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娶悍妇TXT下载娶悍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娶悍妇全文阅读

作者:江心一羽     娶悍妇txt下载     娶悍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三章 谣言传

    要知晓燕守敬后宫之中的嫔妃不是选自良家,便是选自大族,身后也是有依靠的,有一便有二,若是人人都来求情将这些女子放还家中,岂不是明摆着让寺中的事儿昭告天下么?

    燕岐晟应道,

    “爹爹不必担心,前头先帝尸身未下葬乃是因着陵墓未完工,爹爹下令让工匠赶一赶工期,尽早将先帝送入地宫之中便是!”

    此事便需快刀斩乱麻,不能再拖了!

    燕韫淓闻言点头,果然下旨让王陵监工加紧赶工,那头接了圣旨便又征了不少工匠,却是将原本的两班改成了三班,连轴打转的开山凿石,叮叮当当彻夜不休,如此又催又赶,又将原本的设计删删减减,总算是在两个月之内将陵墓赶造了出来。

    待得知不出三日寺中的一干嫔妃都要为先帝殉葬的消息,这一众女子一个个都失声痛哭了起来,有那胆小惧怕的哭得瘫软在地,在那胆大不甘的却是奔到门前去拼命捶门,高声叫嚷道,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有人过来陪着她一起捶门,只捶得拳头发肿,外头仍是寂静无声,死一般的沉默,到最后这些女子都绝望的哭倒在地。

    李静姝立于殿中见这一干人,此时全都目露仇恨的紧紧盯着自己,便是一阵疯狂的大笑,指了这些人骂道,

    “你们一个个的哭甚么哭?先帝在时,一个个口比蜜甜,哄得他为你们神魂颠倒,要甚么便给甚么,甚么荣华富贵没有享到?到如今他去了,你们便应跟着他去,到了地下也陪着他耍乐耍乐,也要续你们的情缘呀!哈哈哈哈……”

    李静姝状似疯狂的大笑着,一旁贴身的宫女将她扶回了房中,不久便有人进来坐到了桌前,李静姝见着来人脸上的表情一敛,冷冷一笑道,

    “这里头只你一个能出去,你可是得意了?”

    李鑫儿却是叹了一口气道,

    “我倒宁愿同你们一起去了!”

    “那可不成……你若是跟着去了,后头的事儿谁来做!”

    李静姝目光阴森的瞧向窗外深沉沉的夜色,

    “你可知晓,我……心头最恨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们,而是她……明明就是有夫之妇,为何还要勾引陛下,勾得陛下对她日思夜想,勾得陛下为了她放浪形骸,勾得陛下为了她而死……她才是最该死之人!”

    若不是她与陛下勾勾搭搭,燕岐晟又怎么会怀恨在心,在回京的路途之上动了手!

    她仔细瞧过陛下的身体,那一刀又狠又准,一刀毙命,旁人根本没有那胆量行刺陛下,更不用说事后还能令得上上下下异口同声,说是甚么因病而逝。

    更何况陛下恨燕氏父子甚深,怎么会留下遗诏让燕韫淓继大位,便是随便抱一个燕氏的子孙做个小皇帝也不会给燕韫淓啊!

    这分明就是燕氏父子觊觎大宝,痛下杀手!

    李鑫儿也是嘴角苦涩,

    “陛下对她的心思,想来我们几个亲近的人都是知晓的!”

    怎么会不知晓呢!

    侍寝的时候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身上的男人叫的旁人名字,多听上两回再一打听便怎么都知晓了!

    她听说陛下还是皇子时便与她相识,那时她已是蒲国公世子的妻子,若不是她有意勾引,陛下又怎会觊觎兄弟之妻?

    这样的女子怎么配有那么好的男子相伴?

    还对她……对她一心一意,关怀备至!

    不就是……不就是配着那一张脸么!

    哼!总有一日,要让她知晓,光凭着一张脸是堵不住世人悠悠众口的!

    李鑫儿三更之时被人从后门接走,李静姝却是于她走后,自己搭了一条白绫于那高高的横梁之上,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三日之后,燕守敬与李静姝的两具棺木被运往帝陵,随葬的有一干嫔妃,待得那犹自散发着潮湿腐霉气息的地宫大门缓缓关闭,将一切都送入了黑暗永不见天日的陵墓之中,从此这世上便无燕守敬此人的痕迹了!

    燕韫淓此举却是出乎朝中众臣的意料,一个个心头便又重新掂量起这位看似一派儒雅,实则心狠手辣,不服约束的新皇了。

    待到穆红鸾听到消息的时候,坐在镜前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时心头纷乱,有些悲又更多恼,若不是李静姝胡言乱语又怎会如此?

    又想着难道天家真是无情,为了权势地位便要视人命为草芥?

    唉!

    这世人都道权势好,却不知富贵催人老,荣华最易变,为了守住这点子最易失去的东西,多少人用尽心机,泯了良心!

    也不知以后长青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会不会也变得冷酷无情了?

    正乱想间,外头冬雪却是一脸欢喜的进来了,

    “殿下!”

    “何事?”

    “春芽……不对,现在是顾夫人在宫外求见!”

    原来是春芽来了!

    穆红鸾听了便笑道,

    “甚么顾夫人,她便是嫁了人,仍是我们的春芽,快快让她进来!”

    “好嘞!”

    冬雪忙出去宣人,早改做了妇人打扮的春芽进来见着穆红鸾便拜,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穆红鸾笑眯眯端坐在上头应道,

    “若是在前头府里我便不让你行这礼,只如今你口称臣妾,我却是要受一受你这县令夫人一拜的!”

    众人听了都是笑,春芽规规矩矩叩了头,抬起头来笑道,

    “前头顾郎授了官,奴婢这是特来报喜的,自然应叩头的!”

    穆红鸾这厢忙冬雪去扶了她起来笑着招手道,

    “你如今大小也是一位夫人了,我也不好让你立规矩了,过来坐下……好好同我说说,那顾知柏可有欺负你?”

    春芽应道,

    “顾郎对奴婢极好,并未欺负奴婢!”

    穆红鸾听了只是笑,笑得春芽脸上绯红不由恼道,

    “您如今做了太子妃了,怎得还这般促狭!”

    穆红鸾还是笑,

    “你们一个个,紫鸳如今在西北也不回来,绿绣如今肚子越发大了也不走动,有宝那小子一心建军功,带着夏竹去了大同,只剩下秋兰与冬雪在我身边,你这一回来只怕也是来同我离别的,若是不趁着机会多说两句,以后想说便只能付诸信纸了!”

    一番话说的善感的春芽,眼眶都红了,

    “奴婢也是不想离开临安的,这宫里人多事多,秋兰与冬雪两个丫头年纪也大,以后嫁了人,您身边就没有人了!”

    穆红鸾见她这样忙安慰道,

    “哎呀呀!你这嫁了人怎得还娇气起来了,你主子我是那任人欺负的人么?”

    她这一说还好,一说春芽却是急了,一面取帕子擦眼,一面急道,

    “您这在宫里外头消息不通,可是不知晓……这外头……这外头在传呢!”

    “传……传甚么?”

    穆红鸾确是忙着宫里的事,临安城百姓这阵子又以甚么在嚼舌根,她却是真不知晓,不过看春牙这样子倒是说不得与自己有关!

    春芽应道,

    “这外头都传了……说是……说是太子爷……太子爷……”

    话到嘴边,她又似不好言说一般,吞吞吐吐瞧得穆红鸾恼怒,

    “你这是甚么了,嫁了人还未老呢,怎得就婆婆妈妈起来了!”

    春芽咬唇道,

    “实则这事儿知晓的人也不多,不过前头顾郎私塾里的学生,家里是专给各府上收泔水的,前头去了李府上听人悄悄的说,说他们家小娘子原是入宫得了先帝的宠爱,后头先帝的众嫔妃都陪了葬,只她一人留了下来,说是……说是因着与太子爷有些……有些牵连!”

    穆红鸾听了愣了愣,长长的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身旁的秋兰与冬雪却是听得急了,连催道,

    “春芽姐姐你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你倒是仔细说说呀!”

    春芽应道,

    “顾郎以前在私塾里教过不少学生,如今做了官儿,人人都来恭喜,那孩子的娘在席间吃了两杯酒,便吐露了两句,说是自家男人回来悄悄讲的,那李府的娘子便是先帝极爱的李夫人,生得是花容月貌又满腹的诗书,与太子爷又是小时的相识,太子爷不忍心她大好的年华就此香消玉陨,便在陛下面前力保了李夫人,如今李夫人已被送入了家庙之中……”

    顿了顿瞧了瞧穆红鸾的神色,才又道,

    “说是太子爷有时还去探望她!”

    秋兰与冬雪听得心头乱跳,又急又恼,

    “太子爷怎能如此行事,那可是先帝的妃子!”

    穆红鸾见这三人都一副又急又气又恼又怒的样儿,不由的就笑,

    “你们急甚么急,我这正主儿都不着急,你们着急甚么!不知晓得还当是你们的夫君在外头沾花惹草呢!”

    冬雪性子单纯,听了便信,当下应道,

    “哎呀!我的殿下,这时节您还有心打趣!”

    穆红鸾摆手笑道,

    “好啦!这事儿我知晓了,待他回来必严加拷问,大刑伺候,这下子你们满意了吧!”

    秋兰气得跺脚,

    “殿下,这样的事儿,你怎好当面去问,若是惹恼了太子爷如何是好!还是派人悄悄打探一番才是!”

    穆红鸾闻言点头,

    “说的倒也是,待明日就派了密探出去打探一二,若是属实便将那李夫人拖进东宫打板子!”

第五百零四章 流言起

    三人又急得跳脚,

    “我的好殿下,您可上点儿心吧!”

    穆红鸾好笑的看着三个着急的丫头,正说话间外头又有人进来通报,

    “殿下,外头府上的杨管事娘子在宫口前求见!”

    穆红鸾听得连挑眉头,

    “今儿这是甚么日子,你们一个个前后脚的来!”

    说话间便让人召了绿绣进来。

    大着肚子的绿绣急急忙忙的进来了,却是手上牵了一个芊芊小娘子,杨芊芊见着穆红鸾便笑嘻嘻扑了上来,

    “夫人!”

    绿绣忙喝道,

    “芊芊,前头在府里教你的都忘记了,要行礼叫殿下了!”

    芊芊这才退后两步跪下来行礼,

    “拜见殿下!”

    一板一眼的小模样看着十分可爱,穆红鸾冲她拍手笑道,

    “芊芊儿乖,过来给我瞧瞧,别学你娘呆头呆脑的讲规矩!”

    芊芊一听大喜跳起来拉她袖子,穆红鸾伸手抱她,又让人给绿绣赐座,又叫人奉上瓜果,又吩咐道,

    “过去瞧瞧,丑奴与秀儿的功课可是做完了,告诉他们芊芊进宫来啦!”

    下头人听了吩咐过去报信,果然没有片刻,丑奴与秀儿便蹬蹬蹬地跑了进来,见着芊芊便欢呼一声过来拉她的手,

    “芊芊你可算是来了!”

    一左一右拉着芊芊的手,便将人带了出去,穆红鸾这才得空瞧向一脸心事的绿绣,

    “你身子都这么重了,怎得还要进宫,杨大强那厮最近可是皮痒了?”

    绿绣瞧了瞧一旁的春芽,又瞧了瞧秋兰与冬雪,应道,

    “大娘子,杨大强前头回府来同我讲,说是……说是太子爷……”

    穆红鸾一挑眉,

    “说是太子爷在外头金屋藏娇还是勾三搭四?”

    ……

    待到外头这天色黑尽,华灯初上之时,面露疲惫的燕岐晟回转后宫,入了内殿见妻子正端坐妆台前梳头,一头浓密的黑发,光滑柔顺,象牙包银的梳子拿在手中,一个未拿稳却是自头顶滑到了发尾,

    “啪嗒……”

    一声掉到地上,还未等穆红鸾转身,他便过去两步捡了起来,刚要抬手给她梳理,却被她一把夺过了梳子,

    “啪……

    一声拍在了妆台之上,燕岐晟一愣,见菱花镜中的人儿,玉面含霜,眉眼带冷,

    “长真……这是怎么啦?”

    穆红鸾又一掌拍在妆台之上,

    “砰……”

    “太子爷如今位高权重了,怕是嫌弃臣妾伺候不周到,要另觅佳人啦!”

    燕岐晟又愣,

    “这……这话从何说起?”

    穆红鸾猛然转回头来怒道,

    “外头都传遍了,太子爷敢做不敢认么!”

    燕岐晟见她冷面冷言的样儿,不由也是眉头一挑,沉下脸来道,

    “少要听风便是雨,你可是堂堂太子妃又不是那些市井妇人,成日价疑神疑鬼不得消停!”

    穆红鸾闻言勃然大怒,将妆台上的梳向他抛了过去,她是含怒出手那梳子带着一阵劲风向着燕岐晟飞了过去,燕岐晟一偏头往旁闪开,却是没想到她这一手实在太快,躲避有些不及,梳尖在脸颊之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燕岐晟抬头抚了抚脸,只觉触手火辣辣的疼,不由怒道,

    “少在这处无理取闹!”

    说罢一甩袖子向外头走去,里头穆红鸾却还是气不过,追出来骂道,

    “燕长青,你心虚啦!你躲甚么躲,有本事把那女人弄进宫来呀!”

    两人在内殿争吵只几个贴身的宫女知晓,这么追着出来,连外头的太监宫女都晓得了,见这架势不由吓得都低下了头,却听得燕岐晟怒吼道,

    “你打量我不敢么!”

    话音一落,里头立时有东西带着风声飞了出来,

    “呼……”

    燕岐晟闪身躲开,那东西重重砸在宫柱之上立时碎成了无数片,却是一个天青色的梅瓶,一众宫人都吓得呼啦一声全数跪伏在了地上。

    燕岐晟见状气得连连摇头,

    “你这泼妇!”

    再不理会穆红鸾便气哼哼往前殿走去。

    东宫里发生的事儿没有多久便有人报到了燕韫淓的面前,燕韫淓听了皱眉道,

    “长真怎得如此不懂事!”

    却是叫身边的周朴道,

    “过去问一问太子妃,就说是朕说的,若是火气太盛便宣了御医入宫为她把脉开药!”

    周朴忙低头应了,果然过去东宫将燕韫淓的话一讲,他这是敲打穆红鸾呢,穆红鸾的性子如何受得气,当下冷冷道,

    “劳烦周公公回去报给陛下,就说儿媳无病,有病的是太子爷,若是要宣御医还是请去瞧瞧太子爷的脑子,是不是被美色冲昏头脑了!”

    这话周朴自然不敢一五一十传给燕韫淓,燕韫淓却怎么会不知晓,当下传下旨意,

    “太子妃张狂娇妄,不听教导,令禁足五日不得有误!”

    陛下的旨意传到东宫,人人都听到了东宫内殿之中东西破碎之声。

    太子妃被禁足,太子爷却是因着脸上两道刮伤,伤了颜面不好上朝,便索性出城去了,只行踪不定无人知他在何处。

    这皇城中的事儿,向来是临安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更何况有那有心人放出风来,一时之间整个临安城中都知了太子妃娇横跋扈,打伤太子被陛下禁足之事。

    有人闻言冷笑转身教训自家正低头绣花的妻子,

    “你听听,这妇道人家最重要的是贤德,便是无双绝色又如何,成了一个泼妇模样便是天仙也要被人厌弃!”

    有人听了却是叹气,

    “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模样,无权无势还好些,一但有了权势,便是太子爷那般专情的男子也不能免俗!”

    有人接道,

    “这事儿古人都讲过的,红颜未老恩先断,若是恭顺贤良一些,男人念着你生儿育女的恩情,还给你留几分脸面,若是还敢吵闹动手,这不是逼着男人休妻么!”

    一时之间整个临安城中将这太子爷移情他人,太子妃一怒训夫的事儿传了个遍。

    这厢传到了穆大与杨三娘子的耳朵里,杨三娘子立时哭成了泪人,拉着穆大跳脚道,

    “我要进宫去!我要进宫去!老大那脾气早让她改一改,改一改……她就是不听,如今可不比以前,堂堂的太子爷她都敢动手,若是……若是惹恼了陛下,将她给废了,我……我也跟着她进庙里做姑子去!”

    说话间扯着穆大的袖子哇哇大哭,一旁的二丫也是低头落眼泪,

    “人家都说天家无情,可笑我以前还嫉妒大姐姐嫁了富贵人家,现在才知晓,这富贵荣华也要有命享,要不然转眼便做空一场,说不得……说不得还要落一个凄惨下场!”

    说到这里便同杨三娘子一起哭了起来,小妞妞如今长大了些,立在一旁见得母亲与外祖母都哭,便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之间这堂上哭声震天。

    饶是穆大性子再沉稳此时也不由着慌起来了,

    “这事儿……这事儿怎么办!”

    自从燕韫淓登基做了皇帝,也封了自己这亲家公一个县公,如今的穆大已是富阳县公了。

    按说这穆家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封个县公有些嫌小了,却是看官不知那富阳县本就辖属临安,乃是两浙路以及江南东路有名的富庶之县。要知晓这大宁自开国以来封爵极少,且食邑极少,特别穆大这类无官无职,只一个空衔的皇亲,便是封了一个王也没有多少银子养家,更不用说大宁异姓不能封王。

    因而燕韫淓将亲家封了一个富阳县公,虽说名头不显实则闷声发大财,按大宁律县公的食邑虽更少,但每年可入税赋之万一,富阳乃是远近闻名的富县,县中多有乡人出海经商,贸易十分活跃,便是税赋之万一已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收入。

    如此穆家虽是得了实惠但名声于外头却不显,只穆大那蔬果的生意却是不能做了,只得忍痛盘给了同行,杨三娘子为此也是唏嘘不已,

    “那晓得这亲家公一下子就做了皇帝,我还想着留下这一摊子给二丫和四丫两个呢!”

