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城墙下的橡胶模特
随着小丝的话音落下，秦非也看到了城墙下面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们有的静静站立着，流着眼泪，有的夸张地捧腹大笑，有的身体像是被定格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夸张。
在秦非的视野里，那些人一个个就像是被抽干了作为‘人’的特质，像是一个个橡胶模特，表演着单一的情绪，呆板而僵硬。
陆陆续续有新的人被送来，这些新来的人还算是正常，身上只有黑雾缠绕，没有呈现出那种橡胶的质感。
小丝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浸泡过的种子，她将里面的种子撒在下面，双手合十低头默念。
种子落地，迅速生根发芽，粗壮的藤蔓从地下冒出，将下面的人一个个捆住。
这样一来，罗柏需要控制的人就大大减少，压力骤减。
不过随着催动的种子越多，小丝的额头也开始沁出汗珠……
“小丝的能力只能作用于种子。”白黎解释道：“种子有两种形态，一种是这样，落地迅速生长，缠绕住附近的东西；还有一种则是会迅速吸干周围的一切活物，将那里变成死地。”
“很强大的能力啊！”秦非感叹道：“为什么很少见到小丝出任务？”
平常小丝多是在办公室里做联络员，只是做一些文职的工作，从没有见过她在外奔波。
“因为她太不稳定了。”白黎叹道：“现在这样的种子还好，一旦她使用了第二类种子，就会陷入到短暂的失控当中，虽然每次都会恢复过来，但是谁也不敢肯定下一次能不能恢复。”
失控么……
秦非无法想象这样优雅精致的女孩失控会是什么样子，事实上，他加入生态部也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只见过同事因为任务而牺牲，从没有见过有人失控。
“好了，该你了。”罗柏从繁重的任务重短暂脱身，回头对秦非说道。
冯朗和其他流叶城生态部的人已经撤到了控制室里，随着被污染者越来越多，外面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污染，连带着呼吸面罩都觉得有些不适。
现在外面的情况基本都是罗柏在控制。
秦非点点头，没有多说，纵身一跃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他的身体像一只轻盈的燕子，在空中灵活地翻转，最后稳稳落在了地上。
他仿佛来到了由橡胶模特组成的人体森林，这种感觉格外怪异又有点惊悚，即使秦非已经有过很多次应对污染的经验，还是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这些人身上的黑雾浓重，被彻底污染之后，不仅自己会成为失去生命的假人，也会污染身边的其他人。
“兄弟，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肖远看到秦非出现，喘着粗气说道。
秦非看出他已经精疲力尽，于是道：“嗯，我没事了，你们先去休息一下，我先来找一会。”
肖远也没有墨迹，这个时候他的确有些体力不支，他和另外两个人已经排查了近二百人，但这个数量对于庞大的被污染者人群来说杯水车薪。
在肖远远离了这片区域之后，秦非微微闭上眼睛，启动了能力。
这次里世界的探索虽然很危险，而且也让他的精神力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但是好处也不少，最主要的就是吸收了六欲的三条触手，秦非的基因锁开启程度已经可以稳定地达到21%左右。
这让他能够更加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不仅仅是心感能力的提升，灵感方面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比如，以前秦非可以在面对一个被污染者，或者污染源时，找到它们的弱点，也可以模糊地感知到污染的方位，但是现在，他可以在一片污染中，轻易找到污染程度最深的那个点。
类似与从单体感应，变成了群体甄别。
现在，秦非就在使用这种能力。
他的精神力飞快地扩散，很快笼罩住了整个人群。
特殊视野下，黑雾像是一层薄纱覆盖住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受污染者的程度越深，雾气便越浓，但是却没有哪里显得特别。
不在这里吗？
联想到刚刚还有新的被污染者从城内运送过来，似乎也有可能污染源不在这里。
秦非暗自捉摸着，忽然，旁边一个人直挺挺地倒下来，身体扑倒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
伤口处却没有血液流出，截面呈现出一种橡胶的质感。
而这个人身上也没有了黑雾的痕迹，当然，心跳和呼吸也都消失不见。
周围接二连三地有人倒下，尸体的碎块满地都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些尸块逐渐变成灰白色，五官也开始变得统一而模糊。
人和人之间也开始变得同质化……
秦非就像是站在一片巨大的雕像馆里，只是这里的雕像正在一个个碎掉。
不对，那个污染源，绝对在这里！
污染速度明显加快，就连新送来的那些人都有了橡胶化的痕迹！
该怎么办？怎么能找到它？
那边的肖远几人也顾不得再休息，他们都被这种情况惊呆了，纷纷爬起来继续感应着那些还活着的人。
落海城支援的能力者也在这时到达现场开始工作。
中控室里，冯朗看着监控器上的画面，纵使相信罗柏的能力，也忍不住有些着急。
为什么还不拿下抑制器，这么多人都因为污染而死去，为什么还在等待……
这个时候他忘记了罗柏恐怖的能力，反而有些抱怨起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冯朗理所应当地认为罗柏应该解决这次的污染事件，却全然不记得自己之前还在谋划着把责任推给东宁城。
至于下面的秦非，他并没有太放在眼里。
除了秦非之外其他的人都没醒，自然也没有人向他汇报里世界里那庞大恐怖、不可名状的怪物，这让他对于秦非实力有了错误的判断。
就在他心焦时，忽然有人指着监控器屏幕惊呼道：“他……他在干什么？”
冯朗定睛看去。
这块屏幕正对着秦非的方位，他站在一地灰白色的尸块中，表情平静到甚至有些安详。
随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开始垂头，和周围的人一起默默流泪。
“他……他不会也被污染了吧？！”
在这种时候，如果一个能力者被污染，那很可能会当场失控，变成下一个污染源。
简直是雪上加霜。
冯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第七十七章 巨大的祂
“他在搞什么？！快去叫人把他弄上来！”冯朗有些气急败坏。
事情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还能更遭！
不仅仅是他，其他人也都有些着急，白黎在城墙上看的心急如焚，双手撑住墙壁就想往下跳。
罗柏的丝线及时伸过来拉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去把秦非拉回来啊！”白黎焦急地道：“你没有看见他已经被污染了吗？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变成和其他人一样的……”
一样的尸体。
白黎没有说下去，但是罗柏自然懂她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道：“他们不了解，你不了解秦非吗？他什么时候做过这样没把握的事？”
白黎的动作一顿。
秦非确实不是那种冲动的人，这几次任务下来，他都很冷静和理智，只不过每次都倒霉遇到超乎想象的存在。
但那只是意外，本质上，秦非还是很靠谱的。
想到这里，白黎收回了已经跨上墙头的大长腿，打算静观其变。
这时中控室已经打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端着枪从梯子爬下了城墙，却在半路通通被罗柏拦住。
“罗柏，你这是在干什么？！”
冯朗从中控室出来，他不是能力者，在这种时候不得不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带着最高规格的过滤面罩，这让他的形象有些滑稽，声音也有些沉闷。
“自然是阻止你胡闹。”罗柏轻描淡写地道：“让你的人撤回去，这里的事情我有把握解决，你不要插手。”
“罗柏，你搞清楚，我才是局长！你在教我做事？！”冯朗气的声音都有些尖锐。
自从罗柏带着人到了现场之后，他一直都处于被动状态，这让冯朗的心里很不爽。
罗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仍然咄咄逼人：“冯局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明知道东宁城只是一个小城，你们都解决不了的棘手污染事件，却将我们叫过来……之后，是不是还打算将责任推给我们？”
冯朗被戳破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但是这样的指控他自然不可能承认，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让他破防的。
“哼，罗柏，你这是在信口胡诌！”
“看在你能力的份上，这次我就不追究你顶撞上司的责任，给你一个面子，但是你再这样污蔑我，我会采取强制手段！”
罗柏哂笑，冯朗说的强制手段他还真的不怎么放在眼里。
不过，为了避免剩下的队员受到波及，罗柏还是道：“行了，不用装了，这件事情我揽下了，你报告的时候大可以把所有事都推到我身上！”
冯朗有些惊疑不定，摸不准罗柏的态度。
难道，他真的有把握解决这次的污染？
靠什么呢？！
想到这里，冯朗的目光已经移到了下面的秦非身上。
……
逐渐变得灰白的世界中，秦非仍然静静站着，他的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水。
黑色的碎发有些凌乱，眸光深邃，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肖远也被他的变化惊到了，他顾不得再去探查周围的人，拍了拍秦非的肩膀道：“兄弟，兄弟，你怎么样？还好吗？”
而此时的秦非当然不可能回答他的话，此时此刻，他的心神已经全部被歌声所占据。
“火柴排成怪异图腾
床边抬灯陌生指纹
门后的人上扬嘴唇
等我转身阿……”
听着那惊悚的旋律，一股股难以自抑的哀伤情绪涌上心头。
秦非没有抵抗，而是任由自己沉浸在歌声里。
这是他想到的，能够找到污染最快的办法。
既然借用灵感无法看到，那就身临其境地感受这个污染，才是了解它的最好机会！
秦非心中对于污染源有个大概的猜测，这应该和他看到的那个坐在椅子上的黑裙女人有很大的关系，只是光知道这个还不够，他需要找到她的位置。
悠扬的歌声里，秦非的意识像是坠入到了无边的黑暗。
无数虚影在他身边浮现，像是烛火，在黑夜中随着那歌声缓慢摇曳。
这里是一处空旷而古老的大殿，目光几乎无法穷极它的边缘，殿中每一块石砖上面都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似乎已经存在了几千万年，几万万年。
秦非和那些人形虚影的大小在这里就像是一只只小小的蚂蚁，铺满了整个大殿。
而除了这些虚影之外，大殿上还有一些灰白色的橡胶模特，和外面那些人如出一辙，它们让这个大殿充满了一种惊悚的‘活力’。
