上的细封延,鼻子里冒粗气,拳头握得咕吱作响,穆红鸾见状道,

    “长思,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不宜动手,此人我自有计较,你快带了新娘子去拜堂吧!”

    长思闻言只得咬牙应道,

    “大师姐,将他关进牢里,派些可靠之人看押!”

    穆红鸾闻言神秘一笑,

    “当心,不必多少人,只一人便可令得他寸步不离!”

    当下将长思等人赶去了新宅子里,先是将细封延关入大牢之中,接着又叫人去请四丫过来,四丫一脸茫然的进了牢中,见着了一身是伤的细封延立时瞪大了眼,

    “大姐姐……这……他……”

    穆红鸾瞟了一眼跌坐在草堆中的细封延,细封延低着头银牙紧咬,强忍了不抬头看四丫,又转头瞧了瞧一脸惊异却是又掩不住欢喜的四丫,不由心中暗叹,

    “早在前头说起王佑君那未婚妻寻来时,我便瞧出她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明明是真心里不愿意的,现下这情形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唉……真是女大不中留!”

    四丫想着谁还不明白吗?

    不过……看来这细封延也未必对四丫无情,做这些莽撞事儿出来,也是为了四丫,只这小子也太过目中无人了,想娶我们家的女儿没那么便宜!

    当下对四丫冷冷道,

    “这小子便是虏了方娘子的人,他敢闯我西宁府就别想轻轻松松出了这大牢,念在你们旧日有些情份,许你们叙叙旧……”

    顿了顿又瞧了瞧细封延,

    “这小子中了我一掌受伤甚重,若是谁敢私放了他走,害他丢了性命,可就……怪不得我了!”

    当下瞥了一眼白着脸的四丫,转身出了大牢,仍旧去参加长思的婚礼。

    长思的婚礼虽说是受了波折,但这也算得是好事多磨,这厢亲自抱着新娘子入了新宅,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拜过天地便送入了洞房。

    惊魂刚定的方娘子,由府里派来的两个小丫头伺候着,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又换过了衣裳,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等着长思回来,只外头宾客之中大多都是壮汉子,平日在军中不能吃酒,到今日怎么也不肯放过长思,就一轮又一轮的上来敬酒。

    长思事先也有准备,自己先配了一剂解酒的药,搓成丸子藏在身上,事先便服了两丸,只药再好也架不住这一帮莽人上来猛灌,待到二更天时人便已是醉得东倒西歪,被两个小厮架着回到洞房之中。

    方娘子取了热帕子给他擦脸,长思呻吟一声翻了个身,醉眼稀松的瞧着方娘子,呵呵的发笑,

    “琴娘!呵呵呵……琴娘……”

第四百二十章 哭求情

    长思拉着她的小手一劲儿发笑,方娘子嗔道,

    “你这是吃了多少酒,他们一个个也是坏心眼儿的,这么往死里灌你!”

    长思听了哈哈大笑,脑袋似要晃掉一般的摇着,

    “琴娘,无妨!他们这是嫉妒我福气好,能娶到你这样好的娘子!”

    方娘子笑着给他垫了一个枕头在头下面,长思一面傻笑一面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来,却是一把钥匙,一只手晃来晃去指着角落里道,

    “打……打开!”

    方娘子不明所以接过钥匙往那角落去,左右瞧了瞧,两个柜子也不知开那一个,回头瞧了瞧长思,见他只是笑便索性不问他,自己去试。

    右边的柜子打不开,左边的柜子打开现出一个檀木盒子来,伸手抱出来竟是沉甸甸的,忙抱过去给长思看,

    “是这个箱子么?”

    长思嗯嗯应道,伸手一把推开盒盖,立时现出里头满满当当的银票来,方娘子见状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呆在了那处,结结巴巴道,

    “夫……夫君……这……这……这么多……多银子?”

    长思嗯嗯哼哼也不应话,方娘子却是脸色发白急道,

    “长思……长思,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做甚坏事了!”

    自家夫君在军中大小也是一个官儿,难道……难道是暗中贪了军饷?

    想到这处方娘子怕得更凶了!

    这么多银票,一张张全是千两面值的,这一摞摞也不知是多少张,抱在怀中便如抱了个煤炉子一般,烫得人双手发抖,身子乱颤,忙伸手使劲儿推长思,

    “夫君……夫君,这到底是甚么回事呀?”

    长思这才哼哼道,

    “老……老……老道士给的!”

    “老道士!”

    方娘子自然知晓夫君口中的“老道士”是甚么人,听罢松了一口气,继而又紧张起来,

    “这么多银子,怕是……怕是他老人家多年的积蓄吧!”

    长思听了只是嘿嘿的笑,

    “放……放心!”

    那老道士抠门儿了这么多年,那坛子里的水深着呢,这么点子钱财于他不过九牛一毛!

    这厢结结巴巴同方娘子讲了老道士的来历,

    “放心!放心……老道士俗家时就是出身高门,入了道门之后嘛……”

    道家虽说讲清修,不拘身外之物,但正阳门立门数百年,信徒众多,门下也不知积累了多少产业财富,下头老道士、大道士、小道士,论资排辈按人头分配,不但是老道士有,便是入了册的穆红鸾也是有的。

    因而论起身家来,长思说老道士水深,却是决无虚言!

    方娘子不过一介偏远之地的小小妇道人家,自然也想不出夫君的师父到底是如何富有,只这些银子已是让她震惊不已,呆坐在那处也不知隔了多久,这才回过神来心慌慌的抱着银盒子问长思,

    “那……那这么多银子,放在甚么地方呀!”

    回应她的乃是长思高亢的呼噜声,她也不去管他,抱着盒子在屋中打了半天转,终是瞧见两人那张喜床上,双眼一亮,撩开床帘人便钻了进去,将盒子推入了其中,自觉已是藏好,松了一口气放心爬出来。

    瞧见床上酣睡的长思,这才忆起此时乃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只新郎倌儿已是鼾声大作,不过方娘子毕竟是成过亲的人,倒没有新嫁娘的羞怯,先给长思用热帕子擦了脸,便给他解了衣裳,露出精壮的身子,仔仔细细给他擦得干干净净。

    这才自己脱了衣裳上了床去,伸出手来自发抱了长思劲瘦的腰,把头放到他肩上,鼻息之中全是他淡淡的酒香味儿,想起床下那一盒子银票,这时才发觉自家原来嫁得不是穷小子,却是微微笑了起来,

    “真好!长思……能遇见你……真好!”

    此时间夜凉如水,寒意渗人,只洞房之中龙凤烛噼啪做响,虽无春情却有春意,暖意融融,香熏醉人,方娘子笑着合上眼,不过几息便坠入了梦中,在梦里她还在那集市中摆摊儿,遇上几个街面上的泼皮无赖,吃了面却不肯给银子,一个个歪眉吊眼上来动手动脚的,嘴上实在不干净!

    方娘子气得面红耳赤,只想着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为了讨口生活受过多少苦楚,婆家嫌弃,娘家不纳,便是靠着自己一双手挣口饭吃,也是这般艰难!

    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罢罢罢!即是你们不让我活,我便是死也要拖了你们垫背!

    抄了一把菜刀冲了过去,也没有章法,只是凭着胸中一股血勇之气,胡乱砍了过去,那些无赖汉本就为了占点子便宜,被她这般拼命的架势,给吓得倒退几步,见她又舞着刀追了出来,无赖汉们抱头鼠窜,方娘子跟着追了出去,一条长街跑了过半,终是听到有人一声暴喝,

    “住手!你们这是在做甚么!”

    说话间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方娘子转头只瞧见一双黑亮亮的眼睛……

    只这一眼便定了一生,直到她年老弥留,双眼迷蒙之时,那双苍老的眼在她眼中仍是又黑又亮,深情无限……

    一夜洞房于两人相拥之间过去,待得天明鸡叫之时,长思才睁开了眼来,转头瞧了瞧窗外,曙光初现,

    “嗯……甚么时辰了,是不是应练功了!”

    揉了揉眼转头突然瞧见睡得一脸潮红的方娘子,这才忆起自己竟是睡过了洞房之夜,

    “唉呀呀!春宵一刻值千金啦!我这也不知折了多少银子!”

    想了想,猛然一掀被子将两人罩到了其中……

    穆红鸾在府中只等着新人来奉茶,只这左等右等没见人来,便派了冬雪过去问,那派过去伺候的小丫头红着来对冬雪道,

    “新人还未起呢!”

    冬雪听了也红着脸笑,回转府里对穆红鸾道,

    “夫人,新人还未起呢!”