    穆大倒是比她看得开,

    “我们家如今有了大房子,不如索性再买下一大块地来,自己种一些送于乡邻,一来种菜的手艺不落下,二来白白落了别人的好处,实在心里过意不去!”

    穆大做了一辈子平民百姓,都是靠着辛苦劳作养活一家子,从来都觉着自己挣得银子花着才安心,如今陡然做了个这劳什子县公,穿绫罗绸缎,进出有轿,还不许出去做买卖,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出门遇上邻里还有人下跪,偏这样的日子乃是吃那民脂民膏白白所得,你让他如何安心?

    这样的日子,穆大过上没有一月便觉浑身不舒服,便思量着无事在家种菜,也好过被人当猪养,杨三娘子听了连连点头,

    “虽是不许我们与民争利,总不会不许我们在自家院子里刨地吧?”

    二老说干便干,用陛下赏赐的银子,加上自己的银子,买下了富阳县城外一大片山头,却是每日天亮就抗着锄头上了山,一直忙到晌午之后才回,倒觉着这日子比做甚么县公心里踏实多了。

第五百零五章 回娘家

    穆家搬到了富阳县,虽说离得临安不远,但穆红鸾自回宫之后诸事繁忙竟没一次归家,这一阵子都是派了身边的秋兰与冬雪出宫来代为探望。

    如今临安的流言都传到了富阳来,穆家二老听了心里发慌,杨三娘子吵嚷着进宫去,穆大六神无主,这厢请了已近临盆的付二娘子过来说话。

    杨三娘子见着儿媳大腹便便的过来,这肚子里是两个,却是大得实在有些吓人,忙过去扶她,

    “眼看就在这两天生了,本不该让你劳累的,只我同你爹实在没有主意,宝生又不在身边,便只得叫了二娘子过来问问!”

    这穆家的宅子如今也大了,付二娘子自后院走到这前堂来,挺着大肚子实在走得费劲儿,闻言取帕子擦了擦汗,却是应道,

    “婆母说那里话来,这大姐姐的事儿也是媳妇的事儿,不过走几步路有甚劳累的!”

    想了想瞧着穆家二老一脸的忧色安慰道,

    “公爹与婆母也无需忧心,昨日里我爹爹派人送了信来,却是只写了四个字……”

    说罢将自家老爹特意派人送来的信给两人瞧,如今宝生在临安读书,却是住在岳父家中,妻子则在富阳陪着穆家二老,他的消息自然比穆家灵通,当时也是心急不已,也是想立时入宫去求见太子妃的,只他的先生与岳父却是齐齐反对。

    一个说,

    “太子爷英明一世,决不会糊涂至此,其中必有隐情!”

    一个说,

    “太子妃若是当真如此娇横,怎会得太子爷独宠这么些年,膝下只一个儿子还恩爱如昔,你这是关心则乱!”

    这厢压下了宝生,付济舟又写了信给女儿送去,便是思量着富阳那面必是惊慌失措的,为免亲家二老担忧便特意写了信派人送去。

    付二娘子将信拿出,杨三娘子不识字,穆大还识得几个,当下展开来一看,却见一张白纸上只四字,

    “稍安勿躁!”

    穆大想了想问道,

    “这……亲家公的意思是?”

    付二娘子道,

    “送信的人说了,我爹爹让二老不必惊慌,如今新帝刚刚登基,必是各路牛鬼蛇神出没的时候,切不可人云亦云,自乱了阵脚!”

    穆大听了点头,

    “还是亲家公有见识,不如我这处先派人去临安打探一番再做计较!”

    他沉下了气来,杨三娘子却还是担心不已,

    “要打探消息,不如让我去吧!老大那处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呀!”

    这丫头真正是要急死人了!

    穆大劝道,

    “你去做甚么,红妞儿在禁足,你去了也见不着,太子爷又不知在何处,陛下也不好见你,更有……儿媳妇这都要生了,你还乱跑甚么!”

    杨三娘子被他这么一说,瞧了瞧儿媳妇斗大的肚子,真正是一颗被掰成了两半,气得一面掉眼泪一面埋怨道,

    “都是你把那丫头的脾气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亲家与女婿可不是一般人了,怎得还要使性子,还动了手……”

    说话间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若是有个甚么,让我怎么活!”

    穆大心里也是不好受,叹气道,

    “这还没怎么呢!你就哭上了,真要是有甚么,我看你真要寻死觅活了!”

    他这话一说,杨三娘子立时不哭了,瞪着一双泪眼,一拳捶到他肩膀上,

    “你说甚么!要咒老娘的女儿么!”

    穆大自觉失言,只得闷头任她捶打,一旁的付二娘子见状刚要说话,却听得外头有守着角门的门子来报,

    “老爷,外头……外头……外头太子妃回来了!”

    “啊……”

    众人一听都是一惊,杨三娘子连哭都忘记了,抖着声儿问道,

    “你……你说谁回来了?”

    门子应道,

    “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殿下如今已在外头角门处了!”

    杨三娘子与穆大对视一眼,不由的脸上都变了色,

    “这丫头不是被陛下禁足了么?”

    立时想起来自家女儿的脾气来,不由吓得从椅上跳了起来,

    “她不会……不会偷偷跑出来吧!”

    穆大忙问,

    “她可是摆了仪仗回来的?”

    门子抠了抠头皮应道,

    “没……没呢!就是赶了一辆马车!”

    这话问得,若是摆了仪仗怎么会走角门!

    穆大与杨三娘子一听立时苦了脸,

    “这丫头是要气死我吗!”

    杨三娘子这厢气得一撩裙摆便往外头冲,一面还在撸袖子,

    “我看这丫头皮子发痒没人教训了,待老娘把她揍一顿,再亲自送回宫里去向陛下请罪!”

    说罢,人已转入了后堂去,一旁的付二娘子吓得忙冲发愣的穆大嚷道,

    “公爹快快去拦着婆母!”

    如今大姐姐可是皇家人,可不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

    “哦……”

    穆大此时才回过神儿来,立时拔腿跟着冲了出去,二丫忙过来扶了奋力站起来的付二娘子,

    “二姐姐,快扶了我出去瞧瞧!”

    “哎呀,你瞧瞧你这身子,还是在这处好好坐着吧!”

    自家那老娘闹起来阵仗可大着呢,二丫想起当年杨三娘子拿刀追着穆大砍的样儿,

    “可小心些别误伤了你!”

    却说那杨三娘子穿了厅堂,走了后花园子来到角门处,果然见着自家那讨债鬼立在那处还冲她嘿嘿笑呢!

    气得她这是一佛出尘,二佛升天,上去便给她一巴掌,

    “我把你个无法无天的东西,怎么还敢跑出来,快快随我回去向陛下请罪!”

    杨三娘子长年做农活,那手上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这厢重重拍过去,

    “啪……”

    一声,立时打得人背上一阵麻疼,那人立时叫道,

    “哎哟!岳母大人,您可手下留情!”

    说话的人挡在穆红鸾身前,却是一身粗衣,小帽遮头,转过来一看,不是自家那大女婿还是何人!

    “你……你……太……太子爷!”

    杨三娘子立时一个人都懵了,呆在那处扬着手掌不知如何反应,只听得自家那讨债鬼笑嘻嘻道,

    “娘,你若是心头有气,便再使把劲儿,长青皮糙肉厚打不坏的!”

    杨三娘子被她一句话气得又想打人,

    “你这说得甚么话,太子爷是能随便打的么!”

    伸手去拧穆红鸾,

    “你给我过来!”

    燕岐晟忙拦道,

    “岳母大人,您可轻些,拧坏了……您女婿我可要心疼的!”

    正说话间,下头传来一个声音,

    “外祖母,丑奴也会心疼的!”

    杨三娘子低头一看,见一左一右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一边一个抱了她的大腿,

    “怎么还把孩子给带出来了!这……这红妞儿你倒底搞得甚么鬼!”

    正此时穆大跟着追了出来,见这情形也愣住了,燕岐晟忙道,

    “岳父,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穆大见状忙过来,一左一右抱了丑奴与秀儿起身,

    “我们进去说话!”

    一家人进来,自有人把马车往里头牵。

    待进到里头大堂之中,付二娘子与二丫见着这阵势也是吃一惊,付二娘子领着二丫便要上来行大礼,穆红鸾忙上前去一把扶了她,嗔道,

    “关了门便是自家人,整那些虚礼做甚么,你也不瞧瞧你如今这身子还弯得了腰么?”

    这厢扶了付二娘子坐下,又瞧了瞧二丫红肿的双眼笑道,

    “怎么,可是担心我了?”

    二丫咬唇哼道,

    “你那脾气……总是让人担心的!”

    穆红鸾哈哈一笑,回头拉了燕岐晟给穆家二老行礼,

    “劳您二老挂心,实在是我们不是!”

    穆大见这情形,便知晓这其中必是有蹊跷了,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摆手道,

    “坐吧!坐吧!”

    众人各自落座,只留丑奴与秀儿跑到付二娘子面前来好奇的瞧着她的大肚子,

    “舅母的肚子好大!”

    付二娘子笑着牵两人的手去摸,

    “舅母这肚子可是被你们说中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待再有两日便能出来你们玩儿了!”

    两个小的很是惊异的望着那肚子,

    “小弟弟和小妹妹从哪儿出来?”

    “呃……这个……”

    饶是付二娘子饱读诗书,却是也不知应如何应答这问话,一时脸上绯红,众人立时笑了起来,穆红鸾便招手将两人唤到了面前,

    “隔两日,小弟弟和小妹妹来时,你们便自然知晓了!”

    当下又催了两人道,

    “同妞妞姐姐出去玩儿吧!”

    两人欢呼一声同妞妞手牵着手出去了。

    这时节大人们才有机会说话,穆大问燕岐晟道,

    “太子为何竟会现身于此?”

    燕岐晟笑道,

    “此事确是有些隐情,这几日怕是只能在这处叨扰您二老了!”

    穆大与杨三娘子对视一眼,杨三娘子又瞧向了女儿,穆红鸾笑道,

    “娘,这几日我们便住在家里,之后还要将丑奴与秀儿放在这处几日!”

    穆大与杨三娘子都点头,

    “想住多久都成,丑奴与秀儿能在这处久住更好!”

    当下便吩咐人去收拾后院,如今穆县公的府邸自不同前头那小院,四个女儿全回来都有住处,见到穆大与燕岐晟去了书房说话,杨三娘子才冲着穆红鸾一瞪眼,

    “你跟我来!”

第五百零六章 有贼啊

    杨三娘子领着大女儿、二女儿还有儿媳妇去了后院,一面命人收拾院子,一面坐在廊下听穆红鸾说话,

    “娘,您放心!我同长青好着呢!不过这一回是牵扯着前朝的一些事儿,便有了些布置,只详情女儿也不能同你们明讲,您只要记着我同长青好好的就是!”

    杨三娘子虽瞧着女儿与女婿一同出现,心知外头传言是假话,但总要亲耳听得女儿证实才能放下心来的,当下叹气道,

    “你这无事便折腾我们吧!”

    付二娘子应道,

    “婆母,这事儿媳妇瞧着也不是大姐姐有心想如此,我爹爹说了,如今新皇登基各方势力自要重新划分,只怕要过安生日子还有个两三年呢!”

    付济舟自然不止说了这些,他乃是一方大儒,多年的名宿,虽身不在朝堂但却有不少学生在朝中,倒也是惯看朝中风云。

    如今的神州可谓四分五裂,有大宁,有辽人,有西夏,还有那赤真人与吐蕃各部,大辽兵强,赤真乃是新兴,吐蕃向来不服中原,至于西夏嘛如今被大宁打残,总算去了一个劲敌。

    而大宁积弱,非是国不富,乃是民不富,非是国不强,乃是民不强,富者高门大阀,强者土豪官绅,这些人广纳土地,收卖人口,搜刮民脂中饱私囊。

    以至的民众积穷,而国久弱,待至四面楚歌,强敌环伺之时,却只顾私利,不全大局,如此偌大一个国家如何不被人欺凌?

    想燕瞻与燕守敬两任帝王每遇异族来侵,国库空虚却是无有银两,这其中固然有皇帝的无能之处,却多还是因整个文武官集团上下垄断,层层剥削,以至国无库银,民无存粮,国无银不能兴战,民无存粮,不得强身如何充军打仗?

    这些人便如附在大宁身上的毒瘤一般,日夜吸食血液,已壮大到亡国灭族的地步,若是无有一位强有力的帝王肯挥利剑,痛下杀手斩了这毒瘤,大宁不必异族来攻,迟早都是自取灭亡!

    只那时节,百姓涂炭,生灵受苦,江山改做何人之姓却是不知晓了!

    此等时弊有识之士如何不知,只帝王好做,有大魄力大手笔的帝王却难寻,似燕瞻、燕守敬一类的自然提也不提,如今燕韫淓登基,付济舟也曾对女儿说过,

    “燕韫淓老于谋算,精明能干,若是徐徐图之,不过二十年大宁又是一番新气象,只如今时不待我,怕只怕赤真人勇悍,二十年后又是一大劲敌,辽人亦不可挡啊!”

    付二娘子当时还曾问过,

    “若是太子爷继位又如何?”

    付济舟应道,

    “太子爷乃是杀伐果断之人,怕只怕年轻气盛,这一刀下去斩得凶了,伤了国本却是连二十年都拖不了!”

    如此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如何不让人日夜忧国忧民,不得安睡!

    付二娘子对杨三娘子叹道,

    “媳妇虽不曾得知那宫中情形如何,只大姐姐如今只怕也是小心应对,如履薄冰的!”

    杨三娘子一向信服儿媳妇那满肚子的诗书,当下又担心起女儿来了,问道,

    “那宫里当真凶险?”

    穆红鸾闻言笑道,

    “娘不用担心!二娘子虽说的对,不过如今那宫里,陛下又未再继皇后,长青又只我一人,那后宫之中女儿便是最大,无人敢欺负我的!”

    管他甚么阴谋诡计,甚么异族强梁,老娘只要拳头够硬,必能打得这帮子人落花流水,满地打牙!

    杨三娘子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朝中事,听了女儿言之凿凿便心中稍安,又提起旧事来,

    “依我瞧着,你还是多生几个儿子,才是最为稳妥一些,便是有人进宫来争宠,你那位子也是稳稳当当无人能动的!”

    自从亲家登基做了皇帝,自家女儿出身低微,又性子善妒,膝下只有一子的事儿被人提来提去,说得她心惊胆战,

    “这男人的心易变,你年轻貌美时宠你爱你,待到他位高权重,你又人老珠黄时,这情啊爱啊便当个屁给放了,还是有儿有女做依靠才是最实在!”

    穆红鸾闻言只是笑,杨三娘子见她不应声,不由恼了伸手一巴掌打在她手臂上,

    “你倒是听我的话呀!”

    这一掌没轻没重打得穆红鸾雪白的手臂上一片红印,付二娘子瞧得眉毛乱跳,

    “自家这婆母真是下得了手!”

    穆红鸾不以为意的搓着手臂应道,

    “知道啦!知道啦!再给您生十个八个外孙,闹得您心烦是最好啦!”

    杨三娘子听了又想打她,

    “贫嘴!”

    一旁的二丫忙伸手去拦,

    “娘您可别再随意动手了,如今大姐姐可是太子妃啦!”

    杨三娘子一瞪眼,

    “太子妃怎么啦!太子妃还不是老娘生的,老娘生的,打也打的,骂也骂的……”

    说着说着又有些心虚了,左右瞧了瞧,

    “我自家的院子又没有外人进来瞧见,怕甚么!”

    这敢做不敢说的样儿惹得穆红鸾一阵偷笑,刚要说话,却听得后头的花园里,有婆子大叫了一声,

    “呀!你……你是甚么人!”

    接着那婆子就尖叫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光天化日的……有贼闯进家里来了!”

    这一声喊打得杨三娘子的脸啪啪做响,穆红鸾忍不住笑了起来,付二娘子又是害怕又有些好笑,只得捂了嘴儿神色怪异,只二丫一直便有些坐立不安,现下听得一声喊,那脸都白了,杨三娘子却是气得拧了大女儿一把,

    “你还笑,还不快叫人来捉贼!”

    穆红鸾笑道,

    “娘,这白日进宅的必是笨贼,女儿出马必是手到擒来,娘且瞧着就是!”

    当下飞身往后头掠去,紧跟着她追过去的却是一脸苍白的二丫,杨三娘子伸手去拉没有拉住,奇道,

    “这丫头平日里胆子小得同兔子一般,今日怎得胆子这么大了?”

    当下吩咐一旁丫头,

    “你们好生看顾着二娘子,我也去瞧瞧!”

    当下便风风火火的提裙跑了过去。

    待到杨三娘子赶到的时候,却见得那欲逃走的小贼早已被两个体形肥硕的婆子,压坐在了身下,大女儿立在一旁正拿眼瞥着一脸急色的二女儿,这厢见得她过来便似笑非笑,慢悠悠地问道,

    “娘,我……怎么瞧着这……小贼有些……眼熟啊?”

    杨三娘子问言低头去看,那被压在两个婆子肥臀之下的小贼,却是伏在那处死死低着头不让人瞧见,杨三娘子皱眉吩咐道,

    “把他给我放开!”

    两个婆子依言起身,穆红鸾上前去喝道,

    “你是自家起来,还是我叫了人来拖你?”

    那小贼无法只得自己翻身坐了起来,杨三娘子一见立时失色叫道,

    “你……你不是朱三刀么?”

    朱三刀冲着杨三娘子嘿嘿一笑,却是拿眼神往二丫那处瞅了瞅,抠着头皮应道,

    “嘿嘿……嘿嘿!县公……县公夫人,误会……这是误会!”