在一片歌声中，秦非静静向前走着，绕过了挡在他前面的那个巨大而高耸的石柱。
然后他看见了她，或者说，祂。
这应该是秦非见到的第三个邪神。
然而，无论是那个眼球，亦或是，里世界里那灰绿色长满触手的怪物，都远远无法与眼前的祂相比。
前两者充满了邪恶和疯狂的气息，而眼前的女人则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像。
她一动不动地斜靠在椅子上，只有嘴巴微微张合，歌声像是海浪一般，几乎要将秦非的意识淹没。
他咬牙撑着，抬头看向女人。
她仍然没有脸庞，或者说，她的脸庞和周围的橡胶模特也没有什么差别，空洞而呆板。
秦非几乎要被这巨大的身影震慑住。
是的，巨大，眼前的这个女人，即使坐着也高达上百米，秦非甚至不如祂的一根脚趾高。
而之前看到的画面中那小小的血泊，此刻更是如同一片湖水，阻挡住了秦非脚步。
这……这怎么打？
秦非的心里有些崩溃。
现在的他即使面对那触手也有还手之力，最不济也可以在祂手下保住性命。
可是面对这个女人，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歌声缓慢停止，女人垂下头，没有眼仁的空洞眼睛看着脚下这只蝼蚁。
“你终于……来了……”
她使用的语言不是秦非知道的任意一种，但是他就是听懂了那话中的意思，仿佛不是语言，而是某种意识投射在自己的大脑中。
那张巨大的人脸在上空俯视着自己，秦非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这才开口道：“你认识我？我只是东宁城一个普通的能力者。”
他说着，微微躬身，试图和对方交流。
既然打不过，这就是唯一的办法了，只是这办法秦非也没有什么把握，即使现在是精神体的状态，秦非也感觉到手心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普通……呵呵……”
祂又笑了两声，声音里竟然带着嘲讽之意。
“你……不算是能力者。”祂说道：“你是我们的候选人。”
“现在还不是你来的时候……”
“我会离开。”
祂说着，轻轻吹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对秦非来说，就像是一道狂风！
他的精神体瞬间被吹离原地，向着来时的方向飘荡过去。
第七十八章 裂缝出现
秦非睁开眼睛，泪水仍然在眼眶里打转。
他伸手抹了把眼泪，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看到了在他眼前不停挥手的肖远。
“干什么呢？”秦非一把将那张脸推到旁边。
肖远长舒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没事跟着他们哭什么啊，怪渗人的！”
秦非在那大殿中的时间也只是几分钟，外面过去的时间也差不多，肖远倒是没有想太多。
“和他们一起哭，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污染源。”
“这样也行？！”肖远有些惊疑。
秦非看着这个傻子，忍住笑道：“当然可以，现在问题解决了，我找到了那个污染源，把她干掉了。”
话音刚落，秦非的耳边又响起一声冷笑。
“呵呵……”
他头皮发麻，瞬间改口：“我已经把那个伟大的存在劝走了。”
冷笑的声音消失，秦非感觉一阵冰凉的风吹拂过自己的脸颊，他的碎发扬起又落下。
周围的人停下自己的动作，茫然地睁开眼睛。
他们的记忆有些混乱，被污染期间的事情此刻就像是梦中一样，切实经历过，但是又有些虚幻。
“老公，我们怎么在这里，我，我的脸好疼……我刚刚好像梦到你扇我耳光……”
“别说了，我的耳朵都快被你揪掉了……”
……
“我怎么哭了，还这么多眼泪，好丢人啊！”
“我不是在上班吗？！这是哪里，警察，警察，什么情况？！”
……
秦非和肖远挤过慌乱的人群，向着城墙的方向走过去。
“真的，学他们就可以找到污染源？！”肖远还有些懵逼，似乎很难相信事情就被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事实上秦非也不是很相信那神竟然主动离开，主要是祂的形象实在太过骇人，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完全没有必要就这样放过自己。
最重要的是，听祂话里的意思，竟然认识自己。
这个想法让秦非有些不寒而栗，又多有了很多的疑惑。
这世界上似乎还有很多自己不了解的谜团。
尤其是关于自己……
不过不管如何，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的污染总算是解决，自己也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秦非心中的念头还没有转过来，身后忽然轰隆一声巨响！
巨大的气浪将他和肖远都掀飞出去，但好在这里离得还算远，两人都平稳落地。
滴滴滴滴——
身后传来一片尖叫声，刺耳的警报在流叶城的上空响起！
秦非猛然回头看去，只见半空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黑黢黢的洞里伸出来一只巨大的灰绿色触手，上面的眼睛好像一个个旋涡，只是看一眼就有些眩晕。
“出现裂缝了！”
冯朗只觉得两眼发黑。
他在城墙上，离得比较远，防护措施也很到位，眼前发黑不是因为被污染的原因，他也看不到那触手，但他却可以看到半空中的裂缝！
终于还是出现了他最不想面对的后果。
由于这里聚集了大量的被污染者，表世界和里世界之间的壁垒变得薄弱，甚至出现了裂缝……
冯朗看不到裂缝中钻出了什么东西，但是那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却告诉他，那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玩意。
一旦让这家伙从里世界挣脱，等待流叶城的可能是灭顶之灾！
“罗……罗柏。”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说过，你能解决的对吗？”
此刻的罗柏已经没有心思听他说话，他看着那道裂缝，脸上的表情很是诧异。
从这个神的身上，他看到了些许人工的痕迹，也许祂是自然诞生，但是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应该也和基金会的那些人脱不开干系。
但是如果这个家伙才出现，那么刚刚秦非对付的又是什么？！
……
……
城墙下的人群疯狂跑动着。
他们看不见巨大的触手，只能看见天空裂了一道口子，无数浓稠的黑雾从其中涌出，伴随而来的还有莫名其妙的狂风，已经有几个人被这风拍成了肉泥！
秦非脸色凝重，他上前拉住一个昏头转向的小警员，将他丢到后边。
这人真是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还往里面冲！
那警察扶了扶自己的帽子，闷头一声不吭还要上前。
这次他却再次被人拉住，不过不是刚刚那个男人，而是一个带着墨镜，扎着小辫，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人。
“放开，不要干扰我执行公务！”小警员大喊一声，努力想要从肖远手中挣扎着离开。
可他很快发现，这只手不仅很有力量，就连自己学过的那些格斗技巧也没有用。
他急的眼眶中甚至蓄满了泪水：“你放开我！再这样，我……我开枪了！”
肖远有些无语：“你往里面冲什么？找死吗？去后面好好呆着，这里不是你能处理的！”
小警员正胡乱在身上摸枪，听到肖远的话，他才仔细打量了这个男人几眼，终于发现他身上穿着制式作战服，胸口处还绣着生态局的标志。
他像是看到了救星，扑通一声跪下：“大哥，大哥你救救我队友吧！”
肖远有点懵，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在那汹涌奔腾的人群中，还有几个警员正在努力的维持着秩序。
他们的位置十分危险，就在裂口下方，那里也是人群最密集，踩踏最严重的地方！
已经有几个警员在触手的攻击下被拍成肉沫！
“我去吧，你在这里好好呆着！”
秦非头也没回，扔下一句话，向着裂口的方向冲过去。
他的身影好似鬼魅，在拥挤的人群中四处穿梭，很快来到了裂缝下面。
此时的裂缝已经越来越大，第二条触手也伸了出来，上面还挂着腥臭的粘液，触手扫过，腥风四起，又有十余人死于这一波攻击。
这样下去不行！
人流量太密集，这触手只要随便动一动，就有无数人死于非命。
秦非一手抓住一个警员，将他们远远的抛向城墙的方向。
这种时候他们的作用已经不大了，生死关头根本没有人会听从指挥，生怕慢一步死的就是自己。
很快，秦非将人都扔出去，顺便还救了几个即将毙命于触手的人。
呼——
一道剧烈的狂风从身后袭来，是第一条触手！
秦非脸色一变，猛地一个翻身，身体几乎对折，形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他抓住了那黏腻的触手，翻身骑了上去。
第七十九章 蚍蜉撼树
秦非的双手死死扣着那触手身上的眼球，腥臭黏腻的液体顺着他的胳膊汩汩流出。
这液体虽是虚幻的，但当秦非能够看到，能够触碰到它的时候，它就是真实的。
那根触手因为疼痛开始疯狂摇动，想要把它身上的虫子甩下来。
秦非只能用尽全身力量来阻止自己滑落。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的能力还远远不够对付这样的怪物。
自己的各种感应能力只是辅助，要想伤害到这样的怪物，需要强有力的攻击手段。
但秦非目前只可以用寄生来强行占有对方的主意识，可是这个方法在对方是一个精神量级远远高于自己的邪神时，就完全起不到作用。
强行寄生只会让自己的精神崩溃。
越来越多的触手从裂缝中挤进来，缝隙也被撑得越来越大，秦非只能抓牢这一只触手，尽量用匕首在它身上制造一些伤口。
但是伤害微乎其微。
触手上开始有蜗牛状的小怪物飞出，向着周围的人群扑过去。
“所有人都撤开！不要看这里！”
秦非向着周围人吼道。
不用他多说，生态部的人已经在组织大家撤离，但那些小东西的速度很快，还是有几个人被扑到，很快停止了呼吸。
但好在人群反应的还算迅速，并没有多少人死于这一波攻击，反而更多的人是因为好奇，回头看了一眼从而陷入癫狂。
这就是邪神的力量，仅仅是存在，仅仅是看一眼，就会让人陷入疯狂之中！
秦非一直没有敢放松警惕，他虽然奈何不了这个触手，但对方也无法真正伤害到他。
他提防的是白薇。
秦非没有忘记，自己在里世界遇到白薇时，对方说那里是她的家，而这个邪神，是她的‘宝贝’。
那么，祂出现了，白薇又怎么会不来呢？
……
就在秦非努力对付祂的同时，地上也不断有粗壮的藤蔓向上升起，紧紧缠绕住那些触手，但很快被后者挣脱。
小丝靠在城墙上，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这次准备的种子只有这么多，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可对方的精神力量还是如此强大，强大到小丝觉得自己的努力只是在给祂挠痒痒。
这样下去，也许只能使用第二类种子。
小丝的脸上渐渐染上了少许疯狂之意，白嫩的小手刚要伸进口袋里，却被一只手阻止。
“让我来吧。”
罗柏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摇头，语气很温和：“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
小丝的嘴唇蠕动着，缓缓摇头：“不，让我来吧，你不能……不能……”
“你这是什么表情。”罗柏失笑：“我不是要去送死，只是去帮帮秦非罢了。”