    穆红鸾听了已明白,自家这师弟年纪也不小了,这甫一成亲自然便如老房子着火一般,一时半刻也是无暇管旁人的,当下笑着对宝生、四丫还有付二娘子,杨大强与绿绣、紫鸳等人道,

    “都散了吧!”

    宝生闻言冲着付二娘子挤眉弄眼,付二娘子暗暗伸手拧她,两人嘻嘻笑着起身行礼,

    “大姐姐,今日天气好,我们去外头玩儿,午饭便在外头用了!”

    待得宝生与付二娘子出了门,四丫却是坐在那处一动不动,只咬着下唇瞧着穆红鸾,欲言又止的模样,穆红鸾见这情形心知她这是有话说,当下将众人摒退,

    “四丫可是有话同我说?”

    四丫踌躇半晌才问道,

    “大姐姐,你……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穆红鸾一挑眉明知故问道,

    “他……哪一个他?”

    四丫又咬唇,半晌才应道,

    “便是那……便是那细封延呀!”

    “哦……”

    穆红鸾支肘托腮,

    “你说的是他呀!”

    却是冷冷一笑道,

    “他敢闯我西宁府虏人,一顿好打关入大牢自然是免不了,这之后嘛……”

    “之后如何?可是能放他走了!”

    四丫忙截断了她的话,一脸的焦急,穆红鸾眼珠子一转恨道,

    “想得美!他乃是西夏贵族,你大姐夫征战西夏两回,他都在军中效力,还身居高位,这可是我们的敌人,如何能放……”

    顿了顿又道,

    “待得你大姐夫回来,便选个日子将他推到街口上砍头!”

    四丫一听立时脸都白了,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眼中泪花儿打转,穆红鸾见她这样儿不由心中暗叹,故意问她道,

    “你问这些做甚?可是……舍不得他?”

    说话间四丫猛然起身,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抱住了穆红鸾的双腿大哭道,

    “大姐姐,你……你就饶了他吧!”

    穆红鸾一惊,

    “你这是做甚?为何替他求情?”

    四丫哭道,

    “大姐姐,我……我一直恋着他,一直想着他,一直都没有忘了他,我……我决不能眼睁睁瞧着他被砍了头,大姐姐……我求你,我求你饶了他吧!”

    穆红鸾却是默然不语,端坐在那处静等着四丫哭了半晌,抬起一双朦胧泪眼看她时,却是面罩寒冰,口吐冷言,

    “哼!你恋着他,想着他,一直没有忘了他,你不能瞧着他被砍头,你为了他来求我?”

    四丫一面哭一面拼命点头,

    “大姐姐,他……他虽说虏了方娘子去却并未伤她性命,至于……为西夏作战,两国相争人人都是身不由己,他又有何错?”

    穆红鸾听了哈哈一笑,

    “他有错无错我不管,只他武艺高强在西夏国中很有名望,我若是放了他回去,于公于私都是大错,此人决不能放!”

    四丫心知穆红鸾此言在道理之中,她也无力反驳,只得抱着她双腿咬牙狠道,

    “大姐姐要杀他!便连我一起杀了吧!”

    穆红鸾闻言定定瞧了她半晌才问道,

    “你如此为他,连性命都不要了,他又如何对你呢?”

    四丫咬唇倔强道,

    “他是他,我是我,我为他又不求回报,自不必管他如何做!”

    此言一出穆红鸾眉头大皱,四丫这话甚么意思?

第四百二十一章 何时死

    她还当这细封延做这些事儿是为了四丫,将他们二人放在一处,自是为了能互述衷肠,明白彼此的心意,怎得听四丫此言,两人似并未说通?

    想到这处穆红鸾却是真生出三分恼怒来,当下冷冷道,

    “要死要活的,你倒是说的轻松,那远在临安的爹娘你不管了,养了你这么些年你就是这般报答二老的?”

    四丫闻言一窒,却是颓然坐倒在地,抽抽泣泣不再说话,穆红鸾冷道,

    “此事你不用管了,我自会做主!”

    当夜里穆红鸾去了大牢,见着了大牢之中的细封延,细封延身上的伤已是被四丫包扎过了,面上不过皮肉伤,只小腹处一阵阵绞痛盘坐在那处,一双眼紧紧盯着穆红鸾问道,

    “你几时杀我?”

    穆红鸾负手立在那处冷冷道,

    “你很想死?”

    细封延苦涩一笑,

    “不,我并不想死!只……你做得了主么?”

    昨日穆红鸾走后,这二人在牢中却是无言相对许久,四丫满脸疑惑的问他,

    “你……你为何要虏了方娘子?”

    细封延垂头半晌应道,

    “我……我还当是你……你要嫁人了!”

    此言一出四丫却是止不住的心头一阵狂跳,

    “你……你这话是何意?我要……我要嫁人了与你……与你何干?”

    细封延想起那一夜她醉酒之言,只当是酒后吐真言,只当她早已对自己无情,却是垂头不语,四丫见他不语,一时又摸不清他心思,便也跟着沉默下来,良久才道,

    “今日不是我成亲,乃是长思哥与方娘子成亲!”

    细封延想起那个被自己吓坏了的方娘子,才低低道,

    “嗯!你若是有暇替我同她说一声对不住,我……我并不是有心想吓她的!”

    四丫点了点头,

    “方娘子虽年轻轻就守了寡,但她心地极好,必不会怪你的……”

    想了想还是不死心又问他,

    “若今日是我嫁人,你真要虏了我去?”

    细封延点了点头,

    “为何?”

    四丫咬紧了唇,一双眼目光灼人,死死盯着他,却是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心中暗暗道,

    “说呀!说呀!只要你说一声是为了我而来,说不让我嫁人,说要嫁也只能嫁你,我便是拼着惹大姐姐发怒,也要保了你平安离去!”

    她等了良久,细封延才冒出一句道,

    “那王佑君……不是好人!”

    四丫诧道,

    “关王兄何事?”

    她一句王兄,倒是令得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立时又低下头去,

    “他似是早已婚配,与人缠纠不清……他不是个好人!”

    四丫紧接着问,

    “他不是好人?谁又是好人?”

    细封延愣在那处,心中暗想,

    “这让我如何应她,前头我已是丧家之犬,惶惶然不可终日,鼓了勇气来寻她竟是闹出这么一桩事儿来,如今我身在囹圄朝不保夕,落在了姓燕的夫妻手中,只怕生死都由不得他们来做主了,若是报了上去,说不得便同细封圭一般被押解了去临安……我这般模样又何必害她!”

    却是想了想应道,

    “那王佑君不是好人!你姐夫军中好男儿无数,总归有你的如意郎君!”

    他此言一出四丫如遭雷击,立时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听着她的抽泣之声,细封延心如刀绞,却是隐隐又有一丝欢喜,

    “原来……原来她对我还是有情的!”

    身子一颤便要伸手去拉她细白绵软的双手,却是刚触到指头又顿了在那处,收回手时猛然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四丫见状顾不得伤心,便要凑过去看他伤势,细封延一摆手,

    “无碍的!”

    四丫愣在那处,想了想低声道,

    “你若是不想与我同处一室,我现下便出去就是,只你的伤不能拖了!”

    细封延脱口道,

    “不要出去!”

    四丫闻言气道,

    “你不许我嫁王佑君,让我另嫁旁人,只这样我们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是坏我名声么,你倒底是想如何?”

    细封延立时默然,四丫银牙咬得咕吱作响,恨不能上去抓着他摇上两摇,晃上几晃,

    这男人到底是甚么心思!

    西夏战败,他们的王与太子都被押出去临安,他这时节不思想着解救,却来西宁生生搅乱一桩好好的婚事,分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若说是对自己无情,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只若说是有情,为何又要自己另嫁他人?

    这男人心里想得甚么,真恨不得拿刀来刨开看看里头是怎么长的!

    只恨虽恨,却还是舍不得他痛,颓然道,

    “罢了!你不说也罢,我去取些伤药来给你敷上!”

    当下果然去取了伤药来,小心给他敷上,大腿处的伤口瞧着血呼呼的十分吓人,只穆红鸾下手极有分寸,虽划破了皮肉但未伤及筋脉。

    四丫小心给他清洗了伤口,又仔细包扎好,其间两人都是低头不语,只一个看着他的伤,一个却是趁此时会痴痴盯着她头顶可爱的发旋,嗅着那一股子淡淡的甜香之味儿。

    事毕四丫低低道,

    “不管如何,我总要想法子救你性命的!你且等着我就是!”

    当下便收拾了东西要走,细封延瞅着机会伸手抓了她的腕子,细细的手骨上包裹的是一层柔软细滑的皮肉,捏在手中绵绵地,嫩嫩地,十分舒服,他忍不住多捏了两下,被四丫红着脸甩开,只这脸可不是羞红的,乃是气红的!