    穆红鸾看了一眼贼眉鼠眼的朱三刀又瞧了一眼脸色怪异的二丫,心里便有了几分数,当下笑道,

    “娘,我瞧着这其中也是有误会的,您还是好好问一问得好!”

    杨三娘子也不是傻子,见这情景也有些明白了,想了想道,

    “这事儿我看还是让你爹来问……他!”

    说罢拿手一指朱三刀,转头又瞪向二女儿,

    “我来问……你吧!”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让人省心呢!

    杨大强闻报过来一见这朱三刀也是吃惊,却还是客客气气请了人到书房说话,那朱三刀倒也算是个人物,见这情形倒也光棍,进去一撩袍子就跪到了地上,口中称道,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给您叩头了!”

    杨大强瞧了一眼旁边挑眉头的燕岐晟,却是连连摆手道,

    “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这没头没脑的拜甚么岳父呀!

    那朱三刀跪在地上却是不起,只是应道,

    “不瞒岳父大人你讲,小婿我自从前头四娘子成亲之时,便对府上的二娘子一见钟情……”

    朱三刀这厢讲了实情,那头杨三娘子问二丫,却如同个锯了嘴的葫芦,打死不开口,杨三娘子气得使劲儿拍她大腿,

    “你同那朱三刀是怎么个事儿,你倒是说呀!”

    二丫只是涨红了脸低头不语,穆红鸾在一旁见了转头问付二娘子道,

    “二娘子读书多,可是读过我们大宁律法,我这几日无事倒是也瞧上两眼,这偷窃好似要打板子的?”

    付二娘子见她神色递来立时心领神会,应道,

    “这入家宅偷窃之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我们家如今总算是皇亲国戚,县公府邸,这偷窃平民与贵族自然是不同的,按律要杖三十,又或是徒五百里的!”

    二丫一听立时身子一震,脸上的潮红都褪了下去,

    “不过嘛……”

    付二娘子话风一转,

    “若是他……与这府上谁相熟,这翻墙不过是一时没寻到门儿,走错了地方,自然算不得小贼,也用不着打板子流放的!”

第五百零七章 有情义

    二丫一听咬起了下唇,穆红鸾见状暗笑又添了一把火,

    “这人是个杀猪的?前头四丫成亲倒似见过一回!”

    杨三娘子应道,

    “正是临安城中猪肉铺子的老板,我们以前在临安时也时常关照他的生意,也不知怎得跑到这富阳来了!”

    说着说着她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在地里忙不过来,便时常打发二丫出门去买肉,莫非这一来二去,这两人竟看对了眼儿了?

    不过这姓朱的办事实在不地道,要对我们家二娘子有意,怎么也应该正大光明的上门提亲,那有翻墙私会的道理!

    想到这处冷下脸来道,

    “我们家在临安时也不过就是买他家的猪肉,其余与他再无瓜葛,这后院里也无人与他相识,他这般悄悄潜进来,必是心怀不轨,老大……你叫了太子爷把他送到衙门去打板子!”

    一番话说的二丫脸色全白了下去,付二娘子应道,

    “婆母,您这可是杀鸡用了宰牛刀,这种小贼那用得着太子爷,就凭着公爹这县公的身份,叫家人扭送他到富阳县衙门,那县官儿也不敢怠慢,说不得呀……三十个板子变成五十个……”

    “是么?这五十个板子,若是打下去人都要打残了!”

    穆红鸾与她一唱一合,二丫终是急得哭了出来,扯了杨三娘子的袖子道,

    “娘,别将他送进衙门去,他……他这是进来瞧我的!”

    穆红鸾见她终是松了一口,忙接着问道,

    “他与你甚么干系?怎得进来瞧你?”

    二丫见是瞒不过了,这才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原来这朱三刀与她自四丫成亲那日相识,便对她一见钟情,每回二丫去那肉铺上买肉,添斤加两不说,买肉全给肥膘重的,还不是搭骨头就是搭些下水、猪尾之类的。

    这一来二去,二丫便再不明白也明白了,只想着自己一个和离的妇人,又带着女儿,那朱三刀虽说年纪大些,却是一直没有娶妻的,且自家又开着一家肉铺子,以朱三刀的家财想娶怎么样的小娘子娶不到,何苦来寻自己这残花败柳!

    明白朱三刀的心思,她便想法子躲他,只朱三刀脸皮厚,又胆子大,便是她不去买肉,便寻个借口到家附近转悠,遇上她便颠颠儿的上来说一两句,便是二丫不给他好脸色,他自家也能说上半日,肯回个一两句,便立时同捡着宝一般,乐上好几日。

    他这般用心,日子久了,二丫终究心软了,也能和颜悦色的同他说话,正当朱三刀以为自己诚心感动顽石,就要抱得美人归的时候,却是晴天一个霹雳,穆家的亲家蒲国公燕韫淓登基做了皇帝!

    而这穆家便一跃成了皇亲国戚,自家那未来老丈人做了一个县公,朱三刀闻听得消息立时只觉得眼前发黑,心中暗道,

    “好不易哄得二丫对自己有了意思,如今她爹做了县公,她以后便是太子妃的姐姐,以后说不得还是皇后的姐姐,如何还能瞧上自己这杀猪卖肉的!”

    一时之间有些意冷,却还是放不下二丫便悄悄去瞧她,只没想到那时节穆大与杨三娘子闻听自己封地在富阳,便打算举家搬到那处,一来有皇帝封赏的宅子住,二来又打算在那处买地。家中预备着搬走,杨三娘子与穆大便收了生意,在家中盘点,二丫不得空出来,却是让朱三刀在外头转悠了三日都见不着人。

    如此更觉二丫这是不想见自己了,不由的心中悲凉,

    “唉!她此时想来也是不得空出来,之后再来瞧她吧!”

    如此待到再来时,才发现穆家人去宅空,院子都卖给了旁人,一打听才知是去了富阳,朱三刀心里纠结,

    “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去了那处,如今她是县公家的千金,若是不肯见我这杀猪的怎么办?”

    更何况庭院深深,不比这农家小院隔着墙头都能说话,自己拿甚么借口上门去求见内宅的小娘子?

    朱三刀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想得许久,终是忍不住来了一回,寻到这富阳县公的府邸,见那高墙重重,家丁彪悍,却是呆了三日不得其门而入,终又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这厢待到临安城中太子爷与太子妃的事儿一传开,他便又动了心思,着急忙慌跑到富阳,他是杀猪的市井出身,这市井里的百姓最是无知却又最是见多了世情,他们在临安城呆了多年,甚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

    那皇城之中的风云变幻诡异莫明,今日高高在上,明日就尸首两处,这样的事儿他们听得多了,也见得多了!

    朱三刀也当那太子爷如今身居高位,自然想广纳美人儿,那穆家的大娘子,二丫的亲姐姐,只看过一眼便知不是那贤良淑德,肯忍气吞声过日子的女子!

    若是遭了太子爷和陛下的厌弃,说不得转眼就要做下堂妇,这皇家的下堂妇可不比百姓家的下堂妇,还能备了嫁妆再嫁良人,这皇家不要的女人命好些的入尼姑庵去,那都是看在生有子嗣的份上,若是命不好的,祸及家人也是说不清的!

    朱三刀急急赶来富阳,此时也不管不顾了,趁夜冒险悄悄溜入县公府中去见二丫,二丫见着他吓得不成,

    “你……你怎么来了?”

    朱三刀见二丫如今的样子,不由的一阵心疼,

    “你如今做了县公老爷的千金,怎得倒比以前在临安还瘦了些!”

    二丫咬唇半晌才道,

    “我去铺里寻过你一回……”

    她是好不易寻着一个机会,在临去富阳时过去给他报信,只过去时见着朱三刀正满脸笑容的与一个娇俏的小娘子在说话,不由心头一酸,又自怨自艾,

    “这样的女子,才是他应该娶的,我这眼看着要去富阳了,以后……便这么算了吧!”

    朱三刀那知这事儿,只是惊道,

    “你几时过来的,我怎么没见着你!”

    见二丫低头不语,眼圈却有些红,当下便心软了,伸手去拉她的手,

    “二丫,你……你大姐姐的事儿,你可是听说了?”

    见二丫摇头,忙将临安城中的事儿给二丫讲了一遍,二丫听了脸都白了,

    “我……我去告诉爹爹去!”

    朱三刀忙拦她道,

    “你莫要这般冒失,我这也是在外头听得流言,也不知是真是假,你这么冒冒失失去告诉二老,若是吓着二老可如何是好?”

    二丫听了才止住脚步,有些无措的问道,

    “那……那怎么办?”

    朱三刀忙安抚她道,

    “无事,你先别怕!有我在必保你们无事的,大不了若是陛下真要迁怒于你们,我便带了你同二老还有小妞妞,离了临安寻一处衙门找不到的地儿生活,以后照常杀猪养活你们便是!”

    二丫听了立时热泪盈眶,

    “怎么能连累你?”

    朱三刀应道,

    “你与我说甚么连累不连累的话!”

    他这一番举动总算是令得二丫打破了心头那点子自卑自弃,主动投入了他怀里哭道,

    “朱三哥,你对我的情意,二丫拿甚么回报你!”

    朱三刀这一回总算是软玉温香入怀,顿觉为她亡命天涯也是值得的,当下应道,

    “不用你回报,这是我自家愿意的,只你好好的便成……”

    两人这厢在一处说话到了三更,却是发乎情止乎礼,至多抱一抱便收了手,二丫见着天色太晚了,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再出府去,便领了他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安排他住下。

    那朱三刀头一夜与二丫说到了四更,第二日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穆大与杨三娘子刚得了信儿,太子与太子妃便回了娘家来,还要在家中住上几日,杨三娘子偏偏领了人来收拾这院子,那朱三刀睡得沉没发觉有人进院子里来,待到发觉时已是晚了,慌慌忙忙穿上衣裳去翻墙,便被那眼尖的婆子看了个正着,这厢被捉拿个现行,却是将这两人的事给捅了出来。

    杨三娘子听了二丫所言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爹娘让你回娘家是为了不让你在那刘家受苦,又不是说不让你再嫁人了,若是遇上一个对你真心好的,你要嫁人娘再给你备嫁妆,照样欢欢喜喜嫁你过去,你又何必苦着自己!”

    二丫闻言哭得更凶了,穆红鸾也道,

    “那朱三刀虽说莽撞,但于这情势下,他能冒了风险过来寻你,可见其真心,二妹妹若是真心喜欢他,便不要错过这段姻缘!”

    付二娘子也点头道,

    “朱三刀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二姐姐为了妞妞也要仔细想一想才是!”

    现时节,没有爹的小娘子,便是出嫁也被婆家人看抵三分,尤其穆家如今身份不同了,小妞妞以后嫁低了有失身份,但若是嫁高了只怕又被夫家看不起!

    二丫哭得泪如雨下,不过这一回总算是没有再犹豫怯懦,

    “娘……娘……我……朱三哥是好人!女儿……女儿是真心喜欢他的!”

    杨三娘子听得长舒一口气,

    “好!以你的性子,能说出这话,必是真心喜欢了!”

第五百零八章 三喜到

    杨三娘子当下便起身,

    “我去同你爹说说去,那小子今日若是不点头娶你,便别想出这府上的大门!”

    杨三娘子提着裙子急匆匆往前头奔,却不知自家丈夫也慌忙忙往这后头来,这一公一婆在那月亮门前相遇,堪堪撞了个正着,

    “哎哟……”

    杨三娘子被穆大撞得往后头摔去,幸好得穆大眼疾手快一把抓着她胳膊,将人拉进怀里,杨三娘子抬手捶他,

    “你这着急忙慌的是做甚么!”

    穆大忙拉了她到一旁,杨三娘子羞红了脸拍他手,

    “这没脸没皮的,光天化日的动手动脚做甚么!”

    这院子里还有婆子丫头呢!

    穆大这时节那有这闲情同她逗趣,急急道,

    “那朱三在前头同我提亲呢!你这后头……二丫是怎么个意思呀!我瞧着那朱三刀也是不错的!”

    都是在临安城中时常见着的,也算是知道些根底,朱三刀此人有手艺,人品也是不错的!

    “提亲!朱三提亲了?”

    见穆大点头,杨三娘子立时笑眯了眼,

    “好!算他小子识相!”

    这厢两公婆嘀嘀咕咕商量了一柱香,却是将这事儿给定了下来,穆大回去寻了一个由头叫人将正与朱三刀说话的岐晟叫了出来。

    穆大皱着眉头问燕岐晟道,

    “太子,这个……二丫这夫婿,您瞧着可成?”

    这太子爷若是有个杀猪的连襟,传出去怕是不好!可总不能因着这个,让太子爷给朱三弄个官儿做吧!

    燕岐晟闻弦知雅意,当下应道,

    “岳父,依着小婿瞧着这朱三刀虽出身市井,但对二妹妹倒是有情有义,且能在临安城中开猪肉铺子的人物,家产可是颇为丰厚的,二妹妹嫁过去日子必不会差的,至于这身份嘛……”

    燕岐晟笑了笑道,

    “小婿自来都是不在意的!”

    穆大听了放下心来,他自然是知晓燕氏父子不在乎身份,若是不然怎会娶自家红妞儿,三丫、四丫嫁得可都是普通百姓。不过话虽这样说,但总还是要问一问大女婿的,这大女儿嫁了一个太子爷,确实不能同一般人家那样对待。

    当下点头道,

    “即是如此,好事不待多磨,我便爽快应下这婚事就是!”

    当下果然进去回复了朱三刀,朱三刀闻言大喜,跪下去给穆大叩了三个头,

    “小婿自小失了爹娘,一个人摸爬滚打挣下这份家业,岳父大人肯将二丫许配给小婿,小婿感激涕零,以后必会好好待二丫和小妞妞,将您二老视做亲生父母孝敬的!”

    穆大听了更是欢喜,以二丫软弱的性子,家里若是没有公婆,日子更要好过些的。

    当下扶了朱三刀起身,叫了人摆酒,

    “我们今晚上好好吃一顿酒!”

    却是拉了燕岐晟与朱三刀吃酒,待到杨三娘子领了大女儿、二女儿和儿媳妇到前院时,三个男人已是喝得面红筋涨,朱三刀与燕岐晟更是与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二丫有些惶恐的瞧着穆红鸾,穆红鸾浑不在意的笑了起来,

    “娘,爹他们这酒都吃得差不多了,您老人家还要整治些菜酒出来,让我们也庆祝庆祝呀!”

    杨三娘子没好气的瞪了穆大一眼,

    “这回你爹可是寻着机会吃酒了!罢……别管他们,我们也去弄些好吃的!”

    待到第二日朱三刀酒醒了,便乐颠颠的同穆家人告辞,欢欢喜喜回去请媒人,预备聘礼了。

    燕岐晟与穆红鸾在娘家住了两日,外头临安城中传言又换了一个样儿,说是有人瞧见太子在那三仙山出现,三仙山李家也有宅子,李夫人正是被送到了那处,在那宅子里的佛堂里清修。

    “太子爷与那李夫人只怕真是有一腿儿!”

    “这李夫人有一回随皇帝出城时我瞧过一回,生得似那天仙一般,难怪太子爷被迷的神魂颠倒!”

    “嗤!那李夫人再美也是先帝的妃子,太子爷也是吃饱撑了,甚么样的女人不要,非要去沾先帝爷的妃子!”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太祖时可是有规矩的,皇帝驾崩,后宫的妃子可放出宫婚配的!”

    “呸,你才是瞎说,人家那是未至十五的才可放还归家,婚嫁由己,这李夫人今年怎么也有十七、八了吧!”

    这厢临安城中百姓议论纷纷,又隔了一日,却见得皇城大门洞开,有一队銮驾摆了出来,下头有人眼尖的人一看立时惊道,

    “这不是太子妃的銮驾么?”

    太子妃前头被禁足五日,这日子刚过便要出城了,看这方向竟是往三仙山而去的,难道是去寻太子爷了!

    一时之间这太子爷为红颜弃朝政抛发妻,太子妃为寻夫百里赶奔三仙山的桥段,立时又流传了开来。

    这临安城中人人都是翘首以待,净等着这大宁朝第一夫妻到底要闹出甚么动静来!

    此时那富阳县里,杨三娘子听得产房里儿媳妇的疼叫之声,急得是团团打转,

    “宝生怎得还不回来!这信儿昨晚上便送去临安了!”

    穆大坐在正堂之中燕岐晟吃着茶,也是担心道,

    “这昨晚上便发动了,怎得到现时还未生!”

    燕岐晟天不怕地不怕,只自穆红鸾生孩子那一回,在阎王殿里打了一转回来之后,燕岐晟便怕起了妇人生产,一面心惊肉跳一面同穆大坐在这处,还强自装作镇定,出言安慰道,

    “岳父放心,这弟妹怀是乃是双胞,想来要比旁的人艰难些!”

    产房外头穆红鸾见这么久了还没有生下来,也是有些担心,便索性撩帘子进去,见付二娘子躺在那处已是汗出如浆,气息微弱,

    “这是怎么了,为何孩子一直生不下来?”

    “这……二娘子身子太过娇弱使不上劲儿,孩子下不来,若是再生不下来,只怕……”

    这产婆乃是付家为女儿悉心寻找的,平日久在临安四处接生,却是没见过太子妃的尊容,见着穆红鸾只知是付二娘子的大姑姐,一面心中惊诧这大姑姐生的美貌,一面答话。

    产婆话中的未尽之意,穆红鸾自然听明白了,

    “那现下可有法子?”

    产婆想了想应道,

    “只怕要二娘子忍着疼,让人在肚子上按压往下推动……”

    这样子硬推自然是极疼的,只如今妇人生产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付二娘子早已疼得没了力气,闻听得便道,

    “大……大姐姐,你……你来吧!”

    让那些粗手粗脚的婆子来,自然比不得自家大姑子让付二娘子信任,穆红鸾闻言点头,

    “好,你且忍着些!”