“真的吗？”小丝不敢相信，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罗柏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会，我会控制住自己。”
“真正的绅士，不会允许自己以那样肮脏的形态死去。”
听到他这样说，小丝仿佛放心不少，她不再勉强自己，而是轻轻靠在了墙头：“那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罗柏轻笑，抬起手抱了抱小丝，然后转身顺着城墙外的梯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怪物。
他的羽毛笔上，一根根羽毛缓缓脱落，漂浮在他的周围，慢慢幻化成一个个虚幻的罗柏。
这些罗柏同时做着一样的动作，双手之间有根根丝线缠绕着，将祂的触手笼罩在其中。
他们虽然不像秦非一样可以看到触手的具体形态，但是那样庞大的精神力出现在那里，基本都能感应的到。
只要向着那里攻击，就不会出错。
那些丝线将一根触手绞住，然后绷紧——
巨大的触手从中断裂，一颗颗眼球爆出血雾！
“嘶——”
正在另一根触手上的秦非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摇晃，祂因为疼痛发出刺耳的嘶鸣，震得他头脑一阵眩晕。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罗柏弄断一根触手的画面。
“队长就是队长，好厉害！”
秦非感叹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再次扎爆了几个眼球！
这些触手主要的动力来源就是那些眼球，这眼球就是那些蜗牛状的小怪物变换形体之后的状态。
可惜这些东西只有自己能看到，其他人只能大范围的攻击。
另一边，白黎也从城墙上跳下来，用火焰攻击着那些触手，肖远、陆明则、还有东宁城、落海城、流叶城的能力者，都纷纷用出自己的能力，试图阻止这个怪物侵入表世界！
祂似乎被这些‘虫子’的攻击弄烦了，所有的眼球同一时间闭上，然后再次睁开！
墨汁般的液体喷涌而出，淋了秦非一身，同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欲望汹涌而来。
他想拥有这世界上最美的美女，想要吃到最可口的食物，希望所有人都赞美崇拜自己，想要住在最豪华的宫殿，拥有最崇高的地位……
这本不是秦非心中所想，但是这墨汁一样的东西，就仿佛能将人的欲望放大无数倍。
他有些痛苦地抱住头，被触手从空中甩落，好险才没有受伤。
其他能力者的情况甚至还不如他，落海城的一个感知系能力者当场失控，化为一堆蠕虫。
生态部的战士们全副武装在旁边戒备着，那蠕虫刚一出现，他们手中的火焰喷射器就发出了炫目的光，将那些蠕动着向四处爬的虫子统统烧焦。
“为什么不用粒子炮……”秦非忍住心底的欲望，扭头问道。
罗柏的帽子已经不知道丢去了哪里，燕尾服凌乱不堪，微卷的灰色短发紧紧贴着他汗湿的额头。
“这里的人太多了。”罗柏解释着：“后面就是工厂区，人还没有撤走，现在开炮，恐怕会死上万人。”
“所以，我们还需要坚持，对么？”
“对的。”罗柏轻轻点头，望着裂隙后面的方向：“最少要再坚持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
秦非苦笑着，他现在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想要疯狂的宣泄出去。
肖远艰难地举起手枪射击，他的运气还不错，射爆了两颗眼球。
但那把枪里的子弹已经全部打空。
“队长，如果还有下次，麻烦让那些老头子多配点子弹，真是坑死了……”
肖远丢了枪，蹲在地上满脸潮红，紧紧捂着裤裆生怕出丑。
“一定，一定。”罗柏呵呵笑着，抬头看向裂缝。
秦非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狭窄的缝隙陡然被撑大，一颗硕大的、光溜溜的脑袋从里面钻出来。
它张开无牙的嘴，吐出一个人来。
第八十章 半机械白薇
那人影蜷缩着，蛇尾绕着身体转了两圈，尾巴尖勾起两缕红发。
她浑身湿哒哒的，像是刚刚被母亲生出来的幼儿。
“小薇！”白黎失声叫着：“她为什么可以肉身进入里世界？！”
这个问题恐怕无人可以解答。
白薇已经睁开了眼睛，漠然地看着下面。
那双和白黎如出一辙的红眸里不见丝毫感情，只有机械般的冷漠。
她仍是赤果的，那白嫩的身体仅仅是露出一个肩膀，就能勾起人心中无限的欲望。
红发轻轻飘扬，她宛如圣女，蛇尾点在了一根触手上，然后微微俯下身，张开小嘴。
嘴巴里锋利的牙齿宛如尖刀，刺入了触手上的眼球中。
她贪婪地吮吸着眼球中的脓液，脸上的表情满足而贪婪。
但除了秦非，其他人眼中的白薇，就像是趴在了空中，长发披散，表情扭曲如恶鬼。
“小薇，小薇……”白黎泪眼婆娑，毫不犹豫地从眼睛中召唤出两条小小的火焰，直奔白薇而去。
如果这里的一切死亡和不幸都是由她妹妹造成的，那她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小小的火龙毫不起眼，但是威力却无比惊人，它将触手烧了一个大洞，直奔白薇而去！
然而白薇只是微微动了下尾巴，就将火苗悉数挡下。
白黎的全力一击，仅仅在白薇的尾巴上留下了浅浅的灼痕。
“姐姐，你的力量太弱了啊。”
白薇立起尾巴，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将她的上半身暴露无遗，引起下方已经被六欲控制住的人群一阵骚乱。
但她却丝毫不在意。
“以前是你照顾我，现在不如让我好好照顾照顾姐姐吧！”
白薇一边笑着，一边甩动尾巴卷住了白黎的腰。
那尾巴越收越紧，鳞片微微张开，里面露出一只只小眼睛，那些眼神里满是贪婪！
她的尾巴，简直和那些灰绿色的触手如出一辙……
秦非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强忍着眩晕感和时不时涌上心头的强烈欲望，拽住了白黎的腿。
那滑腻的触感让他想入非非，身上有了一些反应。
秦非心里暗暗叫苦。
在战斗中出现这样的情况纯粹是扯淡，但是在那墨汁的影响下，一点点小小的旖念会被放大无数倍。
好在白黎被卷在上面，看不见此刻秦非的状态。
白薇的尾巴越收越紧，而白黎在用出了那两道火焰之后，身体有了短暂的虚弱期，她只能伸出手释放一些普通的火焰，试图攻击白薇。
但普通的火焰根本不起什么作用，白薇甚至没有躲闪，任由那些火焰燃烧。
她身上缭绕的黑雾被灼烧的冒出股股黑烟，但很快就有更多更浓郁的黑雾从裂隙中冒出来补充。
白黎这是在用自己的火焰和整个里世界的黑雾对抗！
结果可想而知。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双眼圆睁，满脸痛苦。
“放开她！”秦非怒喝一声，手上一用力，借着白黎的腿跳起来，匕首狠狠扎在白薇的尾巴上。
噗嗤一声，那连火焰都无法穿透的尾巴，此刻却被一柄小小的水果刀刺入，墨绿色的血液喷簿而出。
“啊——！”
这小小的伤口仿佛一个开关，唤醒了白薇身体中的某些部分，她的表情出现了剧烈的变化，时而绝望，时而狰狞，像是两个人在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姐姐，你……你快走！”
有微弱的声音从白薇的口中传出来，但随即，她脸上的痛苦神色就被狰狞所取代，似乎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
尾巴松开，白黎从空中坠落，被罗柏用丝线控制着缓慢落地。
秦非也轻巧地落在地上。
他手中的水果刀已经留在了白薇的身体里，伤口不断刺激着白薇，她在半空中剧烈地挣扎着。
而此时，那些灰绿色的触手一根一根从裂隙中伸出连接在了白薇的背上。
一根，两根……直到上百根。
密密麻麻的触手拥挤在白薇身后，像是一堵厚重的墙壁。
白薇眼中的痛苦神色在一点点消失，她挣扎的力度也在慢慢变弱。
哗啦啦——
就在这时，秦非的耳朵微微一动，随即他看到了白薇那被自己扎破一个洞的尾巴上，有小小的齿轮在转动。
伴随着这个声音，她尾巴上的鳞片缓缓脱落，露出里面的机械骨骼，一只只眼睛密布在钢铁骨架上，显得怪诞而惊悚。
而白薇的整个下半身已经彻底消失，只有冰冷的机械承托着她。
白黎已经泪流满面，她浑身颤抖，看着已经被改造的不成人型的妹妹泣不成声。
这些畜生！
白薇被抓走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们怎么忍心下手！
机械仍在转动着，那些灰绿色触手上的能量在一点点转移到白薇的体内。
很快就有一根触手干瘪萎缩，掉在了地上。
除了秦非，无人看到。
“不好！”秦非叫道：“他们要用白薇来承载六欲的力量，让它真正降临表世界！”
在这一瞬间，秦非的大脑轰地一声，看出了共和基金会这些人的目的，然后感到出离的愤怒！
共和基金会，和互助会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一个是利用信仰来骗人，用他们的精神力来饲养邪神，再培养一个容器接纳神的意志。
而另一个，则是将实验体改造成不人不鬼的机械生物，然后将邪神的力量注入到实验体体内。
人命在他们的眼里好似蝼蚁！
只因为里世界的污染源，也就是这些邪神，无论祂们的精神量级有多大，要想长时间停留在表世界，就必须要有一个血肉铸造的承载体！
秦非看着不人不鬼的白薇，想到了自己脖子上、罗柏脖子上的刺青，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浇灭。
这一刻，他不再顾忌爷爷，他只想将这一切都毁灭！
哗啦啦——
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却不是来自于白薇，而是秦非自己！
秦非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
第一次觉醒时看到的那惨白的实验室，每次使用基因锁时听到的那个怪异的锁链声，想到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一次又一次的巧合……
“我不想再做这个傀儡……”
“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第八十一章 我来
秦非原本深灰色的瞳孔此刻已经几乎被血色取代，他的身体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他准备不顾失控的风险，强行开启基因锁！
能开到什么程度就开到什么程度，要尽自己所有的能力阻止祂降临！
此刻秦非心中想的不是什么拯救世界，而是不让基金会得逞！
不甘心！不愿意！
绝对不能让他们的计划成功！
……
一双冰凉的手从身后抱住了他。
白黎把脸埋在秦非的后背，深吸了一口气。
那外套已经沾满了灰尘和秦非的汗水，味道自然不会好闻到哪里去，但是白薇却很是留恋。
她红色的短发凌乱着散在肩头，脸上挂着泪珠。
秦非转身，与她四目相对。
四周是阴惨惨的黑雾，远处还未疏散的人群尖叫着，地上满是灰白色的尸块，刚刚失控的那位同事还在燃烧……
白黎的脸上满是灰尘，她的头发许久没有打理，已经垂在了肩头，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这个长度削弱了她原本凌厉而张扬的气质，让她显得有些柔弱。
自从认识她以来，白黎好像从没有表现出和她外表相匹配的御姐气质。
“你又哭了。”
秦非伸手替她抹去了泪水。
白黎的红眸定定地看着他，表情满是决绝。
“这次让我来吧。”她轻声说着：“上次是你的爷爷，你是英雄，拯救了大家……”
“这次，是我的妹妹，所以，换我来吧。”