    “你即不在乎我另嫁他人,又为何在这处动手动,你是想怎样……!”

    说罢气得东西也不要了,起身快步跑走了!

    留下细封延面对一地凌乱的东西与自己的手发愣。

    明明心里想着离她远些,怎得一双手变得不似自己的了!

    他们这般各怀心思,又不肯说明,便将穆红鸾惹得恼了,今日一见着这小子手又痒了起来,不过念着自家妹子便强忍了心头怒火应道,

    “你说得倒也是,你乃是敌国将领生死自不是我能决断,不过你害得我那傻妹子日思夜想,为君憔悴,蹉跎了青春,浪费了美貌,我却是巴不得你早早的死!”

    见细封延垂头不语便又凤眼儿微眯,冷笑道,

    “想让你活很难,让你死却是极容易,一杯无色无味的毒酒下去,判一个伤重不治,再高明的仵作都验不出真伪来!”

    见他仍是垂头不语,

    “总归你是条汉子,我夫君对你也十分欣赏,便留你一个全尸吧!”

    说罢拂袖离去。

    第二日待到长思夫妻前来奉茶之时,众人却是都笑着打趣新人,宝生上去问长思道,

    “敢问长思兄,今日乃是几月几日几时啊?”

    这新婚奉茶都是第二日,从未第三日来的,长思兄倒是特立独行!

    长思自知他是揶揄自己,倒也是脸皮颇厚只是应道,

    “常言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前有古人入山修道,出来时言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今日吾洞房亦有同感,只恨道行太浅,修行不深,要不然也来个洞房一日,世上千年才是人间美事!”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方娘子却是羞得无地自容,穆红鸾见状笑道,伸手拉了方娘子往那正厅而去,

    “不必管他们,今日设了家宴,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才是!”

    席间长思与杨大强、宝生闹酒闹得不亦乐乎,付二娘子与紫鸳跟着起哄,穆红鸾与绿绣、方娘子微笑着窃窃私语,只四丫却是一脸苍白,神思不属的坐在那处,酒杯捏在手中,一杯接一杯却是连一筷子菜都不吃。

    穆红鸾虽与旁人说着话,只眼角却挂着她,心中暗有计较,待得一席散罢,众人行礼要走,穆红鸾却是将长思夫妻留了下来,

    “长思,你且等一等,我有事与你商量!”

    长思虽吃了酒但只有三分酒意,吃上几口茶便神清气爽了。

    穆红鸾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方娘子,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四丫,目光沉沉的道,

    “四丫你陪着方娘子在一旁说说话吧!”

    当下支了两人去一旁的花厅,穆红鸾便对长思问道,

    “老道士可有教过一些制毒的法门?”

    她学得乃是道门正宗,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法倒是长思学得多些。

    长思闻言变色道,

    “大师姐是要除掉甚么人么?”

    穆红鸾目光在花厅处转了一圈,口中应道,

    “确是有个人想除掉,只不想弄得声势太大,无声无息才是最好!”

    长思想了想应道,

    “当年学那些法子时曾向老道士发过誓,决不用来害人伤人,不过大师姐要用必是有大师姐的缘由,我自当为你配制!”

    穆红鸾点头又问道,

    “配制需多少时间?”

    长思应道,

    “府中的药材齐全,要配制不过一二天的事!”

    穆红鸾点头,

    “你刚新婚本不应烦你,只此事宜快不宜迟,还是快些解决为好!”

    长思点头道,

    “费不了多少功夫!”

    又隔一日果然给了穆红鸾一个瓷瓶,言道,

    “此药剂无色无味,只不过两三滴便可致人于死地,且不易被查出来!”

    穆红鸾接过来找开闻了闻,对他笑道,

    “师弟好手艺!”

第四百二十二章 今日去

    长思神色凝重问道,

    “大师姐可是要除了那细封延?”

    他回去想来想去,只想到这西夏人!

    穆红鸾点头,

    “此人乃是西夏名将,在军中极有声望,我却不想将他交往临安,便想弄个法子让他无声无息的死去!”

    “这个……”

    长思面上却有些犹豫,

    “听说长青极是欣赏此人,他虽捣乱我的婚事,我也很是恨他,只怕是其罪不至死吧!”

    穆红鸾冷笑一声,

    “这其中乃是有内情的,长思不必细问,这人我是定要他死的!”

    当下将那瓷瓶仔细收了起来。

    待到天黑之时,穆红鸾便带着那小瓷瓶到了西宁府大牢之中,细封延见着她却是神情平静,问道,

    “你来了!”

    穆红鸾点了点头,

    “正是!看来你已是知晓今日乃是你的死期!”

    细封延点头沉默,穆红鸾问道,

    “你可还有话说?”

    细封延想了想低低道,

    “我只求你一件事……以后四丫婚配,还求你让她自己作主,若是不喜欢的便不要强求她!”

    穆红鸾闻言冷笑道,

    “她心里只喜欢你,你这么说岂不是要让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细封延低头沉默半晌道,

    “你……让她忘记我吧!”

    穆红鸾闻言却是哈哈大笑,指了他骂道,

    “细封延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四丫为了你肯跪着求我,你知晓她对我说甚么吗?”

    “她……她……她说甚么?”

    “她说我若是要杀了你,便连她一块儿杀掉,她愿陪着你死,你却连对她表白心意的勇气都没有!”

    细封延听了却是猛然抬起头,

    “你……你说甚么?”

    穆红鸾冷笑道,

    “怎么……想不到么?四丫愿同你共死,你却不敢与她同生,你算甚么男人!”

    细封延听了立时虎目圆瞪,鼻息粗重,半晌却是挣扎着起身,捂着小腹跪伏了下来,

    “夫人……夫人……”

    细封延双掌紧紧的抓着地上的干草,身子都在发抖,

    “夫人……只要你能饶了细封延一命,让我与四丫在一起,这一生一世我都愿为夫人牛马!”

    细封延伏在地上却是一字一顿将这一番话说了出来,穆红鸾立在那处目光冷冷,心中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臭男人性子高傲,骨子里瞧不起女人,他肯为了四丫向我低头求饶,总算是没有辜负四丫对他的一片真心!”

    心里虽笑,面上却不言,只却自外头突然扑出来一个人来,

    “细封延!”

    四丫过去一把抱了细封延,眼泪掉了下来,却是对穆红鸾求道,

    “大姐姐,你饶了他吧!”

    穆红鸾知她在外头偷瞧,本就是为了让她瞧一瞧细封延的真心,当下装模作样长叹一声,

    “他是西夏敌将,又将前头虏人的事儿闹得整个西宁府都知晓了,这西宁府中你大姐夫也不是一手遮天,你是想让我犯下私纵敌犯之罪么?”

    实则这话乃是吓细封延与四丫的,不过自然也是真中有假,假中掺真,例如西宁府中燕岐晟确不是一手遮天,还有周亦舟等人主持着府中地方事务,只这也是燕岐晟有意为之,虽在军中势力日丰,地方之上他从不插手,一来一地一管,文官自有文官的套路,二来有周亦舟等人按月上报,临安自不会对西宁军起疑。

    因而穆红鸾才有此一说,其则她要想保了细封延下来自也是易如反掌,这厢却是为了再收拾收拾他,将怀里那小瓷瓶取了出来,扔到了细封延面前,

    “你早晚不会有命在,我一嘛将你杀了,二嘛送你去临安,让你被人羞辱一番,再推出午门去斩首,我知晓你必也不愿意的,看在四丫的面上,我留你一个全尸!”

    细封延伏在那里一双眼死死盯在那瓷瓶之上刚要伸手,突然旁边一只手一把抓着了那瓷瓶,

    “四丫!”

    细封延大惊,穆红鸾也是沉下脸来怒喝,

    “四丫,不要胡闹,这药见血封喉,一滴就会要人命!”

    细封延也伸手去抢,

    “四丫,给我!”

    四丫却是一掌推在他胸腹的伤处,推得细封延痛叫一声往后一缩,四丫抓着瓶子缩进了角落里,冲着穆红鸾惨笑一声道,

    “大姐姐,你有你的难处,我也不为难你,只他死了我也不想独活,与其瞧着他死在我面前,倒不如我先走一步,也免得我心疼而死!”

    说罢毫不迟疑,扯了瓶塞就往嘴里倒,穆红鸾大叫,

    “四丫,你疯了!”

    细封延见那晶莹剔透的药水倒入了四丫的嘴里,只觉心肝俱裂,捂着胸腹处强撑起身,一面嘴角流血一面冲过去一把抢了药瓶,低头一看药已去了小半,不由伸手去抠她的嘴,

    “快吐出来!”