    自己乃是学武出身,熟知穴位筋脉,自然比产婆手法好的!

    当下净过手便在自家兄弟媳妇那斗大的肚子上按揉起来,这厢由胸肋之处往下缓缓推动,付二娘子疼得一声惨叫,一张脸都变了形,

    “啊……”

    穆红鸾只做充耳不闻,狠下心一下下往下用力,付二娘子一声声惨叫,自产房之中都传到了这院子的前堂之中,穆大听了脸上也是忐忑,燕岐晟闻听立时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暗道,

    “幸喜得我早有预见,没有让长真接着生,若不然……”

    一想到那里头惨叫的人是自己妻子,燕岐晟便莫名的一阵心悸,这厢一家人咬牙听着付二娘子在里头一声声的叫唤,待到宝生自外头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扑嗵一声摔到自家老子面前时,里头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穆大也顾不得儿子还趴在地上,回身往里头喊,

    “他娘……他娘,这是怎么了?”

    杨三娘子自儿媳妇那最后一声痛嚎声时,便撩帘子窜了进去,这厢在里头呆了许久,才一头大汗的抱了一个出来,笑的嘴都合不拢了,高声叫唤,

    “他爹,他爹过来瞧瞧,这个是孙子!”

    穆大大喜快步绕到后头,见着那襁褓之中小脸皱巴巴的孙子,这时节一时也瞧不出像谁来,只小小的嘴儿张着,哭声小小地,

    “这孩子……”

    杨三娘子笑道,

    “无妨,在娘肚子里呆得太久了,有些憋着了,之后后便会好了!”

    穆大这才放下心来,一双眼紧紧盯着小孙子的脸,却是又问着里头,

    “不是还有一个么?”

    杨三娘子脸上有些忧色,

    “另一个……怕是有些不好,红妞儿在里头想法子呢!”

    儿媳妇这养尊处优的身子,又是生得两个,头一个儿子出来了,第二个却是费了半天劲儿,生出来时脸色青紫,口鼻上全是血污,产婆与大女儿正在清洗。

    二老说话间,宝生却是听了个明明白白,他猛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瞧刚出生的儿子,便要往里头闯,

    “二娘子!二娘子!你怎么样了?”

    里头无人应声,他二话不说撩帘子便往里头冲进去,却是被人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

    “莽莽撞撞的闯甚么闯!出去!”

    “啪……”

    宝生脑子后仰又被人给推了出来,里头穆红鸾喝道,

    “你这一身上下又是泥又是土的,便敢往里头闯!”

    这时节的产妇与婴儿最是娇弱,若是带了外头秽气回来,岂不是要害了他们!

    宝生虽是心急却不敢同穆红鸾炸毛,只得眼巴巴的在产房门前跳脚,

    “大姐姐,二娘子!二娘子如何了?”

第五百零九章 悍妇恶

    穆红鸾在里面应道,

    “无事,适才太累了,生完孩子就睡过去了!”

    这两个孩子头一个还好些,只是在母体之中憋了气,出来没有哭声,产婆倒提了双腿在小屁股上拍了几拍,便哭了出来。

    但这怀里的老二却是因憋得更久,出生几乎探不到气息,产婆伸指头在孩子嘴里掏去了血污,又拍又打却不见动静,付二娘子见这情形急得双眼一番昏了过去,穆红鸾前头救过灵均却是有了些经验,这厢自孩子背后给她一点点推宫过血,总算是将一口气顺了回来,眼见得小脸一点点的回复了血色,这才放下心来。

    救了孩子,又转回头给付二娘子运功,待得付二娘子悠悠转醒,见着小女儿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眼泪滚滚流了出来,产婆忙劝道,

    “二娘子可莫要哭泣,幸得有大姑姐在此,才保得你与小娘子的平安,现下你瞧着也放心了,还是闭上眼歇一歇吧!”

    付二娘子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见儿女皆安,便虚弱的冲穆红鸾点了点头,

    “多谢大姐姐……”

    穆红鸾摆手,

    “一家子说甚么两家话,你好好歇一下吧!”

    付二娘子这才眼一闭放心睡了过去。

    外头宝生被穆红鸾一骂,这才忆起自己一身尘土,也顾不得体统,便在这产房门前将外头套着的长衫与长裤脱掉,只穿着一身里衣又让人取了帕子来擦脸洗手,这才往里头去了。

    外头穆大与杨三娘子并燕岐晟还闻讯而来的丑与秀儿还有小妞妞,待到穆红鸾抱着这刚生的穆家小娘子出来,众人都围过去看这两个孩子,穆大有些担心小孙女,

    “这孩子可是无碍,若是不成便去寻个大夫瞧瞧!”

    穆红鸾应道,

    “这孩子底子是弱了些,只怕小时有些不好养,还要照顾仔细些……”

    转头又问杨三娘子,

    “奶娘可是寻好了?”

    杨三娘子应道,

    “早寻了两个备着呢!”

    这厢将两名奶娘叫了过来,一人抱了一个放入怀中,大的那个立时大口吮了起来,小的那个却是哭了几声,也慢慢的吮了起来,虽说小口小口的,但总算能吃了,杨三娘子见着松了一口气,

    “能吃就好!能吃就好!”

    只要能吃再弱的身子都能养起来,怕就怕不肯进食,那可就难办了!

    眼见得这一对小宝贝儿平平安安,一家子正自欢喜的时候,燕岐晟却是耳尖听得外头一阵鸟鸣之声,神色一动,趁着众人不留意,人便闪身出去了。

    不多时又回来,寻了个机会对穆红鸾悄声道,

    “信儿送来了!”

    穆红鸾眉头一凝点了点头……

    三仙山上太子妃的仪仗入了行宫大门,有人在山上远远眺望着,转身回去报给了李鑫儿,

    “夫人,太子妃果然追来了三仙山!”

    李鑫儿跪坐在佛堂之上,抬头面向一脸慈悲的佛像,

    “佛祖保佑!”

    却是诚心诚意的拜了下去。

    那行宫之中燕岐晟正端坐在书案之后,手中书页翻动听得下头人来报,挑眉道,

    “那泼妇追到三仙山来了?”

    “禀太子爷,太子妃的銮驾已入宫……”

    “来了又怎样!这一回孤必不会姑息她……”

    说话间外头便有小太监来报,

    “殿下,太子妃殿下求见!”

    燕岐晟坐在那处鼻子里哼一声,

    “不见!”

    小太监一脸忐忑的出去回报,被人一脚踢在肩头跌飞了出去,穆红鸾怒容满面的往里头闯去,

    “燕长青,你敢不见我!”

    太子妃怒气冲冲的进去,里头不多时便传来怒喝与争吵之声,外头众宫女太监立时低头屏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两人在里头大叫大嚷了良久,燕岐晟头一个冲了出来,怒道,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如此不依不饶,真当我这太子爷是好欺负的么!”

    穆红鸾追出来骂道,

    “不过一个女人,你甚么女人不好睡,要去睡先帝的女人,先帝还尸骨未寒呢!”

    这话终是惹得燕岐晟动了真火,

    “父皇都不管孤,你这女人如此善妒,孤要废了你!”

    一言刚落,

    “呼……”

    便有东西自里头带着风声飞了出来,燕岐晟闪身躲过怒吼道,

    “穆红鸾……孤要休了你!”

    里头气得浑身发颤的太子妃却是冲了出来,铁青着一张脸嘶声道,

    “你敢为了一个贱妇休了我,我倒要瞧瞧那女人倒底生得甚么模样,能迷得你如此神魂颠倒!”

    当下提了裙摆往外冲,

    “她就在这三仙山上吧,我便要亲自去瞧瞧!”

    说罢人便冲出去,这宫里也无人敢拦她,只见得太子妃带着一帮子宫女太监气势汹汹的冲到了李府别院门前,

    “来人!给我把门砸开!”

    当下果然有人去撞开大门,里头的人应接不及被人一脚踹了开去,穆红鸾进去便嚷道,

    “李鑫儿何在!叫她来见本宫!”

    这李家的别院人不少,见着这一帮子人气焰嚣张的冲进去,也无人敢拦,抓了一个小丫头问,小丫头抖着身子战战兢兢的伸手一指后院,

    “夫人在……在佛堂!”

    穆红鸾领着人冲入院中,到了佛堂门前,果然见那李鑫儿正跪在佛像之前,穆红鸾过去冷笑一声道,

    “你这水性杨花的贱妇在这里装模作样的跪甚么跪,也不怕佛祖嫌你污秽,弄脏了他老人家的地儿!”

    李鑫儿站起身转回头瞧向穆红鸾,却是神色哀怨,

    “太子妃如今高高在上,又何必来为难我这苦命的未亡人!”

    穆红鸾听了冷笑连连,

    “少在那处装可怜,你命苦便认命,偏还心大的勾引太子爷,怎么着……这燕家的男人睡得上瘾了,睡了一个又想睡一个?”

    李鑫儿闻言更是眼眶一红,

    “你……你怎可如此污言秽语!”

    穆红鸾却是毫不在意,立在那处叉腰应道,

    “本宫出身卑微,世人皆知,污言秽语就是学自市井,你这大家闺秀自然是没听过的,本宫还有更难听的呢,要不要骂出来给你涨涨见识?”

    李鑫儿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殿下何必如此欺我!”

    穆红鸾走进去,在这佛堂之中转了一圈,又将目光落在李鑫儿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还凑过去细细闻了闻她,骂道,

    “你装得冰清玉洁的,身上一股子骚儿,昨儿夜里只怕可是睡了男人的?啧啧!说甚么古佛清灯,你偷男人都偷到佛堂来了,你也不怕佛祖怪罪!”

    李鑫儿闻言身子气得乱抖,

    “你……”

    穆红鸾突然伸手一拉她前襟,领口敞开,果然见着颈上有隐隐约约的红印,

    “啧啧……”

    凑到她耳边却是低低道,

    “昨晚上那男人可是生猛?”

    李鑫儿嘴唇发抖,眼泪掉了下来,

    “太子妃,臣妾一心只想青灯古佛,本无意与太子爷纠缠的……是太子爷他……”

    穆红鸾眯了眼,

    “你不想,难道是别人强逼你?”

    李鑫儿不语,穆红鸾又道,

    “你这母猫儿不叫春,公猫如何能寻着来?少往旁人身上推!贱妇!”

    说罢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看着她冷冷道,

    “贱妇,你若是还有些廉耻便自己寻个清静地儿,追随先帝去了才是……”

    想了想却是又勾唇冷笑,

    “如今你这身子,说不得到了地下,先帝也不要呢!”

    当下回身喝道,

    “来人!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贱妇!”

    却是立时上来有人左右抓了李鑫儿便掌嘴,

    “啪……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这行刑的小太监手都抽软了,待得停下手时李鑫儿早已被打得脸皮肿胀,五宫不清了,却听得穆红鸾道,

    “要勾引男人也要睁大了眼,有些男人不是你能碰的!本宫这一回不过给你个教训,若是还敢缠着太子爷,你这张脸便别想要了!”

    如此做足了妒妇的模样才得意洋洋的带人离去。

    李鑫儿身边的人见太子妃离去,这才敢过去扶人,

    “夫人!夫人!”

    李鑫儿被打得半昏半迷,待到用了药在脸上,才被激得醒了过来,眼泪这时才股股流了出来。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太子妃竟凶残至此,饶是她见惯了宫中女子的勾心斗角,背后捅刀子,但似这样明刀明枪,污言秽语,谩骂侮辱却是少见,更不说上来就是如此殴打了!

    这……这那里是堂堂一国的太子妃,分明……分明就是个女支院的老鸨,窑子里的妈妈在教训姑娘!

    李鑫儿受了这一番罪,却是咬牙切齿,

    “我这是甚么命,临了……临了还要受这样的折磨!”

    下头人为她上了药,总算是脸上清凉了一些,待到了三更半夜,李鑫儿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咬着牙强撑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搭了一张凳子,将早就备好的白绫往梁上一搭,把头伸了进去试了试高矮,便开始打结,正在行动之间却听得一个声音懒洋洋道,

    “你那结……可要打得牢实些,要不然等下挣脱开来,又要重头来过……”

第五百一十章 作假死

    李鑫儿一惊低头看去,却见模糊的眼界之中,竟有一个身着黑衣之人,端坐在窗前的榻上,那人一身紧致的衣裳,将一个身子裹得起伏凹凸,十分的诱人,却是看不清脸。

    这人见她低头看来,却是抬手打了一个呵欠,甩了甩脑后的马尾,摆手道,

    “你死你的,不必管我!”

    李鑫儿仔细看了看终是认出了人来,长吸了一口气,含含糊糊的道,

    “泥……泥……死泥!”

    穆红鸾哈哈一笑,

    “错啦!死的可不我,是你呢!”

    当下起身抬头瞧了瞧梁上的白绫,

    “你快些打好结,不是要死么,还不赶快些!若是不然……想投胎也抢不到好位!”

    李鑫儿万万没有想到穆红鸾竟会深夜来些,这摆明了是瞧出自己的意图,不由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又是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是现下立时上吊为好,还是大叫大嚷把人叫进来为好,却是呆呆立在了那处。

    穆红鸾笑道,

    “怎么……不想死了?那你下来……”

    说着冲她招手,

    “你下来,我问问你,前头我也是顺着你们的本子演的,你这一死是不是想栽到我这太子妃头上,把我的名声败坏了,扣上个善妒逼人死的帽子,让太子爷休我了,之后呢……又让谁来做这太子妃?”

    李鑫儿闻言不由大惊,连那被挤成一条细缝的双眼都陡然睁大了。

    “泥……泥怎么次……肖的?”

    一句话冲口而出,立时便觉失言,后悔的紧紧闭上了嘴,穆红鸾嗤笑一声,

    “你当人人都似你这没脑子的蠢货,拿一条命给别人垫脚!”

    李鑫儿被她讥诮的目光看得心头火起,有心气她道,

    “鹅……鹅……鹅便四死也值了……胎字也……胎字也……幸过我了!”

    “幸”字她却是吐得特别清楚,语罢很是得意的看穆红鸾那张美丽的脸,

    “你再美又如何,这么泼辣凶悍便是天仙男人也不会喜欢!”

    穆红鸾听了哈哈大笑,伸手一指旁边,

    “你说是的他么?”

    却见那阴暗处站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来,生得剑眉朗目不是太子燕岐晟又是谁人?

    李鑫儿见他立时泪如雨下,自那凳上下来扑入他怀中,

    “胎字也!”

    却是没想到将她纳入怀中的男子突然一把推开了她,抬手往脸上抓去,竟然在李鑫儿的惊叫之中将脸皮生生的撕了下来,

    “啊……”

    那脸皮被撕下来,露出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来,李鑫儿惊叫着往后头退去,那男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单膝下跪对穆红鸾道,

    “殿下……求殿下开恩,待得此间事了,卑职愿带着她远走高飞,此生再不回临安!”

    穆红鸾闻言叹了一口气,

    “你倒是个有情义的,不过你不归我管辖……”

    转头又问另一人,

    “长青,你说呢?”

    一身黑衣的燕岐晟自窗外翻身而入,目光扫过李鑫儿恍若死物一般,

    “你若是肯舍得临安的繁华富贵,孤应你就是!”

    那男子面上一喜,

    “多谢殿下!”

    他这厢站起身,三人齐齐瞧向惊惶莫名的李鑫儿,李鑫儿是个聪明人,如何不明白这一番计谋早就落入人眼中,自己被人将计就计当猴儿耍了!

    “泥们……泥们……”

    原来这几日夜夜与她被翻红浪的人竟不是太子爷!

    她愤怒的目光直直射向了一旁的男子,穆红鸾笑了笑道,

    “你们想用一条人命来拉本宫下台,这点子小伎俩实在也太小瞧本宫了!就许你们设计陷害便不许人反击……”

    起身逼近李鑫儿,

    “你要死,本宫便偏不让你死,本宫要留着你……待后头那些主使之人浮出水面,再将你弄出来给他们瞧瞧!”

    李鑫儿心知事情败露至此再不能犹豫,却是一狠心要咬舌自尽,

    “今夜只要自己身死,太子妃便脱不了干系!”

    只要自己一死,后面自有人上奏折于御前,将这事儿闹大,届时穆红鸾便是明知其中有阴谋也无力回天了!

    只她没想到一直隐身在暗处的男人突然窜了出来,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一指点在了她的喉头之上,紧接着穆红鸾伸手自怀中摸出一颗丹药来,塞入了李鑫儿口中,在她喉头处一点再一拍下巴,丹药立时便入了肚,

    “好好睡上几日吧……”

    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之时,两个丫头推开房门,见着李鑫儿的尸体高高悬挂在房梁之上,惊得立时过去抱住了她的双腿,

    “夫人!”

    这厢两人合力将她放了下来,一探鼻息却是再无有一丝气儿,入手也是一片冰凉,两个丫头哭喊着出去叫人,那房梁之上的人跳下来看了看李鑫儿仍是肿胀的脸,便闪身自窗口出去了。

    李鑫儿一死,李耿得了消息立时赶来三仙山,见着女儿伤痕累累的尸体,立时大哭起来,

    “吾儿被人所逼迫,为父定要为你伸冤!”

    这厢匆匆寻了棺木将李鑫儿收敛入其中,却是立即运回临安,李耿入宫求见皇帝,状告太子妃持强行凶,逼死其女,

    “陛下,微臣女儿死的冤啊!她可是先帝的妃子,太子妃竟跋扈至此以势逼她,毁她名节,若陛下不严惩太子妃,老臣便一头撞死在您面前!”

    李耿哭得情真意切,他倒是真伤心女儿之死,只若是这一死能为家族换来无尽的荣华富贵,却也是大值特值了!

    “陛下一日不为微臣的女儿伸冤,臣便一日不将她安葬!”

    此一事传出来立时在朝野掀起轩然大波,朝臣得知纷纷上折进言,

    “太子妃有失贤德,善妒无度,不堪为一国储后!”

