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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心一羽     娶悍妇txt下载     娶悍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七章 殿上争

    细封圭闻言惨笑一声,

    “哈哈!我胡说……我胡说……本王现下就要揪着你上临安去,在你们那陛下面前与你好好对质一番,刘老贼……本王死也要拖了你垫背!”

    刘通气得一张脸通红,白白地胡子抖得似要掉下来,

    “你……你……你敢污蔑老夫!”

    说话间一拳头打在了细封圭的面上,那细封尚明见自己老子被打,立时便哇哇叫着扑了上去,

    燕岐晟眼看着细封尚明在刘通的脸上重重揍了几拳,又刘通身旁的人回过神来便要去按着细封氏父子,忙站起身喝道,

    “护着西夏王与太子,小心有人趁乱刺杀!”

    燕岐晟手下的人立时呼拉冲上了去,只那钻天豹坏心的很,冲身边的一使眼色,他身边的全是些山上下来的老兄弟,一个眼神立时明白,却是冲过去将那刘通的人给格了开来,口中吆吆喝喝道,

    “怎么着!怎么着……要刺杀西夏王是不是?”

    “刘通的人想刺杀西夏王灭口了!”

    “杀人灭口啦!”

    刘通的人并不多,被这帮兵士一窝蜂上来隔开来,眼睁睁瞧着自家年老体衰的主子被西夏王与太子两个成年的汉子按在地上揍,细封尚明一面打一面口中污言秽语骂个不停,又是汉语又是西夏语,那架势只刘光武可与之一拼。

    刘通被人压在下头动弹不得,只脸上挨了好几下,拳头使不上,便伸手一抓,抓在了细封圭的头上,一把揪着头发,扯下来照着耳朵上就是一口,

    “啊啊啊啊……”

    细封圭发出一阵鬼哭狼嚎之声,耳朵上便有血流了下来,细封尚明见状大怒,实则他也是酒色掏空的身子,打人实在不行,见刘通咬他老子,便一脚踩在了刘通裆部,刘通立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唤松开了口。

    一旁的钻天豹看得双腿一夹,咝咝两声,一脸肉疼的样儿,一旁的力金刚白了他一眼,

    “又不是踹你,你怕甚么?”

    钻天豹小声道,

    “这小子看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倒真会下阴招!”

    力金刚应道,

    “怕甚么,刘通那老儿这把年纪,那劳什子同你一般……也无甚用了!”

    钻天豹一听愠道,

    “胡说八道,爷爷这可正是龙精虎猛,横扫天下之时呢!”

    “嗤……”

    力金刚上下扫量他一番,

    “还横扫天下呢!对着你那些肚兜儿横扫?”

    钻天豹听了勃然大怒,撸胳膊挽袖子正要说话,却听得燕岐晟嗯哼一声,两人接令忙上前去将打得正酣的三人分开,燕岐晟看了看细封圭父子,

    “快快快!请了大夫好好给西夏王与太子瞧瞧,莫要因着与太尉相斗,落下了病根儿,以后面圣本将军不好交待!”

    细封圭应道,

    “燕将军不必担心,面圣之时本王自有分说,决不会连累将军!”

    说罢咝咝叫唤着伸手去摸耳朵,燕岐晟见状忙道,

    “即是如此,不如由本将军另派了船和可信之人请二位移驾,也免得……有人公报私仇,再遭暗算!”

    “正是!”

    细封氏父子同声应道,恨恨瞪了一眼被扶了起来,狼狈不堪的刘通一眼,气得那老儿差点儿一口气没有上来,又仰倒下去。

    燕岐晟让手下人护了细封氏父子离去,回身又毕恭毕敬对着刘通行礼,

    “即是西夏王父子平安,末将有职责在身,不敢多留,还请老大人好生歇息,少操些心思才是!”

    当下转身哈哈一笑领着人潮水一般撤去,刘通气得大叫,

    “竖子欺我!竖子欺我!”

    一口气没上来竟昏了过去,下头人忙又是掐人中,又是喷凉茶,又是去叫随军的大夫,却有人应道,

    “大夫去医治西夏王与太子了,还请稍等!”

    ……

    这一番计谋未得逞,却是不过两日献虏的大军乘船回至临安,燕守敬还未得到消息,正一心期盼的等着刘通押了那燕岐晟回来,闻听得大军入城,便亲自领了百官出临安城二里相迎,众百姓闻听此事也是个个夹道相迎。

    大宁立国二百年,除却开国时有四海来夷,八方来拜,似这般连一国之君都被俘虏回朝之事,还是头一回得见,可谓的是扬眉吐气,一扫多年阴霾,自然个个欢欢喜喜翘首以盼。

    眼见得大军自码头上下来,打头的却是那燕岐晟,端坐在銮驾之上的燕守敬一见神色阴沉了下来,

    “刘通怎么办的事儿!”

    朕还等着当着文武百官,全城百姓的面好好杀一杀那小子的威风,当着众人下旨治了他的罪,让他翻不了身!

    为何他还好端端在这处,耀武扬威的样儿看得人想冲下去捅他一剑!

    只他瞧着燕岐晟不顺眼,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一位年少英俊,意气风发的将军,大踏步行下船来,一身铠甲在阳光之下隐隐泛着光芒,头上红缨随风飘杨,说不出的豪迈英武,让人心生倾慕。

    又见着另一船上被推下来关押着西夏王与太子的囚车,人群之中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大宁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一阵山呼,燕守敬见状也管不了心里怎么想,只得强笑着自那銮驾之上下来,缓缓步向码头之上走来的燕岐晟众将,

    “万岁!”

    众将单膝跪拜行礼口呼万岁,燕守敬亲自上前搀扶了燕岐晟起身,大笑道,

    “吾弟真乃朕之千里驹!”

    当下手拉着燕岐晟的手与他一同往前走,沿途之上众百姓山呼万岁,纷纷跪倒,两人行至銮驾之上,燕岐晟扶着燕守敬上銮驾,自己再翻身上马,跟在后头一同入城。

    因着这一场大胜,临安城中要欢庆三日,燕守敬下旨可通宵歌舞饮酒皆不禁,百姓倒是十分欢喜,只大殿之上燕守敬的脸此时却是一阵青一阵白,旁的不为只为那西夏王父子上得殿来,众朝臣见了下头一阵骚动,

    “这……”

    燕守敬沉下脸来问燕岐晟,

    “燕将军,为何西夏王父子一脸是伤,堂堂一国之君虽说战败被虏,但朕也曾下旨要善待于他二人,你这是抗旨么?”

    还未待燕岐晟说话,下头跪着的细封圭父子立时跳起来叫道,

    “陛下,吾王与王儿身上的伤非是燕将军所为,乃是那刘通老贼所伤!”

    百官一听俱皆哗然,

    这……这太尉他老人家倒真是老当益壮,一人单挑西夏王父子,这是嫌自己没有上阵杀敌以报皇恩,在路上也要与那细封氏父子切磋切磋?

    燕守敬这才想起来,适才当着众百姓的面,未来得及问起刘通来,

    “太尉何在?”

    燕岐晟想了想应道,

    “太尉大人应是还在后头!”

    说话间果然见有人跌跌撞撞入了殿,却是青头肿面的太尉刘通,众人一见不由扯了袖子躲在后头发笑,老太尉这样儿……亏得守宫门的侍卫认得出来,若是换了我来只怕早拦在外头不许进来了!

    那刘通一张脸肿得发了亮,双眼眯缝着,勉强看得清人,脸上东一块西一块青青紫紫,红红绿绿如开了染料铺子,上得殿来扑倒在地,却是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陛下……臣……臣……”

    “臣”了两个字还未等多说,却见那细封圭抢上前一步,将头上缠得白布解开,露出差点被咬掉的耳朵,

    “陛下,本王虽是占败但士可杀不可辱,刘通老贼动手先打人不说,还状如疯狗般开口咬人……”

    “陛下……陛下……老臣冤枉啊……乃是他们找我呀!”

    “陛下……陛下……刘通派了人来暗杀于我们父子,企图杀人灭口以掩盖他私通外国的罪行,他是怕我们父子到了临安将他所做之事全数供出啊!”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陛下……这分明就是燕岐晟与细封氏父子勾结陷害老臣啊!”

    “你才是胡说八道!若是不燕将军保护,我与父王早已被他杀啦!”

    ……

    这三人在殿上指头划脚,叫叫嚷嚷,闹得燕守敬一个头两个大,满朝的文武听得是目瞪口呆,暗中吐舌头,

    这可是堂堂当朝太尉……

    这可是堂堂一国之君与太子呀……

    如乡间泼妇一般撕打不说,竟还使了嘴来咬,现下又在这议事的大殿之上,又哭又闹眼泪鼻涕横流,相互指责谩骂,

    这……这还是堂堂一国高官,还是一国之君么?

    燕守敬被他们闹得实在烦了,忙大喝一声道,

    “够了!”

    待得下头一静,转头问燕岐晟,

    “燕将军,这到底是甚么回事?西夏王可是在你的护卫之下入的京,为何会与太尉发生争执?”

    燕岐晟伸手摸了摸鼻子似笑非笑道,

    “陛下,此事臣实是冤枉啊!”

    当下将他们一路行来如何如何,那刘通前来接应,过后夜里有人刺杀又如何如何,之后西夏王指责刘通杀人灭口如何如何,其间自然少不了说那送银子的事儿,刘通听得连叱胡说,细封圭父子听得却是连连点头,

    “燕将军说的是!燕将军说的是!”

    燕守敬听得眉头大皱,

    “刘通,西夏王所言可是当真?”

第四百二十八章 府中宴

    燕岐晟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但若是刘通真里通外国,那也同样轻饶不得!

    刘通此时自然要叫冤,

    “陛下老臣冤枉啊!”

    细封圭跳着脚的骂道,

    “你冤枉个屁!还敢称冤枉……陛下!本王有证据,有刘通与西夏贵族来往的书信!”

    此言一出百官相顾立时变了脸,这骂归骂,打归打,若是有了实证……这事儿可就大发了!

    刘通一听顾不得头疼胯也疼,跳起来吼道,

    “胡说!老夫行事向来谨慎,决不会有书信落到你们手里!”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立时死一般的沉寂,百官却是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成了木雕泥塑,细封圭父子得意洋洋瞧着刘通,刘通呆在那处,脸上青肿一片瞧不出甚么脸色,只一个佝偻的身子微微的发着抖,燕岐晟眼瞧着刘通嘴角一勾,蒲国公燕韫淓上前一步高声道,

    “陛下,此事事关朝中重臣,又牵涉西夏国君,还请陛下下旨彻查,孰是孰非,孰真孰假,还需要弄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才是!”

    燕守敬目光森冷在刘通的脸上扫过,又扫过燕韫淓父子,与那细封氏父子,良久才点头道,

    “准奏!”

    ……

    燕岐晟回到了蒲国公府上,燕韫淓瞧着比自己更加高壮的儿子,早已笑得忘记说甚么好了,燕岐晟坐在书房之中任自家老子笑着看了半晌,终时被看得后背发毛,放了手中茶盏抱怨道,

    “爹,您还要看多久,说不说正事儿了!”

    燕韫淓仍是笑,开口问他道,

    “长青这一回倒是料敌于先,刘通那老儿怕是要栽了!”

    虽说比计划了快了几分但胜在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只要后头接着发力,刘通老儿这一回便是在劫难逃!

    燕岐晟却是笑着摆手道,

    “说起来惭愧,这一回不是儿子早有预料,乃是长真的功劳!”

    当下将那细封延与四丫的事儿一讲,又说了如何因此牵出来周亦舟,又有周亦舟如何买通了自己下头人,暗中配合刘通刺杀那西夏王父子,好让刘通扣了罪名在自己头上,

    “哼!那刘通老儿拿话激我,便是欺我年少气盛,只要敢反抗便是有理也变做无理……再有周亦舟密信送入临安,必告我一个勾结外敌忤逆谋反之罪!”

    燕韫淓闻言冷笑连连,想起前头刘通入大内之事,怒哼道,

    “此事只怕幕后支使者便是燕守敬!”

    燕岐晟应道,

    “爹爹不必着恼,燕守敬不过就是个纸老虎,根本无甚可怕,反倒那辽人如今越发势大,倒让儿子忌惮,还有北面冷寒之地,有赤真族越发壮大,这些才是心腹大敌,如今不拉燕守敬下马,只因外有强敌,朝中不宜动荡罢了!”

    燕韫淓点头道,

    “吾儿所见甚是,自然是要以大局为重,若是因着内斗毁了这燕氏的江山,爹爹百年之后如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顿了顿道,

    “先将刘通老儿收拾了,再将他的余党铲除,朝中肃清之后,看他燕守敬还能寻到甚么人可用!”

    父子俩在书房之中商议一番正事,又召了燕大等诸管事进来拜见世子,众人见了燕岐晟都是十分欢喜,当晚又设了家宴,众人欢聚一堂,自然是将燕家二郎也请了过来。

    燕岐晟离开时燕岐瑜还小,记事后这也是头一回见着自家这位大哥,这厢好奇的瞧着眼前高大威武的男子,

    “大哥?”

    燕岐晟上下打量他,见模样生得倒与玉姨娘相似,小模样很是俊秀,不过再俊秀也比不上自家儿子那张可称妖孽的脸,算起来燕二郎比自家侄儿大不了多少,燕岐晟瞧着他只觉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当下哈哈笑着伸手捏他的脸,

    “小子,你在家里读甚么书?”

    他在军中呆惯了,在家里对付丑奴便是这般毛手毛脚,两父子闹惯了自然不觉,只燕家二郎是被玉姨娘宠惯了,又燕韫淓是谦谦君子,亲近时至多抱一抱,少有这般上来便动手的,燕二郎只觉脸上一紧,脸皮子上一疼,立时眼泪花儿便包在了眼眶里,哇哇大叫道,

    “好疼!”

    燕岐晟见状他却是哈哈大笑,更加恶劣的再捏了捏他,对燕韫淓道,

    “这小子怎得这般不禁玩儿?”

    燕韫淓见小儿子哇哇大哭却是半分不为所动,对大儿子道,

    “他在府里娇惯着呢!”

    燕岐晟闻言很是无趣的放开燕二郎的脸,摇头皱眉,

    “生得细皮嫩肉的哪儿像个小子,分明就是个娘们儿!”

    那像自家儿子,看着生得嫩实则皮实的紧,便是按在膝头上狠狠揍,这小子连眉毛都不会动一根,可经打又经摔了!

    一旁的燕二郎一面抽抽噎噎的,一面抬了眼来狠狠瞪了燕岐晟一眼,

    “大哥真坏!”

    燕岐晟只是哈哈的笑,又去扯他头上的小抓髻,冲他扮了一个恶狠狠的鬼脸,

    “大哥就是坏,不过我明儿要跟了几个朋友出去跑马,你若是够胆儿便跟着来……你敢不敢?”

    听说能骑马燕二郎立时心思大动,又有畏惧自家的小脸儿再被捏,当下轻声问,

    “我敢跟你去,不过却不想被你捏脸!”

    燕岐晟装模作样的沉下脸道,

    “你若是想跟着我,便要被捏脸!”

    燕二郎闻言立是垮了脸,咬着唇立在那里想了半晌,捏着小拳头道,

    “我去!”

    一派慷慨就义的模样,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燕韫淓难得对燕二郎和蔼了些,招手叫他过来,叫了人给他倒果酒吃,燕二郎坐在席上见这一桌人开怀畅饮,谈笑不忌,每逢举杯同贺,燕韫淓都教了他如何握杯,如何同人行礼同饮,如何倒酒等等,却是头一回将他当做成年男子一般教导,燕二郎一夜都兴奋莫名,到后来竟学会了如何持壶在一旁伺候众人,见着人杯中空了便去倒满,引得众人哄笑,只称二爷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人灌醉……

    如今闹到了三更,燕韫淓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挥袖子道,

    “罢了!罢了!散席!”

    众人这才告辞,只燕韫淓带着燕岐晟回菩提院中去,燕二郎还想跟着去,却被有七分醉的燕岐晟提了衣领子在半空之中晃了晃,

    “小子!回去睡了!”

    燕二郎不依还想闹一闹,却是被燕岐晟手一甩,将他甩进了一直守在旁边的奶娘怀里,

    “把这小子带回去!”

    说罢管也不管燕二郎就撩袍子跟着燕韫淓进去了。

    不说燕氏父子在书房之中彻夜长谈,却说燕二郎回到院中,三更天的时辰竟是精神奕奕半分不闹觉,进来拉着一直等着的玉姨娘叽叽喳喳的讲席间的事儿,又说燕韫淓如何教他敬酒,又说燕岐晟生得如何高大,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此时间早已将自家被捏脸的事儿给抛到了九宵云外去了,连觉也不睡,只嚷嚷着要小丫头翻箱子找衣裳,又埋怨玉姨娘,

    “姨娘为何没有给我做骑装,明日我要同大哥去城外骑马!”

    玉姨娘听着吓了一跳,

    “你这般小如何能去骑马!”

    当下忙哄他道,

    “二郎要学骑马待以后大些,让你父亲请了骑师专教授你就是,现下你年纪太小若是从马上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燕二郎听立是哭闹起来,

    “我要跟大哥去!我要跟大哥去!”

    玉姨娘如何能放心让他跟了燕岐晟去,只哄了他道,

    “你大哥出城是有事,你跟着去拖累他,以后得了空让他在府里教你!”

    燕二郎那脾气早被他宠坏了,如何肯听她的,却是闹得不可开交,直到天亮时他才实在撑不住,哭着睡着了。

    待到燕岐晟一夜未睡自菩提院回九曲湾,一面入了浴桶之中洗浴,一面叫了有金吩咐道,

    “估摸着之后夫人与丑奴要回临安了,这院子里的东西也陈旧了些,怕是要重新布置一下,你去寻了五管事让他吩咐人好生打理一番!”