    四丫紧紧捂了嘴背抵在墙角处,咕咚一声吞了下去,细封延又气又急又惊又怒又伤又悲,一颗心只觉被她抓在了手里,狠狠揉成了一团,里头的血肉糊成了一团,竟已不知甚么是疼了!

    当下颤着声儿道,

    “你……你……你怎么这么傻!”

    四丫坐在那处紧抿了唇,冲着他摇头,又使劲儿往下咽了咽口水,这下子便是抠都抠不出来了,当下双膝一软跪下来对着穆红鸾道,

    “大姐姐,劳你告诉爹娘一声,是四丫不孝,让他们伤心了!”

    穆红鸾见她那样儿真是又气又急又愤又恼指了那细封延道,

    “不过一个男人,你值得么!”

    四丫点了点头,

    “值得!”

    说话间一口血便呕了出来,细封延上去一把抱了她,

    “四丫!”

    四丫身子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对他一笑道,

    “我……我先过去……过去瞧瞧,也不知……也不知阴间有没有羊肉吃!”

    细封延已满脸是泪伸手去拭她嘴角的鲜血,却是怎么拭也拭不干净,却有泪珠儿一滴滴落到她脸上,哽咽着应道,

    “放心!有的……有的……你要吃,我……我给你做就是!”

    说罢一仰脖将那剩下的药全数给灌进了嘴里,又狠狠咽了几口,让那冰冷的液体顺着食管快速的流进了肚子里,不过几息便觉有一团火热在丹田升起,

    “呕……”

    一口黑血给吐了出来,细封延忙扯了袖子去擦四丫的脸,此时四丫已是眼儿紧闭,没有了气息,细封延细细给她擦了脸,一面擦一面沉声道,

    “求你……将我们埋在一处吧!”

    穆红鸾见这情形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这两人情意坚贞同赴黄泉的样儿,倒让自己生生做了这恶人!

    当下气道,

    “想得美!我好好一个妹子给了你,还想死后都赖上我!”

    要埋一块儿,以后让你们的儿孙埋去,我这做大姐的说不得还要死在前头呢!

    细封延听了只当她恶毒至此不由抬头怒道,

    “你……你为何如此狠心!”

    说话间一口黑血又给吐了出来,眼前的人影已是恍惚了起来,耳边只隐隐听这恶毒的女人应道,

    “你为何如此榆木脑袋?四丫也不知是不是眼瞎,怎么就瞧上你这么个尽在肚子里打官司的男人,以后的日子只怕是辛苦了!”

    “你……”

    细封延还想说话,却是眼前一黑人已软倒在地,一只手却还是死死抓着四丫的手。

    穆红鸾叉腰立在牢中,看着这一对“苦命”的鸳鸯,气得跺脚叫道,

    “热闹看够了,你还不快出来!”

    长思嘿嘿笑着从牢门外钻了进去,啧啧作声的转着两人转了两转,

    “没想到我们家四丫倒是敢恨敢爱的性子!”

    穆红鸾气得白眼一翻,

    “真是便宜这小子!”

    又问长思,

    “你这药她服下去可是无事?”

    长思笑道,

    “我这药全是用的好药,本有活血化淤,安神助眠,修复功力的神效,原是为了给这小子吃了治伤,现在被四丫吃了,这小子不过多疼几天而已,无碍的!”

    穆红鸾听了有些不放心

    “怎得他们都吐血了!”

    长思道,

    “前头你不是说要吓吓他么,我就将活血的药下得重了些,是想让他吐出肚子里的淤血,四丫身子康健吃下去有些伤胃,倒也无妨不过养几日,连着喝半月的清粥而已!”

    这药只是瞧着吓人,实则于身子有大好处,大师姐当着面说甚么要药死这小子,背地里将他与四丫的事儿一讲,他才明白这小子当日虏方娘子是为了甚么!

    穆红鸾闻言放下心来,瞧着四丫气道,

    “没想到我们老穆家还出了一个情种,我本是想借着药让她瞧瞧这小子的真心,没想到她竟抢过去喝了!”

    长思哈哈笑着踢了踢倒在地上的细封延,

    “前头我还记恨这小子,现下嘛……这口气却是出了!”

    这小子一身是伤,又惊又吓不养上个半年,只怕功夫不能回复从前,这也是够惨了!

    不由心中暗暗庆幸,

    “幸喜的我们家方娘子与娘家人少有来往,若是也遇上个这么厉害的大姨子,这日子过得也是难受了些!”

    想到这处不由恨意尽去,又同情起细封延来!

    待到四丫醒过来时已是三日之后,睁开眼却见得窗外一片金黄,温暖的朝阳照在脸上,晃得眼儿流出泪来,

    “唔!”

第四百二十三章 见真心

    四丫侧过脸伸手抹了眼泪,这才看清楚现下是在自己的闺房之中,

    “唔……”

    翻身起床,左右四顾,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只心中暗道,

    “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又或是在地府之中也有个一样的屋子?”

    正乱想间有人端了托盘进来,上头热气腾腾一碗汤,传来的正是羊肉汤的香味儿,四丫不由瞪大了眼,

    “地府之中当真有羊肉汤?”

    穆红鸾听了,过去没好气一指戳在她额头上,

    “你睡傻了吧!还不快过来喝一口!”

    四丫抬头见着穆红鸾那张明艳的脸,

    “大姐姐!”

    穆红鸾嗔道,

    “叫甚么叫,还不快过来喝汤!”

    四丫呆愣愣被她拉着到桌前,喝了一口汤顿觉一股子温暖流入腹中,人也清明了不少,

    “大姐姐,我……我没有死!”

    穆红鸾应道,

    “你若是死了,我回了临安如何同爹娘交待!”

    说起爹娘四丫却是面现愧意,

    “不干你的事儿,是我……是我对不住二老!”

    穆红鸾又伸手指头戳她,

    “总算你还有些良心……傻不傻你!那药我是用来吓细封延的,倒让你给抢过去喝了,也不怕真药死你!”

    四丫一听立时杏眼圆瞪,

    “吓他……他没有死!”

    穆红鸾没好气翻了白眼,

    “他要是死了,你还不恨死我!”

    “我……”

    四丫搁了碗腾得站了起来,穆红鸾愠道,

    “坐下!”

    四丫忙依言又坐下了,

    “把汤喝了!”

    四丫乖乖喝汤,听穆红鸾道,

    “那药本是为了给他疗伤的,我吓唬他乃是为了让他口吐真言,却没想到被你傻瓜抢了过去,不过总算他对你还算是有情……”

    四丫闻言又惊又喜伸手拉她袖子,

    “那……那大姐姐你不会杀他了吧?”

    “放心,他不会死的,不过那药要一口饮尽才能尽全功,被你这么一喝,他还要多养些时日!”

    见四丫埋着脸偷偷儿笑,忍不住又一指头戳过去,

    “爹娘养我们几个如何艰难,你若是还敢这般不惜性命,你信不信我连死了都不让你们埋到一处去!”

    四丫忙连连点头,

    “大姐姐放心,我……我以后决不敢如此了!”

    穆红鸾闻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把汤喝完再去见他,他身上有伤睡得要久些,怕还要两日才能醒来!”

    话音刚落四丫已是扔了空碗,人跑了出去。

    穆红鸾笑着摇头,

    “真是女大不中留!”

    这时节突然觉着长青确是有先见之明,这是妹子倒也罢了,若是自家女儿摆出一副女生外像,一心想着外头男人的样儿,慢说是长青便是自己也要气得够呛!

    想来想去,还是我们家丑奴好!

    以他的容貌定是勾得旁人家的女儿神魂颠倒,入了我们家门来!

    隔了三日细封延在天黑时醒了过来,睁开眼时便见着四丫正端坐在身旁,正低头借着灯光绣着甚么,眨了眨眼猛然伸手抓了她,

    “四丫!”

    四丫转过头对他欣然一笑,

    “你……”

    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人给死死按进了怀里,灼热的吻雨点般落到了她脸上、唇上、额头、耳上……

    “四丫,我们死也在一处的……别怕,到了这处我决不会同你分开的!”

    四丫在怀里脸红似火,嗯了一声应道,

    “我们……我们……没死呢!”

    她说得小声,只可惜细封延此时半个字儿没听进去,紧紧抱着她喃喃道,

    “那可恶的女人不肯将我们埋在一处,总算我们的身子不在一处,魂儿还是在一处的!这一回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都不分开!”

    四丫听是心里甜得如掉进了蜜里一般,开口问他,

    “我们到了地府在一处,若是我们没有死,你是不是又想让我嫁别人!”