    燕韫淓在御书房中见着这一堆奏折却是命那周朴道,

    “都摞起来,一本本数一数,给朕将人名给记下来!”

    “是!”

    周朴过去抱入了怀中,退至一旁,燕韫淓对坐在一旁的儿子冷笑道,

    “瞧瞧这池水一浑甚么王八、鳖精都冒出头来了!”

    燕岐晟也是冷笑,

    “儿子不过是觉得事儿有些蹊跷,便想将计就计,没想到儿子与长真这戏演得太足了些,倒让一干牛鬼蛇神都忍不住往外蹦了!”

    燕韫淓应道,

    “且等一等再瞧瞧,说不得还有人跳出来呢!”

    燕岐晟哈哈一笑,

    “爹爹说的是,自然是要等一等的!”

    如此奏折纷纷,燕韫淓却是久久不曾有回复,更无发落太子妃的迹象,只是将太子妃禁足于宫中不许出入,如此隔了半月太子燕岐晟终究念及夫妻情份向陛下求情,

    “父皇,长真性子爽真,嫉恶如仇,她与儿子是自小的情份,青梅竹马,前头是儿子伤了她的心,才行为失常,乃是儿子之过,父皇旦有责罚都由儿子承担,还请父皇从轻发落长真吧!”

    燕岐晟此举倒是让燕韫淓有些吃惊,

    “你可知太子妃所犯乃是逼人至死之罪,且死的人还是先皇妃子!”

    燕岐晟应道,

    “长真乃是儿子发妻,她有过便是儿子的过,若能替长真赎罪,儿子便是不做这太子也甘心!”

    燕韫淓闻言大怒,

    “为一介妇人如此不顾大局,轻言推脱,你将燕氏江山置处何地?将为父置于何地?长青实在令为父太过失望了!”

    陛下发怒将太子赶出了御书房,闹了个不欢而散。

    如此又隔了几日却是父子不见面,夫妻见面吵,这一日燕岐晟独坐宫中无心政事,长长叹气,对身边的小太监言道,

    “如今孤与她也不知为何渐行渐远,但总还有多年相伴的恩情在,孤若是此时弃她不顾,她便真是万劫不复了!”

    良久又叹气道,

    “我们初初成亲时,她貌美绝伦性子也是十分活泼开朗,又深明大义的,也不知为何……她如今成了这样子!”

    说罢又是连连摇头叹气,一副唏嘘哀叹,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旁边的小太监听了陪笑道,

    “殿下若是心里不爽利,不如出去散散心?”

    燕岐晟听了点头,

    “如今父皇发怒不愿见孤,长真那处孤又不想见她,罢……出去散散心也好!”

    闻听得此言小太监大喜,

    “太子爷,如今刚刚除孝,临安城中并不禁宵夜,倒是可趁机出去瞧瞧!”

    燕岐晟听着倒来了兴致,

    “倒是许久未曾于市井之中游玩了!”

    当下果然乔装改扮一番,又自持武艺高强,身边只带了两名太监趁夜悄悄溜出宫去,果然见得这皇城之外的市集,家家高挑明灯,户户门楼敞开,铺子里人来人往,酒楼中人声喧喧,燕岐晟一见立时精神一振,

    “走!且去寻个地儿吃上两杯!”

    他自小生在临安,也知晓这集市之中何处是吃酒的好地方,过去寻着最热闹的那一家进去,立时有小二过来招呼,见得这位气度便不是普通人,当下笑道,

    “客官可是要雅间,上头三楼请!”

    燕岐晟哈哈一笑拾阶而上,进去选了靠窗位子一坐,叫来酒菜,两名太监立在身后,只他一人吃酒夹菜,虽说孤单了些,却也是胜在清静。

第五百一十一章 妙闻香

    燕岐晟三壶酒下肚,人便有了些醉意,见得这窗外华灯绚烂,人潮涌涌,那相携行走的年轻男女,回眸相视之间,眼中唯有彼此,嘴角尽是化不开的蜜意。

    燕岐晟瞧着却是悲从中来哀叹道,

    “想当初我与长真情意相投,浓情蜜意之时,也曾如此心心相印,到如今为何成了这样!”

    却是又灌了一杯入肚,

    “这真正是人心易变,世事迁移她的心就变了,这茫茫人海之中还有谁能与孤灵犀一点,心意相通!”

    这厢又连着灌了三杯酒,将面前的杯盏一推,摇摇晃晃的起身颓然道,

    “走吧,回宫!”

    两名太监刚想上去搀扶,立时被他推了开去。

    待得三人离开酒楼,燕岐晟满肚的酒气被夜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一些,一路负手在街上游走并不着急回去,后头跟着的小太监上来轻声道,

    “爷,夜已深了,还是早些回去吧,此处有一条近路可通皇城。”

    说着拿手一指。

    燕岐晟看了看四周已经渐渐稀疏的人群,点头道,

    “回去吧!”

    “是!”

    后头两名小太监忙紧紧跟随,只这一入小巷,便见着前头有一顶青布小轿摇摇晃晃走在前头,这巷子窄小,四个轿夫与一旁扶轿的婆子一挡,后头人便不好走了。

    燕岐晟倒是不急,不慌不忙的负手走在后头,眼见得那小轿拐入一旁的岔路,与他们就要分行时,却听得有人哎呀一声,

    “救命……”

    那扶轿的婆子一声救命还未叫出高音儿来,人便栽到了一旁,从那两边的墙头上跳下两名彪形大汉来,几道寒光闪动间四名轿夫便被人抹了脖子,其中一个黑衣人哈哈一笑,

    “苗家小娘子,可算是让我兄弟寻到机会了,还不快随我们兄弟寻个地儿快活快活去!”

    当下伸手在那轿中一拉,果然抓了一名女子出来,只听得一声婉转如莺啼的女声惊叫道,

    “你们……你们要干甚么!来人啊!”

    那汉子狞笑一声,将刀往那女子的脖子上一放,恶狠狠道,

    “你若是敢再嚷一声,这刀子可是不长眼的,若是划花了你的花容月貌,可别怪我们兄弟不怜香惜玉!”

    他们在这处纠缠,燕岐晟负手立在那巷口处却是久不见动作,后头两名小太监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悄悄上前犹豫道,

    “殿下,我们……我们可要叫那巡城的衙役来?”

    燕岐晟立在那处嘴角透出一丝怪异的笑意,摇头道,

    “不必!且看看再说!”

    那巷子里的女子被人以刀架在脖子之上,立时吓得不能敢动弹,却是哭了起来,声音即便是惊恐之下发出,也仍是清脆悦耳,十分动声,光闻其声便知必是一位美人儿。

    “救命啊!来人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呀!”

    两名汉子哈哈大笑,

    “小娘子还是留些力气待会在床上叫吧!”

    拉扯着她便要往巷子深处去,燕岐晟笑了笑转身往另一条道走去,后头的两名小太监见此不由面面相觑,三人刚走了几步,却听得后头脚步声响,有人自后头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燕岐晟的衣袍,

    “救命!求求您……救救我!”

    燕岐晟一回头借着一旁人家府门前高挂的灯笼灯光,却是一眼瞧见了一张千娇百媚的脸,这一张脸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杏眼翘鼻,樱桃小嘴,柳眉一弯,一双眼儿里似盛了一汪湖水,里头的盈盈波动,含情脉脉。

    好一个美貌的倾城佳人!

    燕岐晟这还是头一回见着美貌可堪与长真相较的女子!

    长真因着血统缘故,身姿高挑眉目大气,眉宇之间有一派刚强坚毅之气,而眼前的女子却是一贯的汉家女儿柔弱恭顺的样儿,眼波儿转动间立时能挑起男人的呵护之心。

    燕岐晟暗暗一笑,倒也不揭穿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从两个彪形大汉手中逃脱,只是一袖子拂开她细白的手指,身子一闪两个大汉便被他一左一右踹倒,这两脚极重,两个汉子身子飞起撞到墙上,却是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昏了过去,燕岐晟沉声吩咐道,

    “把这两人带回宫去!”

    两个小太监应道,

    “殿……爷,不如将他们交到衙门里去吧!”

    燕岐晟闻言似笑非笑的瞧了二人一眼

    “交到衙门里……只怕待到过去审时,人都挺尸了!”

    回头瞧向那坐倒在地的女子,

    “你是何人家女儿?家住在何处?”

    那女子低下头满头青丝早就因着奔跑而散乱,此时垂下来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当下柔声应道,

    “奴家乃是前头流风巷苗家的女儿!”

    燕岐晟嗯了一声,过去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待那女子抬头时仔细又打量了她一番,赞道,

    “这样的容貌倒是少有!”

    确实少有,这些人真是煞费苦心,知晓长真的容貌难得,便去寻了一个与她容貌各擅胜场,又还性子截然不同的年轻女子,只怕……这是早就在谋划当中了吧?

    心里想着面上不显,指向那边巷道,

    “你的家可是从这处走?”

    “是!”

    那女子低低应了一声,燕岐晟点头吩咐道,

    “你们留一人在这处守着!”

    两名小太监低头应是,燕岐晟却是扶着那女子往流风巷走去,经过那四名轿夫与婆子伏尸之处,那女子惊叫一声往他怀中钻来,燕岐晟冷笑着将人拥入怀中,柔声安抚道,

    “别怕!”

    回头又吩咐身后的小太监,

    “瞧瞧可有活口!”

    “是!”

    燕岐晟复又拥着那苗家的小娘,一路往前走去,这女子生得极好,不但容貌好,身姿更是柔软,燕岐晟一只手掌扶在她细腰之上,只觉软若无骨,隐隐又有异香扑鼻,却是眉头一皱,

    “这香味……怎得有些怪!”

    初闻之令人觉着脑子一清,复闻之只觉香气扑鼻,不由自主翕动鼻翼时却是再不记得这香味到底是甚么香了,只脑子里一劲的觉着好香好香,便不知不觉想往那香气来源处寻去。

    燕岐晟低头一眼瞧见了这女子领口处微微的起伏,这女子虽说生的瘦弱,但只胸前的那一处可见,便可瞧出她宽大的衣衫下必不干瘦单薄的。

    燕岐晟眼中寒光一闪,抬头瞧向前头府门上的匾额,

    “可是这家?”

    那女子点头,此时倒是醒过神来一般,忙将身子自他怀中抽出,

    “多谢恩公相救!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待得奴家禀明爹爹,定要好好答谢恩公!”

    燕岐晟一笑,

    “区区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当下上前去拍门,待得门子打开门瞧清楚人时,便惊呼一声,

    “六娘子!”

    这厢进去叫人,里头的人被惊动立时又是一阵呼叫,苗家的家主自称苗清江,这厢出来对燕岐晟千恩万谢,连问高姓大名必要重重酬谢,燕岐晟随口扯了一个陈奇的化名,只说自己本就是官府中人,那两个半路劫色的匪徒,要由他亲自提审,待得案子有了进展便派人来告之。

    苗清江闻听更是连连点头,

    “有陈恩公的话,老朽自然是放心的!”

    这一出英雄救美又为美所迷的戏码,燕岐晟演的是尽职尽责,待到已近四更之时他才回到了东宫,将那两个汉子却是交给了燕杰。

    “好好审一审!”

    “是,殿下!”

    燕杰提了人刚要走,燕岐晟却是出言道,

    “把这两人也带下去吧!”

    却是手指着身后的两名小太监,两名小太监立时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太子爷!太子爷!奴婢二人冤枉啊!”

    燕岐晟听了冷笑,

    “冤不冤枉,你们自己心知肚明!”

    燕杰这厢打了一手势,立时有侍卫进来将两名小太监堵上了嘴带了下去。

    燕岐晟这才回身往内殿而去,见着穆红鸾还未说话,她便已皱起眉头,

    “你这身上……什么味儿?”

    燕岐晟一脸厌恶的伸手解衣,

    “我还当他们能有甚么高明的伎俩,没想到还是美人计这一招!”

    穆红鸾过去助他解衣,笑道,

    “这美人计虽说老套,但古人说食色性也,这乃是千百年来颠仆不破的真理,太子爷如今与太子妃正是两生怨恨之时,若是有一位美貌绝伦的解语花出现,是男人都有上套的时候!”

    燕岐晟应道,

    “也是难为他们这般算计,先是用那李鑫儿闹出事端来,弄一个满城风雨,便是你不上勾也能污了我的名声,之后又让李鑫儿以死将你拖下水,再弄一个颜色姝丽可与你相比的女子,给我安排一场英雄救美……”

    说着却是冷冷一笑,

    “他们这还怕我不上勾,竟在那女子身上弄了勾魂香!”

    穆红鸾听了却是笑道,

    “太子爷这回可是错了,这香味儿可不是甚么女支院窑子里用的下三溢香味儿,这乃是一种用处女身子做药引,自女子初潮来时便将之埋入玄阴之处,培育出来的一种十分奇特的芳香,名谓妙闻香!”

    燕岐晟一听眉头一挑,

    “妙闻香,这名字倒有些禅味,也不知是何来头!”

第五百一十二章 在东宫

    穆红鸾一面拉着他进去沐浴,一面笑道,

    “这香虽说制做之法有些难以启齿,实则却是出自佛门正宗,这种香闻后再配以功法,便可令人更快入定,并于冥想之中窥得极乐之境,乃是欢喜宗的无上妙法,只后头传到了心思邪恶之人手中,却是发觉可助男女之性,又几经改良可令女子身含此香,皮肤嫩滑容貌秀丽,男人久闻此香可对女子心生情愫,念念不忘,与之交合滋味玄妙如助登仙境,此后便非此女不可,其余皆索然无味也!”

    燕岐晟听了恍然,

    “原来这东西竟有如此妙用,看来那帮子人为了这太子妃之位还真是煞费苦心!”

    穆红鸾想了想应道,

    “依我瞧着,这一其中只怕是牵连甚广且时日颇长,那女子必也不会是专为了长青所培养的,应是有人早就暗中广选美女,一直养在深闺调教,专为了达官显贵亵玩之用,必要时自然也可以送入宫中,或是给皇帝或是给太子,又或是给某位皇子,至于目地嘛……”

    穆红鸾眼波儿一转,

    “无外乎,就是为了宫中有人,这枕头风儿一吹……有些事便好办了!”

    燕岐晟将身子沉入水中,转头瞧着妻子薄衫敞领,黑发披肩,秋波流转,却是突然面露诧异的问道,

    “听长真如此说,倒似精通这一制香的法门,莫非长真也制了这香?”

    穆红鸾一时不解其意啐他一口道,

    “呸!制那香需从阴处入,以身滋养数月甚至数年,时间越久越是有效,却不可过双十年纪,制此香的女子虽是元阴之体便已失处女之身,我制没制香……你不知晓么?”

    燕岐晟闻言煞有其事的点头称是,突然一伸手将她带进了水中,

    “哗啦……”

    一声水声大作,穆红鸾惊叫一声落入他怀中,溅得一地的水痕,

    “长真说的是,依我瞧着你也根本用不着那劳什子香便能迷得我神魂颠倒,每与你……交欢便如登那极乐之境之般,其余确实索然无味的,瞧此看来长真功力自然是比那些旁门左道要厉害的多了!”

    穆红鸾一身衣衫全数打湿,跨坐在他身上,傲人的身姿展露无遗,当下嗔道,

    “我这可是道门正宗心法,怎可与这类人相比!”

    燕岐晟低头在那高耸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长真这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自然不必费心机!吾已入巫山,再无他顾之意了!”

    ……

    如此苗家与李家浮出了水面,暗卫早已在底下详查,顺藤摸瓜的寻了下去,牵扯之人竟多达数十人,名单放到燕韫淓的面前,不由的他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燕岐晟冷笑一声道,

    “这些人都是朝中命官,明面上不相往来也无干系,实则细细查来暗中多有瓜葛,便是那苗家明面上只是一介小小的商人,实则鲁淮逸的一个小妾,便是那苗清江的远房妹子,而那李耿的小舅子,却是娶了鲁淮逸的一个庶女……”

    “鲁淮逸!”

    燕韫淓皱眉,

    “此人一向老成持重,沉默寡言,燕瞻与燕守敬两朝时,他向来以稳重著称,便是刘通权势滔天之时,他也未曾站队,却是没想到他竟在暗中有这些布置!”

    燕岐晟冷笑道,

    “燕瞻与燕守敬昏庸无能,自然用不着细细谋划对付,不过到如今,爹爹前头不过露出一点子对那些高阀贵族们私吞的土地有清查之意,他们便坐不住了!鲁淮逸出自山东大族,那处土地兼并之风最重,他们怕您真要动手,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先拉了长真下水,最好是令得儿子废了太子妃,再送上一个早已预备好的女子进东宫,也好将儿子掌握在手中!”

    燕韫淓看得却是更远冷笑道,

    “长真若是被废,不但是她便是丑奴也要受牵连!”

    试想想日后自己退位,长青上位,那女子再生下个一儿半女,若是要立太子,百官必以母不贤为由阻拦丑奴为太子,改立长青后头所生的儿子为太子,届时……这燕氏的江山还是燕氏的江山么?

    燕岐晟问道,

    “爹爹,这里头却是有一人,儿子瞧着有些蹊跷!”

    “哦……何人?”

    “宫中的一名周姓太监,此人之前不过一个小太监,爹爹登基之后此人调入了含露宫中……”

    燕韫淓的脸色有些变了,

    含露宫乃是淑妃所居的宫殿,二皇子燕岐瑜却是居住在不远处的承露宫。

    燕岐晟也是有些惊诧,

    这淑妃进宫才多久,手便伸的这么长了?

    燕韫淓转头瞧了一眼挂在一旁的小崔氏画像却是叹了一口气,

    “富贵使人迷,人心经不得世事变幻!淑妃见识浅薄只怕是没这能耐,她这处还要放一放……”

    冷笑两声道,

    “朕倒要瞧一瞧,到底是甚么人在背后出主意!”