    有金听了笑道,

    “世子爷,这事儿您不必操心了!前头您在宫里时,小的先回了府,那时就听说燕五管事早已请好工匠了!”

    “请工匠?请工匠做甚么?”

    有金笑着递上浴巾,

    “哎哟!我的世子爷您这是不知晓吧,依小的瞧着如今在国公爷眼里,我们家小爷才是头一个金疙瘩,国公爷一听你自西夏大胜而归便说小爷要回来了,说是住在这弥蕙屿上太挤了,要单给小爷辟一间院子!”

    燕岐晟听了哑然一笑,

    “我倒是将爹爹忘记!”

    当下点头起身,

    “他老人家即是要折腾便随他老人家高兴吧!”

    这弥蕙屿占地甚巨,占的乃是一座湖心的小岛,山上便是御风院如今已很少用了,他本想着让丑奴住进自己的旧居去,那是依山势建的三进的院子,丑奴住进去加上伺候的人是足足够了。

    再有他们住在下头九曲湾离得也近些,丑奴也不会与长真分得太远。

    只偏偏爹他老人家生怕委屈了孙儿,要在外头建院子,若是丑奴回来不肯领情,可怪不得我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刘通倒

    即是爹爹要管便由着他老人家高兴便是!

    燕岐晟出来换了衣裳用了一些吃食,便精神抖擞的领着人要出府,想起自己昨晚上许了燕二郎,便叫有宝去叫人,有宝嫌走路慢便在府里打马过去,不多会儿神色怪异的回来道,

    “玉姨娘说了,二爷闹了一夜,现下才睡着,又年纪小了些,待长大些再陪世子爷骑马!”

    燕岐晟闻言一晒,微微一笑,

    “即是如此便罢了!”

    当下就将此事抛在脑后,带着人出了府。

    刘通之事有燕氏父子在背后推动,自然极是顺利,待到三司升堂,有那西夏王细封圭父子的证词,便可让人封府搜查,却是由安定侯之子司徒南亲自带着人入府,将刘通这府上由里到外,由上至下,便是连小娘子的闺房,礼佛的佛堂都给翻了个底朝天。

    果然在这刘府之中搜出来三间密室,一间藏了书画,一间藏了珍宝古玩,还有一间却全数都是成堆的金砖,据说打开之时金光闪闪晃人眼晕,司徒南又亲自在刘通书房的密处搜到数封信函,里头全数都是与西夏、辽国甚至赤真人的通信。

    司徒南将东西一一亲手封箱装好,亲自押着车队送入了宫中,燕守敬正在早朝,看着这些东西立时气得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差一点儿当场吐了出来。

    重重一掌拍在了箱盖之上,气得一个身子乱抖,牙关咬得咕咕作响,脑门上青筋暴跳,

    “刘通老儿,你欺朕太甚!”

    当下提了那刘通到了御前,一本厚厚的册子摔到了刘通的脸上,燕守敬的声音冷如寒冰,

    “刘太尉,你乃是三朝老臣,想当年先皇在时对你信任有加,授你太尉之职,掌管天下兵马,而朕……朕也一直待你不薄,你已是富贵荣华位极人臣,你还有甚么不满……竟还要勾结西夏、辽人为祸大宁!”

    刘通被人提到这处见得这一殿的东西摆放,却是神色平静,

    他在天牢之中早已想得通透,明知落入了燕韫淓父子手中想脱身是不能了,他虽多年的行事谨慎,自认没有把柄落下,只若是有心想栽赃以燕氏父子之能,必可做得天衣无缝!

    可恨自己谨小慎微多年竟是阴沟里翻了船,怎么也没有想到细封圭竟与燕岐晟联手坑了自己一把,这坑实在挖得大了些,自己掉进去便没法子再起身了,再由燕氏父子往里拼命填土,自己一族上下只怕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事到如今早已无可施法,生死不由己,死便死了,老夫这此年也是够本儿了!

    刘通想通关节反倒从容起来,拿起落到地上的册子翻了翻,微微一笑冲着一旁伺立的司徒南笑道,

    “安平候世子倒是个一心为公之人,老夫这府上的东西,你倒是查抄的清清楚楚,没有多一样也没有少一样!好!”

    燕守敬听得更是怒不可遏,上去一脚踹在他胸口之上,

    “刘通!你这老贼,你说……你到底为何这么做?你对得起大宁,对得起先皇,对得起朕么!”

    刘通倒在地上却是仰天大笑,半晌爬起身来应道,

    “大宁皇帝陛下,跪拜了你这许久,老夫也是跪够了,你切莫叫我刘通,老夫姓萧,本名萧成刚,乃是当今辽国萧太后亲生的兄长!”

    此言一出在殿上之人都是大惊,刘通立在当场环顾众人却是哈哈大笑,拿手一一指点道,

    “你们这帮子蠢货!与老夫同殿为臣多年,竟没有一个能瞧出老夫的身份来历!”

    满朝众臣皆是一默,这也不是他们愚笨,却是那河间府确是有一位姓刘名通举子赴京赶考,只他赶考路上遇上劫匪落了个身首异处,便被这位大辽来的密探萧成刚,冒名顶替拿了路引考籍到的临安。

    偏偏这位萧玉刚乃是出身辽国萧氏,自小仰慕中原文化,四书五经学的通透,满腹的经纶入临安,竟是考取了功名,挤身大宁官场,又惯会见风使舵,钻营逢迎,便这么一步步往上走,得了官家青睐直到位极人臣,在大宁官场四十五载沉浮走到了如今!

    刘通见满朝不应又是一阵大笑,

    “老夫这么些年来对辽国可谓是忠心耿耿,为了大辽娶了大宁女子,生了大宁儿女,姓了一辈子刘姓,到如今临死总算能再称一回萧成刚,便是死也要好叫你们知晓,老夫乃是辽国萧氏……萧成刚!”

    燕守敬听了此言,只觉得双眼一黑差点儿栽倒在地,

    万万想不到啊!万万想不到啊!

    堂堂大宁朝太尉竟是辽人,这么些年难怪得我大宁对外用兵屡战屡败,屡败屡降,对异族伏首称臣,白白将大好的江山拱手送人,白白送了多少金银财帛出去,却原来是这老贼从中为害!

    燕守敬气得手指头乱颤,指着刘通骂道,

    “你这忘恩负义,辜负君恩的老贼,朕要将你碎尸万段,九族全夷!”

    刘通闻言哈哈大笑,

    “多谢陛下!臣当年只身来了大宁,享尽荣华富贵,走时还有妻儿相伴,臣此生足矣!”

    说罢便一阵猖狂的大笑,满朝文武变色,只却无一人敢跳出来说话,想这刘通老儿权倾朝野之时,在殿上的诸人哪一个没有上门拜见,巴不得能上了刘太尉这艘大船,如今到这情形,摆明了他已是不怕死的疯狗一条,跳出去让他咬上一口,他死了不打紧,自己一家子老老少少都要受连累!

    只其余人不敢说话,却有人施施然走了出来,当殿行礼高声道,

    “陛下,臣有话说!”

    燕守敬一看竟是自家那可恶可恨的堂弟,却是一甩袖子坐回了龙椅之上,

    “燕将军有话便讲!”

    燕岐晟立在那处眯眼儿瞧了瞧负手而立的刘通,却是高声道,

    “陛下,这萧玉刚在我大宁为祸多年,实乃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只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能赎其罪,臣启陛下,这老贼一心尽忠辽人为祸大宁,还想着死后留名,倒不如将他千刀万剐之后扔入乱葬岗之中,对外只称太尉刘通犯下贪污渎职之罪,一家老少发配边军,世代不得回京,子子孙孙都要为大宁戌边杀敌,且专杀辽人!”

    此言一出燕守敬听了沉思片刻,

    “好!准卿所奏!”

    即是这刘老儿一心为辽人从容赴死,便让他的子孙后代为其赎罪,再将他投入乱葬岗中,辽国回不得,大宁容不下,永远做一个孤魂野鬼!

    刘通闻言瞠目欲裂,扑上前来便要与燕岐晟拉扯,

    “燕岐晟,都是你害老夫,老夫要杀了你!”

    若不是你们父子,老夫如何能落到这般田地!

    燕岐晟却是冷笑一声,抬脚踹中了他的腹部,刘通立时跌飞出去,他高声喝道,

    “殿前侍卫何在?还不将这老儿拖下去!”

    当下又高声启奏道,

    “陛下,老儿在朝中这么些年来苦心经营,党羽遍布,说不得还有那暗中里通外国之人,臣启陛下必要一查到底,无论何人何职皆不能姑息养奸,如此才可肃清朝野,还大宁朝廷一个清明!”

    此时间也容不得燕守敬说个不字,只得点头应允。

    有了这一道圣旨,燕氏父子却是借势大展拳脚,先是以兵部之名下了调令,调了燕岐晟回京,出去时乃是下军指挥使,回来已是上四军中神卫军指挥使,都是指挥使只如今的权力却是比前头大了不知多少。

    只燕岐晟还需得先回西宁,与韩伏虎将权责交接一番,待得燕守敬下了旨意之后便带着大军星夜兼程回转西宁,待走到了半路之上便有临安传出消息,太尉刘通因贪赃枉法被官家凌迟处死,家中男丁全数充军塞外,遇赦不赦,世代守边,女眷十二岁以上全数充为了官女支,十二岁以下全数打为了奴仆,只却没有牵连刘氏其余族人,也算是没有伤及无辜。

    燕岐晟赶路回了西宁,随行还带了一名文官,却是那朝廷委派接任西宁通判周亦舟之职的邹勄。到了西宁府衙之中将吏部的调令一奉,周亦舟接过来一看,立时哈哈大笑拱手行礼,

    “邹大人,一路辛苦了!”

    邹勄笑道,

    “为朝廷办事不敢言辛苦,公事紧急,吏部的公文提到,需得周大人三日之内交托公事,即刻前往临安述职!”

    “即是如此,邹大人,请入内堂!”

    当下请了师爷与下头众小吏,与那邹勄交待公事,待得三日之后周亦舟便带着家眷赶赴临安,只这位周大人实在运气不济,眼看着要高升了,竟是在坐船之时偶遇风浪,一个不慎摔下了河去,却是尸首都寻不到了!

    周亦舟家眷遍寻不着他的尸身,只得报了吏部,得了一笔安家的银子,又带着周亦舟多年的积蓄回了家乡,此事便不再提。

    说回燕岐晟回到西宁,那细封延的伤已是养得大好了,燕岐晟见着他却是哈哈大笑,过去揽了他肩头道,

    “细封兄,没想到我们现下竟要成连襟,倒也真是不打不相识的缘分!”

第四百三十章 歪桃花

    细封延将养这些时日是与四丫一起呆在山中,两人正是如胶似漆,浓情蜜意之时,眉宇之间阴霾散去不少,人也养得壮实了些,与燕岐晟见面也笑了出来,

    “缘分确是奇妙!我前头还当这大宁朝中只燕兄一人可做对手,如今看来真是井底之蛙不知深浅!”

    燕岐晟看了一眼正与四丫并立说话的妻子,又是一阵大笑,

    “细封兄,近日武艺可有提升?”

    细封延一阵苦笑拱手对他道,

    “小弟旁的不佩服,只佩服燕兄有妻如此,实在大福!”

    至于这大福能不能消受,便不是他能管得着的了!

    这些日子他身上的伤刚好些,自家这位未来大姨姐便打着切磋的名号,隔三岔五便出城来与他较量一番,每回不打得他落花流水是决不收手!

    更且也不知在四丫面前说了甚么,四丫对自家大姐的话那是奉如纶旨,每回见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在一旁鼓掌叫好,害得他每回外伤加内伤,实在是苦不堪言,偏还要强颜欢笑!

    “燕兄,不知我们几时启程去临安?”

    燕岐晟笑道,

    “交接公事还是要些时日,怕还要一月左右!”

    顿了顿问道,

    “你在西夏可有要交待的事儿?”

    细封延想了想应道,

    “我亲族一向淡薄,只还有一事想回去办了!”

    燕岐晟点了点头倒也不问何事,只是道,

    “若是要人要银子,尽管开口就是!”

    细封延转头盯着他,

    “你不怕我跑了么?”

    燕岐晟又是哈哈大笑,

    “我倒是无所谓,只若是你敢负了四丫,怕从此只有亡命天涯了!”

    细封延瞧了一眼被燕岐晟笑声惊动的两姐妹,也跟着笑了起来,先别说夫妻俩感情如何,只这大姨姐确是惹不起的!

    燕岐晟在西宁处置公事,穆红鸾却是忙碌着将府上的一应东西全数收点打包,运送回临安去。

    她性子洒脱除却一些必需之物,便尽数送与了那些不跟着走的下人,下人们都连声称赞夫人慷慨。丑奴却是与他爹一个性子,便是自家练字的纸都要全数揣上,更不说他那些鸟儿,花儿,小弓小箭了!

    只那奶娘夏氏,她家在这处又有儿子丈夫俱在,自然不能跟着走,只她舍不得丑奴抱着他哭了半日,哭得一双眼都红肿了起来,丑奴愣愣看着她良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奶娘,你跟我走吧!以后我养你的老!”

    一句话又勾得夏氏的眼泪流了下来,抱着他亲了亲道,

    “我的好小爷,心肠实在顶顶好的!人家说你不好,那是旁人不知晓你,其实我们家小爷比谁家的孩子都聪明又善心,只是他们太笨不明白你的心,便都说是傲气冰冷!”

    这话说的丑奴脸都红了起来,低着头咬唇半晌挣脱了夏氏,去里头寻出一块玉佩来,交给夏氏道,

    “奶娘,这是祖父送给我的玉佩,我现在转送给了你,以后你若是有事就拿着它上临安寻我,我娘说了,我们在临安的府邸在涌金池旁边,你一问人便知晓的!”

    “嗯!”

    夏氏接过玉佩又哭了起来,到了晚上穆红鸾见着她红肿的双眼,也不由叹了一口气对她道,

    “你看顾丑奴也是尽心,我心里是望着你跟我们走的,只你还有亲人在此处,我也不能生生分离了你的骨肉亲情,只以后若是有事,又或是儿女想奔个好前程便来临安寻了我,至不济还是能寻个谋生的差事的!”

    夏氏听了便跪下来给穆红鸾叩了个头,

    “夫人!”

    她人老实也说不出多话来,只知晓哭,穆红鸾忙让冬雪将她扶了起来,

    “别哭了!丑奴见着心里也难受,以后你送了孩子进学堂去,让他写了信送来,我们不能断了联系!”

    “是,夫人!”

    忙忙碌碌之间,过了半月细封延却是回来了,只身后还带着一个漂亮女人来,四丫见着只是笑眯眯问,

    “你可是素圩娃?”

    素圩娃点头有些惊诧的瞪大了眼,转头瞧向细封延,细封延冷着脸道,

    “你有事可与我的未婚妻讲,我的事儿从来不瞒她,她是知晓你的!”

    他回西夏做甚么自然是要告诉四丫的。

    素圩娃闻言立时欢喜的上去拉了四丫的手,

    “你放心,我跟着他过来不是为了你们的事儿,我已与他解除了婚约,这一回来西宁乃是为了寻人的?”

    四丫点头道,

    “嗯,我放心着呢!”

    又听素圩娃说道,

    “如今的兴庆府正乱得不可开交,我父兄管不到我,我便缠着细封延让他带了我过来,他心里有个你,我的心里……也有个他!我这一回来就是为了寻他的,若是在西宁寻不着,我就同你们一起去临安!”

    四丫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细封延一眼,问道,

    “你……喜欢的人是大宁人?”

    素圩娃红着脸道,

    “他是你们西宁军中的人!”

    “你要寻的人是谁?我可认识?”

    素圩娃应道,

    “正要求你帮忙呢!听说你大姐夫乃是西宁镇守,我要寻的人正是他的手下,一位姓穆的青年男子!”

    前头那一回他到自己府上时,曾听到有人叫他“穆兄弟”,想来他应当是姓“穆”了,只不知是不是这个“穆”字!

    “姓穆?”

    四丫立时愣住了瞧向细封延,却见细封延一脸的无奈,

    “我也不知她要寻甚么人!”

    姓穆的人自然没有姓王李刘孙之类的多,想来大宁军中姓穆的人不算太多,若是真在军中应是能寻出来的!

    四丫心里暗道,

    “姓穆……我们家就姓穆呀!姓穆的男子……这府上姓穆的男子只宝生一人啊!若是军中的话就只能问大姐夫了!”

    当下笑道,

    “即是如此,寻人也不在一时,我们先回府去慢慢议吧!”

    “好!”

    素圩娃欢欢喜喜与她并骑而行往西宁城中去,细封延拍马追了上去。

    如今的西夏兴庆府早已乱成一锅粥了,你杀我,我杀你,平民百姓还好些,各部贵族如今却是人人自危,细封圭与细封尚明被押往临安,手下没一个人想着如何搭救,却是个个想着争权夺利,坐上那空出来的位子!

    细封延早已对如今的西夏政局失望之极,乔装改扮回兴庆看到此番情形更是心中厌烦,夜里潜入祖儒府径自去寻了素圩娃的父亲嵬名聿纪。

    嵬名聿纪见着细封延便是一惊,

    “你……你为何没死?”

    细封延冷着脸并未应答,在他惊恐的眼神之中却是将定亲的信物取了出来,放到了书桌之上,

    “我离开西夏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与素圩娃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嵬名聿纪神色一松,看了一眼桌上的信物,开口问道,

    “细封圭与细封尚明被虏去了临安,细封氏如今正在商议着推选新的王,细封延你此时出现正是时候,只要你登高一呼……”

    细封延一摆手阻止了他下头的话语,

    “罢,我已心灰意冷再不想争权夺利,从此之后我是不打算再回西夏了!”