    细封延听了连连摇头,

    “不!我决不会让你嫁给旁人,若是那可恶的女人敢阻挠我们,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杀了她带你走!”

    四丫听着原本的笑脸一收,就着手里的绣花针狠狠扎了他一针,

    “你可瞧清楚了,我们没死呢!不许说我大姐姐坏话!”

    “咝!”

    细封延挨了一记,这才清醒过来,当下左右瞧了瞧,果然没有想像之中的鬼气森森,愁云惨雾,

    “我们……我们没死?”

    四丫放了手中的东西,转身去拿桌上温着的药汁,

    “没有死!大姐姐那药乃是给你疗伤的!”

    细封延愣愣接过药来,

    “她为何不杀我?”

    “她……她这是为了我……”

    四丫红着脸道,

    “她知晓我……我一心挂在你身上,你若是死了……我……我必不会独活,便拿药试一试你!”

    细封延一口喝干苦涩的药汁,立时神智一清,将这前前后后想了个明白不由苦笑,

    “她为何如此耍弄于我?”

    四丫白了他一眼道,

    “谁让你……谁让你……嘴硬!”

    自家的妹子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偏偏那男人还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儿,明明是为了妹子而来,却偏偏嘴上不认,如何不让人又恼又怒,以大姐姐的脾气没再揍你一顿,已是瞧在我的面子上了!

    细封延闻言便去拉四丫的手,

    “是我……是我没有早些回应你的情意,若是我能早些……”

    四丫忙道,

    “现下也不晚呀!总归……总归你回来寻我了!”

    细封延苦笑道,

    “只是现在我无家无业,你跟着我要受苦的!”

    四丫听了却是一笑,应道,

    “不跟你在一处,便受相思之苦,跟了你受清贫之苦,若左右都是苦,我倒宁愿同你在一处日日相对,便是苦亦也做了甜!”

    细封延听了又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四丫!”

    瞧着那白嫩嫩,红扑扑的小脸上,润嘟嘟的红唇,又香又软让人忍不住重重亲了下去……

    “嗯哼!”

    屋外却是有人做了个响动,两人忙红着脸分开,四丫低头整了整衣衫,却见得门吱呀打开,那气势凛人的红衣丽人移步进了屋中,柳叶眉儿一挑朗声道,

    “细封延!我妹子清清白白,一个好好的女儿家,一无媒二无聘的,让你又抱又亲,怎么着?你是打算占了便宜便跑么?”

    细封延此时间见着自家这未来大姨姐,想起来她的厉害却是心里止不住的发怵,他前头不服燕岐晟,现下倒是佩服他得紧了,

    “这样的女人,要是在辽国做了个掌权的太后,那还有大宁与西夏在呀!”

    要知晓现在的辽皇耶律也若是没有太后肖野花的支持,如何能弑父弑兄之后还稳稳坐在宝座之上?

    在他看来那肖野花只怕还比不上自家大姨姐厉害!

    看来只有姓燕那小子敢娶这样的女人!

    这厢下了床摇摇晃晃立在床边,却是在四丫惊呼之中,突然单膝跪了下来,对穆红鸾诚心诚意道,

    “夫人!我细封延决不是那负心忘义之人,我必会对她珍爱一生一世,以命为誓但有违背当死于万马蹄下!”

    “嗯……这话总算还能听得入耳!”

    穆红鸾听得点头,瞧了一眼热泪盈眶的四丫,暗啐一口道,

    “没见识的丫头,只这两三句话就让你掉眼泪了,没出息!”

    不过总算细封延的一番话让她满意了不少,又问道,

    “你即是喜欢我妹子,预备以何为聘迎娶她?”

    “这个……”

    细封延想了想应道,

    “我在西夏国内还有一些财产,只……只现下也不知如何了!”

    此时西夏国内一片混乱,细封氏族中他父母早已身死,倒还有几位叔父,只那些人比荒原狼更狡猾贪婪,只怕那点子东西早被人给霸占完了!

    穆红鸾闻言皱眉,

    “那就是说你现下是无产无业无根无基了?”

    细封延面色尴尬,一旁的四丫如何舍得他受委屈,忙接话道,

    “大姐姐,我……我不要聘礼的!只要他的人就好!”

    穆红鸾瞪她一眼,

    这傻丫头,以前还当她是外憨内精没想到遇上个细封延,便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傻成一团了!

    当下叹了一口气摆手道,

    “罢!知晓你没有家底,也不敢要求你了,这聘礼便欠着吧!”

    顿了顿又问他,

    “你之后打算如何?”

    细封延想了想道,

    “我对争权夺利已是厌倦,想带着四丫四处游览天下名川大山,这世上风光无限,实在没有必要将自己困在那名利场上!”

    “嗯!这是好事!”

    穆红鸾再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这小子识时务,现下回西夏去只怕是掉进泥潭里想再出来也难了!

    瞧了一眼满心满眼欢喜的妹子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罢!你们走了也好,远离是非自在逍遥!”

    想了想又道,

    “先在这西宁养一阵子伤,待得功力恢复才许远行……届时估摸着我们也要回临安了,你们跟着我回临安去……不管如何总归要去拜见二老双亲才是的!”

    这外邦小子还是个西夏贵族呢,怎么就半点子规矩不懂?

    旁人家养得好好的女儿,说要便要,说弄走便走,无媒无聘更不过了父母当面,难道还要四丫跟着他私奔,一辈子没有名份不成!

第四百二十四章 暗告密

    穆红鸾又问细封延,

    “你在西夏可有亲人要拜别?”

    细封延苦笑摇头道,

    “没有,只有细封圭自小抚养我,如今他也身在临安了!”

    真要去见的话,又能见着的话,去临安倒也一方二便!

    穆红鸾点头,

    “即是如此你先好好休养,不过西宁城中人多眼杂,我使个法子将你送了城去,你们到山中休养去!”

    便去那放狐狸的山中,四丫最是熟悉了!

    两人听了都是欢喜,四丫上前一把抱了穆红鸾的纤细的腰肢,

    “大姐姐你真好!”

    穆红鸾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上,

    “你个赔钱货,起开去!”

    真正是个赔钱货,你当甚么游历各地是那么轻巧的么!

    俗话说穷家富路,没点银子你只有跟着他一路乞讨做个叫化婆子,还看甚么名山大川,游甚么风景名胜,这小子一穷二白,身无分文还不是只有靠着岳家给银子!

    爹娘一生操劳好不易有了些积蓄,总不能让他们出这银子吧!

    还不是老娘来出,总归公爹与长青爱护我,给我的私产不少,还有老道士那头的也有一些,要不然还供不起你们呢!

    说来说去还是沾了蒲国公府的光!

    当下狠狠瞪了细封延一眼拉了四丫便走,

    “还没成亲呢!你们两个给我安份些!”

    四丫呵呵傻笑着冲着细封延挥挥手,嘴里无声道,

    “好好休息!”

    细封延立在那处灿然一笑,冲她挥了挥手,立时看呆了四丫,

    “他……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笑过呢!”

    ……

    穆红鸾却是让人寻了一个在街头倒毙的流浪汉,连夜送入牢中扮做伤重而死的细封延,杨大强对她道,

    “表妹,虽说寻的死尸与那细封延有几分相似,只若是有心人想查必是能查出来的!”

    穆红鸾点头冷哼了一声,

    “这西宁城中若说谁是有心人,那便只有那周亦舟了,军中都是我们的人自不用怕,而那周亦舟嘛!”

    长青走时也曾同她说过,

    “此一回入临安献虏说不得不再回西宁,我在军中悉心细营的势力必不能丢,前头我已是做了安排,后头又有韩伏虎来投,西北一地可稍安,只兰州、西宁两地文官一系,也要尽入囊中才是,此事我已是与韩伏虎商议过,临安会派人过来,西宁这头周亦舟等人若是识时务倒也罢了,若是不识时务……”

    之后的话不说也明白,穆红鸾知晓长青的安排,她一个内宅的妇人也不必插手此事,不过现下牵扯到了细封延,提前出手也无妨。

    当下对杨大强道,

    “你派几个身手可靠之人去盯着那周亦舟,及几个衙门之中与周亦舟亲近之人!”

    “是!”

    杨大强领命而去,穆红鸾负手立在燕岐晟的书房之中,看了看书桌上还有看了一半的兵书,伸手合上,纤长的手指在封面上划过,

    “西宁军中的变化,迟早都要传入周亦舟耳中,这一回便当是个试探,若是周亦舟要改投就罢了,若是他要忠君……那便只有对不住了!”