她说完，踮起脚尖，在秦非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让秦非如遭雷击，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怀中的人已经飞快离开，头也不回地奔向白薇！
“不……不！！！”
秦非猛地回头，飞身而上。
然而已经晚了。
白黎已经高高跃起，抓住了白薇的尾巴。
她也是和卢九哥学过格斗技巧的，攀爬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很快，白薇也借力跳起，却没有攻击白薇，而是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她！
“小薇，对不起……”
她低着头，在白薇耳边轻声说着。
一滴泪从眼角滴下，落在了白薇的肩膀上。
原本雪白的肩膀此刻已经被机械所覆盖，泪水滴在上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那滴泪水如此滚烫，刺激的白薇身体微微一颤。
她茫然地抬起头。
“姐姐？”
“嗯。”
白薇的眼里也流出了泪水，她伸出手掌，看着上面覆盖的机械，有些自卑，有些害怕，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覆盖在白黎背上。
她的记忆和已经支离破碎的理智渐渐回笼。
这些年来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像是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放映。
白薇越来越恐惧，身体都在颤抖着。
身后灰绿色的触手仍在向白薇输送着能量，然而，恢复理智的白薇已经不再控制身上的机械，那些能量被输送进来，又马上逸散。
“姐姐，我好害怕……”
白薇猛地啜泣起来，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没有了狰狞的神色，只剩下恐惧和难过：“这些，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白黎轻轻抚摸着白薇的头发，轻声安慰：“姐姐知道不是你做的。”
“小薇一直是个好孩子，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呢。”
白薇泪眼婆娑：“可这都是我的身体做的！”
她说着，低头看向自己那布满了眼睛的机械蛇尾，脸上满是厌恶与恐惧。
她身上百分之七八十的地方都已经被机械所取代！
“是啊。”白黎没有否认，她松开了白薇，认真看着妹妹的眼睛：“小薇，爸爸是不是一直教育我们，做错事要承担责任。”
白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乖巧地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稚气的笑容。
白黎也笑了，她从腰间拿出一柄匕首，眼中再次喷涌出火焰，覆盖住匕首。
这次的火焰带着妖艳的紫色光芒，蕴含了她身体里所有的能量！
她抓住那把匕首，轻轻扎进白薇的胸脯里。
白薇没有抵抗，也没有喊痛，而是轻轻抱住了白黎。
“姐姐，我好想你。”
“我也是。”
……
秦非看着天上的一幕，看见白黎将匕首刺进白薇的胸膛。
白薇心跳停止的一刹那，蛇尾掉落，她的身体四散纷飞。
灰绿色的触手变得狂暴，它猛地卷起白黎和白薇剩下的身体，缩回裂隙中！
“白黎！白黎！”
秦非疯狂吼着，脸上有什么东西滑过，凉凉的。
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热，心脏剧烈地跳动！
砰！
砰砰砰！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让他有种窒息般的难受。
秦非闭上眼睛，使用了寄生！
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
旁边的罗柏伸手想要阻拦，可是肉体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精神力的蔓延。
秦非的意识再一次被混乱和疯狂所笼罩。
他的精神力几乎一瞬间就被击溃，只剩下微弱的一丝还在苦苦坚持……
只要找到白黎……
眼睛、鼻子、耳朵都有鲜血流出，秦非痛苦地倒在地上，嘴里发出一阵阵不似人声的嘶吼。
这一根，不是，那一根也不是……
他一点一点的找着，希望能找到那根卷走了白黎的触手。
微弱的精神力像是小小的礁石，抵抗着汹涌的浪潮。
终于，在即将溃散前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白黎！
她正身不由己地随着里世界的浓雾飘荡着，满脸痛苦，白薇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些零散的机械碎片漂浮在周围。
“白黎。”
秦非用尽所有的力气，向着那道身影发出一声呼唤。
白黎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那原本令她无比恐惧的触手此刻竟然微微颤抖着，上面的眼睛流出浑浊的泪水。
她脸上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一颗泪珠滑落，随着风飘到了触手上。
“傻子。”她哑着嗓子，低声说着：“不要来找我……”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已经顺着悠长的通道，落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秦非精神力崩溃的最后一瞬间，他看到了那里的景象。
从没见过的高楼，干净的路面，灿烂的阳光，路边的蛋糕店都仿佛开着一层柔软的滤镜。
‘相聚时光甜品屋’。
……
秦非将最后一点精神力撤回来，瘫坐在地上，疯狂地笑着！
奈斯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站在了他肩膀上，伸出舌头将秦非脸上的泪水舔掉，然后小声在他耳边道：
“去找她吧，喵。”
第八十二章 又见小杨
“嗯。”
秦非收住了笑容，神色认真：“我会找到她的。”
罗柏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奈斯的猫头，又摸了摸秦非的头发。
嗯，毛茸茸的触感还有点像。
“很快就结束了。”
秦非也抬头看着那道裂隙。
表世界和里世界本就存在着无法逾越的壁垒，这是规则使然。
这样大的裂隙，除非表世界有像镜厂那样稳定的接入口，否则很快就会消失。
而六欲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灰绿色的触手仍然在疯狂地摆动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附近的普通人已经全部撤走，没有了白薇作为承接的载体，祂也很快就会消失。
高高的城墙上，粒子能炮已经架了起来，对准了那不可名状之物。
……
秦非从地上站起身，准备跟随大家一起撤离。
这次寄生他的精神量级已经高了不少，再加上也没有试图读取控制祂的身体，只是感应着触手，所以虽然仍然受了重伤，但是秦非还能勉力支撑着。
要活下去，还要去找到白黎。
他向前走了两步，忽然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条灰色的线，不由顿住脚步。
等他看清了那是什么，心头猛地一颤！
那是人！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
他们双目无神，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地向着这里走来。
已经没有阻拦的人，或者说，派去维持秩序的城卫厅成员也已经被控制着，身不由己地跟着大部队向着这个方向进发。
……
冯朗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握着智眼的手有些颤抖。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局长，粒子能炮已经准备就绪！”
“停下！停下！你们想害死我吗？！”他大吼着，一脚踹飞了那个前来报信的小战士。
后者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地爬起来，也顺着冯朗的目光看向远处。
成千上万，或许更多的人出现了。
他们缓慢但是目标明确地向着这个方向走来，遇到过不去的障碍，就用人肉搭起梯子，数不清的人在路上丧命，活下来的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但他们没有意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裂隙，脚下不停。
不断有人死去，又不断有人加入。
……
“叔叔。”
突然有稚气的声音几乎贴着秦非耳朵响起。
他头皮一麻，低头看去。
只见一个小男孩正拽着他的裤腿，抬头看着他。
硕大的头颅，黑黢黢的皮肤，身上穿着满是脏污的条纹衫和一条短短的牛仔裤。
他的面容让秦非感觉到有些熟悉，他心头一跳，轻声问道：“……小杨？”
那小孩咧嘴一笑，表情有些诡异：“是啊，嘻嘻……”
“小杨，回来了。”身边又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秦非猛地转头，才发现自己另一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驼背老头，他咧嘴笑着，污黄的牙齿参差不齐，浑浊的老眼正看着自己腿边的小孩。
自己连这两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都不知道！
秦非感觉毛骨悚然，他轻轻拨开小男孩的手，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
已经变成怪物的小杨也没有在意，他嘻嘻笑着，跑回了老头旁边，从那老头背着的包里掏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
鲜血顺着他漆黑带褶的皮肤向下蜿蜒，诡异而惊悚，
“你是谁？”秦非看着那老头。
他对这个人有模糊的印象，自己绝对见过他，但是现在却完全想不起来。
这很奇怪，因为觉醒之后精神力大增，记忆力都会变得比正常人强上好几倍，如果真的留有印象那不可能会忘记。
“老屠，没想到你也来了流叶城。”
罗柏向前踏了一步，和秦非并肩站在一起。
想起来了！
这是上次在陈旗镇的时候，那几个互助会的成员之一！
他在那一战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现在又出现在了这里。
在他主动出现之前，没有人能够记得他。
远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来到了城墙下，他们静静地站立着，看着天上巨大的裂隙，开始顶礼膜拜。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狂热的神色，他们不约而同地跳起癫狂的舞蹈，向着那灰绿色的触手献祭自己的生命！
秦非看到无数淡淡的虚影从他们头顶升起，补充着祂断裂的触手，很快，又有新的触手生成，上面带着粘液的眼睛睁开，冷冷地看着下方的人群。
“呵呵，东宁城不好混啊，带着孩子来流叶城讨口饭吃。”那驼背老头砸吧砸吧嘴，掏出一根烟斗叼在嘴里点燃。