    嵬名聿纪见他神色冷淡,又素晓他性子,知是劝不动的,当下叹了一口气将信物收了起来,

    “罢!即是到了府上一回,还是见一见素圩娃吧,你要离开也需与她告别才是!”

    细封延心中对素圩娃自然还是有些愧疚的,当下去了后宅见素圩娃,只自家这前未婚妻得知两人婚事作罢,却是不悲反喜,死死拉着他的衣角,要跟着他走,细封延无奈只得说了实话,

    “我在西宁有了心仪的姑娘,与你退了亲便要回去娶她的!”

    你跟着去岂不是坏事儿么?

    素圩娃听说是西宁更是大喜,连声追问那姑娘的来历,听说是西宁镇守夫人的妹子,更是死拉着细封延不放,一定要跟着他去,细封延不应,她便开始哭起来,

    “你另结新欢抛弃了我,我也不怪你,只是现在兴庆府中情形紧张,我的父兄你也是知晓的,我们的婚约一解除,只怕就立时要将我送给旁人,眼下没有将我嫁出去,是因为不知上位者是谁,正在观望罢了!我是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的,以前以为你死了,我只推说要为你守节,现在你回来了又不要我,你这不是逼我去死吗?”

    细封延被她一番话说的心里愧疚,无奈之下才悄悄助了素圩娃偷跑出兴庆,跑到了西宁来,只他也是头一回听说自家未婚妻是来寻心上人的。

    想了想这样也好,素圩娃要是有了归宿,自己也放心些,虽说从未在心底爱过她,但总归是自八岁时便与自己定亲的姑娘,自然还是望着她有一个好归宿!

    素圩娃就这般跟着四丫回了西宁城,

    “大姐姐,你瞧瞧我带了一位客人回来!”

    四丫欢欢喜喜将素圩娃带回了府中,进来便嚷,穆红鸾正端坐在正堂之上与紫鸳说话,

    “你可是打算好了不跟我回去,要同朱光武一起留在西宁?”

    紫鸳点头,一向明媚的脸上却有了一丝苦涩。

第四百三十一章 惨失恋

    她与朱光武在西宁这般久,却是一直没有怀上身孕,正巧世子爷走后西宁要心腹之人接手,朱光武便与她商议,

    “不如我们留在西宁,在这处天高皇帝远,舒服又自在,回临安去一泡鸟屎掉下来都要砸着一个官儿,忒不自在了!”

    紫鸳与他这么久的夫妻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心知他们成亲许久一直没有儿女,婆婆金氏也是来过几回信询问过此事,言语之间已是有了几分急切,朱光武怕她回去受委屈便索性留在了西宁不回临安。

    紫鸳有感丈夫的维护,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时时背着人叹气,倒是让小夫妻本就幸福的生活里多了几丝阴霾,穆红鸾见状便点头道,

    “不回去也好!世子爷一走,朱光武若是能在这西宁磨练得独挡一面,于他以后必是大有好处的!”

    紫鸳听了却是面露苦笑,

    “夫人说的是!”

    不是有那么一句悔叫夫婿觅封侯么?

    只怕朱光武真有位高权重那一日,自己若是再无出便只有退位让贤了!

    这心事也不好与旁人说,只好自己压在心里强颜欢笑。

    四丫领着那素圩娃进了正堂,见着穆红鸾两两相望都是一惊,

    “你……”

    素圩娃拿手一指穆红鸾,快步跑到她面前,穆红鸾也是面色诧异,

    “这……你……”

    这西夏女子怎么跑到西宁来了?

    转脸去瞧四丫,自家的手却已被素圩娃抓着了,她用那怪腔怪调的汉语,一脸惊喜的问道,

    “夫人,您可是有兄弟?”

    穆红鸾愣愣还未说话,四丫已是笑着过来拉了她的手,

    “这是我的大姐姐!”

    素圩娃转头欢喜道,

    “四丫,这是你的大姐姐么?你的大姐姐生得如此美貌,与我那心上人的眼儿生得一般好看,说不定就是你们家的兄弟呢!”

    一句话让四丫愣住,穆红鸾却是伸手去扶额,暗暗呻吟一声问跟着进来的细封延,

    “这女子是你带来的么?”

    细封延点头,对素圩娃道,

    “这是燕将军夫人,你到了这府上怎得半点儿规矩也没有了!”

    素圩娃这才醒悟,忙退后几步,恭恭敬敬给穆红鸾行礼,

    “将军夫人,我是素圩娃,乃是西夏大祖儒嵬名聿纪的大女儿……”

    顿了顿问道,

    “如今我们的王已被你们虏到了临安,我们西夏不同大宁打仗啦,您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穆红鸾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这小娘子只怕是少了一根筋,自家这么大大咧咧的进来了,现在才想起来问,若是真要为难,她还能跑得掉么!

    当下笑道,

    “放心,你是细封延带来的人,我自然不会为难!”

    素圩娃闻言又笑了起来,上来还要拉她的手,又问,

    “夫人,您可是有兄弟?”

    四丫在一旁听了笑着问道,

    “你怎得老问我们家是不是有兄弟,难道你的心上人真是我们家兄弟不成?”

    素圩娃一听大喜,

    “原来你们真有兄弟,怪不得……我就觉着夫人的眼睛生得与他一般无二,说话的神态也十分相似!”

    四丫听了却是一脸的神色古怪,

    “我们家只大姐姐才生得这般好,便是有个兄弟那双眼也只有五分相似……”

    还有宝生那说话神态跟大姐姐半点儿不像,宝生愣头愣脑的,那有大姐姐的气势!

    素圩娃满脸不信,

    “我决不会看错人的,夫人的眼睛与他最像了!”

    穆红鸾听了揉了揉额角,叹气道,

    “罢!四丫你陪着素圩娃在这处静坐一会儿,待我回来!”

    四丫不明所以点头应时,众人看着穆红鸾转回了后头去,不多时便自里头走出来一个长袍束腰,腰佩长剑的飘飘少年郎出来。

    素圩娃一见便跳了起来,

    “是你!”

    说话间便笑着快步过来,只剩下四丫与细封延并紫鸳呆在了当场,

    “大姐姐,这是……这是演得哪一出?”

    只听得穆红鸾对素圩娃道,

    “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素圩娃羞红着脸猛点头,却又见大姐姐伸手拉了她的手,素圩娃左右瞧瞧红着脸道,

    “他们……他们还在呢!”

    四丫转头与紫鸳对视一眼,两人都觉下巴要掉到地上了,只见大姐姐突然伸手一扯头上的发带,一头秀发立时披散下来,又拉了素圩娃的手往胸前一放,

    “你再看仔细了,我是男还是女?”

    素圩娃立时呆在了当场,一张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然后嘴一瘪立时便哇一声哭了出来,

    “你……你是女子!”

    “对!我是女子,前头是随了我夫君攻西夏才去了兴庆府,那一晚上乃是去府上打探消息,却是不小心闯了你的闺房……”

    穆红鸾三言两语将前头的事儿一讲,素圩娃立时是泪如雨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是女子!你是女子……你为甚么会是女子呀!”

    穆红鸾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惹出来这么一个桃花债来,拉着她的手安抚道,

    “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以后你定能寻到如意郎君的!”

    素圩娃听了哭得更凶,

    “我……我上哪儿寻同你一般模样的男儿?”

    穆红鸾一时语塞,伸手摸了摸脸,平生头一回觉着生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罪过!

    如此待到燕岐晟回到后宅时却是瞧见了一个双眼红肿,一脸幽怨瞧着自家妻子的女子,那女子转头看了自己一眼,却是一脸的鄙夷,鼻子里哼一声转过头去对长真道,

    “这便是你的丈夫?”

    穆红鸾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燕岐晟道,

    “长青,这是素圩娃,西夏大祖儒嵬名聿纪的女儿……”

    “嵬名聿纪的女儿?”

    燕岐晟眉头一皱,心里隐约记起一事来,瞧见妻子有些古怪的神色,猛然间灵光一闪,

    是前头送腰牌给长真的女子!

    她……她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转头瞪向细封延,细封延一脸苦像,暗道,

    “你瞪我也没用,我怎得知晓自家大姨姐如此生猛,连女人都能勾搭,害得素圩娃巴巴的跟着跑到大宁来!”

    四丫也是神色古怪瞧了瞧自家大姐夫,又瞧了瞧拿眼瞪着大姐夫的素圩娃,忙嘿嘿笑着拉着素圩娃往一旁的花厅过去,

    “今夜大姐姐设宴,听说你们西夏女子的酒量都很好,我们也叫人拿酒来喝!”

    燕岐晟冷着脸同细封延坐到了男宾一席之上,不多时宝生也同付二娘子,还有杨大强夫妻嘻嘻哈哈的进来了,见着家中多了一位客人,便都过来行礼。

    素圩娃上下打量宝生,又瞧了瞧穆红鸾,问四丫道,

    “你们家就只这一个兄弟?”

    四丫忍着笑咳了一声道,

    “我们家四姐妹,只这么一个最小的是兄弟?”

    素圩娃一脸的失望摇头道,

    “要嘛你大姐姐不是亲生的,要嘛你们四个是外头抱回来的,怎么都长得不像,你这兄弟连大姐姐的五分都没有1”

    宝生听得眉毛乱跳,拿眼去瞧四丫,四丫又咳了一声冲宝生打了一个眼色,

    “人齐了,我们入席吧!”

    当下分男女落座,一旁却是又开了一小桌专给丑奴和秀儿用,素圩娃见着丑奴双眼一亮,喜欢的不成,要过来抱抱亲亲,却是被丑奴冷着一张脸给推开了,素圩娃悻悻的对穆红鸾道,

    “你这孩子虽生得好看,只性子似你的丈夫,不太好!”

    燕岐晟听得额角一抽。

    这一顿席吃得是气氛诡异,燕岐晟冷着脸一劲儿给细封延灌酒,宝生瞧出端倪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伙着杨大强也在一旁起哄,细封延架不住几人劝,却是喝了一个酩酊大醉,四丫瞧着心疼暗暗嘀咕道,

    “他那伤才好没多久呢!”

    这一桌上头,素圩娃一面吃一面拿眼盯着穆红鸾瞧,瞧着瞧着眼泪便往下掉,把个不明所以的付二娘子吓得不轻,直拉着一旁的紫鸳问缘由,紫鸳只得凑过去与她悄悄低语,付二娘子听得连拍胸口,想起素圩娃刚才见了宝生说的话,

    “幸好宝生生得不似大姐姐……”

    要不然今儿这情敌上门的戏码便要他们来演了!

    素圩娃坐在那处,哭一会儿便自家斟了酒来吃,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绿绣想劝却被穆红鸾拦住了,

    “让她吃吧!心里难受醉一场说不得还要好些!”

    这一场酒吃下来,素圩娃也是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被人扶回了房中去。

    宴罢,穆红鸾与燕岐晟回了房中,让人备了热水进去洗浴,穆红鸾去了衣裳刚浸进水里,外头人影一闪,燕岐晟已是阴着脸进来,脱了衣裳,黝黑健壮的身子跟着过来入了水,进来却是二话不说逼了过来。

    穆红鸾一惊背抵在浴桶边,

    “长青……”

    话还未说完,唇上便被人重重咬了一口,穆红鸾心知自家的醋坛子这是打翻了,只得伸手勾了他脖子自家送上门去。

    长青平日里对她都是千依百顺的,只不能触了他逆鳞,若是惹出了性子来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哄得消火了。

    罢!谁让自家惹了人回来呢,若是不让长青气消了,以后有得折腾!

第四百三十二章 夫有心

    穆红鸾花了一夜上时间耐着性子哄自家醋坛子,好不易哄得他消了气,素圩娃倒是沉得香甜,直睡到午时才起身,问小丫头细封延住在何处,过来便推细封延的门,四丫正在窗前书桌上写字,细封延却在一旁擦拭自己的佩刀。

    四丫见了她笑道,

    “你醒了!头可觉着疼?”

    素圩娃笑道,

    “你们府上的酒倒是醇得好,虽说劲儿大,但并不上头,醇酒的师傅是好技艺!”

    细封延放下手中的剑对她道,

    “你前头非要跟着我来寻人,现在人寻到了,你可以走了!”

    素圩娃一听立时哭了出来,

    “你……你现在倒是成双成对了,便不管我了么?”

    细封延嘴角一抽,

    “怎么管你,你要寻的是个女人,她又不能娶你,你若是有本事让她抛夫弃子跟了你走,我倒也无话可说!”

    四丫听了瞪他一眼,过来拉了素圩娃的手劝她道,

    “我大姐姐你也见到了,她乃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身,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另择夫婿吧!”

    素圩娃便哭着问她,

    “我就喜欢你大姐姐那样的男子,你让我去哪里寻?”

    四丫劝她道,

    “男人自然没有那么好看的,不过你想想若是你真寻到这么一个好的夫婿,那要多招蜂引蝶呀,你想想……你若是嫁了这样的男子,只怕一辈子都不得安生,他但凡出门你在家里提心吊胆,生怕他回来时后头便跟着一两个倾慕他的小娘子,那你家里不是妻妾成群,美人儿都成灾了么?”

    一番话倒是将素圩娃说的心头一动,低头沉思半晌道,

    “四丫,你说的对,你大姐姐那样的男子确是世间少有,我确是守不住的!”

    四丫闻言笑了,

    “这才对嘛!你们西夏好儿郎那么多,必能选一个适合你的!”

    却不料素圩娃拿手一指细封延,

    “他便是武艺最好,出身最与我相配的,现在被你给抢了!”

    四丫脸上一僵一时不知如应答。

    细封延与素圩娃自小熟识,知晓她眼珠子乱转心里定是在打甚么主意,将刀回了鞘淡然道,

    “素圩娃你若是还在这处胡闹,我便把你绑了扔回兴庆去!”

    素圩娃忙陪笑道,

    “总归未婚夫妻一场,在这西宁即然寻不到如意郎君,我要跟你们去临安!”

    细封延闻言眉头大皱,

    “临安离此何止千里,你背井离乡跟着我们过去,又是为何?”

    素圩娃低头叹了一口气道,

    “你可知最近兴庆城中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人最出风头,你猜他是谁?”

    细封延早已无心关注这些,当下沉声问道,

    “谁?”

    素圩娃道,

    “你那堂弟细封炙!”

    细封延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就凭他!那小子除了狂妄自大,半分真本事没有,怎么就是他?”

    素圩娃苦笑道,

    “就凭他是你们细封氏的子弟,现在年轻一代里他呼声最高!”

    瞧了瞧一旁好奇的四丫便对她道,

    “那细封炙与我们一同长大的,从小便是个性子暴虐的,又十分贪财好色,他早对我垂涎三尺,只因为细封延与我有婚约在,他才不敢妄动罢了!现下他们都以为细封延死了,我的父兄一早便要打主意要将我送给他做小妾,若是回去西夏要跟了他,我宁肯此时就拔剑自刎,死在西宁也好过落到他手上!”

    细封炙此人实乃“非常人”,遇上瞧入眼的女子,连死人都不放过!

    前头有一回便是瞧上了一个有夫之妇,逼得人家破人亡,那妇人在家中上了吊,细封炙进去那屋子里将门一关,足足呆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后头人进去收拾残局,个个都是白着脸出来的。

    此事在兴庆府中流传甚广,西夏本是民风开放,结果有一阵子妇人出门都要学汉人妇女戴帷帽,这便是拜了细封炙所赐!

    她细细同四丫一说,惹得四丫立时同情心大起,拉了她的手道,

    “我那时在临安也是为了不随意将自己嫁人,才跟着大姐姐到了西宁来,却是遇上了细封延,可见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自能相见,你跟我们走吧,说不得你的良人便远在千里之外呢!”

    当下也不管细封延拉着她便兴冲冲去寻穆红鸾了。

    穆红鸾自来便喜女子坚强果敢,听说素圩娃因为不愿被人摆布要跟着去临安,便问她道,

    “你跟着我们去临安自然可以,只你到了临安又有甚么安排?”

    素圩娃应道,

    “此事我早已想好……”

    她跟着细封延出来,一是为了寻人,二来确是打定了主意不回兴庆的,自然早早备了银两在身上,都是出身西夏贵族,比起细封延来她的身家都是丰厚不少的。

    “夫人您放心,我去了临安决不拖累你们,只要平安到了那处,我便自己寻个营生!”

    临安繁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她远在西北却也是早已久闻大名,心生仰慕,能跟着过去自然是千万个愿意的!

    穆红鸾听了打趣道,

    “看来你是早打算好了!我还当是真来寻我的!”

    素圩娃闻言红了脸道,

    “我是真来寻你的,我本以为你是大宁军中人,便想着带了银子来寻你,嫁给你跟着回家乡去!”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回西夏的!

    穆红鸾听了不由暗叹,

    “这西夏小娘倒是比我们汉家女儿更有胆量气魄,这么孤注一掷的跑来,也不怕遇上个负心汉子!”

    当下还是点了头,如此待到他们离开西宁时,马队里却是多了一个英姿飒爽的素圩娃,她骑术极好,打马在车队前奔来跑去,身姿极是轻灵好看,四丫与付二娘子几个也能骑马,但自认没有她这般操纵自如,人马合二为一的能耐,不由纷纷赞叹。

    只燕岐晟见着这女人耀武扬威的样子便黑了脸,当着众人不好发作,却是将儿子放在座前,领着众侍卫当前开路去了。

    紫鸳与朱光武送出来十里,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紫鸳转头看了一眼远行的马队,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么一走,只怕是几年不能相见了!”

    她自入了府便众姐妹在一处,便是嫁了人也没有这般分开过!

    朱光武见状忙哄她道,

    “你可是想岳母她老人家了?你若是想她便立时追过去,同夫人他们一起回临安就是!”

    紫鸳一面取帕子擦泪,一面摇头道,

    “我若是跟着他们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孤单!”

    朱光武伸了粗大的手指头轻轻拭了她眼角的泪,

    “莫哭了,回去让你瞧一样东西,包你喜欢的!”