    只这一番也没有用多少时日,待的细封延与四丫离开两日后,杨大强便回来报道,

    “表妹,那周亦舟的人果然去过大牢,询过狱卒,昨夜又提问过了仵作……”

    穆红鸾闻言点了点头,

    “他乃是地方官儿,总理地方治安典狱,大牢之中死了一个人,他自然是要过问,待看他之后如何应对吧!”

    若是有心来投必会来询,若是无心……

    当晚周亦舟的书房之中却是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周亦舟一张清瘦的脸,竟显出几分憔悴来,把手中的笔放下,提起信纸来吹了几吹,将上头的墨迹吹干,小心折好放入信封之中,张口叫人,

    “来人!”

    “老爷!”

    外头有人应声进来,

    “叫了王十七进来!”

    “是!”

    外头那生得普普通通农家汉子模样的王十七走了进来,周亦舟将信交给他,

    “将这封信还如之前一般送出去!”

    “是!”

    王十七上来将信揣入怀中,周亦舟抬手揉了揉眉间,叮嘱道,

    “小心些,如今西宁府中燕岐晟虽说离开,但实则外松内紧,小心别让人盯上了!”

    “是!”

    王十七应了一声缓缓的退入黑暗之中。

    第二日天色刚亮,王十七一身粗布衣裳,混在采买的下人之中出了府,却是转过一处街口便朝另一处巷口拐了进去,入了巷口不过百步立时心生预兆,缓下步来猛然回头,只见两名壮汉正肩并了肩向他走来。

    再回头前路也走来了两人,王十七脸色阴沉,缓缓退至墙边,刚要作势纵身,却见得墙头之上突然现身出一人,

    “啾……”

    一只吹箭自对面射来,正正射中王十七的胸口,

    “唔……”

    王十七伸手捂了胸口,只觉胸口处一阵发麻,心知必是毒箭,暗道不好,忙伸手入怀中将那封信扯出来,往自己的口中一塞,那信一入口便立时有人上来一脚踢在他腹中,

    “呕……”

    王十七肚子上重重挨了一下,嘴里的东西便吐了出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听得有人说话道,

    “信和人都带走!”

    不过一时三刻,杨大强已进来见了穆红鸾,

    “表妹,周亦舟派了人往外头送信!”

    穆红鸾闻言冷冷一笑,

    “信呢?”

    杨大强将那一角浸湿的信奉了上来,穆红鸾拆开一看立时笑了出来,

    “看来这姓周倒是对燕守敬忠心!”

    又问道,

    “那送信的人呢?”

    “已是被我们的人抓了起来……”

    “开口了没有?”

    “还未曾……”

    “想法子尽快把他的嘴给撬开,顺着藤给我摸过去!”

    “是!”

    杨大强下去了。

    那王十七虽是个忠心的汉子,只也抵不了那些逼人开口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便吐露了出来,杨大强一面派人顺着摸过去,一面又回来禀报穆红鸾,穆红鸾听了冷笑,

    “即是这姓周的不识时务,我们也不必给他留甚么情面了!”

    这日天刚擦黑,穆红鸾就只带着紫鸳与夏竹两个身边人,坐了一辆平顶小车往周亦舟的府上而来,口中只言有要事见周通判,周亦舟在书房之中闻报眉头大皱,

    “燕夫人到此有何要事,竟指明了要见我?”

    门子应道,

    “燕夫人说是有关那死在大牢里的西夏人之事…………”

    周亦舟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旁的心腹师爷见状便道,

    “大人,那燕岐晟谋反作乱,正在自投罗网的路上,他在军中多有布置,我们送出去的信还未有回音,此时还不宜掀开盖子,面上的功夫还需要做的,大人只管见那妇人便是!”

    周亦舟点头冷笑道,

    “前头我们的布置已是在进行,再有了我这后头一封信,必能将那燕岐晟置于死地,只要等到朝廷派下人来,这西宁军中风气必为之一肃!”

    心腹师爷提醒道,

    “大人,听说那妇人极是凶悍,又有功夫在身,只怕还要左右埋伏些人才是!”

    周亦舟听了一摆手道,

    “妇道人家,便是练过又如何,在我这府上,左右都是我的人,难道她还敢当众谋害朝廷命官不成!”

    心中暗道,

    “这妇人也不过是仗着生的美貌,有男人在背后撑腰而已,有甚么可怕的!”

    当下却是整了整衣衫,对外头候着的门子道,

    “请了将军夫人进来!”

    “是!”

    不多时外头脚步声起,却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里头银素的衣衫,外头大红的披风,头带帷帽,缓步进来,只闻香风阵阵,娉婷阿娜之姿,虽未见真容也已令人一见惊艳了。

    周亦舟与自己那心腹师爷见了心中都是暗叹,

    “以此女姿色入了皇宫,必也是艳冠一时的角色,只可惜跟了那燕岐晟贼子,谋反可是大罪,一家上下全要诛连,只怕隔不了多久便要香消玉陨了!”

    穆红鸾进来,周亦舟忙起身拱手行礼,

    “夫人!”

    穆红鸾回礼,

    “周大人!”

    一旁又有师爷上前行礼,两厢落座,有书童奉上清茶,周亦舟问道,

    “夫人,不知此时来访是有何要事?”

    穆红鸾看了看左右,却是示意一旁的紫鸳道,

    “去将房门掩上!”

    紫鸳依言过去将房门掩上,周亦舟与那师爷倒是未起疑心,只当她有话要说,左右这房中还自己人呢。

    却见得穆红鸾站起身来,一面说一面缓步向周亦舟走了过去,

    “周大人,前头我不是抓了一个西夏人么,大人可知此人来历?”

    周亦舟倒是真不知那人来历,他是文官未上阵,又西宁军都尽在燕岐晟的掌握之中,便是他想寻一个认得细封延的人出来指认,也进不了军营。

    自燕氏夫妇到此地亦始,他得到了密旨便是监视燕岐晟的动静,将他在西宁诸事一一禀报,又要想法子罗织罪名扣到燕岐晟头上,密告他一番。

    只文武不同,军中诸事他打探不得,这一回西夏人入大牢倒是让他寻着了机会,暗中查出那西夏人并未死,却是被人寻了一个样貌相似的死尸顶替。

第四百二十五章 暗中谋

    在这西宁府中,周亦舟若是动用官府的人去查,必是会引了对方警觉,幸喜官家早有先见之明,早早为他留下暗桩并有高手在,只要将信送到届时必有人来助他,只要想法子将那西夏人拿住,有证有据必能告燕岐晟一个里通外国,勾结外敌之罪!

    他自是不知晓,自己的家仆王十七已是被人拿下,从嘴里掏出来不少东西。

    只听穆红鸾有此一问,便忙问道,

    “夫人有此一问,难道是知晓此人是谁?”

    穆红鸾娇笑一声又走近了一步,低声道,

    “大人,此人乃是西夏国有名的高手……细封延!”

    “细封延!”

    周亦舟闻听也是一愣,细封延此人之名他也是有所耳闻,乃是西夏大族细封氏中有名的高手,西夏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

    又听得穆红鸾低低道,

    “那大人可知他未死?”

    “哦……”

    周亦舟脸上神情一动,身子凑了些过去,只闻得香风阵阵,神思一飘,

    “你……”

    一个“你”字刚出口,便见对方一只素白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轻轻一指点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周亦舟立时便身子一麻,说不出话来了,

    “嚯……”

    周亦舟瞪大了眼,却听得眼前这美艳的女子娇声笑道,

    “周大人,那细封延是我放走的呢……你不是想让人寻他么?你想不想知晓他现在身在何处?”

    周亦舟一双眼瞪得快要凸出来了,只喉咙里却是发不出一点儿声响来,目光自眼前的妇人身上移开,瞧向自己的师爷想让他呼叫外头伺候的人,却见那师爷早已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也不知是生是死,

    “嚯……嚯……”

    周亦舟又将目光移到穆红鸾身上,

    无知妇人……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若是……若是敢动了本官,便是……便是蒲国公府都保不了你!

    他想叫想吼想大声斥责,但喉咙里只能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喘气声儿,却是半个字儿都吐不出来,穆红鸾见了笑道,

    “大人不必着急,大人想说的话我自会让大人换个地儿说个够的!”

    当下过去开了书房后窗,便有人翻了进来,周亦舟见着其中一个,一双眼都要瞪出眼眶来了,

    “嚯……”

    那人冲着他笑了笑,拱手道,

    “本官乃是西宁通判周亦舟,还要借这位仁兄的衣衫一用!”

    当下上来扛了周亦舟转到屏风后头,将他扔到了书房之中用来小歇的软榻之上,衣裳全数给扒了,两下这么一换,再转出来时已是同周亦舟有七八分相似了,长思又比照着周亦舟的脸庞再微微调整了一番,便有九分相似了,当下笑道,

    “你这样儿外人是瞧不出来的,只内宅里自家的夫人怕是要察觉出不妥当来!”