带着腥气的烟草味弥漫开，让秦非有一点反胃。
他第一次抵触香烟的味道。
“所以，这一次你不打算跑了？”罗柏已经握住了羽毛笔，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老头。
“这不是废话么。”老头深吸一口气，将眼烟圈吐在了罗柏脸上：“如果我想跑，你怎么可能记得住我；如果我想跑，这些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犹如枯木的手指向人群，脸上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这些，可都是我主的信徒……”
“那个，你们的主不是那个大眼球么？”秦非在旁边打断了一下，有点懵：“信仰还能随便换的？”
驼背老头哈哈大笑，笑的前俯后仰，秦非几乎以为他要直接背过气去。
“当然能。”他疯狂笑着：“谁给我力量，谁就是我的主！”
“不过是一群活在下水道的脏东西罢了，见不得人的蛆虫。”罗柏淡淡说道，看向老头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少特么在这装了！”老头咳嗽两声，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你呢？你也不过就是一个被人控制的傀儡而已！”
“傀儡系能力？哈哈哈，傀儡控制傀儡，真好笑，哈哈哈！”
罗柏捏住羽毛笔的手指有些泛白，深蓝色的眼眸蓄满怒火，似乎马上就要出手。
而天上的裂隙中，此刻又生长出一根硕大的触手，那触手直接连接在了驼背老头的后背上。
无数人祈祷奉献上的精神力传送给他，他的身体慢慢变得挺拔，脸上的皱褶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头发也变得黑亮而有光泽，那双浑浊的眼睛渐渐充满血色。
然而这种变化却只浮于表面，皮肤仍然有纹路，只是被强行撑开，新生长出来的头发依然泛白干枯，老屠就像是被强行吹起来的人体气球，浑身充斥着不属于他的力量。
“你何必呢？”罗柏丝毫不怕，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样的力量你只能拥有片刻，代价却是生命。”
“哈哈，你懂什么？！”老屠大笑着，感受着自己这具‘全新’的身体。
“以后？我为什么要想以后？”
“现在，我就是神！”
第八十三章 新的承载体！
“嗤——”
罗柏不屑地嗤了一声，然后果断拉着秦非后撤。
嘴上虽然不屑，但是身体却很诚实。
老屠现在精神量级高的可怕，秦非感觉中，他已经达到了2500左右，几乎可以媲美上次那个不完全体的眼球邪神，现在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秦非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多少还手之力，除了基本的感应之外，其他能力都无法使用。
“现在要怎么办？”秦非低声问。
老屠弄了这么多人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但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生态部投鼠忌器，粒子能炮到现在也不敢开火。
而且还有一个小杨在旁边虎视眈眈。
上次在西子湾小区最后见到小杨时，这个孩子已经死去多时，但尸体却在最后关头被那大头婴儿带着一起离开。
当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自顾不暇，还要带走尸体，现在看来，他们甚至连尸体都要利用……
想到这里，秦非突然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憋闷感，这种情绪甚至将六欲施加的影响都尽数压下。
如老杨一家这样的普通人，只能任人摆布。
他突然想起老杨临走的时候和自己说的话。
“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知道，连我老婆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我都不配知道！”
“我们，活着都不配，死了更不配！”
……
真的不配么……
他们凭什么，可以随意支配小杨的生命，就连这孩子死后，尸体都不放过！
秦非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在逐渐加快，血液疯狂流动，他的太阳穴一股一股地跳动，燥热感传遍全身。
“秦非，冷静一点，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罗柏在旁边低声提醒着，惊醒了秦非。
他悚然一惊，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有了想要毁灭这一切的冲动情绪。
濒临崩溃的理智就如同一根紧绷的弦，稍加撩拨就会断掉。
不行，不能这样……
冲动是魔鬼，自己现在拼尽全力也许可以干掉他们，但是自己有很大的可能会失控……
还要去找白黎……
冷静……
冷静……
老屠冷冷地看着罗柏和秦非向后撤，没有阻止，不过看到秦非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之后，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但他也没有过分纠结这些，而是弯腰将小杨抱起，高高举过头顶。
裂隙已经在慢慢变小，纵使那些被控制着来到这里的人给祂提供了更多的精神力，但是终究抵抗不住既有的规则。
毕竟，就连人命都那么卑微，他们微弱的祈祷又算得了什么？
小杨咯咯笑着，小手向上伸出。
他的外表早已人鬼不分，只剩下了大概的轮廓，黝黑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小孩的童真，只有邪恶和疯狂！
还未彻底缩回去的两根触手试探着，和他的小手触碰。
力量顺着那接口疯狂涌入！
罗柏脸色一变，挥舞着羽毛笔，再次将那些羽毛幻化成傀儡，丝线绞住那根触手，将它击溃，
但是越来越多的触手重新伸出来。
罗柏的攻击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逐渐被疯狂的人群包围，触手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而秦非只能拿着肖远刚刚扔给他的匕首，一次次将逼近的人群逼开，好给罗柏更多的发挥空间。
六欲感觉到了新的承载物，祂还要再试一次！
裂隙下面失去理智的人群围成一个大圈，跳着癫狂的舞蹈，他们将衣服脱下，最原始的身体舞动出最触目惊心的动作，嘴里怪异的嚎叫声连成一片。
那声音根本不像是人类的语言，更接近于野兽本能的嘶吼！
他们自由狂野，互相攻击着，肆意杀戮着，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汇聚成一片小小的湖泊。
邪恶的火焰在燃烧，所有道德、秩序律法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灰绿色的硕大触手在这种疯狂的祭祀氛围里开始变得异常兴奋，祂肆意杀戮着，而那些狂热的信徒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
“我们伟大的主啊！”
他们疯狂地喊着，高举双手，希望神明收割走他们的生命，带他们前往永恒的国度。
……
“疯了，都疯了……”
冯朗被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吓得双腿发抖，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几步。
……
中控室里陆陆续续走出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生态局高层，他们面罩之下的脸有些扭曲，那是极度惊骇之下的本能反应。
吴教授原本一片漠然的脸上，淡定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开炮吧！现在就开！”他的嗓音都有些尖利。
不用他说，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那小孩正在被裂隙里渗透进来的的力量污染。
一旦污染完成，这个孩子可能会让流叶城彻底变成死城！
“吴教授！你自己说的，互助会最近没有什么动作，这就是你说的没动作？！”
冯朗指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愤怒地吼着：“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下面这些是什么？！”
吴教授一把年纪，冯朗和他儿子差不多大，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让他脸面全无，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就连原本惊恐的情绪都被压下去几分。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推卸责任又有什么用，不如当机立断，现在就将那小孩弄死！”
“不然，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现在就开炮！”
冯朗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发泄了一下情绪，看着下面的人群，嘴唇轻轻哆嗦着，始终无法开口。
这么多人……
大雾霾降临之后，全球人口数量锐减，每年还有数不清的畸形儿，怀孕率越来越低……人口已经成了无比宝贵的资源。
毕竟，再繁华的城市也需要人来建设和维持。
在这一点上，作为下域E-32的中心城，流叶城已经做到了最好，拥有着最庞大的人口基数。
足足五十万人！
可现在，城墙内侧的被污染者粗略估计不低于两万。
在重重迷雾之后，还有无数的人正在前赴后继地赶往这里。
生态部、城卫厅所有的人手都已经派遣出去，城邦政府也出动了大批军队在外围支援。
但是这些人不是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里，就是被同化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现在开炮，那损失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冯朗扭头看了一眼，从上域特意申请下来的高阶污染监测器上面正显示着触目惊心的数字：5000。
那条曲线甚至越来越高，高到让他都有些窒息的地步。
污染量级提升的太快了，虽然他们有短暂的迟疑，但其实从那群人出现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短短五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污染量级翻倍！
“粒子能炮，还能杀死祂吗？”冯朗喃喃道。
然而这个问题无人可以回答，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右手一挥：“开炮吧！”
第八十四章 小丝失控
“等一等，让我试试。”
一只小手按住了他，清甜的嗓音里满是坚定。