    紫鸳一愣连哭都忘记了,朱光武这人生得粗壮,心眼儿也粗得跟竹筒一般,慢说是这般突如其来的送个玩意儿给她,便是自己生辰,这人也是自军营回来见家里摆了几样好菜,放了一壶小酒,才一拍脑袋想起是自己妻子生辰。

    幸好自家本就是个性子大大咧咧的,并不似一般女儿家那般多愁善感,遇上这类事儿倒也不哭哭啼啼却是捶了他几拳便作罢。

    想到这处紫鸳抬头瞧了瞧天,问朱光武道,

    “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朱光武哈哈一笑,一拍她胯下马股,

    “你且回去便知晓了!”

    待到回到府里紫鸳瞧见眼前哇哇大哭的小婴儿不由傻在了当场

    “这……就是包我满意的……东西?”

    这男人……好好的一个小乖乖,粉嫩嫩的小可爱被他称做东西?

    紫鸳伸手捶了他几拳头,过去伸指头逗了逗那小婴儿,小东西立时不哭了,睁着一双眼乌溜溜的眼儿瞧她。

    正抱着孩子的奶娘夏氏将她往紫鸳怀中一送,

    “夫人,你可接好了!这孩子呀……以后便是你的了?”

    如今朱光武接替燕岐晟做了这西宁镇守,对外称一声将军,叫紫鸳一声将军夫人也算是妻凭夫贵了!

    紫鸳下意识的接过来,有些无措的转身瞧向朱光武,

    “你……你这是做甚么?”

    朱光武也凑过来笑道,

    “这孩子是我前头出城时遇上的……”

    说起来这小东西也是可怜!家里生了七个女儿却是没一个儿子,这小东西便是老七,生下来不满月,家里已是养不起了,便打量着趁着天黑悄悄抱到城外扔了,却是没想被朱光武巡城给遇上了,见着那襁褓之中稚嫩的小脸,又想起家中妻子说起孩子时暗自神伤的背影,朱光武当时便掏了银子给那人,

    “孩子不许扔,以后便是我们家的了,你先将她养着,待到满了月我们便来抱!”

    那家人扔孩子也是实在迫不得已,见这位可是城中的大官儿,这孩子落在他家里必是吃香喝辣,比跟着亲生父母是强上百倍,当下自然是欢喜无限,连连点头。

    朱光武跟着那孩子生父回去,瞧准了家门,又仔细看过孩子小身子上的印记,这才放心离去。

    回头却是寻了奶娘夏氏来说话,

    “你即是不跟着世子爷去临安,还愿不愿在这府上奶孩子?工钱自然也不会少你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桃源居

    夏氏本就是家里穷出来做工赚银子,主家走了正愁没有着落,如今一听又有差事如何不愿意,当下连声应承,

    “自然是愿意的!”

    朱光武也是有意将这事瞒下来,待到孩子满了月才抱回来给紫鸳看,紫鸳此时间抱着孩子在怀中却是眼泪都掉了下来,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儿,

    “这也是个可怜的!”

    朱光武道,

    “一来我是瞧着这孩子可怜,若是我不管她迟早被自家亲生父母给扔了。二来你在家里也寂寞,有一个在跟前你也开心些!……”

    自然还有第三层却是不好同妻子明说,紫鸳久不生育,家里二老再是开明也难免有些怨言,如今抱一个在身边,他们远在西宁,只要不说出去,只说这孩子是亲生的,临安的二老必也不会知晓,以后也免得紫鸳受气……

    “我专等着世子爷他们走了才抱了她回来,便是为了知晓这件事儿的人越少越好,以后这孩子便是我们亲生的,我们悉心将她养大成人便是!”

    他有此一举自然乃是有自己的考量与私心,一来传宗接代是他做儿子的本份,不过他深爱妻子不忍让她伤心,更不愿因着要生儿子便随意纳个女人回来,惹得紫鸳伤心,便索性抱一个女儿回来,一来让妻子有个寄托少些胡思乱想,二来女儿家终归要嫁出门,以后备丰厚的嫁妆送出门就是,也不至乱了朱家血脉,大不了以后过继兄弟的子嗣就是!

    他这一番思前想后,也是费了不少脑子,也亏得他这么一个粗人,夹在中间煞费这多少苦心,才想出来这么个主意。

    紫鸳是个聪明人儿,与他夫妻多年只稍一动脑子便能明白丈夫的苦心,不由抱着孩子更是泪如雨下,朱光武笑道,

    “好啦!你现下已是做娘的人了,再哭我们家小乖乖还当你不喜欢她呢!”

    紫鸳紧紧抱了孩子,泪水洗过的大眼睛又明又亮,啐他一口道,

    “不许胡说!”

    低头亲了亲怀里的小东西,

    “娘可喜欢我们家小乖乖了!”

    一旁的奶娘夏氏见了便笑道,

    “夫人正该好生欢喜欢喜,瞧着这孩子生得就是个福相,说不得有了她还能带了弟弟妹妹来呢!”

    这孩子可不是有福的!

    你瞧瞧那城外的乱葬岗上多少的孤魂野鬼,多少的小小婴儿刚出生便被遗弃在了那处,不过一两天便化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似这孩子的好运,正正被朱将军遇上了,还进了这家门,这不是福是甚么?

    紫鸳听了,笑着又亲了她一口道,

    “即是如此,我们叫她福儿好不好?”

    朱光武听了笑道,

    “好!”

    此事旁的人不知晓,紫鸳只写了信给穆红鸾将实情告之于她,穆红鸾看了信欣慰不已,对身边诸人笑道,

    “你们说紫鸳那丫头是不是个稳得住气的,原来她早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却是一直瞒着我们没有说,怪不得不肯跟我们回临安呢!”

    众人一听都是惊诧不已,四丫奇道,

    “这是好事儿,紫鸳为何不同我们讲?”

    穆红鸾笑道,

    “你懂甚么,这孕事要对外头说,多要三个月坐稳胎之后,又有她怀上这一胎十分不易,更要小心些才是正理,晚一些说也没关系,只要母子平平安安便是好的!”

    众人听了都深以为然,都说要夫人回信时带上她们的问候,穆红鸾都一一应下,当下提笔给紫鸳回信,只说怀孕时应该注意的事项,却是半点儿不提其他。

    如此有她遮掩,生生遮了几个月的时间,待到三年后朱光武调回临安朱福儿实岁三岁,对外只称二岁半,人人见她生得比旁的孩子还有高些,便说是肖似父亲身量高挑,却是连朱家二老都没有起疑心,之后朱福儿快快活活的过了一辈子,却是再无人提及此事。

    却说燕岐晟带着妻儿一行回转临安,这一路走马行船,眼看到了江宁府,便有蒲国公府的大船前来接迎,燕岐晟当先到了码头,远远见着那船上立着一个人。

    一身天青色的儒衫,头带儒巾,立在那处轻须飘然,身如青松,让人一见便不敢忘,燕岐晟大喜,

    “爹!”

    当下几步上船去,

    “爹,您老家怎么来了?”

    燕韫淓笑道,

    “最近手头无事,便过来接一接你们!”

    此话自然是扯谎,满朝文武都可说无事,蒲国公燕韫淓怎么也不能说无事的。

    燕岐晟也不揭穿他只是笑道,

    “有劳你老人家了!”

    只话才说完,却被燕韫淓扒拉到一旁,一面应道,

    “甚么劳不劳的,坐船过来有何劳累的!”

    一面却是抢步走了几步,果然见得那马车上跳下两个小孩儿来,打头的那个生得唇红齿白,粉妆玉琢不是自家孙儿又是谁?

    强忍了一腔雀跃立在那处抚须等着,见儿媳妇一手一个牵到了面前,

    “公爹,您老人家万安!”

    穆红鸾盈盈下拜,丑奴与秀儿也跟着有模有样的行礼,燕韫淓一双眼笑眯成了缝儿,只盯着自家孙儿瞧,口中喃喃应道,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丑奴起身歪头打量着燕韫淓,

    “阿爷!”

    一声脆生生的叫喊,喜的燕韫淓伸手便将他抱了起来,

    “好孩子!你一路过来可是累了?”

    丑奴摇头,四处打量自家的大船,指了前头甲板叫,

    “阿爷!我们去前头!”

    燕韫淓喜滋滋抱了孙儿,挤开了儿子往前头甲板去了,燕岐晟半是不可置信半是失落的回转身来瞧向穆红鸾一摊手,

    “怎么着,现下本世子爷我是失宠了?”

    穆红鸾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牵着秀儿也自他身旁挤了过去,

    “走,秀儿我们也去前头瞧瞧!”

    撇下龇牙咧嘴的燕岐晟往前头去了。

    自江宁府到临安走水路实则用不了多少时候,只因着丑奴吵嚷着要钓鱼,燕韫淓便特意命人停了船,夜晚间将灯火熄灭,只在小船头挂了孤灯一盏,有那被灯光吸引的鱼儿前来上钩,倒让丑奴这新手初战告捷,不由士气大振,又连着在江上歇了两晚,若不是临安那头快马来报,说公事紧急,只怕这爷孙俩要在此处买房子住下来了。

    一路行船紧赶慢赶回了临安,到了涌金池的临翠园,却是有一干管事与下头人在府前相迎,两位姨娘与二郎都出来见礼。

    丑奴那性子倒是半分不怯场,小小的脸儿端着,显出几分气势来了。

    老管事这两年身子越发不中用了,出来时由人扶着,见了丑奴便要去给小主子磕头,丑奴伸手去扶他,老管事立时老泪纵横,亲手牵着丑奴进去。

    众人在正堂之上又一一上来见礼,家中各人多是头次见着丑奴的,自然都要送上见面礼,燕二郎虽说是长辈,也比丑奴大不了多少,见着自家这小侄子不由惊叹他生得好看,伸手想去扯丑奴的眼睫毛,

    “你的睫毛怎得这么长?”

    丑奴一撇脸,冲他老实不客气伸手道,

    “二叔,不是有见面礼吗?你怎得不给?”

    燕二郎这时才想起自己乃是长辈,伸手在怀里摸了摸,只摸出来一个小哨儿,

    “这是今儿才得的,送你了!”

    丑奴接过来瞧了瞧应道,

    “礼轻情义重,虽说是普通的哨子,不过你放在怀里必是十分心爱的东西,你肯送给我便是情义!多谢二叔啦!”

    他这一番说完,众人听了不由都笑了起来,燕韫淓更是笑眯了眼,却在心中暗道,

    “这孩子却是有些早慧!”

    穆红鸾带了儿子回九曲湾安置,有一旁跟着前来的清风进来报道,

    “世子夫人,前头国公爷已是另修缮了一间院子给小爷住,便在蕙弥屿旁……”

    穆红鸾瞧向燕岐晟,燕岐晟无奈一笑,

    “这事儿我前头回来时,爹他老人家已是在安排了!”

    “即是公爹作主,我们就去瞧瞧吧!”

    当下带了丑奴与秀儿过去,蕙弥屿本就是一个湖心岛,通往前院是用九曲桥连接,顺着九曲湾的河岸边走,往北面的水面上架了一座吊桥,过了吊桥便是一个繁花锦簇的院子,上头是燕韫淓亲自手书的“桃源居”三个字。

    穆红鸾瞧了便笑着摇头,燕岐晟对儿子也是又嫉又妒,伸手拧他的脸,

    “这小子命比老子还好!”

    进了桃源居,穆红鸾瞧着更是笑,也不知公爹自何处寻的工匠,生生将这处院子建成了一个绿色的迷宫,里头有坑有洞有巷有道,有树上的小屋,有林间的吊椅,竟还有一个巨大的树洞,穿过树洞里头竟建了一个世外桃源,有茅草屋,有小小农田,小小水车,小小假山溪流潺潺,在农田之中蜿蜒流动,竟还有一头小牛犊在水中哞哞叫唤,不远处一艘小小的蚱蜢舟正拴在柳树下……

    绕过竹篱,走进小茅草屋中,里头小椅小凳,墙角小锄小铲一应俱全,让人置身其中还真以为进了一个世外的小人国。

    这桃源居占地甚广,中间最一个大院子,旁边四个小院子,一个院子里养了些温顺的小兽,专有人每日管教,可放出来与人玩耍,另一个院子则是丑奴那自西宁又搬回临安的鸟儿们,剩下两个却是空着待丑奴自行安排。

    这院子让大人瞧着也喜欢,更不用说丑奴与秀儿,见这情形当下欢呼一声,便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诸事忙

    清风上来笑道,

    “世子,世子夫人,这院子里的小厮和丫头全数精心挑选过的,都是年纪不过八九岁,个个身家清白,机灵聪明,是专用来陪着小爷玩耍的……”

    燕岐晟听了直翻白眼,伸手拉了穆红鸾道,

    “罢罢罢!我们还是回去吧!一切自有爹做主呢!”

    穆红鸾笑眯眯跟着他回了九曲湾,两人洗漱打扮一番后,燕岐晟与穆红鸾挤在妆台前,却是气哼哼将头放在她肩头,

    “好嘛!那小子在西宁时称王称霸便罢了,如今有了爹撑腰,只怕他要把天捅个窟窿,爹都要给他架梯子,尽等着他败家吧!”

    穆红鸾听得只是笑,

    “你放心!旁人我不敢说,只我们家的孩子必不会这样的!”

    燕岐晟又哼一声,

    “我自然知晓那小子贼精着呢!不过……”

    不过他就是嫉妒起自己儿子了!

    做了爹后,这府里的头把交椅便要他退位让贤给自家儿子,以前他还以为爹已是够宠他了,现下才发现爹还能更宠孙子,一时之间心中滋味可真是五味杂陈!

    穆红鸾是知晓自家这醋坛子的,外头瞧着是威风八面,豪迈大气的燕将军,这内里嘛,实则还有些没长大呢!

    他在家里做霸王做惯了,现下突然被人赶下台去,自然失落的狠!

    当下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亲了亲他刚毅的下巴,哄他道,

    “长青乖!有我疼你呢!”

    燕岐晟听了立时双眼放光,抱了她的细腰,

    “这可是你说的!”

    当下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几声,穆红鸾咯咯笑着面泛桃红,

    “你想得美!”

    “你刚还说疼我的……”

    当下拉了她进去内室,见妻子只是笑着颇有半推半就之意,心中暗喜将人往床上一抱,拉了床幔下来,对着外头大吼道,

    “今儿爷累了,要同夫人休息,去前头报了国公爷,说是不过去用饭啦!”

    静了静又探出头来吩咐道,

    “把那小子给盯紧了!别让他跑进来坏老子好事!”

    说完立时哎呦一声,显是被人捏了一把。

    外头众丫头红着脸笑,果然派了人出去报给国公爷,燕韫淓却不在菩提院中,正在桃源居里陪孙子玩儿,闻言点头,

    “正合吾意!”

    回到临安第二日众人都休息了一日,第三日燕岐晟与穆红鸾却是兵分两路,将近乡情怯不敢回家的宝生与付二娘子亲自送回去。

    燕岐晟早早带了儿子与小舅子还有小姨子先出城去穆家,穆大与杨三娘子早已是翘首以盼,见着外孙子那张肖似大女儿的脸,杨三娘子流下泪来,抱着他哭道,

    “他爹,你瞧瞧是不是同红妞儿小时一模一样……”

    只那时节红妞儿又瘦又小,人也是呆呆傻傻的,那似这孩子又白又嫩,一双眼又明又亮透着机灵劲儿。

    杨三娘子抱着外孙便不撒手,穆大好不易抢过来抱了抱,才有空管儿子,将外孙交到女婿手中,便抬起脚踢了过去,

    “小畜生,你还敢回来……”

    穆红鸾这头则亲自送了付二娘子归家,门子见着二娘子回来大喜,忙报给了里头老爷与夫人。

    付济舟夫妻闻言也是笑了出来,孩子离家日久虽有书信回来,但总归没有见着真人,早听说是要回来,却是不知确凿日子,此时听说在家门口了,早将那些恼怒抛到九宵云外,急匆匆到二门,付二娘子已是进来了,见着二老扑嗵一声跪倒地上,

    “父亲、母亲!”

    叫一声眼泪便流了下来,付老夫人见着也跟着流下泪来,

    “我的儿!”

    叫一声便去拉她,只付二娘子不敢起身,拿眼去瞧付济舟,付老夫人便拿眼瞪自家老头子,付济舟负手立在那处,哼了一声道,

    “跪着做甚?还不快起来!”

    说罢一拂袖,付二娘子这才拉了付老夫人的手站起来,一家三口这才得空看立在一旁的穆红鸾。

    这位世子夫人他们早有耳闻,只也是头回得见,见着人不由都暗叹,

    “怪不得能迷得世子爷神魂颠倒,果然绝色!”

    这厢两下见礼,便入内堂坐下说话,只还未客套完,外头有人来报,

    “穆家老爷带着姑爷来了!”

    付济舟心里有数,忙迎了出去,果然见穆大、宝生与蒲国公世子立于府门之前,当下忙上前见礼,引了三人内堂说话,穆大见着大女儿不由叹道,

    “宝生这小畜生胡来,倒是让你费心了!”

    穆红鸾应道,

    “爹爹,说得那里话来,他是我亲兄弟,不是我费心又要何人费心!”

    穆大叹了一口气,回身叱喝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宝生道,

    “小畜生,还不进来给你岳父赔罪!”

    宝生这才进来扑嗵一声跪在地上,付济舟对上宝生自然不似对女儿,见他跪在下头口称岳父恕罪,却是冷着脸有心给他些威风瞧,只无奈后头有个心疼女婿的丈母娘,付老夫人急急转出来扶女婿道,

    “好孩子,你们在外头的事儿我听二娘说了,都是你护着她,二娘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快起来!”

    瞧着宝生一脸的伤不由心疼道,

    “亲家翁这下手也太重了!打坏了可不好!”