    外头人不同上官亲近,但家中的妇人可是要与自家夫君亲近的!

    那假周亦舟却是冲着一旁换了衣裳的的真周亦舟笑道,

    “周兄放心,你那夫人人老珠黄我也无有兴致,几位小妾生得虽美貌,但个个都痴缠的很,近日公事繁忙,却是无暇顾及她们呢!”

    “嚯……”

    你们……你们是早有预谋……连我后宅之事都打探的一清二楚,你们早怀有歹心!

    长思过去扛了那眼眶子都瞪出血来的周亦舟,由另两人护着自后窗又跳了出去,转头那地上的师爷已被人给拍醒。

    那师爷醒来瞧了瞧端坐在一旁的将军夫人,又见自家大人也坐在那处看着他,捂着发疼的后颈半晌忆起来前头的事儿,指了紫鸳道,

    “你……你……是你打的我!”

    紫鸳冲着他微微一笑道,

    “您说甚么呢!奴婢不懂!”

    那师爷左右瞧了瞧忙过去对周亦舟道,

    “大人,小的被人打昏了!”

    周亦舟应道,

    “师爷,你适才乃是一时气血不畅,胸口憋闷昏了过去,哪里有人打你!”

    “这……这……”

    师爷反手摸了颈上那一片红肿之处,

    “不对呀……大人,明明是有人打了我!”

    说话间穆红鸾却是站起了身,盈盈一福,

    “大人,话已说完,妾身便要回去了!”

    周亦舟也起身客气道,

    “送夫人!”

    这厢在师爷又惊又疑又是不解的目光之中送了穆红鸾出去,回来取了一旁的茶水道,

    “师爷,怕是有些累了,先喝一口茶水吧!”

    师爷不疑灌了一大口茶道,

    “大人,我后颈发疼,确是那丫头打昏了我!”

    周亦舟对他笑而不应,指了那茶水问道,

    “你可知这是甚么?”

    师爷摇头不知,周亦舟笑得诡异,

    “这乃是一杯下过毒的茶水……”

    ……

    且不管那假周亦舟如何对心腹师爷威逼利诱,逼其就范,只说那真周亦舟被带走,却是安置在一处密牢之中,他乃是文官,十年寒窗学得文武艺卖与了帝王家,原想着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却那知这一卖竟连自家一个身子都给卖了进去。

    被人弄进这地牢之中,严刑拷打,每日按着三餐招呼鞭子,打得那是体无完肤,鲜血淋漓,一颗忠君爱国之心也是抵消不了皮肉之剧痛,不过二日便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穆红鸾听了连夜派了人送信给燕岐晟,却是神色凝重,

    “算着日子,他们应是已过京兆府了,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派去送信的双人四骑,日夜不歇,五日之后追上了大军,这厢亲卫来报,

    “将军,夫人自西宁派人送信来,说是有十分紧要之事!”

    燕岐晟听得心里一凛,

    “难道是长真有事?”

    军中之事他已是安排妥当,其余杂事尽付可信之人,只长真母子他并未交待,他素知长真能耐也是半分不担心的,但今日却有信到,却是为了何事?

    当下忙道,

    “叫人进来!”

    送信的人进来,却是府中的暗卫,燕岐晟更是心头一沉,接过信一把撕了看,半晌却是挑眉大笑

    “长真真是我的福星也!”

    当下叫了人进来一番吩咐。

    如此又往前行,一路平安无事,只到了江宁府时,便有来报却是那太尉刘通亲自前来相迎,燕岐晟闻报忙迎出帐去,见着须发皆白的刘通便要伏身行礼,刘通见状忙抢上两步过来扶道,

    “将军不必多礼!将军此一番大胜,扬我大宁国威,振我大宁士气,朝野上下无不欢欣,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燕岐晟忙拱手连称不敢,只说是全承明君圣德之气,大军所到之处,敌人无不望南而色变,纳头皆跪服……

    左右恭维的话儿又不要银子,说了不过磨磨牙罢了,说得人不信听得人要是信了,那也是他自己傻,怪不得旁人!

    这厢场面话儿说了一大堆,请了刘通入大帐之中再行叙话,又坐下废话一箩筐,刘通便问那西夏王与太子何在。

    燕岐晟请了他移驾往那关押之处详看,刘通过来果然见那囚车之中有细封圭与太子细封尚明,只他是万万没想到,细封圭见着他突然大叫一声道,

    “太尉救我!”

    这帐中众人皆是一愣,面色各异不敢吱声,一时之间这大帐之中却是突然静了下来,刘通老儿不愧是老奸巨滑见此情形,却是沉下脸来厉声喝道,

    “尔乃西夏国主,若要求饶还请到大殿之上叩拜我主,求得我主宽恕才是!”

    一句话说出,众人这才纷纷点头应道,

    “太尉所言甚是!一切需得官家作主才是!”

    只那细封圭却是盯着刘通愤愤不已,燕岐晟见状忙将刘通引了出来,

    “太尉,那细封圭如今便如疯狗一般,四处乱咬,不必管会他!”

    刘通听了一抚白花花的胡须道,

    “虽说是阶下之囚但总算乃是一国之君,还是要善待他才是!”

    燕岐晟拱手应道,

    “谨遵太尉之命!”

    刘通点头笑道,

    “好好好!孺子可教,前途无量啊!”

    燕岐晟又是一番谦逊。

    因着刘通到来,却是有官船来接,献俘的大军便转登官船,要坐船回临安。

    在江宁府休整一日,第二日扬帆起锚往临安行去,因是官船又平又稳,又吃水极深到了夜里便未靠岸,只抛下了锚停泊在江心之中,待得一轮明月高高在天时,却听得那关押着细封圭与细封尚明的大船之上,突然转来一阵锣鼓之声,

    “来人啊!来人啊!”

    燕岐晟在前头那船人听得喧哗,忙自床上翻身坐起,拉开舱门一看,却见得亲卫跑来禀道,

    “将军,那细封圭与细封尚明被人杀了!”

    “什么!”

    燕岐晟虎目圆瞪,几步到了船尾甲板之上,往后面那艘船望去,却见得一片火把通明,今日当值的关飞鹰,高大的身影正在甲板之上来回奔走,

    “给我搜!给我搜……把人给我搜出来!”

    燕岐晟见状也等不得小船慢悠悠划过去,却是提气纵身人便立在了那船首船尾相连的粗大缆绳之上,那缆绳晃了几晃,又摇了三摇,燕岐晟的一双脚便如粘在了上头纹丝不动,一个高大的身子如风中的柳叶飘来飘去,却是并不掉落。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夜刺杀

    燕岐晟立在那粗大的缆绳上,身子晃了几晃,待得稳住之后,脚尖一点人已飞掠到两船之间,再在绳上一点,人便落到了甲板之上,关飞鹰见着他拱手急道,

    “将军!”

    燕岐晟沉下脸问道,

    “怎么回事儿?”

    关飞鹰应道,

    “西夏王被人刺杀了!”

    燕岐晟闻听一言不发,大踏步去了底舱之中,果然见得那西夏王细封圭被人一剑割破了喉咙,瞪大了眼做死不瞑目之状,燕岐晟过去一摸尸体,却是犹带着体温,喉头处的伤口还在出血,看来是刚死不久。

    另一旁的细封尚明也是伏倒在地,燕岐晟过去将他翻过身子来,胸前中了一剑,伸手一探鼻息之间,竟还有一些气息,当下忙道,

    “这个还有气息,快叫人来施救!”

    关飞鹰见状忙传下令去,燕岐晟阴着脸起身,目光在这底舱中巡视一番,阴着脸道,

    “这乃是封密的底舱,外头不但有三重看守,门上还有铜锁锁门,刺客是如何打开舱门的?”

    关飞鹰忙道,

    “将军,今夜轮到末将值夜,钥匙一直随身携带,又有末将一直带着兵士在这附近巡逻,每隔半柱香便会巡过此地,并没听到任何动静!”

    燕岐晟闻听不由冷冷道,

    “刺客不是从外面进来的,这乃是御造监造的官船,全数用了五指厚的硬木所制,关上了门任里头如何呼喝,外头都不会听到的,你们自然听不出动静来……”

    顿了顿又道,

    “不过……即然不是从外头进来的,自然便是在这里头……”

    目光在舱中游离,

    “给我把这里一寸寸的仔细搜查!”

    立时便有一队兵士进来,人人手拿火把将这小小的一个底舱照得如同白昼,众人用刀柄一点点的敲打,果然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人叫道,

    “将军,这处有空洞之声!”