    此事燕岐晟自然不好多说,当下点头道,

    “爹爹做主就是!”

    ……

    李夫人之死在这朝野上下闹得沸沸扬扬,燕韫淓又压了七八日不曾有所动作,之后太子又为穆氏求情,陛下竟似被劝动了,却是下令解了穆氏的禁足。

    那太子妃穆氏便再无顾忌,堂而皇之出入东宫,还在临安城内外巡游,似是半分不将一条人命放在眼中,此举一出朝中立时一片哗然,那李耿悲愤欲绝当下拉着自家女儿还未下葬的棺木堵在了东宫门前。

    穆红鸾得报却是同燕岐晟笑道,

    “这李耿倒是舍得下本,连自己的官位都不打算要了?”

    燕岐晟应道,

    “李耿年纪不小了,隔了不几年说不得便要告老还乡,可他儿子李炳仁却还在朝中官,搏了这一把,自然是为了给自己儿谋一个好前程!”

    这背后自然也是一番交易,只不知李家冲在前头打了这头阵,李家父子得了甚么天大的好处?

    不过若是真让他们得逞了,李耿下去,李炳仁能被推前往上走两级,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左右一个形同弃子的女儿,便是不陪葬先帝也不过落个古佛青灯的下场,如此谋划也算得废物再用了!

    穆红鸾坐在妆台前仔细描了描眉,却是招手叫他过来,

    “长青,你瞧瞧,今日我这眉可是描得如何?”

    穆红鸾容貌本就极盛,因而平日妆容多以淡雅为主,今日她却特意化了浓妆,长眉描入鬓角,平平添了五分凌人气势!

    燕岐晟过来替她梳头笑道,

    “你这样儿,我瞧做个女皇都够了!”

    穆红鸾嗔怪道,

    “太子爷可慎言,臣妾我如今可是在风口浪尖上呢,您再给我推一把,怕是真要落下去了!”

    燕岐晟笑着扶她起来更衣,

    “你这座子坐得稳稳地,任谁也推不下你去,你那手里不是还有爹爹给的圣旨么,我这太子爷才是摇摇欲坠,全靠太子妃殿下垂怜才能做下去呢!”

    穆红鸾闻言得意笑道,

    “你明白便好!”

    夫妻二人这厢装腔作势,言语谈笑一番,燕岐晟才送穆红鸾出去,眼见得她一步三摇的往宫门而去,这才含笑而回,见着丑奴与秀儿便过去伸手牵了,

    “走,今儿爹爹带你们去骑马!”

    “好!”

    两小欢呼一声跟着燕岐晟去骑马,燕岐晟走得潇洒却是对自家妻子放心的很!

    以长真的本事,那李耿就算是官场中的老油子只怕也讨不到便宜去!

    穆红鸾这头到了东宫门前见得那李耿长跪于地,身旁是黑漆漆的一口棺材,却是不由笑出了声,坐在鸾驾之上吩咐道,

    “来人!过去问问李大夫演这出戏要到甚么时候才算完,本宫这还要到城外赏景呢,这堵在门口算甚么事儿,我东宫又不是无事过来蹭饭的地儿!”

    身旁的小太监果然过去相询,那李耿闻言悲愤不已大叫道,

    “太子妃以势迫人至死,为何还能如此横行无忌,毫无忏悔之意,如此毒妇安能做一国储后!”

    这东宫门外因有侍卫看守,百姓都不敢太过靠近,只远远看着李耿带着棺材跪于门前,正自议论纷纷,先是见着太子妃銮驾出巡立时精神一振,见得两人搭上了话,李耿悲愤大叫百姓也顾不得不能靠近宫门五十丈的禁令,这厢挤挤推推竟又往前进了不少,个个伸长了脖子想听清两人说的甚么!

    果然李耿这一通叫嚷令得穆红鸾大怒,亲自上阵骂道,

    “你是甚么东西,本宫做不做得太子妃是你能妄议的!”

    李耿仰天大叫,

    “臣不敢妄议朝政更不敢妄议后宫,但杀人偿命,天理国法俱在,如此德行有失百姓睽睽众目皆在眼中心底,便是你坐上皇后的宝座,也照样不得民心!”

    穆红鸾听了连连冷笑,环视周围众百姓开言道,

    “你说我以势迫人至死,死了谁啦?”

    她这么明知故问,不光是李耿气得身子连抖,便是周围的百姓也是传来一片嘘声,

    “人家都死在棺材里躺着了,还想抵赖不认!”

    “就是……这太子妃也太过跋扈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宫门前

    穆红鸾见众人如此反应,却是不慌不忙低头瞧了瞧自己描画精美的指甲,李耿声音嘶哑吼道,

    “太子妃数日之前闯入我李府别院之中,对李某女儿妄加指责,胡言污蔑,可怜她自先帝去后早已心如死水……一心古佛青灯,何曾做过太子妃污蔑之事,被殿下一番辱骂殴打,实在忍受不得,半夜里悬梁自尽以证清明……”

    说到此处放声大哭起来,堂堂七尺男儿跪坐于地哭得伤心欲绝,泣不成声,周围百姓得见不由大生同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言太子妃太过跋扈霸道,却是浑身忘记当初太子爷与那李夫人的风流韵事,他们是怎得按着一百零八段儿细细演绎的。

    穆红鸾高高坐在銮驾之上却是冷笑连连,瞧着李耿哭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伸了一根纤长的手指头道,

    “其一你说本宫闯入你们家别院,你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又伸了第二根指头,

    “其二你说本宫妄加指责,胡言污蔑,那……你女儿李夫人与太子爷之间的事可是传的满城风雨,你又做何说法?”

    “这其三嘛,你说这棺材之中是你女儿便是你女儿,谁又知这里头是不是你在外头乱葬岗上随意寻来的死尸冒充,本宫还要治你个欺君罔上,构陷本宫之罪呢!”

    李耿闻言大叫道,

    “殿下亲自带人闯入别院乃是那府里上上下下所见,微臣那府中下人们都可做证……,太子爷与小女之间并无半分瓜葛,小女一心为先帝守节每日都是在佛堂念经清修,从未迈出佛堂半步……”

    穆红鸾闻言哈哈一笑一指旁边围观的众百姓道,

    “她在佛堂之中念经未出门……这是你一家之言,你问问这些百姓们,李夫人与太子爷二三事如今可是街知巷闻,你们说是也不是?”

    后头一句话却是问向那一众百姓,众人皆是一愣,这才惊觉自己好似也成了这太子妃殿下的帮凶,纷纷悻悻后退,个个摆手道,

    “这个……这个小的们贱民出身,那知宫闱秘事,不知……实是不知的!”

    李耿见众百姓纷纷摆手,哈哈惨笑两声,

    “不过一些市井传言殿下便信以为真打上门去,逼得我女儿上吊,与那些民间的泼妇有何区别?”

    穆红鸾闻言也不着恼只是冷哼两声,

    “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宫逼死了你女儿,有能耐打开棺盖给本宫瞧瞧,她到底是不是你女儿?又是怎么死的!”

    开棺见尸自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这又不是死因不明的刑案,便是死因不明的刑案也要家属点头才能开棺验尸,饶是李耿有心陷害,听闻得太子妃如此对死者不敬的言语,不由的也是心中怒火大盛,

    “太子妃未免欺人太甚!”

    说罢抬手将头顶上官帽摘下,

    “臣敢以官位担保,臣所言句句是实,棺中确是微臣女儿,并无半分虚假!”

    他这么一手立时引得众人又议论起来,穆红鸾却是半分不慌应道,

    “你说那里头是你女儿,本宫却说不是,如此口说无凭,也无人能断个公道……”

    想了想道,

    “你可敢随我到御前断一个公道?”

    按着前头的谋划这事儿自然是闹大了,弄个铁案为好,只李耿听着穆红鸾这么一说,却是没来由的心里乱跳,只此时势成骑虎,他怎能不应?

    当下惨笑一声扶着棺木自地上爬了起来,

    “好好好!今日微臣便同太子妃殿下到御前求一个是非黑白,必要为我冤死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穆红鸾挑眉,喝了一声好,

    “李大人即是为女伸冤,那本宫也要为自己伸冤……”

    又转头面向一旁的众百姓,

    “今日本宫也请诸位百姓做个见证,看看本宫是不是那心性善妒,逼人致死之人!”

    当下摆驾率先去了大庆殿,李耿愤愤然扶着棺木随后而至,后头跟着的临安众百姓立时奔走相告,个个都想跟着去凑热闹,只这皇城之中岂是平民百姓能随意进入的,便只能挤在外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瞧。

    那头燕韫淓正在朝堂之上与众臣商议国事,耳听得殿下来报说是太子妃要求上朝面圣,燕韫淓心知这是事儿来了,当下装做惊诧状道,

    “太子妃上朝觐见所为何事?”

    身边的周朴应道,

    “陛下,中侍大夫李耿扶其女李鑫儿棺木于东宫外跪谏,要为其女伸冤,太子妃殿下也觉着自己有冤,便一同前来求陛下做主!”

    “嗯!”

    燕韫淓恍然当下抚须想了想点头道,

    “此事近来也是令得朕十分头疼,即是如此便叫了他们进来,且看他们如何分说!”

    正言语间,却见得那守宫的侍卫头领也匆匆奔来跪在阶下道,

    “陛下,宫门外临安城众百姓听闻得此事也纷纷在外头聚集,看这情势怕是有一两万人之众!”

    这话说的实在小了,这临安城百姓多少年没有瞧过这种官宦状告皇族的热闹了,正愁呼朋唤友的两条腿儿不管用呢,这厢寻了一个高处两手往嘴边一放,大声呼道,

    “大家伙儿快去瞧,那临安第一悍妇太子妃殿下,要同前头死了女儿的李大人,在御前打官司喽!”

    如此连喊十遍,闻者大喜,扔下手头的事儿便往外跑,那买东西的东西不要了,一把抓过银子,

    “东西以后再买,此时看热闹要紧!”

    那卖的东西也不气恼,忙蹲下去把垫地的兜布四个角一拉一绑,扔给旁边的人道,

    “刘二哥替我守着,我去去就回!”

    那刘二哥大恼,只恨自己手脚慢了些,

    “老子还想瞧呢!且等等我!”

    将自己摊上的东西与他的合在一处,往后头铺子里一扔,

    “劳伙计帮忙照看一下!”

    刘二哥也跑了,那铺子里的掌柜的闻讯出来,回头喝道,

    “好好看着铺子!”

    自己也提着袍子跑了,留下两个苦着脸的伙计你瞧我眼,我瞧你眼,突然同时撒腿儿就跑,却不料慢了人家半步,另一个已窜出门去,剩下那个只得跺脚捶胸,大呼悔矣,

    “早知晓有今日,便应无事在家练练腿功!”

    这么一呼一喊应者涌涌,往那宫门前一挤,放眼望去,人头攒动,不知情的还当是百姓们要逼宫造反呢!

    燕韫淓闻听得报却是来了兴致,

    “看来此时事朝野内外都是十分关注!”

    下头众臣听了心中暗道,

    “可不是人人都私下议论么,偏你老人家还没事儿人一般不理不睬,一心包庇,到现下又来装甚么无辜!”

    燕韫淓抚着胡须想了想道,

    “罢!即是如此,朕便索性做一个真正的青天老爷!”

    当下吩咐道,

    “来人啊!摆驾宫门前,朕要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当着诸位卿家与百姓,断一断这案子!”

    这厢果然率众官移驾到宫门之外,外头众百姓自知进不去宫门却又舍不得热闹,正围在五十丈外交头结耳间,却见得宫门大开,有一众铠甲披身,手持刀剑的侍卫出来驱赶众人,有人见状叫道,

    “侍卫大哥,我等可是在五十丈之外,为何驱赶于我等!”

    侍卫应道,

    “陛下发下话来,说要当着百姓的面断此案……”

    此言一出百姓尽皆大喜,

    “好啊!好啊!”

    听得有热闹看,立时倒也自觉起来,依从着侍卫的指引,纷纷后退自去抢占高处以便观望,众百姓见得陛下果然摆驾宫门之外,又有百官随从,当下忙个个伏身在地,叩头山呼万岁,燕韫淓立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之上,抬手下压四面立时鸦雀无声,只听得他道,

    “诸卿,众位百姓父老,今有中侍大夫李耿扶棺为女伸冤,状告太子妃穆氏以势压人迫死其女一案,因事涉皇族,朕也不能包庇袒护,若有差池便是寒了众卿与百姓的心,今日朕便在此时此地当着众位之面,为他们二人断一个公道,还请诸公父老做一个见证!”

    百官立在两旁慌忙躬身拱手,

    “臣等不敢!”

    下头百姓听得却是纷纷叫好,跪下山呼,

    “陛下英明!”

    燕韫淓又示意众人肃静,

    “多说无益,待叫上二人来我们听个分明!”

    这厢果然叫上了那扶棺而来的李耿,李耿见这阵仗却是心中更加忐忑,旁人不知,他如何不知?

    这位前蒲国公,今日的皇帝陛下,一向的老谋深算,心机颇深,今日敢当着满朝文武与临安城百姓的面将这事儿摊开来说,必是有所依仗,想到这处他不由暗暗心惊,

    现下的情形若是不成,便没有退路了!

    当下拿眼去瞧那鲁淮逸,却见他一脸肃容,眼角都不斜一下,他也心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说不得就是一个你死我活之局,不过事至今日,他也只得咬牙硬着头皮了!

    当下上前跪在当场高呼万岁,燕韫淓应道,

    “李爱卿不必多礼,你且将你的冤情道来!”

    李耿当下咬牙含泪又将前头的事儿一一道来,他所言所说实则没有半分虚假,若是换了旁人便真要中了这个以人命设下的圈套,只可惜他遇上的乃是一对善演擅骗的夫妻。

第五百一十四章 活死人

    李耿跪在当场却是泪如雨下将事儿一字一泪的讲来,燕韫淓也是动容当下道,

    “李爱卿所言可是属实?”

    “臣所言皆是事实!”

    “可有人证?”

    “臣家中众人皆可做证!”

    那别院中人早就全数召回了临安单等着此间事发,这厢侍卫将一干人等押了过来,往那场中一跪,人人山呼万岁,问起此事个个都道是太子妃带着人闯入府中,如何辱骂又如何污再如何殴打又复讲来,之后太子妃得意离去,李夫人不堪受辱,于半夜支开贴身的丫头,自己上吊自尽……

    如此这般讲来,众人听了都是义愤,不由个个眼望上头高坐的陛下,却听得燕韫淓开言道,

    “叫了东宫太监宫女说话!”

    却是叫了穆红鸾身边的宫女与太监问话,这些人倒也按着实情说得与李府人八九不离十,百姓闻言皆是哗然,又听燕韫淓道,

    “此事如今朕已大致明了,还需召了太子妃当堂问过才是!”

    这厢却是穆红鸾身着大红宫装,厚纱掩面入了场,进来落落大方向燕韫淓跪拜,又起身向着众朝官与百姓行礼,众人见她仪态大方,原本对她甚觉厌恶之心思,倒是变了一分,

    “这太子妃果然不同一般,怪不得能嚣张至此!”

    燕韫淓在上头问道,

    “穆氏,朕且来问你,前头李大人所言可是属实?”

    穆红鸾应道,

    “回禀陛下,李大人所言并非属实!”

    此言一出众人皆色变,燕韫淓眉头一皱道,

    “此事李府与东宫人证皆在,你为何砌词狡辩?”

    穆红鸾应道,

    “陛下,诸人虽有证言但……陛下,李大人口口声声言道是儿媳逼死了他的女儿,这棺中是不是李夫人,只怕还不曾有人验看过,陛下是不是应派人验看一下,若是确是有此事,再来问罪儿媳也不迟的!”

    此言一出燕韫淓沉呤一番应道,

    “太子妃此言倒也有理!”

    左右瞧了瞧,

    “诸卿可觉有理?”

    百官一听也是沉呤不好应答,

    太子妃这话虽有辱亡人,但细讲起来也无错,这衙门里告状见官,也要苦主在场,如今苦主在棺材里躺着,总要先确认下身份才是吧!

    当下都点头,

    “陛下,太子妃所言有理!”

    燕韫淓闻言点头,

    “即是如此,来人啦!”

    这厢却是传了那李府里伺候李鑫儿的奶娘前来,又在临安府衙门里寻了一位经年的仵作,两人过去一起开棺验尸,那李耿虽愤恨却也无奈,到了这时也容不得他来摆布了!

    当下有侍卫过去将那棺材盖给推开,露出里头李鑫儿的尸体来。

    这厢那奶娘见着自家主子的尸体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我们家娘子……是我们家娘子!”

    众人一听都面露冷笑,

    这一回看这跋扈的太子妃还有何话说!

    穆红鸾却是冷冷一笑道,

    “还请仵作上前验尸!”

    那仵作上前探手进去在脖颈上一摸,却是脸色一变,大叫道,

    “此人并未死!”

    触手温热,脉动有力,分明是一个在沉睡中的人!

    众人一听尽皆哗然,

    “这人没有死!”

    燕韫淓忙叫一旁的侍卫,

    “过去瞧瞧!”

    两名侍卫过去探手一摸,

    “回陛下,人确是没死,倒似……真似在睡觉一般!”

    燕韫淓问道,

    “那这身上可是有伤?”

    仵作瞧了瞧摇头道,

    “回陛下,并无伤痕!”

    这李鑫儿服了药,在棺材之中躺了这么久,别说甚么脖子上本就不重的靳痕,便是脸上被掌扇的伤痕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穆红鸾闻言冷笑,

    “李大人这是预备做甚么?用一个昏睡的人来冤枉本宫?”

    李耿见状大惊,

    “我不信!”