    忙叫人去请大夫,穆大愧然道,

    “若不是这小畜生胡来,好端端的婚事怎会成现在这般模样!”

    宝生自回去被打了顿才知晓,原来自家与二娘子闹出一桩乌龙事儿,二老双亲已是给订下了婚事,偏他们还不知竟私奔跑了!

    这厢不由又是恼又是悔,恨不能自己抽自己一耳光。

    早知晓亲事都成了,又何必巴巴的跑去外头,风餐露宿的吃了多少苦!

    付二娘子与自家亲娘转到后头,也是听她三言两语说罢,不由埋怨道,

    “母亲,怎得不早与我说此事!”

    付老夫人气道,

    “你们父女俩一个二个都是脾气犟,嘴又硬,谁知晓你竟胆子大到敢私奔!”

    付二娘子也是懊恼之极,又听闻宝生过来,自屏风后头瞧见宝生那样儿,心疼的狠了,忙把付老夫人推了出来。

    付老夫人一面暗叹女大不中留,一面笑着对众人道,

    “总算是好事多磨,前头的事儿不必提了,如今他们回来了,我们还是商量商量这后头的事儿如何办吧!”

    两人对外是称已成了亲,拜堂第二日便出外游学了,现下回来婚事如何补办还要商议商议才是。

    付济舟却是叹道,

    “还要如何补办,外头人不知晓,只叫了家里人来吃一顿饭便罢了,难道还要闹得满临安城都笑话么!”

    付老夫人却是有些不甘心,

    “这女儿家一辈子只这一回,错过了岂不可惜!”

    付济舟怒道,

    “若不是她自家胡来,如何会有今日之事!”

    即是付家老爷坚持,穆大也点了头,将这事儿定了下来,宝生与付二娘子私下如何捶胸顿足也无济与事,幸得家里人也知晓他们心思,虽说不对外宣扬,但总归还是有花轿、洞房、龙凤烛,自家人关了门一样热闹,倒也算是补了此事。

    待得宝生的事儿了了,穆红鸾才得空递了帖子给自家两位好友,黄夫人与崔夫人接信大喜,应约前往,三人在临安城中的八宝楼相见,两人这厢盛装下得马车来,前头还一派贵妇人的高贵矜持,见着丑奴便立时惊呼一声,扑上来一把抱了丑奴,黄夫人凑过来狠狠亲了他嫩嫩的小脸一口,对穆红鸾道,

    “可惜我家里的姐儿年纪大了许多,若是不然这亲家我同你做定了!”

    一旁崔夫人也喜欢的不成,对穆红鸾道,

    “我家里那个虽说年纪差不多,但是个庶出,只怕是配不上丑奴!”

    这可是蒲国公府的嫡子嫡孙,出身高门,不说这样的人才,便是光论出身这满临安城里的小娘配他都是高攀,更不用说生得这般模样,小小年纪已是如此,待得几年后长大,还不知要如何魅惑世人呢!

    黄夫人瞧够了丑奴,又仔细打量穆红鸾啧啧道,

    “你这出去几年也不知吃的甚么灵丹妙药,生了孩子也不见老,不都说西北苦寒么?”

    崔夫人也是叹气道,

    “你这妖精也不见老,让我们这些人老珠黄的怎么活?”

    穆红鸾笑道,

    “这世人有谁会长生不老的,我不过是自小练了功夫,又三伏三九勤练不缀,外练筋骨内练真气,才只会比别人老得慢些而已!”

    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之事,人人都见她容貌不老,皮肤细腻,又怎知她是如何勤学苦练,背后受罪的?

    只可惜世人只生了一双朝前的眼,看得只是眼前所见,却不去想这背后的艰辛,因而生出嫉妒痴妄之心来,只不知要有所求需向自身取,如何向他人求?

    黄夫人与崔夫人都是笑道,

    “我们不似你心志坚定,每日里便只能揽镜自照,叹岁月无情了!”

    穆红鸾笑笑不再说话,抱了丑奴坐在桌旁,自有那小二奉了茶水上来,又有许多小吃食专为了丑奴预备。

    三人吃茶说笑,丑奴只一贯冷着脸,偶尔一双眼儿扫向笑得叽叽喳喳的三人,心里想着桃源居里不知秀儿如何玩法,甚觉这处百无聊赖,却只得木着脸忍着。

第四百三十五章 论嫡庶

    黄夫人与崔夫人很是好奇穆红鸾在西北的生活,听闻得那处不拘女子出门,可随意至城外跑马,都笑道,

    “你在外头倒是舒服自在,我们在临安却是生怕行差踏错,半分出格的事儿都不敢做!”

    说起家里的事儿,这闺阁之中的妇人自然有诸多埋怨,黄夫人的夫婿刘守一照旧爱流连勾栏女支院,前头瞧上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伶,爱的要死要活,吵着闹着要将人接进府来。

    黄夫人伤心了一场自然还是扭不过他,点头让他将人接了回来,却是不过半年便又厌弃了,这两个月连那女子的房门都不进去,那女子在黄夫人面前哭了几场,倒是让黄夫人瞧了个通透,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在我看来男人的心思也是差不了多少,与其费心去合他的心思,倒不如自己好好相夫教子认真过活,他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何必哭哭啼啼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崔夫人听了也是点头道,

    “姐姐此话甚合我意!”

    前头她不能生育,给丈夫抬了一门小妾进府里来,生了一个女儿,自家丈夫胡元奎倒是不好女色,对这女子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不过每月例行在她那房里住上几日。与自己之间虽有情意,但也称不上知心知意,她如今也瞧清楚了,甚么情啊爱啊,那都是小娘子在闺阁里的绮思罢了,真正嫁了人后才知晓这油盐柴米,比诗情画意更实在。

    总归日子要过,与其望着男人给你怜爱,便不如自己爱自己更靠得住!

    穆红鸾听了点头,

    “这世上真正白头到老,恩爱两不疑的实在是少,你们想得明白自然是最好了!”

    她比旁人多活了一世,又是在那烟花之地生活了一辈子,人间百态见得惯了,自然想得也比旁人明白,那些个甚么至死不渝的情啊爱啊的,多半是可遇不可求,这世上人人都成亲,人人都有情,只非要遇上对的人,遇上对的时候才能有一生一世,刻骨铭心。

    所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便让自己过得好些,求而不得最是难熬,何必让自己过得不好!

    只那两人闻言齐声道,

    “你与世子爷便是那恩爱两不疑的呀!”

    穆红鸾听了笑而摇头,

    “一生太长,只管朝夕,说甚么恩爱不疑,说甚么白头到老,且要到真正白头之时,盖棺定论之时,我才敢应你们这一句话!”

    说着抬手举了茶杯,

    “总归承你们吉言,只望能白头到老吧!”

    三人相视一眼都饮尽了茶水……

    这一厢久别重逢却是相谈甚欢,直坐到了夕阳西下,就在这楼中吃了晚饭,这才起身各自回府去了。

    母子俩回到府中,明月早已在二门等着了,上来给穆红鸾见礼,

    “世子夫人,国公爷说是一天未见小爷,要小爷过去说说话!”

    穆红鸾点头放了丑奴去见燕韫淓,到了菩提院书房之中,见燕岐晟也在,先上前去给燕韫淓见过礼,便转身跳上了燕岐晟的膝头,

    “爹!”

    燕岐晟抱着他亲了一口,

    “今儿跟你娘出去可好玩儿?”

    丑奴闻言小眉头皱得死紧,又叹气又摇头,

    “爹你同娘说说,我以后都不跟她一块儿出去了……”

    “哦,这是为何?”

    “唉!这女人家的话太多了!”

    燕岐晟与燕韫淓听了哈哈大笑,燕岐晟抱着儿子又亲了一口,

    “无事,你若是觉着烦便跟着爹出去玩儿,明日爹爹去城外打猎,你去不去?”

    他刚回临安自然有诸事料理,不过禁军那处还未走马上任,自然能挪了时间带儿子出去散心。

    丑奴听了双眼一亮,

    “我要去!秀儿也能跟着去吗?”

    燕岐晟想了想点头,

    “多叫上几个身手好的侍卫便是了!”

    丑奴欢呼一声跳下地来,

    “爹,我先回去睡了,明儿一早还要练功,你出门时记得来叫我!”

    “好!”

    见燕岐晟点头,他自己便一溜烟儿的跑了,后头清风忙紧跟着跑了过去,

    “小爷慢些!小爷慢些!仔细摔着!”

    待得脚步声跑远,燕韫淓却是眉头微皱,

    “你前头曾写信提过说是丑奴有些早慧,只我没想到他竟是有如此玲珑……”

    于他们这样的人家虽说勾心斗角,智计谋略之类乃是家常便饭之事,但他却是真心喜爱小孙孙,怕他小小年纪太过早慧,心智易损,有早夭之忧啊!

    说起此事来燕岐晟想了想应道,

    “爹爹,丑奴的事我也实在不算太清楚,只他出生时您老人家也是见过的,长真说他来历不同一般,与旁的孩子有很多不同,待年纪再大些便不出众了!”

    燕韫淓闻言点头,自家媳妇生孩子时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明明听那接生婆说过,人都断了气,十二叔带着长青进去许久,人又转醒过来了,其中蹊跷确是他们不能明白的,不过长真即是有此一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是孩子的亲娘,必不会害他的!

    当下放下心来,将此事撇到一旁,父子俩又说起正事来。

    第二日燕岐晟果然带了两个孩子出城打猎,一众侍卫骑在马上由西面角门出府,燕二郎的车驾也自西面出来,见着丑奴与秀儿由大人抱着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却是羡慕的很。

    丑奴眼尖,瞧见他在帘子里头张望,便叫道,

    “二叔,你去哪里?”

    燕二郎探出头来,

    “我去学堂!”

    丑奴想了想问道,

    “你别去学堂了,跟我们去城外打猎吧!”

    燕二郎听了心动不已,只身旁那李妈妈却是拉了他的手道,

    “二爷,您可是要念书上进之人,怎可因嬉戏荒废了学业,要骑马打猎有的是时候,却不可因着这个不进学呀!”

    燕二郎闻言很是不甘,

    “那为甚么丑奴他们就可以去!”

    “二爷身份与他们不同,自然不能相提并论的!”

    燕二郎很是不解,

    “我们有甚么不同,是因为我是长辈吗?”

    李妈妈一面让马夫赶车一面却是笑道,

    “这个嘛……以后二爷长大便知晓了!”

    燕二郎是个聪明孩子,他想知晓便不信甚么待长大便知晓的话,李妈妈不告诉他,他便自己去问,却是先问了玉姨娘,玉姨娘被儿子问得一愣,想了想有些苦涩的应道,

    “姨娘乃是国公爷的小妾,不是正妻,你便是庶子出身,自然是与世子爷不同的,他以后能继承国公府,你却要自己谋前程!”

    “庶子是甚么?有甚么不同?”

    玉姨娘却是再不想说,燕二郎问了几遍倒是惹怒了她,只怒道,

    “你现在小,以后便知道了!”

    说罢快步出去再不理他。

    燕二郎不甘心,想了想暗道,

    “你们不告诉我,我去问先生去,先生博学多才必定能为我解惑!”

    第二日上学堂果然去问了魏光宗,

    “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哦,你有何事不明?”

    “先生,甚么是庶出?”

    魏光宗瞧了他一眼,想了想应道,

    “这世上人分三六九等,自天地初开,三皇五帝之时便有高下之分,到了如今也是如此,你的父亲出身高贵,乃是皇家血脉,你自然也是皇家血脉……”

    瞧了一眼笑眯眯的燕二郎又道,

    “只有父系虽为主,但母系亦是十分重要,这世人有贵贱之分,有高贵的便有低贱的,低贱的自然便是那些伺候人的奴婢下人,又或是作奸犯科,做下了大错事之人,这类人便称为下贱之人。高贵人家自然不会娶这一类女子做正室嫡妻,似你父亲乃是皇族出身,娶的嫡妻也就是你的嫡母,乃是河东崔氏的女儿,那是千年的大族,真正的名门嫡女,你的嫡母生下的孩子便是嫡出,而若不是你的嫡母所生下的孩子,是由小妾又或是侍妾生下的孩子便是庶出,这两者身份就是天壤之别了!”

    燕二郎还是有些不明白,

    “那有何分别?不都是父亲的儿子么?”

    魏光宗笑道,

    “皇家最重血统身份,孩子未成年时自然是子凭母贵的!以后长大了家业由嫡子继承,庶子虽可得财产,但数量极少,若是想过富贵荣华的生活,多半还是要自己拼前程的!”

    嫡庶之分自古有之,让这孩子早些明白,早些知晓自己的处境,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燕二郎至此时才隐约明白,原来自己与大哥是不同的,大哥有的他未必便有!

    这心下说不出甚么滋味儿来,只觉着心里难受,有东西堵在了胸口,令人喘不过气来,当下又问道,

    “可是我的嫂嫂就不是大家的女子!”

    魏光宗点头道,

    “世子夫人出身自然是不高的,不过也是良民出身,比起下贱人来却是高出一截的!”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这便是世间的等级,奴婢仆从虽说被抬了身份,但总归出身最低,只比牛马好上一些,生出来的儿子当然是比不了嫡出的,且世子夫人虽说出身不高,但胜在一家独大,府上没一个人能越过她去,这一点却是比许多大家女子都强的。

第四百三十六章 山中遇

    历朝历代皆重等阶,到了本朝开国时便有法典明例,世袭勋贵传嫡不传庶,非嫡不能继承,若是嫡长死则嫡次继,以序延之,若嫡枝泯没,则收回世袭传位,永不再继。

    法有此例自然便是为了保贵族血统传承,以防旁枝污了血脉,慎防后代血脉混杂,不过此法到了本朝也多是形同虚设,那些勋贵人家为了保住爵位,正室无出,将庶出的抱到膝下养着的比比皆是,不过真正的高门大族是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惹人笑话的!

    似蒲国公燕韫淓这样的人自然更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魏光宗瞧着自家学生灰暗沮丧的小脸,却是微微一笑道,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出身虽重要但自家努力才是最紧要的,你瞧瞧你兄长,前些年有太祖遗训皇族不许涉军政,后头今上上位便破了这规矩,你的兄长入了禁军,又去大同再去西北,战功赫赫,内外闻名,论起出身来……说句大不敬的话,比起今上来也是不差分毫的,他不照样浴血疆场拿命去拼?你再瞧瞧你的师兄弟们,便是连买只笔都要计较一番,你何曾有过这样的烦恼?你已是很幸运了!”

    同样是勋贵皇族,有许多姓燕的皇家人还在地里刨食呢,你这小能投胎到蒲国公府里,便是个庶出也比旁人强上不少了!

    燕二郎闻听得立时又精神一振,

    “先生说的是!学生以后定当勤学苦练,学大哥一般闯出一番天地来!”

    魏光宗闻言抚须微笑点头道,

    “好好好!这才是好男儿应做之事!”

    燕二郎得了老师开解却是欢欢喜喜回到家中,对玉姨娘道,

    “姨娘不必烦恼,儿子已是明白啦!”

    玉姨娘奇道,

    “你明白了甚么?”

    燕二郎道,

    “先生说了……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我虽出身不好但只要儿子努力读书,以后凤冠霞帔,诰命封赏,儿子都能为你挣得的!”

    只可惜他一腔热情却是遇上了一个心胸狭隘的娘亲,玉姨娘最恨人说自己出身,听儿子说甚么出身不好,却是哭了出来,

    “说甚么说身不好!我的儿……你可是龙子龙孙,你哪里出身不好了!”

    燕二郎应道,

    “姨娘,我知晓的,我虽是父亲的儿子,却不是嫡母所生,大哥才是这府里的嫡子,他才是世子,以后这蒲国公府是他的,我长大了是要搬出去的,待我大了便自己挣功名加官进爵,让你享福!”

    玉姨娘听了更是大哭,

    “傻孩子,你说的甚么傻话,你是你父亲的亲生孩子,这府里也有你的一份儿,依蒲国公府的权势,那怕只一小半也够你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国公爷只两个儿子,世子爷也是个有雄才大略之人,二郎与他年纪相差甚远,自然也不会威胁到他,日后必也会提携二郎的。

    二郎是国公爷的儿子,天生的高贵,有父兄的荫庇,凭甚么要自己赤手空拳去打天下!

    她这般又哭又闹倒让燕二郎又糊涂了起来,心中暗道,

    “先生说好男儿要自强,姨娘又说我是皇家血脉,天生的贵人,享受荣华富贵是应当的,到底那一个是对的?”

    想来想去便自家想出一个解释来,

    “想来先生说的乃是我那些师兄弟们,我们家许是与他们不同的,我们家只两个兄弟,又是皇家的血脉,我自然是与一般庶出不同的!”

    这一番自家圆了过去,便再也不提此事了,只他原本纯真的心性却是被玉姨娘给掰歪了,却是令他又生出了许多烦恼来!

    却说前头燕岐晟带了丑奴与秀儿出去打猎,这临安附近的山比起西北的连绵群山来自然不能比,不过一个胜在雄奇伟俊,一个胜在秀美瑰丽,丑奴与秀儿在山中野惯了,这些山在眼中不过如小山包一般,燕岐晟对儿子也甚是放心,先教了他们射了一会儿子箭,便扔给了侍卫们,自己带着人进了深山里去,留下两个小的在溪边挖地龙要钓鱼。

    丑奴与秀儿做这项事自然是驾轻就熟,自觉此山虽比不上西北山高又大,但胜在林木茂盛,土地湿润,地龙极是好寻,随便挖一挖便可寻到又肥又大的好几条。

    这厢使手抓了穿在钓勾之上,又嫌弃那溪水太急没有大鱼,便顺着水流往上走果然见着一个深潭,里头鱼群密集,个个肥硕圆滚显是久不曾被人捕食。

    当下大喜,连鱼杆都扔了,便脱了衣裳往水里跳去,一旁侍卫们见惯了小爷如此,倒不担心,只在一旁拿眼紧紧盯着以防万一。

    只两小一下水就把鱼群惊散,搅得水中一团浑浊,却听得大石后头有人叫道,

    “哎呀,鱼儿都跑了!”