    燕岐晟过去手指关节在墙壁之上轻轻叩响,果然声响不同,曲指成爪功力灌注之间,坚硬的木料竟如豆腐一般,被生生插入五指,再往外一提,

    “咔……”

    一声,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便被生生提了出来,露出一个可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来,燕岐晟拿了火把照了照,冷冷一笑,

    “果然是有内奸!”

    这官船底舱乃是分隔了几间,中间最大的一间便是用来关押西夏王与太子的,若不是有内奸,且事先在隔墙之中弄出来一个活动的木板来,如何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其中将细封圭杀死?

    “关飞鹰!”

    “将军!”

    “将这船上所有人统统给召到甲板之上!”

    “是!”

    这船上本就是单独关押西夏王与太子的所在,上头除了看守的兵士便只有操船的船工,全数人聚到了一处。

    要查内奸说起来也是十分简单,一人行踪需得寻出三人可相印证,若是不能分说明白便以内奸论处,除却巡逻的一队自然好相互做证,旁的兵士都是八人一舱睡在一处,入睡之时各人能相互做证,只其中两人,一个是船上的伙夫,在灶间做吃食,另一个叫做林有旺的兵士却是脸色惨白,紧咬双唇。

    燕岐晟看了看他,让人将他拖了下去,

    “给本将军好好审审!”

    “是!”

    处置完船上的事儿,便有人来报,

    “将军,太尉有请!”

    燕岐晟嘴角一勾,便坐了小船到刘通那船上,厅堂之上灯火通明,刘通双眉紧锁端坐在上方,见燕岐晟进来行礼却是喝道,

    “燕岐晟你可知罪!”

    燕岐晟低头拱手,

    “大人为何问罪,末将不知何罪之有!”

    刘通闻言气得胡子一翘,重重一拍身旁桌面,

    “你还敢嘴硬狡辩,那西夏王在你的看守之下居然被人所杀,你这乃是玩忽职守之罪,你还有何话说!”

    言罢又左右四顾,大声喝道,

    “来人!给我将这小子拿下,待得入京,本官要押着他亲自上大殿请陛下治罪!”

    这厢果然左右跳出了早已埋伏好的人来,大声叱喝着便要逼上来,燕岐晟身后自有亲卫,见状立时伸手去拔腰间佩刀,

    “你们谁敢!”

    一声唿哨,外头值守的兵士立时冲了进来,将燕岐晟团团转在当中,刘通手下之人见状也拔刀在手,逼了上来。

    刘通见状混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阴恻恻道,

    “燕将军,你这是何意?那西夏王细封圭之死你有不可推卸之责,老夫身为你的上官,拿你有何不妥,你竟敢持器反抗,你这是想造反不成!”

    说罢一摆手道,

    “来人!将这一帮忤逆叛乱的贼子拿下!”

    说话间刘通的人又逼近了两步,燕岐晟这手下一干人本就是骄兵悍将,除了燕岐晟谁都不服,如何肯束手就擒,当下自然便要举刀还击,刘通见状面上不显,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得意,

    那西夏王之死不过一个由头,料准了燕岐晟此子心高气傲,必不甘受辱,若是动起手来,便是再有理也说不清了,正好可扣他一个反上谋逆之罪,届时我看你燕韫淓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救不得你儿子,便是连你自己也要跟着牵连进去。

    正此时燕岐晟却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手指了刘通道,

    “太尉,太过心急了!”

    刘通闻言冷冷道,

    “本官有甚心急的!燕将军少要砌词强辩,还不乖乖放下手中兵器,跟了老夫到陛下面前请罪!”

    燕岐晟笑道,

    “太尉这是因着西夏王细封圭之死,要治我的罪!”

    刘通应道,

    “细封圭死在你的看押之下,自然要治你的罪?”

    燕岐晟笑应道,

    “若是那细封圭没死呢?”

    刘通一听心中一沉,立觉不妙当下大喝道,

    “胡说八道!前头有人来报,说是那西夏王被人一剑割喉,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哪是你三言两句就能脱罪的!”

    当下一挥手道,

    “动手!”

    这时节燕岐晟手下一干人等早已得了信,冲上了刘通的座船之上,又自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刘通的人给围了起来,刘通见状心知这先下手为强不成了,便对众人大喝道,

    “燕岐晟反上谋乱,你们若是跟了他行事,小心九族不保,妻儿难安!”

    只燕岐晟手下个个阴沉脸色,手中兵器明晃晃闪人眼,双眼间杀气森森逼人胆,众人都是静默无声,目光看向燕岐晟,只待他一声令下必是血溅当场之势。

    燕岐晟却是哈哈一笑,伸腿儿一勾便将一旁的凳子勾到了脚下,一屁股坐了上去笑着连连摇头道,

    “太尉,您真是太急了!末将话还未说完,您便急着杀我,难道是……做贼心虚么?”

    刘通打了一个哈哈强笑道,

    “笑话!老夫行得正坐得端有何心虚之处?”

    “即是如此,太尉不如听末将一言如何?”

    刘通目光在四面一扫沉声道,

    “燕将军有话可面圣时再讲,只这渎职之罪,燕将军是如何狡辩也无法开脱的!”

    燕岐晟笑道,

    “太尉放心,这罪末将可是担不起的!”

    当下双掌一击,

    “来人啊!将人带上来!”

    说话间,外头众人分开一条通道,果然有人领了两人大步走了进来,领头的乃是那钻天豹,进来拱手道,

    “将军,西夏王细封圭与太子细封尚明带到!”

    让开身形去,后头现出细封圭与细封尚明来,燕岐晟笑道,

    “太尉,请看!这乃是西夏王与太子,末将身负重任不敢有所懈怠,早已将此二人藏匿在隐蔽之地,另用了两人代替,就今晚之事看来,末将这一番布置倒是颇有先见之明!”

    说罢哈哈一笑,眉头微挑很是挑衅的瞧着刘通,

    “如此一来,倒是让某此暗中使阴招的小人失算了!”

    刘通见状立时眉头一挑,心知不好,

    “这小子看来是早有准备,看来此计应是失败了!”

    他只当计谋失败,心中正自懊恼,

    “到底是何处露了破绽让这小子察觉,还是……这小子天性谨慎正巧解了这一计?”

    只此时想这些也无用了,他乃是积年的老狐狸,城府十足的深同,当下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这西夏王事关重大,不得有失,老夫也是一时情急,燕将军能有此布置自然是最好!好好好!”

    当下冲着众人一挥手道,

    “尔等忠心职守,个个有功,人人有赏!”

    转头喝道,

    “来人啊!传老夫的令下去,犒赏众将士!”

    只他这场子还未圆回来,却见得细封圭突然双眼圆睁,冲上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当众大骂道,

    “刘通,你这老贼!少在这处贼喊捉贼,嫁祸他人……”

    刘通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冲上来,一时被他抓了个正着,忙去掰他的手喝道,

    “西夏王,你待如何?快放手!”

    细封圭叫道,

    “老贼,我每年送了多少银子给你,便是熔成水都够装一个湖了,现下看我们父子落魄了,想要杀人灭口了,幸喜的燕将军早做了准备,若是不然我们父子做了刀下亡魂,岂不是有冤无处伸!”

    刘通闻言大怒,

    “你胡说甚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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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悍妇介绍:
这一世本想助你享尽荣华富贵,却那知命里坎坷,一头是黎民百姓,一头是前世旧爱。
你本是扶不起的阿斗,又如何担这江山社稷!
唉!罢罢罢!含泪咬牙再负你这一回!
……
初成亲时,李晋只要一想起家里那恶婆娘,当着众家兄弟也要骂一声,
“悍妇!”
到后头功成名就,有人凑上来进言道,
“将军少年英才只可惜家中悍妇当道,既不遵三从也不循四德,倒不如将她休弃,再娶那名媛淑女?”
燕岐晟闻言勃然大怒,一枪柄戳在人肋下,
“噗……”
“休得多言,还不快快退下,若是这话儿有一字半句传入我夫人耳中,必将取尔狗命!”
若是让夫人听到,借此喜喜欢欢将我扫地出门,我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将军,何故如此惧内?”
“笑话!本将军怎么惧内了?正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本将军品性高洁如何能发达之后抛弃原配正妻……”
对!必是这样……我……我就是……就是可怜那恶婆娘年老色衰,又……又性子执拗,除了我还有谁要她去!
恶婆娘穆红鸾这厢端坐上方,低头轻轻撇着茶沫,喝一口放下,失望叹道,
“怎么就不听人言呢!休了我多好啊!”娶悍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娶悍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娶悍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