冯朗的手挥到一半，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处，呛得他咳嗽了几声，才有空去看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很面生的少女，穿着华丽的长裙，层层叠叠的裙摆像是香甜可口的蛋糕，精致的蕾丝点缀其上，圆润饱满的珍珠闪烁着微光。
他很快回想起来这少女的身份。
东宁城过来支援的能力者之一，好像是叫小丝。
“你有办法？”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下面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罗柏好像都快要被那些疯狂的人群淹没，这女孩名不见经传，除了穿的夸张一点，也看不出和其他普通能力者有什么区别。
“你看看不就知道啦。”小丝抿嘴一笑，扬起手臂，将手中密密麻麻的种子洒下墙头。
下方正在奋力绞杀触手的罗柏脸色一变，抬头看去。
灰暗的城墙上，少女丝滑的秀发随着风四散飘飞，像是无根的浮萍在苦苦挣扎。
“小丝！停下！”
“不要那么紧张，总会再见的呀。”
小丝掩嘴轻笑，发动了能力。
黑红色的藤蔓从地上破土而出，那粗壮的枝干甚至连合金板都能轻易刺穿。
它们疯狂地生长着，代价则是周围狂欢的人群如被收割的麦草一般一片片倒下。
饱引鲜血的藤蔓生长的更加迅速，很快就缠绕住了老屠的身体。
后者的身体骤然从空气中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脱离了藤蔓的钳制。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墙头，看着那个在鲜血和烈火中仍旧纯洁如一朵百合的少女。
“哈哈，有意思！”他大笑着，粗粝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难听：“罗柏，你真是浪费啊，如果我是你，就将你身边这个小子，还有城墙上那个女孩全部制成傀儡！”
“这么好的人选你不用，反而将自己的精神体分割炼化，平白削弱自己。”
“该说你善良，还是蠢呢？哈哈哈哈……”
他一边疯癫癫地笑着，一边嘲讽着罗柏。
罗柏没有理会他，藤蔓将附近的人群清理了一大半，甚至还能勉力和那灰绿色的触手战斗着，逼得老屠不得不带着小杨不停闪躲，仪式有了短暂的中断。
原本岌岌可危的局势，因为小丝的加入瞬间变得胜负难定。
他抬头看着墙头的少女，脸上满是疼惜之色。
可是这一幕小丝却并没有看到。
她低着头的身影渐渐变化为一颗粗壮的树干，红黑色的树皮像是由无数张人脸扭曲而成，上面长满了各种凸起和斑块，粘液顺着她的身体不断流淌，纷飞的发丝变成一根根枝条在空中摇摆……
她失控了！
高墙之上的战士已经将武器对准了这个新出现的怪物，对他们来说，裂隙中的怪物看不见摸不着，反而是这个突然失控的少女更加让人害怕。
“不要伤害她！”有东宁城随队的工作人员上前阻拦，拼命喊着：“她会恢复的，给她一点时间！不要看她……”
然而已经有人忍不住将目光锁定在了小丝的树干上，扭曲的树皮仿佛张开了大嘴发出无声的尖叫。
那人双眼发直，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落，脖子以下的部分变成枝条连接在了小丝的身上，满脸痛苦之色的人头成为了树上的一颗果实……
冯朗面色扭曲，他的过滤面罩效果比较好，所以即使目睹了小丝失控的一幕，也只是感觉有些眩晕。
他连忙移开了目光，坚定地下令道：“烧了她！”
“你们不能这样！她刚刚帮了你们！”那名工作人员仍然在大喊着，然而没有人听她的话。
剩余的战士毫不犹豫将武器对准了伫立在墙头的小丝。
呼——
火焰在她身上熊熊燃烧。
小丝的脸庞已经全部被树皮覆盖，变得丑陋而恶心，她身上精致繁复的洛丽塔裙子在这样的高温下变成灰烬。
那样灼热的火焰里，她仍旧一动不动，面对着罗柏的方向静静伫立。
“傻孩子……”
罗柏笑着摇摇头，他将西服外套脱下扔给秦非，身上只剩下雪白的衬衫。
那样洁白的颜色让秦非觉得有些刺眼。
“队长，不要冲动啊！”秦非有些着急：“小丝还可以恢复的！”
“恐怕不能了。”罗柏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有些可怕：“白黎不知道，其实她从来没有恢复过。”
“你知道她为什么总要穿着长裙吗？”
秦非摇摇头。
“她第一次动用能力，是在13岁的时候。”罗柏的声音里带着怀念：“那时她为了自保，动用了第二类种子，将歹徒杀死。”
“代价是双脚上的皮肤永远变成了树木。”
“我将她带回了生态部，却没有保护好她。”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都是为了我，她使用了能力。”
“她长裙下面的身体，胸部以下的皮肤都变成了树皮。”
“这是第五次了。”
罗柏说着，深蓝色的眼眸里流出一滴泪水：“她没有机会了。”
秦非嘴唇抖动着，看了看墙上燃烧的树人，又看了看罗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黎虽不知落入何方，自己却仍有机会可以寻找。
可小丝失控了，又要怎么挽回？
奈斯不知道从哪蹦出来跳到了罗柏肩膀上，黑色的猫身满是血污，原本油亮的皮毛变得肮脏不堪，刚才的战斗里，它也一直在帮忙吞噬那些触手上飞出的小怪物。
只是那数量太多太多了，吃到想吐仍然吃不完。
他伸出舌头舔着罗柏的脸颊。
同样灰头土脸的肖远、陆明则还有一名秦非不认识的同事都凑了过来围着罗柏。
可他明明记得应该有两名同事……
牺牲了么……
……
罗柏看着身边围绕过来的人笑了笑，他单手拎起奈斯的后脖颈，将它扔到了秦非身上。
“奈斯，以后不要再偷吃鱼罐头了，你再胖都跳不动了。”
“肖远，你也该找个姑娘安定下来了，老大不小了……”
……
“秦非。”他最后看向了秦非，脸上的表情平静而温和：“控制自己，做好自己。”
“不要忘了我以前和你说的，不要逾越底线。”
秦非眼睛再次被泪水糊住，他甚至有些看不清罗柏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依旧温暖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拉住了罗柏的胳膊。
“我来吧！”
第八十五章 丝线娃娃
秦非说完，没有等罗柏的回复，而是直接强行开启了基因锁。
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有些发黑，他只能死死盯着那个目标。
小杨。
周围的人群仍然在跳着野兽般的舞蹈，他们拥簇着、膜拜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灰绿色的触手正在一根一根融入小杨的身体，他的血管一根一根暴起，狰狞地蜿蜒在身体表面。
互助会，基金会……
秦非想着这些，只觉得自己身边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阴影始终不离自己的左右。
【基因锁已开启25%】
【基因锁已开启28%】
……
【基因锁已开启30%】
【基因锁已开启38%】
“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已经向前走了两步的罗柏猛然回头，一把拉过秦非！
秦非茫然地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中已经没有了眼瞳，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细小的蠕虫在眼球中扭动着。
他的身体也像是蜡烛一样开始慢慢融化，黑色的碎发犹如浓重的墨汁，顺着脸庞向下流淌。
“你知道你背负着什么责任吗？！不要任性了！”
罗柏吼着，摇晃着秦非的肩膀，愤怒不已：“048！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你怎么能放弃自己！停下！停下！！”
希望……？
明明，感受到的都是怎么挣扎也摆脱不掉的阴谋与宿命。
希望在哪里……
秦非感觉很痛苦，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基因锁。
【基因锁已开启39%】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可以到40%，到那时候，也许就能获得不一样的能力，就能结束这一切。
秦非的身边开始有狂涌的气浪，强大的精神波向着四周扩散。
奈斯不得不从秦非的肩膀上跳下来，向后退了几步。
罗柏见他没有反应，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
他开始伸手，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扣子。
每解开一颗，罗柏身上的气息就强盛一分，到了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气势甚至已经和秦非不相伯仲。
【基因锁已开启39.8%】
最后一颗扣子被解开。
罗柏的身体也开始扭曲变形。
无数丝线从他身体里生长出来，再反向将他包裹，很快就看不出他本身的相貌。
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有些来自罗柏的身体，大部分则来自周围的人群。
被抽掉丝线的人无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像是提线木偶失去了摆弄它的丝线。
但这些人此刻已经无关紧要。
……
另一边，老屠放下了手臂，上方的小杨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凭空站立，他也就结束了自己的第一步工作。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些人破坏最后的仪式。
在东宁城的时候，东躲XZ，偷偷在地下发展教会，每天都过的很憋屈，而来了流叶城之后，不仅可以得到老伙伴基金会的鼎力帮助，甚至就连生态部那边也有人照应。
到如今，甚至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行最后的神降仪式！
看着城墙上那些脑满肠肥的高层气急败坏的样子……
爽！
真爽啊！
老屠疯狂地笑着，他的身影宛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冲向罗柏和秦非的方向。
一个也好，两个也罢，今天终将成为神的点心！
……
……
此刻的罗柏，身体已经暴涨到三四米高，他犹如一个巨大的布娃娃，已经看不出人类的样子。
而秦非也渐渐感觉到有些吃力了。
明明就差最后的0.2%，可这一点的差距宛如鸿沟。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水池，此刻的他只是在不断地扩大水池的容量，可里面却没有足够的水来填满。
开的越大，只会让水池越是干涸。
秦非感觉此刻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他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让他烦的恨不得一拳打碎！
他轻飘飘地挥出了拳头，直接轰上了远处飞奔过来的身影！
轰隆——
老屠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直接倒飞而出，却在半空中被根根丝线拦住！
那是旁边的丝线娃娃，它也伸出了手掌，掌心有无数丝线冒出，一根一根连接在了老屠的身体上！
“你们……你们疯了吗？！”
老屠疯狂地喊着：“罗柏！你疯了吗？！你这是在找死！”