    冲上前去将李鑫儿抱起来,果然入手温热,身子也是柔软有弹性,脸上伤痕全无,肤色虽苍白但决无腐败死灰之气,当真只是睡着了一般!

    见此,李耿不由脸如土灰,

    “不可能!不可能!鑫儿乃是老夫亲手放入棺中的,那时明明她已气绝身亡,脸上浮肿不堪,如何会再活过来?”

    他将女儿放入棺中往自家偏院一摆,早晚三柱香,却是从未再打开来看过,如今见这状况便知事有蹊跷,一颗心往下坠去!

    穆红鸾向后一招手,

    “来人!叫御医来给本宫把人弄醒!”

    这厢又叫了御医,那药乃是秘制可使人假死三日,棺材停在李府自然有人每隔三日悄悄潜入给李鑫儿喂食丹药,要想将人弄醒也有法子,过去在人中上一掐,膻突穴上一指,再喷上一口水便是。

    御医早得了吩咐,过来这么一摆弄果然将人给弄醒了,只李鑫儿睡在棺中多日不进水米,人早已虚脱,喂上几口水倒是睁开了眼,人却是迷迷糊糊的抬眼瞧了一旁身子微抖的李耿,

    “爹!”

    她这一声“爹”叫得李耿又是身子一震。

    御医禀道,

    “陛下,李夫人身上并无伤痕,只在棺中昏睡多日身子极度虚弱,需休养几日便好!”

    穆红鸾见着人醒了便上前跪倒在地,

    “陛下,陛下这李耿是在诬陷儿媳,她女儿明明没死却硬要将人封入棺材之中,抬到东宫门前大吵大闹,又数次上折奏于陛下,口口声声要陛下治儿媳的罪,他这番作为分明就是欺君罔上!”

    此时间李耿自然大呼冤枉,

    “陛下,臣冤枉啊!臣冤枉啊!”

    燕韫淓此时却是沉下脸来,

    “你叫甚么冤枉,难道这棺里的不是你女儿?”

    “是,是臣的女儿!”

    “那她现下是死还是活?”

    “是……是活!”

    “即是活人,你又如何将她生生装入棺中以诬陷太子妃?”

    “臣……臣也不知她为何又活过来了!”

    穆红鸾闻言却冷笑连连,

    “陛下,他这那里是不知晓,依儿媳看来李大人只怕是心知肚明,因着儿媳不过与这李夫人见过一面,便将活生生的人封入棺中妄图诬陷儿媳,此乃是欺君罔上,构陷皇族的大罪,且……”

    穆红鸾目光扫过百官,

    “且此人胆敢如此猖狂,只怕背后必有主使亦或是同党,儿媳求陛下彻查此事,还儿媳一个公道,还李夫人一个公道!”

    穆红鸾这时节摇身一变,与李夫人同做了受害之人,燕韫淓点头应道,

    “朕正有此意,如此亲父弑女构陷皇族之事,确实丧心病狂,正应一查到底!”

    这厢吩咐左右将早已呆若木鸡的李耿押了下去。

    周围百姓见这一出大变活人的戏码个个暗呼过瘾,一时之间临安城中又有话题,只他们的嘴却是快不过燕韫淓父子下手的速度,前头正愁寻不到由头发落百官,推行新政,如今补这些人生生送上一个把柄来,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头一个查抄那李耿的府上,搜出无数金银财宝,又有联络书信若干,这厢又顺着书信顺藤摸瓜过去,扯出来无数大大小小的瓜儿来,喜得燕韫淓与燕岐晟父暗中大笑不已,临安城百姓看热闹看得目不暇接,不是今日谁谁谁又被抄了府邸,抄出金银成山,美女如云,就是明日谁谁谁暗养女昌倌,水旱皆宜……

    这厢话题是一个接一个,只要走在临安城大街之上必耳听得人议论,百姓们无事也不爱在家中呆了,都要锁了门去大街上,令得这集市都平白热闹了几分,喜得名茶馆酒楼的掌柜倒是乐得合不上嘴,数银子都数到手软!

    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燕韫淓登基一把火却是几乎烧了大宁半个朝廷。

    这厢前朝的火烧得旺,后宫之中的穆红鸾自然也是借机清洗,想了想却是回府去见了霍峻熹,

    “霍先生,最近事忙倒是一直未得空来见先生。”

    霍峻熹的伤如今已是痊愈,便在这府上一心教导灵均,见得穆红鸾前来,原本正在院中由丫头抱着玩耍的楚灵均,虽是久不见穆红鸾却是还记得她,这厢冲她咧开小嘴儿笑,伸手便抱,穆红鸾笑着接过来亲了一口,

    “好孩子!”

    穆红鸾拉了他衣袖,伸指头为他把过脉笑道,

    “先生将这孩子的身子调养的不错!”

    霍峻熹端坐穆红鸾对面,手执茶壶正将清茶倾倒于杯中,当下笑应道,

    “这孩子身子弱了些,只得想法子寻药物为他调理,好在这里是蒲国公府上等的药材自是不缺的!”

    这厢放下手中茶壶又供手笑道,

    “霍某还未恭喜太子妃前头引蛇出洞,一举剪除了朝中奸党!”

    穆红鸾哈哈一笑却是摆手道,

    “先生看得明白,我这是甚么引蛇出洞呀,不过就是将计就计罢了……”

    顿了顿复又叹道,

    “这些人倒是深谋远虑,却是在先帝贺崩之时便在谋划当中了!”

    霍峻熹应道,

    “这天下从来都不是一人之天下,世人都道皇家权力滔天,却不知这世家高阀才是真正的千百年屹立不倒,皇帝高坐于宝座之上,一要安民生,二要斗强敌,三却是要学着如何驾驭这些暗中潜伏的巨鳄,做得好者如太祖便能于朝上乾纲独断,独步天下,做得不好便有那如燕瞻、燕守敬之流,奢侈淫逸,困于富贵牢笼之中,不得寸进!”

第五百一十五章 有暗疾

    霍峻熹将茶杯放到穆红鸾面前笑道,

    “依霍某瞧来,新帝与太子、太子妃都是胸有大志之人,若想大展拳脚只怕这朝中还要有一番新气象才成……”

    穆红鸾冲他举杯示意笑应道,

    “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向先生请教,后宫之中还有诸多我力所不及之处,先生可有计助我?”

    霍先生听了哈哈一笑,

    “霍某早有入宫之意,却无奈殿下久不相召,若是再等几日,只怕霍某便要厚颜相求了!”

    穆红鸾闻言一愣,

    “这……先生,先生知这宫中规矩的,自然不能入宫,以先生之才入宫实在太屈才了,不如转入东宫做个舍人,也好为自己谋一个出身,以后出去为官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霍峻熹却是摇头,

    “不敢瞒殿下,前头霍某受那一回伤,丹田有损,雄风不在,不入宫也是个废人了!”

    “甚么!”

    穆红鸾大惊,

    “先生此言可是当真,为何不曾请了大夫诊治?”

    霍峻熹应道,

    “早已寻遍临安城名医,只说是中毒太深,经脉受创太深,此生怕是再无后了!”

    穆红鸾闻言长叹,霍峻熹在府中养伤,她离开时却是并未细问,只当将毒素清除去,身子自然痊愈,没想到竟留下了这般暗疾,霍峻熹却是十分豁达,

    “殿下不必担忧霍某,霍某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无香火继承,如今又有徒弟灵均可养老,若是能攀附上太子妃殿下,一生荣华衣食无忧,真正是旁人想也想不来的好事,霍某已觉心满意足了!”

    穆红鸾见他目光坦诚,似当真已想得明白,心中暗道,

    “他即然已想明白了,我又何必去揭他伤疤……”

    当下却是笑着转了话题,

    “霍衡此人如今在辽国只怕也不好过……”

    当下将自己在辽国所做之事一一道来,霍峻熹听了哈哈大笑,

    “殿下果然奇女子,那霍衡一生善使心计,最爱阴谋害人,却是没想到却栽在了殿下手中,实在是强中还有强中手!”

    穆红鸾闻言只是笑,

    “依着霍先生的意思,我也是这阴谋害人的强手了?”

    霍峻熹忙拱手,

    “失言!失言!殿下勿罪!殿下勿罪!”

    二人相视一笑,这厢笑谈一番,穆红鸾才回离府回宫,霍峻熹送了她离开,回转身独坐在茶几之前,见着那早已凉透的茶,伸手取过来只见杯沿还有暗红残留,却是目光晦暗,似明似灭间有幽深苦涩却又夹了一丝欣然。

    穆红鸾回到东宫将事情同燕岐晟一讲,燕岐晟也是一惊,

    “霍峻熹当真废了?”

    穆红鸾应道,

    “此人有才,胸有傲气,必是不会随口妄言的!”

    燕岐晟点头心中暗道,

    “想来是个男人都不想将自己这般私隐之事讲出来,多半是真的了!”

    当下便对穆红鸾道,

    “我正愁这后宫之中无能人可助长真,若是他肯入宫,我也是放心的!”

    那姓霍的小子对长真的心思燕岐晟自然是明白的,不过若他真是身体有暗疾,入宫来助长真倒真是一个好帮手,自己也安心!

    夫妻二人商定之后,果然隔了几日霍峻熹便带着楚灵均入宫,因着楚灵均还小,穆红鸾便将他留在身边亲自教养。

    有霍峻熹相助,穆红鸾也觉着轻松许多,她身边能使得上手的只冬雪与秋兰两个丫头,只这两个丫头本日里被自己护得太好,入了这宫中对上一帮心思狡诈阴暗之辈,却是差了些手段。

    有了霍峻熹这心思通透之人,使唤起人来却是无人能在他面前耍心眼,穆红鸾将这后宫之中如过筛子一般,重新梳理了一番,果然清出了不少可疑之人,只那含露宫中却是听了燕韫淓吩咐故意按兵不动。

    只光是在宫中这么一番动作,却已是吓得那淑妃不轻,问那身边贴身的太监,

    “周良,前头的事儿你可是做的干净,没有留下把柄让人抓着吧!”

    周良应道,

    “娘娘放心,此事奴婢办得极妥当,与人传信从未照过面,无人知晓是奴婢做的!”

    淑妃闻言放下心来,不由恨恨道,

    “那悍妇在国公府便是个一手遮天的性子,如今入了宫倒更加猖狂了,怎么之前那一回就让她翻了盘,害本宫空欢喜了一场!”

    周良笑应道,

    “娘娘不必心急,如今先帝新丧,新帝登基不久,百事待整顿,待得隔了年头必是会选新人进宫的,届时自有人与太子妃争宠,您且静等着看就是了!”

    淑妃听了却是更愁,

    “太子要选美人儿,陛下便不选么,陛下这么多年都只我与淳妃两人,如今登得大宝必是要选新人在身侧的!”

    那周良听了心头暗笑,

    “做皇帝的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陛下这都是好的了,你也不瞧瞧你那样儿,人老珠黄,身形走样,难道还想霸着陛下不成?”

    口中却道,

    “娘娘不必担心,娘娘乃是陛下身边旧人,您又有二皇子傍身,如今陛下膝下只太子爷与二皇子,您的地位自然是与众不同的,便是新人入宫又如何能越了您去!”

    淑妃点头道,

    “我也就是指望着二皇子了!”

    两人说的话不过片刻便摆上了燕韫淓的案头,燕韫淓见了冷笑问道,

    “那周良是如何与外头人勾连上的?”

    燕杰在下头应道,

    “禀陛下,前头陛下登基,策封淑妃娘娘,河东崔家派人来贺喜,却是来了淑妃娘娘娘家的亲哥……”

    淑妃娘娘娘家姓吴,原是自小被人卖到河东崔家,家里的娘老子早已死了,两个哥哥早已儿女成群,她入崔家为婢,两个哥哥多年未与她朕系,只如今听说妹子竟成了皇家的人,自然是哭着求着要来见她。

    这一回她亲大哥吴富贵入了临安,借着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自然还是能见上一面的,兄妹俩多年未见,这一见自然是抱头痛哭一场。

    崔文也不知与妹子说了甚么,将这淑妃娘娘说动,竟对太子之位起了心思,要知晓陛下只两个儿子,太子若有事便轮到自己儿子上位了,不过她也知晓太子燕岐晟岂是好动的,还有一个皇太孙在呢!

    倒不如先向太子妃下手,太子妃一倒皇太孙便跟着倒霉,之后待得自己儿子长大了些,再想法子扳倒太子,一步步的来,切不可太心慌的!

    因有了吴富贵牵线搭桥,淑妃便负责在宫中传递消息,伺机收卖东宫宫人,至于吴富贵在外头又与何人合谋,便不得而知了!

    燕韫淓听眉头大皱,

    “那吴富贵乃是跟着崔町入的临安,难道崔町他们也参与其中?”

    崔氏也是世家高阀,盘踞河东多年,私下里定是有不少拿不上台面的事儿,崔家自然也是怕新皇对他们动手,不过崔氏乃是太子爷的母族,燕韫淓要动手也不会先拿他们开刀,如今崔氏的话事人崔町怎会不明白?

    依着崔町此人的性子,决不会如此轻举妄动的!

    燕韫淓沉思良久,吩咐道,

    “仔细给我查一查吴富贵!”

    “是!”

    燕杰领命退下,一旁坐在下首的燕岐晟也是皱眉道,

    “爹爹此事若是与崔家有关,只怕还需小心应对才是!”

    燕韫淓点头道,

    “自是如此!不过……淑妃却是不能纵容!”

    对这淑妃,燕韫淓原本是看在逝去的妻子面上,对她也是有三分情义的,只生燕岐瑜那一回却是将那三分情义折腾的差不多了,如今她竟胆大到插手到东宫去了,若是不敲打敲打,以后将野心养大了,便不好收拾了!

    隔日便有旨意颁下,却是令二皇子搬至清荫宫中,紧挨着燕韫淓的延福宫,燕岐瑜仍需每日出宫求学于魏光宗门下,淑妃得知却是抱着儿子哭道,

    “我的儿,陛下这是要让我们母子分离啊!”

    那清荫宫与含露宫相隔遥远,虽与陛下毗邻却是远离了自己,重重宫门,淑妃想见儿子自然不如现下这般容易,如何不让她伤心!

    燕岐瑜如今长大了些,自然又懂事了些,心下虽喜能离父皇近些,却离母妃远了,他也有些惆怅只得安慰淑妃道,

    “母妃不必伤心,儿子时常过来同您说话就是了!”

    一旁的周良也劝道,

    “娘娘,二皇子能与陛下亲近这可是大好事儿,娘娘应欢喜才是!”

    这淑妃也是个没脑子的!

    便是那富贵人家里,小妾生儿子都巴望着能让家主抱过去养,这亲爹若是与儿子多亲近,自然便会更喜欢,待得二皇子成年便有好处多多,这么拘在妇人身边有何出息?

    不过淑妃乃是好不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如何肯舍得?

    这厢抱着燕岐瑜哭了好久,哭得燕岐瑜也是满脸的无奈,只圣意难违淑妃再哭闹也不得不放了手。

    如此前朝后宫这一家子是忙的不可开交,忙乱之间竟转眼到了年关,这乃是新皇登基的第一个新年,待得过了这个年关,便是享通元年了。

第五百十一六章 过年节

    待到腊月二十五这一日,燕韫淓领着太子与百官前往太庙祭祖,二十六日则封笔封印,待到年节时百官入宫朝拜,众命妇则拜的是太子妃,此一举自然是在燕韫淓的授意之下。

    穆红鸾一身凤冠霞帔端坐正中,却是坦然受了众命妇朝拜,她仍是太子正妻,更是未来的皇后,如今这后宫之中并无皇后,只两名妃子,论说乃是皇帝的小妾,平日并无权面见命妇,只此等年关的场合之中才得出来见人。

    淑妃与淳妃端坐在一旁对着众人矜持微笑,众命妇待得见过太子妃之后,又过来见礼,淳妃一面微笑一面偷眼见着旁席的淑妃那嘴角勉强的微笑,不由笑意更盛,一旁身边的贴身大宫女伏身下来悄声问,

    “娘娘何故发笑?”

    淳妃笑道,

    “笑人自不量力罢了!”

    见着身边的大宫女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由又是一笑,

    “小丫头多长眼睛,少开口!”

    哼!淑妃这蠢货,想做皇太后让人朝拜,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莫不是去寻的皇城外头专骗银子的瞎子神算算的命?

    一个贱奴出身,生了个儿子便当自己了不得了,这太子爷还在呢,下头还的皇孙呢!

    淳妃在一旁瞧得清楚,淑妃瞧向上头太子妃的眼神可是又嫉又妒又是不甘又是不满的,她也不想想,自己人老珠黄了又出身卑贱,便是陛下脑子再糊涂,也不会扶她为正,更不用说还有太子爷和满朝百官了。

    说不得年关一过,陛下广选秀女充实后宫,明年年关时她能不能稳稳坐在现在的位子上还是两说呢,与其在这处嫉妒太子妃,还不如想法子与自己儿子多亲近亲近,以后老了也有个依靠!

    穆红鸾端坐在上头,眼风一扫便知晓一旁这两位的心思,却是含笑不语,心中暗道,

    “前世里,在女支院里常听人说皇宫里头这妃子如何,那妃子怎样,个个都是仪态端庄,文雅大方,现如今才明白,这女儿哪……到了哪儿都一样,不是争风吃醋便是争权夺利,不是争奇斗艳,便是争宠夺爱,这么想一想皇宫里的女子比起女支院里的女子也是好不了多少!”

    皇宫里的女子挖空了心思争一个男人,争到了便有鲜亮衣裳,上好的首饰,如云的仆从,娘家里亲爹、兄弟们便能跟着一起享受荣华富贵,所以才有这“姊妹兄弟皆列士,可怜光彩门户生,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这样的诗句。

    那女支院里的姑娘倒是不争抢一个男人,却是要伺候许多男人,一样为了衣食生活,与这皇宫里的女子本质一样,都是依附在男人身上过活,有了男人便有了一切,无有男人便无依无靠,生活无着落!