    侍卫们一惊忙闪身过去看,却见那大石后头早有人在钓鱼,是一个生得圆胖胖的年轻男子,看他外头的长衫脱下来放在一旁,身上只着布丁摞着布丁的破旧里衣,手持鱼杆坐着,一旁放着个鱼篓,里头已有好几尾肥鱼了。

    那年轻男子见着有人来,便放下鱼杆站起身来,越过大石瞧了瞧,原来是两个小孩儿在戏水惊走了鱼群,又见这前呼后拥的必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又觉自家只着里衣的样儿有些失礼,忙拱手笑道,

    “各位兄台,山中相遇倒是缘份,小弟衣冠不整倒有些失礼了!”

    丑奴与秀儿听得人在说话,便爬过石头来瞧,那年轻男子见着丑奴不由一惊,

    “若不是这小孩子身旁的家将在,只怕这山野潭水之中遇上我还当是见着山中的精怪了!”

    这草木成精有颜色姝丽者,大概便如此了!

    丑奴歪着脑袋眨着眼睛与秀儿一起看他,只觉这人生得圆胖胖的予人可亲可近之感,便开口道,

    “我们把你的鱼儿惊走了,赔你就是,你且等着!”

    当下已如泥鳅一般滑入了水中,一个猛子下去人已不见了,那年轻的男子吓了一跳,

    “哎呀!快快上岸来,不过几条鱼罢了,怎值得去冒险!”

    因着母亲想喝鱼汤,为了省几个铜板儿,他便天未亮出了城,步行到这山上潭中钓鱼,几日下来收获颇丰,只耗时甚巨,往往天亮出城,天黑才能归家。

    今日已是钓到了几尾鱼,给母亲吃还能拿到市集上换些铜板,足够啦!

    只他不会水,跺着脚连叫,

    “快上来吧!不要你赔啦!”

    一旁的侍卫笑道,

    “兄弟不必担心,我们家小郎别看年纪小小,但水性极好,不必担心!”

    年轻男子仍是担心道,

    “你们不知晓,这山中深潭深不见底,下头长年冲刷,有偌大的水中洞穴,暗流涌动,一个不小心被卷入洞中就危险了!”

    一番话说的侍卫们也有些色变,便有人脱了衣裳要下水,却听得哗啦啦一声,小小的娃儿已是钻了出来,怀里竟还抱了一尾大鱼,游过来从水中走出来,将那摇头摆尾的鱼儿往年轻男子面前重重一扔,

    “给你啦!”

    那年轻男子一看这条鱼,头大肚大,足有人小臂长,没有七八斤也有五六斤,不由大喜道,

    “小郎君真是厉害!”

    丑奴冲他咧嘴儿一笑,端地是眉眼潋滟,年轻男子心中暗惊,

    “这样的孩子只怕不是普通出身!”

    当下笑道,

    “我有这一尾大鱼便足够了!”

    一指鱼篓之中的小鱼,

    “这些送你如何?”

    丑奴瞧了瞧蒌中点头道,

    “这些小鱼倒能升火烤来吃了!”

    当下就着潭水收拾了鱼,又捡柴火来烧火烤鱼。

    那年轻男子看着斯斯文文读书人模样,却没想到烤鱼倒是一把好手,就着蒲国公府人带来的细盐与调料,烤出来的鱼儿外焦里嫩,喷香四溢,入口香嫩。

    分与众人食之,都几乎咬掉了舌头,丑奴与秀儿立时将此人引为异人,双眼灼灼放光瞧着他,令得那年轻男子心底飘飘然很有几分得意之感,这厢众人正吃得欢喜,却听得有人高声道,

    “好啊!丑奴,有好吃的竟不等为父,实在该打!”

    转头望去,却见一名劲装青年男子,一手扶了腰间的佩剑龙行虎步的过来,后头跟了几名同样劲装的精干汉子,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物。

    那年轻的男子先是一愣,又仔细瞧了瞧忙起身行礼道,

    “原来竟是蒲国公世子当面,小可这厢有礼了!”

    燕岐晟闻言上下打量他,又瞧了瞧身后架起来烤的鱼,当下哈哈一笑拱手道,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那年轻男子应道,

    “在下顾知柏!”

    诸位看官若是记得,自然知晓这一位便是那教不了燕家二郎,自己辞工而去的探花郎。

    探花郎家中贫寒,为让老母吃一口鱼汤就徒步到这山中钓鱼,却是没想到遇上了蒲国公世子爷,前头他在府上教学时燕岐晟还远在西宁,只归临安时大军进城,顾知柏也前去相迎,远远见了世子爷的风姿,却是仰慕之极,今日有幸得见,欢喜的都不知如何说话了!

    燕岐晟问道,

    “听兄台言谈倒似是个读书人?”

第四百三十七章 顾先生

    顾知柏摇头摆手道,

    “说起来惭愧……”

    将自己的事儿讲了讲,又道,

    “前头倒是曾入蒲国公府教过二郎君一阵,只恨才疏学浅不能胜任,便自家请辞了!”

    “哦……”

    燕岐晟听了眉头一挑,却是笑道,

    “原来竟是有这渊源!”

    当下又叫了丑奴与秀儿过来重新见礼,

    “这乃是犬子与我的螟蛉子!”

    “哦,原来是二位小郎君!”

    顾知柏又忙起身行礼,他人生的圆胖,身上又只着里衣,行起礼来显得有些滑稽,偏他还一本正经的样儿,丑奴与秀儿捂着嘴偷笑,却还是过来规规矩矩行礼口称顾先生。

    燕岐晟冲顾知柏作了个手势道,

    “先生不必客气,先生的学问好不好我刚回京也是不知晓,只这烤鱼的手艺却是已勾得我肚中馋虫大作,还请先生大展厨艺让我等祭一祭这五脏庙!”

    顾知柏哈哈大笑便要去杀那条大鱼,丑奴只不许他动,

    “先生,这鱼乃是先生的,我爹要吃鱼自然有我呢!”

    当下却是扑嗵一声又钻进水里,不多时又抱了鱼上来,一旁又有侍卫下水帮忙捞鱼,众人七手八脚收拾出来烤制,在这山野之间现捞现烤现吃,实在野趣十足,美味无比。

    众人吃着鱼都只叹没有带酒来,只说虽说还是风卷残云将鱼儿都吃得干干净净,收拾了一地的狼藉,燕岐晟又让人搭了顾知柏回城去,进了临安城双方才拱手告辞。

    回到蒲国公府上燕岐晟去见父亲,说起了这位顾知柏,燕韫淓挑眉,

    “你们竟遇上了他!”

    燕岐晟问,

    “爹爹可知此人学问如何?”

    燕韫淓叹了一口气道,

    “此人有大才,只可惜你兄弟没有这个福气!”

    燕岐晟笑道,

    “即是如此,便再请他入府教授丑奴与秀儿如何?”

    燕韫淓却皱起了眉头,

    “我还想着给丑奴启蒙呢!”

    给孙子亲自启蒙乃是他心心念念之事,现下要假手他人,燕韫淓自然有些不愿,燕岐晟笑道,

    “今时不同往日,爹爹同我都是诸事缠身,这学问一道可寻良师,武学之上自有长真为丑奴打基础,待得他长到六七岁时再请爹爹亲自教他,我们燕家心法便是!”

    燕韫淓也是无奈苦笑,

    “确实是有心无力……罢!顾知柏此人有大才,又至情至孝,教小孩儿实则屈才了,请他教丑奴倒也放心!”

    燕岐晟闻便笑道,

    “即是如此,明日儿子便带了丑奴与秀儿前去拜师!”

    说起秀儿,燕韫淓却是有些踌躇,

    “这孩子乃是异族,你虽怜他身世可怜,但也不必与丑奴一视同仁!”

    燕岐晟心知自己收这孩子做义子,爹爹心下是不赞成的,当下却是笑道,

    “爹爹不必担心,这孩子本性倒是纯良,又一直由长真亲自教导,必不会长歪,儿子还想着他以后辅佐丑奴呢!”

    燕韫淓闻言沉思良久,

    “罢!你即是有打算,便由你就是!”

    儿子终归是大了,做事情也有分寸,即有打算便不好干涉的!

    燕岐晟这厢回去同穆红鸾一讲,穆红鸾奇道,

    “即是前头教过二郎又自家请辞了,可是教得不好?”

    燕岐晟摇头却是冷冷一笑,

    “我早问过了,是玉姨娘嫌顾知柏名声不显,要儿子拜在临安大儒门下……且二郎的脾气娇惯,不服先生管教,顾先生才无奈请辞!”

    穆红鸾闻听得是这个缘由,当下点头道,

    “此事便由长青作主就是!”

    第二日燕岐晟果然带着儿子与秀儿寻到了顾知柏的居处,丑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处简陋贫寒的小院,他出身富贵所见所闻都是光鲜明亮,富丽堂皇,平生还是头一回见着贫苦人家的生活。

    “爹,顾先生便在这里吗?”

    燕岐晟点头,一手牵了一个立在柴门之前,这一回只父子三人一身便装前来拜访,当下自家上前叫道,

    “顾知柏,顾先生可在?”

    顾知柏听动静忙快步出来,一见是燕岐晟不由愣了愣,此时间他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袖子高高挽起,却是正在洗衣裳。

    见了燕岐晟父子三人,忙反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拱手道,

    “世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忙过去打开柴门迎了父子三人进来,却听得里头有一把苍老的妇人声音在问道,

    “儿啊!谁来了?”

    顾知柏向燕岐晟歉意的拱了拱手,进去低低同自家老娘细说了几句,顾家老娘听说是蒲国公世子爷前来拜访,便要挣扎着下地出来见面,顾知柏无奈只得扶她起床,给她披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才扶了出来。

    燕岐晟见着顾家老娘便带着两个儿子行礼,

    “顾老夫人大安!”

    顾老娘忙摆手道,

    “不敢受世子爷的礼!”

    顾老娘连忙招呼着儿子拿家中最好的茶叶出来,只这家中最好的茶叶不过一些散碎的茶沫子,用滚水冲开来入口却是十分苦涩。

    燕岐晟毫不在意,喝了几口却是对顾知柏一拱手,开门见山道,

    “顾先生,燕某此来乃是为了犬子求学之事!”

    说着一指正在院角处挖虫子喂鸡的两个儿子,

    “犬子刚自西宁回到临安,如今已是启蒙的年纪,燕某素闻顾先生有大才,便想延请顾先生教导犬子学问!”

    顾知柏见燕岐晟带着儿子过来,心里便有几分猜测,现下听燕岐晟讲出来,却是神色尴尬,

    “这个……世子爷可知前头顾某曾……”

    他的话还未说完,燕岐晟却是一摆手笑道,

    “顾先生,前头之事燕某已知晓,燕某今日能来自然也是思虑过的……”

    回头瞧了瞧两个小子,

    “这两个孩子一直在西宁偏僻之地,闲时只贱内教授过一些大字,却都是毫无章法,还需得似先生这样的人严加管教才是!”

    “这……”

    顾知柏犹豫道,

    “顾某才疏学浅,只怕耽误了两位小爷!”

    前头教过二郎君,却是无能管教才黯然请辞,这厢又再回去,实在有些无有颜面。

    燕岐晟笑道,

    “先生怎会无才?若是无才燕某又如何会前来相请,还请先生不要推辞,为燕某好好管教这两个不成器的孩子才是!”

    顾知柏还在沉呤,却听得顾家老娘咳嗽几声说话了,

    “我的儿,世子爷即诚心来请,你如何不应?寒窗苦读的不是为了让你敝帚自珍,满腹的诗书自是要传授于人才是!”

    顾知柏听了苦笑,

    “孩儿只怕误人子弟!”

    这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实在不好教,打不的,骂不听,一举一动皆被人瞧在眼里,害得他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了!

    燕岐晟见这情形似是明白他的顾虑,想了想道,

    “想来老夫人病榻在床,先生又要亲自照顾,却是不好离开,不如每日辰时过后便让两个孩子到此处读书,午后再接回,也免得先生奔波!”

    顾知柏闻言心知自己心思已被燕岐晟看破,却是有感他诚心为儿求学,当下叹道,

    “世子爷即如此说,顾某却是不能不应了!”

    说实话,如今他家徒四壁正是穷得叮当响之时,有了蒲国公府的束脩,自能解他燃眉之急,再拿架子便是不识时务了,便又道,

    “不必两位小爷奔波,顾某每日前去国公府就是!”

    此地离蒲国公府不远,每日步行不过半个时辰,他也是走过的。

    谁料燕岐晟却是一摆手道,

    “顾先生,前头燕某所言非是虚假,这两个孩子自小生于富贵,不知民间疾苦,学问好不好在其次,只这世情练达才是头一个重要!”

    似他们这样的人家,论文讲武有大把的人才可用,自家子弟并不需一定要文武全才,个个出众,但心性却需得多加磨练,心胸眼界才是最重要。

    顾知柏闻言点头,

    “世子爷果非常人!”

    即是说定,便叫了两个孩子过来给先生磕头,丑奴与秀儿倒也不惧满地的灰尘,跪下去便结结实实给顾知柏磕了三个头,又奉上了拜师之礼,这便算是正式拜师了。

    第二日蒲国公府的人果然依言送了孩子前来,随行之人也不进院子,只在院子外头隐身戒备,保护小爷安全便是。

    丑奴与秀儿在这破败的小院之中便跟了顾知柏学文,每日午时不到便有穆红鸾身边的人过来送新鲜的食材,却是就着顾家的灶间亲手做饭,如此一来便连顾家老母也给伺候了,顾知柏心知这是世子爷照顾,教授两个孩子却是越发用心了。

    他也是受了前头教训,这般小的孩子若是坐在小小的房间里,摇头晃脑的读书,不出半日便会烦闷,便索性带了他们走街串巷,一时去集市卖鱼,一时又去外头摆摊写信,一时又去私塾听先生讲课。

    丑奴与秀儿在西宁时本就常在外头跑,如此跟着顾先生并无半点约束,小小年纪便能见识临安城中百业百态,甚至连那勾栏之中也跟着去了两回,坐在楼上听人唱曲,看人杂耍,听先生讲解这一行的由来,又有顶着大缸的艺人,每日要如何苦练才有今日之功,却是寓教于乐,师徒相得,其乐融融。

第四百三十八章 山大王

    蒲国公府跟着两位小爷的人每日都将消息报了回来,燕岐晟听了只是笑,对穆红鸾道,

    “我这先生寻得可是不错?”

    穆红鸾也点头道,

    “果然还是长青有眼光!”

    她自己活了两世都是市井里长起来的,深知市井之中有大学问,生活之间才见真智慧,出身富贵的膏粱子弟,极易养得不识人间疾苦,才有何不食肉糜的话,让丑奴小时多见多看,确是最好的!

    只他们觉着最好,燕二郎母子听闻却是大吃一惊,

    “那位顾先生分明就是个混吃骗喝的大骗子,没有半分学问,怎得还去请他做先生!”

    玉姨娘听了心中冷笑,面上却道,

    “这是你大哥亲自选的人,前头你父亲也看中了此人,想来必也是有些本事的!”

    再大的本事还能有魏先生大么!

    这样也好,将他那漂亮儿子教成个纨绔子弟才是好事呢!

    只燕二郎却是眉头紧皱,想了想道,

    “此事我还要与大哥好好说说!”

    却是蹬蹬蹬跑了出去,待到玉姨娘追出去时,已没了人影。

    待到过去九曲湾时燕岐晟却不在,只穆红鸾在家中,穆红鸾听了小叔子来意笑了起来,对燕二郎道,

    “多谢二叔关心丑奴,不过丑奴现时还小,倒不必学太过高深的学问,先认得几个字便是了!”

    燕二郎本就年纪不大,说得太深他也不懂。

    燕二郎闻言想了想点头,

    “嫂嫂说的也是道理,那顾先生虽没有魏先生出名,不过总算字写得很好的!”

    穆红鸾听了只是笑,让人拿了瓜果给他吃,又对他道,

    “丑奴他们在桃源居里玩耍,你可是要去?”

    燕二郎听了连连点头,

    “前头听说父亲让人弄了一个院子,只我每日用功也无暇过来瞧瞧,今日倒是好机会!”

    穆红鸾便笑着让人送他过去。

    燕二郎去到桃源居,进去迎面便见着一个巨大的绿色迷宫,中间一棵大树之上自家侄儿便如同个猴子一般,攀在那树枝之上,见着他便大叫一声,

    “二叔!”

    却是抓着一根粗大的麻绳,往下一跳,在燕二郎瞠目结舌之间人便叽里哇啦的荡到了面前来,燕二郎见着衣衫褴褛的小侄子,结结巴巴问道,

    “你……你这是做甚么?”

    丑奴哈哈笑道,

    “我乃是这黑风洞中坐头一把交椅的老大,黑旋风是也!”

    跳到燕二郎面前一指他鼻头道,

    “呔!何处来的小贼还不报上名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燕二郎还未回过神来,

    “你……你说甚么?”

    却见自家小侄子眼一瞪,

    “甚么!无有银两便想过山!好大的胆子!”

    当下大喝一声,

    “小的们,把这人给我绑起来!”

    立时两旁树林之中钻出好几个同样衣衫破烂的小孩儿来,有男有女,有高有矮,呼拉一声冲上来,七手八脚将燕二郎给抬了起来,丑奴哈哈大笑一挥手道,

    “给我押进寨子里去!”

    众小的哇哇大叫着便抬着挣扎不已的燕二郎冲进了树洞之中。

    丑奴回头看向引了燕二郎过来的冬雪,一指她道,

    “你可有买路财?”