丝线娃娃动了动，罗柏的声音闷闷的：“你不也一样在找死？”
老屠一时语塞。
为什么，这两个人比祂的信徒还要疯狂？
他看着那诡异的娃娃，又看了看如同蜡人一样正在融化的秦非，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到底……谁才是主的信徒？！
“谁会信那种恶心人的东西，也只有你了。”
秦非的声音不知道何时在他耳边响起，他听到了老屠的心声，忍不住开口反击。
老屠猛然回头，同时发动了能力，身影在空中慢慢变淡。
然而，因为罗柏的丝线，这个过程终究是变慢了许多。
秦非抓住了这个机会，双手捉住老屠，然后没有给他机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他撕成了碎片。
每一块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完美的拆解下来。
老屠惨叫着，不停用能力干扰秦非，试图让他忘记自己。
但，怎么可能忘记呢？
秦非咧嘴笑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纯熟，从双腿到腰腹，再到双臂，最后是那颗头颅。
他仿佛把心中无限的戾气都发泄在了这单方面的虐杀当中。
不知何时丝线娃娃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秦非，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也让人有种莫名的哀伤。
【基因锁已开启39.9%】
“可以了。”
罗柏说道，伸出手，用丝线阻止了秦非继续拆解老屠的头颅。
后者早已经断气，只剩下一堆血肉在地上蠕动着，皮肤慢慢皱缩，身体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重新变得苍老。
秦非的理智渐渐回笼，他抬起头，看着那娃娃，轻声问道：“为什么？”
我不是已经开启了基因锁了吗？
我已经解决了老屠，解决小杨和六欲也不在话下。
为什么，你还是要解开最后一颗纽扣，拿掉了那保命的抑制器？
丝线娃娃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秦非的头顶。
“本该我做的。”他说。
“我是队长啊。”
“而且……小丝还在等着我呢。”
娃娃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向前纵身一跃，无数的丝线如同密密麻麻的蠕虫，直接覆盖住了灰绿色的触手。
第八十六章 罗柏的礼物
娃娃身上的丝线在飞快溶解着，每溶解一根，那触手上就会消失掉一小块。
触手上面的眼睛一颗一颗爆掉，原本沾满粘液的表皮变得坑坑洼洼。
触手很大，直径恐怕超过了十米，每一根丝线造成的伤害微不足道，但它们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一丝一丝地消磨着触手。
随着这个过程不断进行，丝线娃娃的体型也在慢慢变小，而六欲的触手在一根一根消失。
一根，两根……等到了最后，所有的触手都被拦腰切断。
祂在不停地惨嚎着，音浪如海一般，向着流叶城的方向狂涌而出。
下方的人群更加疯狂，他们的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嘴中喊叫出怪异的语言。
他们愤怒，疯狂，但又在这种力量之下，显得无能为力。
等最后一根丝线散去，原本丝线娃娃伫立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只余下一个淡淡的虚影漂浮在半空中，向着秦非微微点头，然后伸出了手。
城墙上，还在燃烧着的树人微微动了动。
树冠上同样走出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那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她脚步轻盈，踏着空中的灰雾，像是踏着宫殿里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向罗柏。
两双手搭在一起，如同王子与公主最终走向了婚姻的殿堂。
秦非瘫倒在地上。
杀死老屠已经用光了他最后一点力气，现在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有些费劲。
他的头脑有些不清醒，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在移动，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应到，头顶上方，那两道影子正慢慢地走向裂隙。
六欲在表世界的触手已经全部被丝线溶解干净，祂光秃秃的脑袋也缩回了里世界。
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小杨的尸体掉落下来，落入了仍旧疯狂着的人群中，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乱，但秦非甚至没有力气去看一眼，他只是徒劳地睁大眼睛，看着头顶。
两道影子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同时消失的，还有半空中那黑漆漆的裂隙。
“结束了吗……”
秦非心里想着。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悲伤，只有一阵空虚，像是大梦一场。
而梦，总是要醒的。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融入进他的身体。
干涸的土地得到了滋润，枯萎的树木灌溉了雨水，秦非空空如也的身体里，忽然开始滋生出精神力来。
那力量如同种子，破壳发芽；又如同根根丝线，在心里交织成网。
秦非坐了起来，拉开自己的衣服。
胸膛上，刚刚自己被砸到的地方，多了两个刺青。
那是两个手拉手的人偶，一个带着礼帽，一个穿着精致的裙子，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盈盈笑意，仿佛正对着秦非点头致意。
朵朵繁花在他们身后盛开，温馨又美好。
天上好像下雨了。
一滴，两滴……
最后化成了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秦非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这雨水中慢慢充盈起来，他感受着身体中新的力量，迟疑着站起来身。
一只小小的黑猫跳上它的肩膀，淋了雨之后的奈斯整个小了一大圈，它用湿漉漉的猫头轻轻蹭着秦非的颈窝。
“兄弟，你……还好吗？”
肖远的墨镜不知道丢去了哪里，他不敢睁眼看秦非，只能闭着眼睛，双手向前摸索着，样子有些滑稽。
秦非忍不住笑了，拉过他，手臂架在肖远的肩膀上拍了拍：“有队长呢，我能有什么事。”
“……”
肖远沉默了半晌，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我们有队长呢。”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尾巴处理掉。”
秦非深吸一口气，感觉疲惫的精神稍微有些恢复，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些疯狂的人群。
人群最中间，小杨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的外表依然恐怖，童装上沾满了血迹，硕大的头颅上面布满了青色的血管。
这是被六欲污染过的孩子，即使六欲已经离开，但他仍旧有着强大的污染能力。
看着秦非走过来，小杨抬起了头，漆黑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惨惨的笑容。
它忽然四脚着地，向着秦非飞快地爬过来。
秦非没有躲闪，只是伸出了手。
无数丝线向着小杨伸过去，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秦非感受着这奇妙的操纵感，在那些丝线之下，小杨的每一条肌肉，每一个关节，都仿佛能够听从自己的指挥。
他心念一动，小杨双手上举，费力地在身前比了一个心。
那张恐怖的脸扭曲着，长满利齿的嘴角留下涎液。
“呵呵……哈哈哈……！”
秦非被这滑稽的一幕逗得笑了起来，他前仰后伏，最后甚至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好笑。
真的很好笑。
这就是，罗柏最后的礼物么……
……
……
“Q先生！请停止攻击！”
城墙上，有人拿着扩音器向着这边大喊着：“如果你能控制，请不要杀掉祂，我们需要样本……”
秦非的念头一顿，正在做蛙跳的小杨停下动作。
他转头看着城墙上那几个全副武装的人。
那些散发着恐怖威能的粒子能炮，此刻炮口都微微对准了他。
“凭什么啊。”
“你们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秦非没有惧怕，他脸上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声音明明不大，却好似响在了城墙上每一个人的耳边。
冯朗的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他看了看身边已经变成焦炭的树人，又看了看原本丝线娃娃站立过的地方。
能力者……都是一群怪物！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没有考虑好应该用怎么样的态度去劝告秦非。
有人忍不住催促道：“局长……”
“……先好好安抚他，把那个小孩抢下来！”
“是！”
事情虽然基本上是解决了，可是死了这么多人，下面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冯朗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局长就要做到头了。
但，也不是完全的死局。
听说研究院那里正缺这样的研究对象，如果自己能够将这个已经被彻底污染的小孩送过去，说不定能让研究院出手保自己一把，再不济，也可以平级调动一下……
他的心里刚想了一半，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八十七章 找出二五仔（求订阅！）
“他……他又在干什么？！”
刚刚说话的人声音有些颤抖，伸手指着前方。
那些疯狂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突然之间静止不动，这种诡异的场景以秦非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
最中心那里，秦非单手掐住小杨的脖子，将它高高举起。
浓郁的黑雾从小杨体内扩散开，那是它污染的方式！
然而这些黑雾悉数被秦非吸收，补充着自己还未恢复的身体。
污染的传播被截断，周围的人从那种深度污染的状态慢慢摆脱出来。
大部分人直接昏死过去，倒在了地上，还有一部分精神稍强一些的人，两眼茫然地看着周围，对外界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都是被污染的后遗症。
秦非没有管他们，而是不停地吸收着小杨身上的黑雾。
基因锁慢慢被开启，加上罗柏和小丝赠与的能力，现在已经开到了29%。