    想到这处不由叹了一口气,

    “唉!这世上的女子也不知何时能靠了自己挣银子过活,这脑子同身子都不再依附在男人身上!”

    这厢正坐在上头感叹,却见得走来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黄夫人与那崔夫人,两人见着她却是笑容满面,上前来行礼,

    “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红鸾笑着让两人平身,当着众人的面却是半分不显亲热,只点了点头便让两人退至一旁,两人也不以为意笑着手拉着手退了过去。

    这一年的宫廷宴会总算不再似往年一般吃那冷汤冷面了,却是一座面前放了一个红泥的小炉,里头放着红通通的银丝碳,再在上头放了一个小小的陶罐,里头热气腾腾的牛肉汤水,切得极薄的肉片在奶白的汤中翻腾着,一缕缕肉香味儿自盖好的陶罐里溢出来,令得闻者立时食欲大增。

    再瞧那桌上其余的菜也皆在改动,下面都用小炉热着,官窑里烧制的东西果然是好,小炉之中放了碳又有上下相扣,严丝合缝,却是一点儿碳气儿都不曾漏出来,掀开盖来每一道都是热气腾腾,入口不烫不冷,正正合适。

    黄夫人拉了崔夫人悄悄笑道,

    “如今红鸾妹子做了这后宫的主人便是不同,今年总算能吃上热乎菜了!”

    崔夫人也捂了嘴儿笑,

    “她往年里便最不喜那冷糊糊的牛汤,定是她想着法子改的!”

    黄夫人看了一看端坐在上头艳光四散,贵气逼人的穆红鸾叹了一口气道,

    “你瞧瞧,她坐在那上头却是比谁都更有皇后的样儿,倒是天生下来就是应坐那宝座的!”

    崔夫人闻言忙左右瞧了瞧,

    “娟姐姐可小声些!”

    黄夫人环顾一周见众人都在窃窃私语无人听到自己说话,才又笑道,

    “放心,你可是听说了,陛下将皇后的凤印都给了红鸾妹子!”

    崔夫人闻言却是神色有些怪异,

    “确是听说了!”

    黄夫人得意道,

    “依我瞧着红鸾妹子这皇后的宝位稳稳当当,便是年后陛下广纳嫔妃,也越不过她这太子妃去!”

    崔夫人听了却是微笑点头,只眼中复杂难明,低头送了一勺汤入口中。

    待到宴罢,崔夫人故意落后半步,远远见着穆红鸾身边的大宫女冬雪朝这边望来便招手示意,冬雪自然是识得这位夫人的,当下悄悄过去,崔夫人道,

    “禀了太子妃殿下,就说崔氏求见!”

    冬雪过去报给穆红鸾听,穆红鸾想了想点头,

    “领了崔夫人到凝和殿的玉英阁见面!”

    “是!”

    冬雪自领了崔夫人过去,穆红鸾却是待得众命妇行礼退下之后,才借口要换衣裳到了玉英阁去。

    两人见面,崔氏纳头便要拜,穆红鸾笑着去扶她,

    “我们姐妹这处说话,又没有外人,不必行这些虚礼!”

    当下让冬雪在外头守着,只留了两人面对面说话,崔氏见穆红鸾对她仍是随和一如往昔,这才放下心来,穆红鸾瞧她犹豫忐忑的神色,便知这是有事,便开门见山笑道,

    “怜怜姐,这是有事要说?”

    见崔夫人有些吞吐不定,便又道,

    “我自回了临安便诸事缠身,也是无暇与两位姐姐相聚,怜怜姐若是恼了我,我便在这处给你陪个不是,便切切不可因着这个便与我生疏了!”

    崔夫人连道,

    “你这是多心了!多心了!”

    穆红鸾又笑道,

    “你可不是那吞吞吐吐的面人儿性子,有甚么话爽快说就是,没得让我跟着急!”

    崔氏见状也是笑了,

    “你如今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怎得还是这般直来直去……不过听了娘家一些消息,一时不知如何从何说起罢了!”

    穆红鸾自然知晓她与自己那去世的婆母都是河东崔家出身,不过自家婆母乃是嫡系出身,崔怜怜这一支却是早分了宗,离得有些远了。

    “怜怜姐听说了甚么?”

    崔怜怜道,

    “我那十妹子你可还记得?”

    穆红鸾应道,

    “十娘子貌美如花,性子活泼,让人一见难忘,我如何不记得?”

    崔怜怜闻言叹气道,

    “那丫头过了年,只怕要入临安城来选秀女了!”

    穆红鸾听了一惊,

    “她这是……想入宫么?”

    崔怜怜瞧了穆红鸾一眼道,

    “前头那一回她见过太子爷,却是……却是给记在了心里……”

    后头的话自不必说明了,自家亲妹子想着自家好朋友的丈夫,这……崔怜怜夹在当中,实在也有些难为,有些话想说却又犹豫,说吧觉着对不住亲妹子,不说吧又对不住好朋友,她在家里也是思量良久,反复琢磨,只丈夫胡元奎却是不以为然道,

    “也不知你担心甚么,这太子爷只一位正妻,自然是要充实后宫延绵子嗣的,你妹子能入宫乃是好事,她生的美貌必能得宠,以后你们崔家也跟着沾光,你若是要尽朋友之谊,便直言太子妃,让她看顾你妹子一二,她若是大度贤良必也不会为难你妹子的!”

    崔怜怜听了却是心头更苦,

    旁人不知晓,她却是知晓的,这男女情爱之上她是过来人,当初在琉璃小筑只瞧过太子爷一眼,她便知太子爷那心里只有红鸾一人,自家妹子那时虽年纪小却出落的楚楚动人,太子爷那一双眼落在自家妹子身上,跟瞧个家俱摆设一般,一眼掠过,落到红鸾的身上却是灼灼发光,只差没当场扑过去了,这还不明白吗!

    又红鸾那性子,是个泼辣精明又厉害的,旁人不惹她倒也罢了,若是惹上了她没一个有好果子吃,更何况她如今还甚得陛下宠信,连皇后的凤印都给了她!

    自家那妹子在家中被父母娇养得不谙世事,在红鸾手下只怕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了,进了宫不是送死也同送死一般了!

    与其将大好的青春年华葬在这高墙之中,还不如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进去做一个当家的主母,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岂不美哉?

    穆红鸾听了她的话只是笑,

    “怜怜姐待我的情谊妹子心里感激,只广选秀女的事儿,也不是妹妹能作主的,崔十娘子能不能入太子爷的眼,还要太子爷决断的!”

    看在崔夫人的面子上,她自然不会为难那崔十娘,能入太子爷的眼自然是能入东宫的,不过太子爷愿不愿意瞧上她一眼,便不归她管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齐守岁

    崔怜怜摆手道,

    “红鸾妹妹误会我了……”

    想了想道,

    “我今日求见妹妹,便是想请妹妹想法子把这事儿给搅黄了!”

    穆红鸾挑眉,

    “姐姐不想崔十娘子入宫?”

    崔怜怜苦笑,

    “妹妹同太子爷伉俪情深,我又怎么不明白,又何苦让自家妹子生生横插一脚……惹人厌烦!”

    这女子重情,若是硬生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每日看着他同旁的女人恩恩爱爱,和和美美,这日子过得同凌迟有何区别?

    顿了顿又道,

    “我那妹子不谙世事,太过天真根本不能在这宫中生存,还请……还请妹妹想个法子让她入不得宫,能死了心安安分分嫁人去!”

    穆红鸾听了哈哈一笑,

    “原来姐姐是这心思,这成事不易,坏事却是不难的,有姐姐这话我自会办的妥当!”

    崔夫人却道,

    “此事还要向妹妹提个醒,十娘入宫这事儿一来是她本人有意,二来却是河东崔氏授意……”

    “哦,姐姐此话何意?”

    穆红鸾闻言神情一动,崔夫人应道,

    “我母亲信中隐隐提及,说是河东崔氏似是有些不满陛下与太子这些年对河东崔氏的疏远,又……又不满妹妹出身太低,早些年便想送了女子入蒲国公府,却一直被国公爷推脱,如今国公爷做了皇帝,后宫自是需有美人儿的,河东崔氏前头是属意让十娘入宫伺候陛下的……”

    穆红鸾听了一挑眉,心中念头转动,

    “河东崔氏有此一举倒也在常理之中,这世家高阀做事向来极具功利性,想当年大崔氏与小崔氏都嫁了燕氏皇族便可见一斑,不过大崔氏乃是贤后不被燕瞻所喜,可自家婆母却是与公爹感情甚笃,如今眼见得公爹做了皇帝,自然是要再送了崔氏的女儿入宫,以固帝宠的!”

    崔夫人又道,

    “只十娘自见过太子爷之后,便心心念念不肯死心,虽是答应入宫却只想入东宫,并不愿意伺候陛下的!”

    说起这事儿她也头疼,摇头道,

    “母亲写信来说,十娘在家里也是闹了好几回呢!”

    穆红鸾听罢点头,

    “姐姐所言妹妹已是全明白了,姐姐放心,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十娘子的,只想个法子让她落选,回家待嫁就是了!”

    崔夫人得她承诺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告辞。

    待到穆红鸾换了衣裳去前头延福宫时,燕韫淓与燕岐晟领着众人早已等候在这殿上了,穆红鸾忙上前行礼,

    “儿媳来晚了,劳公爹您老人家久候了!”

    燕韫淓摆手道无妨,

    “这是我嫌前朝一帮子人溜须拍马实在烦人,早早打发他们出宫去,我们一家子也好清清静静吃顿饭!”

    燕岐晟拉着穆红鸾过来坐下,却是笑道,

    “今日在前头只顾着吃酒,连口热菜都没有用到,快快坐下吃上几口!”

    往年年关在府上有几位管事闹酒,却是热闹许多,如今入了宫,几位管事便被分派了各处,今年吃酒却是冷清了不少,燕韫淓瞧着有些感慨,

    “做皇王家最紧要耐得住寂寞,今年过年却是比不上往年!”

    便吩咐人道,

    “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分席了,一家子坐在一处用吧!”

    即是陛下发了话,自然也无人敢说这是坏了规矩,当下将两样席面并在了一处,众人落座吃饭,幸得有丑奴、秀儿和灵均三个小的闹腾,这才有了些过年的样儿。

    灵均如今正是最懵懂可爱的时候,被穆红鸾抱在手中,一脸希翼的瞧着一桌酒菜,正自啊啊的流着口水,丑奴与秀儿瞧着笑得不行,故意夹了菜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却是就不给他吃。

    丑奴这厢撕了一只鸡腿在手中,在灵均的小嘴儿上抹了一抹,那油香入嘴,灵均的小眼睛都直了,

    “啊啊啊……”

    立在穆红鸾大腿上跳着脚的冲丑奴张着手嚷嚷,却见得丑奴一脸坏笑的咬了一口鸡肉,在他面前嚼得吧叽作响,灵均啊啊了半晌,眼见得那鸡腿一口口的消失,只剩下一根鸡骨头,他也不气不恼只是讨好的冲咬着另一只鸡腿的秀儿笑,

    “嘿嘿嘿嘿……”

    秀儿也学着丑奴的样儿在他的小嘴儿上抹了一抹,却不料这一回灵均学聪明了,小手如电一把死死抓着秀儿的衣袖,伸了脖子去够他手上的鸡腿,秀儿一个不慎被他咬了个正着,洁白的小米牙,便在炖得软嫩的鸡腿上,硬啃了一块鸡皮下来,立时快速的收入嘴中咀嚼,一面还得意的冲秀儿啊啊叫唤。

    秀儿收回手来欲哭无泪的瞧着那处被他口水打湿的缺口,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那样儿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燕岐晟故意逗弄他,

    “秀儿,这可是御前不能失仪,这鸡腿断断不许剩下!”

    秀儿一听更是苦了脸,

    “义父!”

    燕岐晟只是哈哈大笑,燕韫淓伸手抚了抚他的头,

    “无妨,无妨,让人再换一个来就是!”

    秀儿想了想摇头,

    “陛下,先生曾讲过一食一饭来之不易,不可轻易弃置!”

    这厢却是大口将手里鸡腿吃了进去,燕韫淓见了点头赞道,

    “我们秀儿如今是越发明白事理了!”

    以前他担心这孩子生自异邦不堪教化,今日见来倒是个能受教的好孩子!

    一旁的淑妃瞧了一眼身旁正在埋头进食,不知在御前争宠的儿子,不由的心头暗恨,

    “不过一个不知来路的外邦野种,倒是能正经上桌子吃饭了……”

    又瞧了瞧穆红鸾怀里的灵均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也是个野种,自己不生却无事捡些野种回来,正经的皇家子嗣倒要与他们平起平坐,果然是贱民,不知晓规矩!”

    她目光虽是隐晦,穆红鸾与燕岐晟都是练武之人,感观敏锐,如何能不知晓她那又嫉又妒的目光,只都是不屑与她计较,便都装做不知。

    这厢吃罢了饭,燕韫淓冲两位满眼期待的妃子道,

    “今日也不必守岁,你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淳妃倒是一笑行礼离开,淑妃瞧了一眼身旁的儿子,却是有些犹豫,燕岐瑜想了想道,

    “父皇,儿子想去陪一陪母妃!”

    燕韫淓见状眉头皱了皱点头道,

    “你对亲母尽孝也是应该,那便去吧!”

    当下放了燕岐瑜离开,只待得他们母子离开,又转身去燕岐晟夫妻二人道,

    “那府上各位管事都在,这宫里戒备重重,叫了他们进来反倒拘束,不如我们出宫去回府上守岁,我本想带着二郎同去,不过他想陪着自己的母妃便由他吧!”

    旁人不说丑奴与秀儿听了都跳起来拍手道,

    “好!好!太好啦!”

    于是各回宫换了轻便的衣裳,穆红鸾取了头上繁复的发饰,身边带了秋兰与冬雪二人并那霍峻熹,燕岐晟身边也只带了以前的老人,一起回转了蒲国公府。

    老管事这两年身子越发不如从前,只听说今晚陛下与太子爷要回府,也是强撑了病体在府门前迎接,燕岐晟见状当先跳下马去,带了孩子们去扶老管事,

    “这更深露重,门前风大,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老管事见着又长高了些的丑奴不由笑眯了眼,

    “我们家小郎又长高了!”

    这厢伸出手,左右拉了一个跟在燕韫淓身后入了正堂,燕韫淓环视众人笑道,

    “今日乃是年节,都不可拘束,个个都要一醉方休才是,这可是圣旨!”

    众人都笑道,

    “陛下放心,臣等必不敢违抗圣命!”

    这一干人等都是蒲国公府嫡系,燕大、燕二、燕三、燕四、燕五还有老管事,又有燕杰、杨大强并有金、有宝,还有那贺鹫奴并两名暗卫头领等,女眷却是穆红鸾领着人另开了一桌,这厢众人面前杯中酒满,燕韫淓起身举杯,环顾众人不由感慨,

    “想我自义平王府分府以来,多谋诸位兄弟鼎力才有我们父子今日之荣光,今日在座皆是我燕韫淓最忠心的兄弟,即有共患难的时候,亦有同富贵的今日,诸位与我同饮此杯!”

    众人都起身举杯,齐声道,

    “臣等誓死与陛下同舟共济!”

    众人共饮一杯又落座,这厢却是热热闹闹的守岁吃酒,一直闹到四更天才算是完,却是相偕要去湖边看烟花,如今这蒲国公府的主人虽说去了皇宫之中,但年节时的烟花却仍是照旧要放的。

    老管事今日也是兴致高昂,吃了两杯酒也由人扶着去了湖边,坐在那特意给他安排的椅上,眼瞧着湖面上炫丽耀人双目的光影,却是老泪一阵昏花,不由转头去伸手拉了燕韫淓的手道,

    “三郎如今出息了,想来大爷知晓了也必是十分欢喜了!”

    燕韫淓有些惊诧转头,见老管事懵懂迟缓的神态,便知他这是酒意上涌,人老念旧事,想起了从前,当下叹一声道,

    “如今多少年也未曾有人叫我三郎了!”

    他在家里排行在三,少时人人都叫三郎,待得自家叔叔继承了义平王之位之后,他们兄弟分了府出去旁人都叫他国公爷,这府上也唯有老管事能叫他一声三郎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468/ 第一时间欣赏娶悍妇最新章节! 作者:江心一羽所写的《娶悍妇》为转载作品,娶悍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娶悍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娶悍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娶悍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娶悍妇介绍:
这一世本想助你享尽荣华富贵,却那知命里坎坷,一头是黎民百姓,一头是前世旧爱。
你本是扶不起的阿斗,又如何担这江山社稷!
唉!罢罢罢!含泪咬牙再负你这一回!
……
初成亲时,李晋只要一想起家里那恶婆娘,当着众家兄弟也要骂一声,
“悍妇!”
到后头功成名就,有人凑上来进言道,
“将军少年英才只可惜家中悍妇当道,既不遵三从也不循四德,倒不如将她休弃,再娶那名媛淑女?”
燕岐晟闻言勃然大怒,一枪柄戳在人肋下,
“噗……”
“休得多言,还不快快退下,若是这话儿有一字半句传入我夫人耳中,必将取尔狗命!”
若是让夫人听到,借此喜喜欢欢将我扫地出门,我岂不是大大的冤枉!
“将军,何故如此惧内?”
“笑话!本将军怎么惧内了?正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本将军品性高洁如何能发达之后抛弃原配正妻……”
对!必是这样……我……我就是……就是可怜那恶婆娘年老色衰,又……又性子执拗,除了我还有谁要她去!
恶婆娘穆红鸾这厢端坐上方,低头轻轻撇着茶沫,喝一口放下,失望叹道,
“怎么就不听人言呢!休了我多好啊!”娶悍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娶悍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娶悍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