    冬雪笑着作揖道,

    “大王饶命!小女子这处有果子蜜饯一篮可做买路财!”

    丑奴探头过去瞧了瞧,双眼立时一亮,一挥手旁边有人接过来,

    “好!甚好!……你回去吧,回去同我娘说,今晚上要吃大肉!”

    “是,大王!”

    冬雪抿着嘴儿笑便自吊桥回去了,只她一走丑奴便吆喝着人将那吊桥上的桥板都给收了起来。

    燕二郎被押入了“匪窝”之中,一时三刻不得回转,待到天都黑了玉姨娘终是忍不住亲自来寻人,穆红鸾对她笑道,

    “姨娘不必担心,许是在那院子里玩得兴起,忘了时夺辰,待我派人去叫就是了!”

    却是又派了冬雪去寻,玉姨娘不放心便叫了身边的妈妈跟着去。

    几人沿路过去,到了吊桥桥头,见那桥板都被人给撤了,那李妈妈惊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冬雪笑道,

    “妈妈不必担心,这是小爷他们在玩儿呢!”

    当下扬声叫道,

    “是那位兄弟值班,还请前去报给大王知晓一声!”

    这厢立时有那手执软头长矛的小孩儿现身出来问道,

    “你们是何人?寻大王有何事?”

    冬雪应道,

    “前头到寨子里做客的二爷,现下家里来寻了,还请大王将他放出来吧!”

    “你等着!”

    不多时换了一身破烂衣衫,蓬头垢面的燕二郎在桥头处现出身形来,大叫道,

    “妈妈,你回去同姨娘说说,我今儿晚上在这处睡啦!”

    李妈妈见他那样儿不由瞪大了眼,嘴张得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我的小爷爷,你怎得成了这个样子!”

    你看看那小脸哟!上头也不知糊得甚么,东一块西一块的,衣衫也不知穿得甚么,破破烂烂的露出里头白生生的肌肤,也不怕受了凉!

    这厢急得抢步过去,又恨那吊桥上没有木板过去不得,不由急得连连跺脚,

    “我的小爷爷!您可饶了老奴吧!快跟老奴回去吧!”

    燕二郎此时那里肯回去,只是摇头道,

    “我已被大王虏进了寨子,落草为寇啦!”

    “哎哟哟!我的小爷爷,您可是金贵人儿,说甚么落草为寇的话,这哪里是您这样的人能说的话哟!”

    只燕二郎说甚么都不肯出来,李妈妈叫了半晌他只是不应,无奈只得回了九曲湾报给玉姨娘听,玉姨娘听了恼怒,起身便亲自来寻儿子,穆红鸾见她去了,便也自己跟着过去,身后冬雪又提了一篮子点心。

    玉姨娘一出现在桥头,燕二郎见了便道不好,

    “丑奴,我姨娘来了!”

    丑奴毫不在乎道,

    “放心!桥板都撤了,她们过不来的!”

    燕二郎放下心来,任玉姨娘如何跳脚就是摇头不回去,只声称要在这处做山匪,要大块称金,大块吃肉。

    穆红鸾见玉姨娘实在急了,上前几步去扬了扬手中的竹篮,

    “大王!我们带了赎金前来赎买燕二郎!”

    丑奴闻言探头瞧了瞧,

    “娘,你带了甚么来?”

    穆红鸾低头瞧了瞧假意翻了翻,

    “水晶皂儿、桂花糕、杏糖、金丝党梅还有一碟子冰饮子……”

    一口气报了好几样,丑奴听得口水直流,他模样肖母,性子却肖父,尤其吃食之上最爱甜食,只穆红鸾为了他那一口小白牙,不许他多吃,如今见有甜点便立时将自家二叔给卖了,当下大喝一声,

    “来人!放桥板!”

    立时有小子们过去将桥板放上,又见燕二郎死抱着桥柱不走,便让人去推他,燕二郎大怒叫道,

    “丑奴,你不讲义气!”

    丑奴应道,

    “你乃是本大王俘虏来的,她们出了赎金,便可赎你回去,这有甚么义气可讲!”

    说罢不顾燕二郎挣扎,众小子们将他又给抬了过去,玉姨娘见着儿子一身脏污的样子几乎昏了过去,过去一把扯了他怒道,

    “走,回去!”

    穆红鸾瞧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回身对那头喊道,

    “大王,你爹快回来了,还请过来用饭吧!”

    “哎!”

    丑奴应了一声拉着秀儿便跑了过来,屁颠颠跟着穆红鸾回九曲湾了。

    待得换好衣裳,洗了手脸,燕岐晟便回来了,穆红鸾将自家儿子今日干的事儿一讲,燕岐晟哈哈大笑,

    “前头爹爹到桃源居去都被俘虏了,答应再送一艘船才脱了身!这一回不过一篮子甜食便让老二回去了,实在算是厚道了!”

    这小子在这家里占山为王,每日清晨练功,上午进学,午后回来便“经营”自家那“匪寨”,这家里上上下下但凡要经过他那处,都要被“抢劫”一番,有果子给果子,有花儿给花儿,总归不能落空,要是实在没有便在他那“寨子”里做工打扫庭院,却是一个都不放过,真是让他称王又称霸了!

    偏爹还宠着他,时不时自发过去让他勒索一番,那些小匪们的软头长矛,软头小枪,还有未开封的小刀小剑全数都是爹他老人家供应的,这小子能如此无法无天,蒲国公便是头一个背后大靠山!

    丑奴与秀儿一面扒饭一面抢肉,一面嘴里却在含糊应道,

    “爹,你当我傻吗?二叔是个小孩儿有甚么可抢的,要抢自然是抢你和阿爷啦!”

    燕岐晟听了更是笑,瞧了一眼穆红鸾道,

    “你怎么不抢你娘?”

    丑奴一翻白眼儿道,

    “爹,你说些甚么,我做山匪抢了东西就是为了孝敬娘,怎么会抢她呢!”

    燕岐晟听了又是一阵大笑,穆红鸾没好气道,

    “谢啦!小爷您可真有孝,只每回打劫我那些果子糕点又是进了谁的肚子里啦?”

    丑奴闻言只是嘿嘿傻笑,再不搭话只埋头扒饭。

    他们在这处吃得欢笑连天,那头燕二郎回去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洗了个干干净净,

    “这破烂衣裳也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你就敢往身上穿,不怕招了病!”

第四三十九章 说亲事

    燕二郎泡在浴桶里应道,

    “是我让别人扒下来给我的!”

    他自入了那“匪寨”里立时便与里头的众匪们“同流合污”起来,手执长枪组成队列,四处巡逻一番,还跟着“打劫”了两个路过的仆人,一名侍卫,得了一块桂花糕,一碗鸡蛋羹和几个拳头大的雪梨。

    这些下人们自是穆红鸾有意安排,借此时不时给他们送些吃食过去。

    如今玩法他长这么大却是从未见过的,只觉新奇又好玩儿,真想混在那桃源居里一辈子不出来,只听在玉姨娘的耳中却是气得不成,骂他道,

    “你可是堂堂蒲国公府的二爷,怎会去做那拦路抢劫之事,真正是自甘下贱!”

    她这话骂得极重,燕二郎听在耳中立时不愿了,在浴桶里乱扑腾,弄了玉姨娘一身,

    “姨娘为何骂人!丑奴不也一样玩儿么,父亲还专送了一艘战船过去!”

    说起这战船,乃是燕韫淓专请人用现成的船改制而成的,上头还有模有样的装上小帆,船头摆了小小的投石机,四周又加装了防撞的牛皮,除却尺寸小上许多,上头一应东西全数按着真船所制,看得燕二郎是羡慕不已。

    玉姨娘听了更是嫉恨,怒道,

    “你自家不也是说了么,他是嫡出子孙,以后便是躺着不动,一辈子也不愁荣华富贵,他怎么胡闹自然都有人兜着,你乃是庶出便没那种命!”

    玉姨娘说出这番话来,见儿子有些受伤的看着自己,心里也是难受,却还是咬牙道,

    “这就是你的命!以后不许去桃源居了!”

    说罢,扔了手中的帕子出去了,留下燕二郎伏在浴桶之上,又是不解又是愤怒又是失落,

    “为甚么我便是这样的命?”

    ……

    朝堂之上刘通一倒台,众党羽自然是树倒猢狲散,只多数都是趋炎附势之辈,如今蒲国公父子势大,来投效之人甚多,燕氏父子虽明知这些人未必可靠能用,只用人之道利在于首,有些人此时不能用彼时可用,有些人此时能用彼时不能用。有些人是君子当义取,有些人是小人当以利害,如此种种不能细说,只幸得他们出身高门,御下之术自来便深谙,倒也不算费心。

    只如此一来事情便多了起来,燕岐晟又身兼着禁军指挥使之职,更是诸事缠身,十日轮休时回到家中也是早出晚归,三更天回家已是常事,穆红鸾心知他忙碌倒也不以意,只每每都在吃食穿着上更加上心,又叮嘱他身边的有金与有宝多多上心。

    有金与有宝二人跟着燕岐晟在外头历练这些年,早已是独挡一面的精明能干了,放出去做个管事也是绰绰有余的,只年纪也大了,回了临安便张罗着婚事,有金有个自小便定了亲的媳妇,说好过了年就过门。有宝却是瞧上世子夫人身旁的夏竹,只他进进出出见着夏竹脸红,夏竹却是一个大咧咧的丫头,半分没有瞧出人家的心思来。

    有宝眼看着年纪一天天大了,生怕穆红鸾把夏竹给配了人,便回去托他爹燕二说亲,燕二听了皱眉道,

    “如今我们这家里的情形,你也是明白的,任你是世子爷身边的人,若是世子夫人瞧不上你,只怕世子爷说话也不算数的,你若是真瞧上了那丫头,你爹我舍了这张脸皮去求也不是不成,但若是这事儿不成,你又当如何?”

    有宝听了只是道,

    “若是不成,我便独身一人不成家啦!”

    燕二听了瞪眼抬手就打,

    “臭小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敢让老子断了香火,老子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打断了腿,你就更没孙子啦!”

    “臭小子!”

    燕二脱了鞋就向儿子扔去,一旁燕二媳妇见状忙出来拦,冲着燕二瞪眼道,

    “我儿子要人才有人才,要论能干可是世子爷跟着的红人,就你瞧不上他,觉着世子夫人瞧不上,你不去问问如何知晓不成了,没见过你这么当爹的!”

    “就是!”

    有宝藏在他娘身后冲燕二做了一个鬼脸,燕二瞪他一眼,把鞋又寻回来穿上,

    “罢,我就舍了脸皮去这一趟吧!”

    这厢果然进来求见穆红鸾,穆红鸾刚回临安,这府中诸事还在接手当中,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听说二管事求见只当是有公事,便请了燕二到堂上坐下。

    只燕二瞧了瞧左右却是道,

    “世子夫人,小的这处有一件私事要与您详谈!”

    穆红鸾会意,摒退了左右,却听得燕二说起了有宝,立时心中有了数,当下笑道,

    “下头这些小的,眼看着一个个的长大了,如今也是应婚嫁了!不知有宝瞧上了哪一个好运气的丫头?”

    燕二笑道,

    “不瞒夫人,却是瞧上了夏竹那丫头!”

    穆红鸾听了笑道,

    “原来是夏竹,我身边这四个,春芽是个最温柔细心的,秋兰针线最好,冬雪最有气派,只夏竹这丫头心粗了些,但性子最好,成日嘻嘻哈哈的,有宝也是一样的性子,这两人要是碰到一处,二管事家里只怕要热闹了!”

    燕二听穆红鸾的语气似是并不反对,不由心中暗喜,当下忙道,

    “热闹些好,热闹些好,我那婆娘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

    穆红鸾听了又笑便道,

    “只二管事知晓我的性子,这几个丫头跟着我这么几年,也算得是尽心尽力,自然也不能亏待了她们,还是要问过夏竹了意思才是!”

    燕二连连点头,

    “自然是如此!”

    当天夜里穆红鸾洗漱完毕,披散了头发坐在窗边软榻上头,便叫了夏竹过来,夏竹上来见着她在看书便笑问,

    “夫人叫了奴婢过来,可是要奴婢陪着读书!”

    穆红鸾抬头笑道,

    “夜深人静,红袖添香自然是美事,只不过这非是我所愿,动心思的却是另有其人!”

    夏竹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夫人说的是谁?”

    穆红鸾笑道,

    “这人呀,你也是时时见着的,却原来竟暗暗动了心思,你平日里半分也没有察觉?”

    夏竹眨了眨眼,茫然摇头,穆红鸾叹道,

    “我跟前就你们四个最近,她们三个心思都细腻,只你是个心宽的,却没想到竟是你头一个红鸾星动!”

    这算不是算是各有各的命?

    当下笑道,

    “有宝那小子……你瞧着可成?”

    夏竹这时节才回过味儿来,原来是有宝对自己有了意思,忍不住的俏脸泛红,想了想老实应道,

    “夫人,奴婢也跟着您在外头经历过不少了,说心里话……实在也没觉着哪个男人能入心坎里,不过有宝嘛……”

    偏头想了想道,

    “左右女儿家大了都是要嫁人,奴婢即是没有喜欢的人,同他若是做了一堆儿,在心里想想也不觉有甚不好的……”

    听这口气竟是答应了,穆红鸾有些惊讶,

    “你就这么决定了,不再想想么?”

    女儿家终身大事,不都是要细想一阵子么,怎得轮到夏竹就这么干脆?

    夏竹笑道,

    “夫人,这有甚么好想的,一来他即是先开了口必是瞧中了奴婢,他对奴婢有情。二来奴婢心里也没有旁人,嫁给他自然也没有心不甘情不愿的事儿。三来这么些年来他是甚么人奴婢也是心里明白的,性子好又能说会道,跟着世子爷也学一身本事,这府里多少丫头们惦记着呢,奴婢若不是夫人身边的人,只怕还轮不到呢。四嘛……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有本事,又是二管事的大儿子,嫁他自然是好过随便配个小厮或是不知底细的外男好上百倍……”

    说着冲穆红鸾一摊手道,

    “奴婢这不是想了好多么?”

    穆红鸾听了只是笑,

    “你平日里就是个干脆利落的,没想到终身大事也是这般明白,不过……以后你若是有了心仪的人怎么办?”

    夏竹应道,

    “这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总归嫁了他……日后朝夕相处,说不得心仪之人便是他啦!”

    穆红鸾连连点头,

    “好!你是个明白人!”

    夏竹这性子是个开朗乐观的,她说的对,即是成亲之前无情,未必成亲之后无情,日后夫妻相互扶持,生儿育女,日久自然便有情义了!

    现时下男女婚配十对儿里头有十一对都是盲婚哑嫁,便是成亲之前见过几面,也不过就是看个皮相,嫁好嫁歹都是撞运气,似自己与长青这般从小青梅竹马又两情相悦的实在少之又少。

    一来有自己做靠山,二来这么些年来,这两人也算得是十分了解,却是已是比旁人好上许多了。

    问明白了夏竹的意思,第二日穆红鸾便请了二管事到正堂笑道,

    “二管事,还请寻个媒人提亲吧!”

    燕二闻听大喜笑着对穆红鸾拱手道,

    “多谢世子夫人成全!”

    穆红鸾将事儿只往好里说,

    “您倒不必多谢我,却是夏竹那丫头点头,点的十分爽快,这也是有宝那小子平日里的种种好处,都让人瞧在眼里呢!”

第四百四十章 去明州

    燕二听了更是欢喜,人人都觉自家孩子最好,听说夏竹应得爽快便当是她也是瞧上了自家儿子,如此两情相悦的婚事,自然是皆大欢喜,当下忙向穆红鸾告辞出来,急忙要将好消息告诉家里的婆娘,再就是筹备提亲之事。

    只燕二匆匆出去没有一刻,便又匆匆回转,穆红鸾见着便打趣道,

    “二管事急着为儿子娶媳妇,也是没有这般着急的,这么快就寻到媒人了?”

    燕二却是拱手道,

    “世子夫人,这回不是有宝的事儿,乃是蕊小姐有信儿了!”

    穆红鸾一听立时眉头一挑,

    “哦……总算是有信儿了,人在何处?”

    燕二应道,

    “这可真是灯下黑照不到眼前,我们撒了人手四处寻找,没想到人竟就在明州!”

    “明州!”

    穆红鸾冷哼一声,

    “那虏她的人倒是会躲!”

    明州靠着海边,离着临安并不远。

    燕二脸上现出几丝气愤来,

    “我们的人也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寻到了明州一处海边小村,那人对外都称蕊小姐是他的妻子,两人在村中以捕鱼为生,那处小渔村十分偏僻,若不是前头有一回蕊小姐同那男人到市集卖鱼,被我们的人瞧见,只怕还要寻上一阵子!”

    当下又将下头人描述那男人的容貌高矮的话讲了一遍,

    “说是那男人嗓音十分低哑,平日少言寡语,只字语之间似有些怪腔调……”

    穆红鸾听了心中便有了数,冷冷一笑,

    “敢从我们蒲国公府上带人走,就别被我寻着,若是不然……”

    后头的话却是不必再说。

    燕二道,

    “世子夫人,小的现下就安排人手去接了蕊小姐回来!”

    穆红鸾一摆手道,

    “那人是个高手,府里的侍卫不是对手,这一回我要亲自出马!”

    燕二忙道,

    “世子夫人何必亲自出马,侍卫们不成,还有暗卫,派暗卫出手必能将此人擒拿!”

    穆红鸾应道,

    “黄蕊那丫头胆子小,见不得血,我亲自过去想法子将他诱出来再动手,暗卫过去若是误伤了黄蕊,我也没法子向王老丈夫人在天之灵交待!”

    穆红鸾主意已定,又府上蒲国公早朝未归,燕岐晟还在军营之中,也无人能阻拦她。

    当下回后头简单收拾了东西,又过去叮嘱了丑奴一番,

    “娘,你要去那儿?几时回来?”

    丑奴一听她要出门便拉着她不放,穆红鸾抱着儿子在他脏脏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娘出门办事,待回来时便把你堂姑带回来!”

    “堂姑?”

    “你还未见过她呢,你堂姑是个顶顶好的人,性子也十分好,你见着了一定会十分喜欢的!”

    “那堂姑在哪儿?”

    “你堂姑被坏人拐了,娘去打了坏人便带她回来!”

    “嗯!好……娘你狠狠打那坏人!”

    “好孩子!在家里乖乖的,听阿爷的话!”

    “好!”

    丑奴重重点了点头,

    “娘,放心!”

    穆红鸾这厢收拾妥当,却是只随身带了八名侍卫,便一身劲装自角门出了府,待得出了临安城,正是娘家的方向,却是心头一动,便马头一转往穆家所在之处奔去。

    此时间杨三娘子却是在家中,正在菜园里与二丫、四丫一起挑水浇菜,瞧着不远处一身薄衣薄裤的细封延,此时正挥着锄头卖力开垦,额头上汗水滴落,前胸后背也被打湿了,实是十分卖力。

    杨三娘子拉了四丫叹道,

    “我瞧着,这个女婿我倒是满意的,以后这家里的生意,宝生是多半不会做的了,不如你与二丫一人分了一半去,让阿延接了你爹的手?”

    四丫听了只是笑,细封延跟了四丫回到临安来,却是隐去了真实的身份,只说是在西宁认识的卖羊肉的小贩,在西宁呆得久了说中原话有些怪腔调,穆大与杨三娘子倒是半分没有起疑。

    也未曾因着这四女儿的未来夫婿是个小贩,便高低眼瞧不上他,倒是杨三娘子瞧着细封延是个话少肯干活的,心里反而是喜欢的。

    说起来穆家就是个普通人家,老大嫁了高门,那世子爷虽说孝顺,但总归是个贵人,银子哗哗似流水的给不稀罕,能给端茶倒水,下地干活才是稀奇,只便是大女婿肯做,他们二老也不敢使唤呀,堂堂国公府的世子给他们家干农活,杨三娘子还怕折了寿呢!

    二女婿便不说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别说是如今和离了,便是没和离时一杯茶都要二丫端到面前来,怎会为家里下地干活?

    三女婿倒是个农家汉,只远在天边也是没法子。

    宝生那小子在家里倒也要做做农活,只娶了个媳妇是书香门第,单买了一个小院给他们住着,里头又有丫头婆子伺候着,有时过来帮着捉捉虫都要惊得大呼小叫,儿媳妇是个好性子,只穿着一身的绸缎衣裳在泥土上拖,她自己不心疼,杨三娘子都心疼的要死。

    罢罢罢!这哪儿是干活的料!

    只自家这生意做得越发好了,眼看着夫妻二人年纪越发大了,生意不做扔了可惜,倒不如给了二丫与四丫两姐妹,这阿延一看就是个老实肯干的,以后必能将生意越做越大的!

    杨三娘子不明白自家未来四女婿的底细,一腔热情的想把生意交给他们做,四丫听了只是嘿嘿笑,

    “娘,待我们成了亲,还要出去走一走瞧一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就是!”

    杨三娘子听了不满意道,

    “走甚么走!我看就是你在外头跑野了,成了亲还要撺掇着夫君在外头跑,都是你大姐姐把你惯坏了!”

    说着伸指头去戳四丫的额头,却听得个熟悉的声音嗔道,

    “娘,我不在你就背地里编排我!”

    杨三娘子回头一看,却见着大女儿一身劲装正立在菜园子外头瞧着她笑,杨三娘子见了喜出望外,又探头看了看她后头,只见着几个骑了马的侍卫,却没有那小小的身影,不由沉了脸骂道,

    “你说你不回来便罢了,即是回来了为何不将丑奴带回来?”

    穆红鸾却是跺脚道,

    “娘,您是有了外孙连女儿都不要了!我这是出外办事要走几日,临走时过来瞧瞧你们,您若是不想见我,我现下就走!”

    杨三娘子听了忙几步出来过去拉她,瞪眼道,

    “我就问一句,你倒给我甩脸子了,脾气见长啦!”

    穆红鸾笑着挽她的手臂,四丫与二丫便过来见礼,

    “大姐姐!”

    “大姐!”

    二丫上前见礼,穆红鸾瞧了瞧她苍白的脸色,心中暗叹,

    “嗯!”

    点了点头问道,

    “小妞妞呢?”

    四丫指了不远处的细封延,

    “在那里呢!”

    小妞妞胆子极小,见着生人都是怕的,不过许是少了父爱的缘故,对细封延却是十分喜欢,但凡出去都是紧紧跟在他身边,现下正守着细封延在地里捉地龙呢!

    四丫远远叫道,

    “阿延!”

    细封延早瞧见了穆红鸾,放下了锄头,将一旁的小妞妞抱起来放在肩头,往这边走来。

    杨三娘子正在问穆红鸾,

    “你一个妇道人家出去办甚么事?蒲国公府里便没有办事的人了么?”

    穆红鸾只是笑,

    “这事儿却需得我亲自出马!”

    她们走在前头,二丫与四丫提了水桶在后头,细封延过来一手一个,接了两人手里的水桶,肩头上负着咯咯笑的小妞妞,跟着回了院子。

    杨三娘子张罗着要做饭,穆红鸾只说要赶路,回头问细封延,

    “我要去明州,你去不去?”

    细封延愣了愣道,

    “你是去明州办事,我跟着去做甚么?”

    穆红鸾哈哈一笑,

    “此去有高手可会,你去不去?”

    细封延闻言便动心了,瞧了一眼四丫,四丫只是嘻嘻笑,

    “你若是想去便去,跟着大姐姐出去,我是放心的!”

    若是大姐姐都不让人放心,那这世上便没有让她放心的人了!

    细封延想了想点头道,

    “等一等我!”

    当下将小妞妞放下来,进去屋中取刀,如今宝生搬了出去,他这屋子便给细封延住,四丫与二丫两母女挤在了一处。

    他这厢取了刀出来,杨三娘子瞧着吓了一跳,忙拦了他道,

    “阿延,你这是去做甚么?”

    细封延应道,

    “岳母不必担心,只不过跟着大姨姐出去办事罢了!”

    细封延随四丫回临安,一进穆家便给二老下了跪,只言自家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同四丫两情相悦,非卿不娶,这厢是自家为自家提亲,求二老许了四丫给他们。

    穆大与杨三娘子早前由四丫的信中,得知有这么一个未来的四女婿,倒是半分没有嫌弃,又可怜他孤身一人,对他倒是比照着宝生来的,私下里杨三娘子对穆大还悄悄道,

    “这无父无母的倒比如上门女婿一般,却是比二丫还强些!”

    穆大也是点头,

    “他身世可怜,以后便是一家人,我们需得对他好些才是!”

    杨三娘子可怜这最小的女婿,对他自是极好,这才动了心思想将家里的生意交给二丫与四丫。

    这厢回头瞪穆红鸾,

    “你出去办事怎得要拉上阿延,可是十分危险?”

第四百四十一章 小渔村

    穆红鸾笑道,

    “娘放心,我外头还带着人呢,若是真有危险长青会让我去吗?”

    杨三娘子想想倒也是,当下叮嘱道,

    “阿延老实,你可要好好看顾他!”

    穆红鸾闻言撇嘴,

    “娘真偏心!偏心外孙就罢了,如今连女婿也偏了!”

    杨三娘子瞪她两眼,

    “从小到大我最偏心谁,旁人没数你心里没数么?都当了娘的人了,还没长进!”

    说着话进去包了几个饼给他们,

    “在路上跑的事儿,饥一顿饱一顿没个定数,带在身上也好应急!”

    收起了东西,穆红鸾这便带着细封延出了门。

    待得上了大路,细封延才问道,

    “你要对付那人十分厉害么?”

    穆红鸾想了想应道,

    “倒也不算十分厉害,若是明刀明枪的动手他只怕是不及我的,不过此人极善隐匿藏形,我怕他见机不好逃跑,便邀了你来帮手!”

    细封延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众侍卫,

    “你们蒲国公府人手众多,何必要叫我?”

    穆红鸾哈哈笑道,

    “对于高手来说,人多反倒坏事,我一来瞧着你在家中锄地挖泥,怕你荒废了武艺。二来嘛……即是自家人了,使唤起来自然不必客气的!”

    细封延闻言无奈摇头,穆红鸾笑道,

    “放心!我也不会白使唤你,待你与四丫成亲之后,我必会送你一份大礼的!”

    哈哈一笑却是拍马向前奔去。

    穆红鸾叫上细封延乃是心里早有的打算,一来蒲国公府的人虽多,但出现在那少有外人来的地方,最是易打草惊蛇。二来那人可是一流的刺客,最擅一击不中立时远遁,若是让他跑走,再时时觊觎着蒲国公府,岂不让人日夜不宁。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一回让细封延这高手出马先缠上那小子,自己再现身将黄蕊弄走,然后放开了手脚收拾那小子,有细封延在必不会让那小子走脱!

    说来说去还是对方身手高的缘故,她怕蒲国公府这些人不够看,兵贵精不贵多!

    一行人连夜赶路,赶到那小渔村正是东方破晓,蒲国公府的人一个未露面,只细封延还是一身农夫打扮步行进了村。

    说是渔村也不过十来户人家,早出打渔的人已是摇着船出去,有那未出船的便在滩涂之上修补渔网,细封延虽是陌生人,但两脚是泥,皮肤黝黑的模样,被人只当是清早过来买鱼的附近农人,却是半点儿没有引人起疑。

    到了穆红鸾所说的那小小的一间院落前,木头围做的篱笆扎得十分结实,小院虽简陋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其中有鸡鸭鸣叫之声,却不见地上有脏污之物,看来主人家是个十分爱清洁之人。

    细封延在门上轻轻扣响,

    “笃笃笃……”

    里头有一名女子正端了盆出来喂鸡,布巾包头,却是面容甜美,一双明眸清如明镜,神情纯真,见着门前有人便放了手里的陶盆上来说话,却是未语人先笑,一双眼儿眯成月芽弯,

    “这位大哥,要寻甚么人?”

    细封延仔细打量她双手,又细又嫩与这村中常年操劳的渔姑半分不似,心知这是寻着人了,当下沉声道,

    “路过口渴了,过来讨一口水喝!”

    那女子立时拉开了门,热情请他进来,

    “快请进来坐!”

    说罢便要来拉他袖子,细封延一缩手,听到一把嘶哑的男人声音道,

    “阿蕊,莫随意拉人!”

    那女子听声音立时笑着吐了吐舌头,

    “我又忘记了!”

    便退后几步让细封延进来,细封延的目光落在了出现在院中的男人身上,两人目光都是一凛,都是身怀武艺之人,只一眼扫过对方身形动作,耳听气息吐纳脚步声响,便知对方也是练家子。

    那男人瞳孔一缩伸手将女子拉到了身后,沉声道,

    “阿蕊去后头打水!”

    “好!”

    黄蕊自然不明所以,笑眯眯的进了屋,那男子上下打量了细封延,目光自他右手虎口上扫过,沉声道,

    “看来兄台也是使刀的高手,不知为何到了这穷乡僻壤之地?”

    细封延哈哈一笑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过去坐到了木凳之上,只他不过随意几步这么一坐,贺鹫奴竟是半分没有寻到他破绽,眼角微微一抽,手指头动了动,却听细封延言道,

    “我确是使刀的,瞧着你手指上的厚茧想来玩的应是小刀?”

    贺鹫奴点了点头问道,

    “你想怎么样?”

    细封延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叹了一口气道,

    “我倒是不想怎么样你,只不过你欠了人一笔债,便有人托我来寻你!”

    贺鹫奴一愣,

    他自做刺客到至今,虽为了钱财而杀人,但刀下多是该死之人,无辜之人他却是一个未杀,不过终归是满手血腥,自然也有怕人寻仇的时候。

    他还只当是自己的仇家终于寻上了门来,当下低下声音道,

    “你若要动手,我们便去村外头,不要吓着了她!”

    细封延眯眼看了他半晌,他这话自然是正中下怀,当下笑着起了身,

    “走吧!”

    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身后,当先出了院门,黄蕊端了水出来,见两人出门就唤道,

    “阿奴,你去哪里?”

    贺鹫奴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柔声道,

    “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一下,你在家里乖乖的,我……我若是久不回来,你便回去寻你兄嫂吧!”

    黄蕊闻言点了点头,笑眯眯道,

    “我在家里把饭做好,你回来时割一斤肉回来,我想吃肉了!”

    贺鹫奴闭了闭眼应道,

    “莫自己开火,待我回来给你做!”

    转身探手入怀中紧紧握了握那把刀,抬头看了看天色,

    不管他是甚么人,我都要杀了他,再去市集里买肉回来应是赶得上响午!

    只他没有想到,前脚刚与细封延出了村,自家那小院便来了一个女人,黄蕊见着她立时惊喜的大叫着扑了出来,

    “穆姐姐,你回来啦!”

    穆红鸾将她抱了满怀,仔细打量她,见她面色红润,眉眼疏朗,看气色并没有受妥亏待,心稍稍放了些,当下笑道,

    “我回来啦!你怎么又跑了,为何不在家里等着我!”

    黄蕊听了便很是愧疚的低下头,

    “我也说要在家里等姐姐的,可阿奴说你们三年五载都回不来的,让我跟他到这里玩一阵子,待你们回来了再回去寻你们!”

    “哦……”

    穆红鸾挑眉点头,看了看屋子里头,

    “这便是你们的家么?”

    黄蕊红着小脸点头,拉了她进去道,

    “阿奴有事出去了,待会儿要割肉回来的,我给你做饭吃!”

    穆红鸾笑道,

    “好!你在外头这么些日子,也不知厨艺有没有长进!”

    “长进啦!我会做好几样菜呢!”

    见着一直思念的穆姐姐,黄蕊欢快的似一只小鸟儿一般,又怕外头日头大了,晒着穆姐姐便带了她进屋去,张罗着让她坐下,给她倒水。

    穆红鸾进去四下打量,一间堂屋,左右各有两间,一左一右都摆放了木头床,上面垫着粗布的被褥。

    “你们……是分开睡的?”

    黄蕊抬起纯真的眼儿瞧她,

    “啊?”

    似是不明白穆红鸾为何这样问,想了想道,

    “阿奴是男子,我是女子,不是应分开睡么?这是阿奴告诉我的!”

    黄蕊虽说有些笨但不是毫无男女之防,自然知晓授受不亲之理,只她在蒲公府便与阿奴同床共枕过了,对他心里亲近并不觉着同睡一床有何不对,可是贺鹫奴带着她到了这里,却是再不愿与她同床了。

    为着这个,她还很生了几日阿奴的气,阿奴只是好脾气的哄她,做了她喜欢吃的烧鱼才哄得她开心起来了。

    黄蕊对别人不好意思讲,对穆红鸾却是半分没有保留,听她这么一讲,穆红鸾脸色缓了些下来,哼一声道,

    “总算那小子还有些羞耻之心!”

    若是他敢欺黄蕊天真污了她清白,老娘就亲手剐了他!

    现下嘛……

    想起被引出村出的贺鹫奴,又问黄蕊道,

    “他对你好不好?”

    黄蕊却是摇头嘟嘴,

    “穆姐姐,阿奴可坏呢!他明明说带我到这处玩儿的,夜里也不陪我睡,也不许我出海,只许我在这村子里同人说话,遇上陌生人便让我避开,又不许我挑水,又不许我自己升火,又不许我用针,甚么都不让我做!”

    却是掰着手指头细数了不少贺鹫奴的不好,穆红鸾听在耳中便笑着问,

    “那……你跟我回去,不同他在一处了好不好?”

    黄蕊听了立时脸上现出难色来,想了想小心的问道,

    “穆姐姐,我……我可以让阿奴同我一起回去么?”

    “他呀……他回去做甚么?”

    “阿奴很厉害的!他会做家俱,会做自己动的小木马,还会做衣裳,做饭……对了!他还会打渔、杀猪……他甚么都会!”

    过来小心的拉了穆红鸾的袖子,

    “穆姐姐,蕊儿舍不得阿奴,又舍不得你们,我们大家在一处好不好?”

    穆红鸾闻言长叹一声,伸手抚着她乌黑油亮的头发,

    “真正是女大不中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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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468/ 第一时间欣赏娶悍妇最新章节! 作者:江心一羽所写的《娶悍妇》为转载作品,娶悍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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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悍妇介绍:
这一世本想助你享尽荣华富贵,却那知命里坎坷,一头是黎民百姓,一头是前世旧爱。
你本是扶不起的阿斗,又如何担这江山社稷!
唉!罢罢罢!含泪咬牙再负你这一回!
……
初成亲时,李晋只要一想起家里那恶婆娘,当着众家兄弟也要骂一声,
“悍妇!”
到后头功成名就,有人凑上来进言道,
“将军少年英才只可惜家中悍妇当道,既不遵三从也不循四德,倒不如将她休弃,再娶那名媛淑女?”
燕岐晟闻言勃然大怒,一枪柄戳在人肋下,
“噗……”
“休得多言,还不快快退下,若是这话儿有一字半句传入我夫人耳中,必将取尔狗命!”
若是让夫人听到,借此喜喜欢欢将我扫地出门,我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将军,何故如此惧内?”
“笑话!本将军怎么惧内了?正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本将军品性高洁如何能发达之后抛弃原配正妻……”
对!必是这样……我……我就是……就是可怜那恶婆娘年老色衰,又……又性子执拗,除了我还有谁要她去!
恶婆娘穆红鸾这厢端坐上方,低头轻轻撇着茶沫,喝一口放下,失望叹道,
“怎么就不听人言呢!休了我多好啊!”娶悍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娶悍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娶悍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