……这样的速度如果被白黎知道了，恐怕会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吧。
秦非在心里默默想着，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六欲污染这孩子的时间不长，再加上他本身就已经死去，没有灵魂的肉体保存污染的能力相对要弱一些。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小杨身体中的黑雾已经被秦非吸收的干干净净，再无一丝残余。
他整个人也恢复了原本的样貌，硕大的头颅缩小成了正常孩童大小，身上爆起的血管也慢慢平复。
黝黑的皮肤重新变得粉嫩，只是这好气色很快消失，很快又变成了尸体的铁青色。
污染可以祛除，但是死去的人却不可能再复活。
……
秦非收回了掐住他脖子的手。将小杨的尸体抱住。
小小的孩子安静地在他怀里躺着，仿佛终于能睡一个好觉。
他原本紧皱的小眉毛慢慢平缓，嘴边也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秦非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城墙。
他抬头看着上面那些防护严密的高层们，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现在，你们还要吗？”
高墙之上，冯朗嘴唇哆嗦着，他看着那已经恢复正常的尸体，感觉自己心脏突突直跳。
完了……
全完了……
自己投靠研究院的计划，现在全都完了！
“你……你这是公然违命！”冯朗指着秦非，声音尖利：“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我们需要大量这样的样本去对抗污染，你现在就这么把他毁了！”
“我会向你们东宁城发函，要求严肃处置你！”
秦非把小杨的身体轻轻放在旁边，活动了一下重新变得有力的身体。
“随便你啊。”他无所谓地道。
随即转身看向身后跟着一起过来的东宁城众人：“罗柏队长牺牲了，现在我来做队长和流叶城交涉，大家有意见吗？”
“那必然没有啊！”肖远第一个同意，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
“喵，没有！”
“同意！”
……
秦非露出一个笑容，再次转头看着墙上的冯朗。
“现在，我就是东宁城支援小队的队长。”
“这次清理污染行动有非常多的疑点，我现在怀疑你们内部有人和互助会以及基金会有勾结！”
冯朗冷哼了一声：“信口雌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质疑上级部门的决定！”
“我还怀疑你故意破坏污染样本是另有居心！”
“带他们走！先关着，上面的命令没下来之前，不要放他们出来！”
“是！”
有士兵已经持枪从城墙上列队下来，但秦非仍然没有丝毫慌乱。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冯朗一眼，伸开双手。
无数丝线飘舞着，将那些士兵定在了原地。
“冯局长，我问你，你认识赵苒吗？”
冯朗一愣，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却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任何可以对标的人。
“你少扯这些！”他皱着眉，看着那些一动不动停在梯子上的士兵，脸上怒意更盛：“Q，我劝你最好放开他们！”
“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们。”秦非呵呵笑道，直接对冯朗发动了能力！
脑感，第二阶段的能力，可以影响对方的潜意识！
秦非的精神力轻松地穿透了冯朗厚厚的过滤面罩，刺探入他的大脑。
果然，这里有一处记忆被黑色的雾气紧紧覆盖着！
“看来也不是多高级的催眠，竟然没有将记忆删除，只是简单的遮盖。”
这样的轻微催眠，随着时间的推移效果会慢慢消失，到时候，这些人一样能想起来赵苒。
看来她的能力也有限，或者是压根不在乎。
秦非将那黑雾抹去。
冯朗的面罩后面的脸瞬间的变得苍白。
大量的场景和记忆重新在脑海中浮现，让他有一种针扎般的疼痛感，但他却顾不得去在乎！
赵苒！生态部内竟然混进了奸细！
他猛地回头，看向一直负责互助会相关事宜的吴教授！
而秦非也将精神力慢慢撤回来。
他已经将生态部众人的记忆全部恢复，对于那些曾经质疑过自己的高层，还顺便探查了他们的秘密。
很好，现在每个人有几个情妇他都知道了……
自然，也知道了谁才是那个二五仔。
想到这里，秦非的嘴角微微向下撇了一下，然后将外套一脱系在腰上，像一只轻巧的燕子，直接跳上城头。
生态部的大多数官员都刚刚接收到了大量信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非就已经直接到了他们面前！
他站在吴教授身前，看着这位老人，心里只觉得荒唐。
负责处理互助会的领导，竟然在暗地里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流叶城内城区黄花岭别墅群32栋。”
他淡淡地报出了一个地址。
吴教授猛地一抖，抬头看着秦非，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一栋房子，就将你收买了？”秦非自顾自地说着，继续探查着吴教授的记忆：“哦，还有三千多万的现金……哈，两个美女……和你孙女一样大，你可真不要脸！”
他每说一句，吴教授就抖一下，他很想开口辩驳，可却被秦非控制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看完了他的记忆，秦非松开丝线。
吴教授软软地瘫倒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第八十八章 阳光（求订阅！）
秦非的话，他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就在他问话的同时，生态部的纪检部门已经着手调查，很快就查出了那栋别墅的产权人，包括秦非说出来的一些其他信息，也都找到了对应的证据。
当这些数据摆在冯朗的面前时，他的脸色有些发苦。
没想到最狠的一刀来自于内部……
如果不是吴教授，互助会就不会有机会在暗中休养生息，并且发展了这么多下线，那么今天在那蛇尾女孩被解决之后，事情就差不多结束了。
后面不会出现这些疯狂的人群，不会出现那个小孩，东宁城的两个能力者也不会死。
他并不知道歌声和后来的六欲是两位邪神，只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了吴教授头上。
冯朗的双眼气的通红，将吴教授的面罩一把掀开，狠狠地在他脸上打了一掌！
“畜生！”
这一掌用了很大的力气，吴教授的嘴角慢慢沁出血丝。
他灰白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的褶皱明显，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冯朗打完一巴掌还是不解气，又踹了几脚，然后才喘着气挥手道：“带下去吧。”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之后对吴教授有什么样的惩罚，他这个负责人也必定要承担这个责任。
“等一等。”
秦非制止了上来拉人的士兵，提着吴教授的领子将他按在城墙上。
下方就是那些人事不省的被污染者，尤其是第一批被歌声污染的人群，在没有得到有效的心理治疗的情况下，发生了二次污染，大部分人承受不住，已经死去。
这其中，九成都是外城区的人，他们的生活最困苦，精神也最不稳定，一点点的污染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他们。
秦非想到了里世界中看见的小女孩、穷苦的男人……
想到了小丝，想到了白黎，想到了罗柏……
吴教授虽然不是直接的凶手，可他是最直接的罪人！
“呵呵……”
“他们遭受的痛苦，我会千百倍的还给你！”
秦非低声喃喃道。
再度使用了脑感，秦非没有犹豫，直接将在里世界经历过的十二种苦难人生的，悉数加给了吴教授！
然后，他细细感受着空气中的黑雾，安抚着其中哀嚎着的灵魂，将他们经历过的痛苦都一一加在吴教授的身上。
一人的痛苦，千百人的痛苦！
“啊——！！！”
吴教授的身体剧烈抽搐着，他抱着头颅疯狂地喊着，嘴里的话已经听不出是在说什么。
他想转身从城墙的上跳下去，结束这种痛苦，可秦非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一根丝线牢牢地牵引着他，让他活着感受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加诸其身的痛苦！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围的黑雾慢慢变得淡薄，在秦非的视野中，似乎看到了无数人在向他鞠躬道谢。
那些近乎透明的白色影子手拉着手，慢慢消散在了空气中。
黑雾渐渐变淡，最后完全消散。
不知何时，瓢泼大雨也停了下来，天空中浓重的乌云缓缓飘走，露出后面的阳光。
温暖，明亮，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秦非松开了手，任由吴教授在那里挣扎。
他抬头沐浴着阳光，湿漉漉的碎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秦非感觉心中的郁气仿佛也随之慢慢消散。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阳光。
“罗柏，这就是你说的责任吗？”秦非小声说了一句，右手按在了胸前。
胸口处的两个小小刺青微微发烫，似乎在回应着他。
……
……
“你……你这是公然杀人！”
所有人都震撼于秦非的举动和这难得一见的阳光时，有人在旁边壮着胆子斥责了一句。
秦非垂下头看了他一眼，刘海下的眼睛因为有了阳光的衬托，显得更加深邃。
那人接触到他的眼神，心中一颤，马上向后退了两步。
“刘研究员？你安置在外城区华宇小区的那个小老婆最近怎么样？……对了，提前祝福你当爹了啊。”
那姓刘的研究员脸色一变，恨不得回到刚刚将自己的嘴撕烂！
这下子，再无人敢出声，就连冯朗也忍住了，没有开口。
“呵呵……”秦非冷笑一声，环视着这群人，只觉得讽刺。
流叶城！中心城！就是在这样一群人的管理之下！
他觉得很失望。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墙上的人就这样看着秦非沐浴着阳光跳下城墙，回到了东宁城的队伍里，竟没有一个人再敢出声。
只有吴教授痛苦的哀嚎，在城墙上响了很久很久。
……
……
“兄弟，我们现在去哪里？”
悬浮列车静静开动，秦非闭目坐在座位上没有说话。
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因为无人设置目的地，悬浮列车只能漫无目的在流叶城内闲逛。
西城门发生的大型污染好似完全没有影响到内城区的人，这里依然繁忙着，暖色调的灯光让淡薄的灰雾仿佛都有了温度。
在秦非没有见过阳光之前，曾经觉得这样的光线很温暖。
但见过了阳光之后，他只觉得这用灯光晕染出来的温暖是那样虚假。
“去找那些老鼠。”秦非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喵，老鼠？”正看着窗外发呆的奈斯转过头，几乎没过脑子地道：“先说好，我可不吃那种东西啊，恶心死了！”
秦非笑着弹了一下奈斯的猫头，没有解释，而是上前直接设置了一个目的地。
这里，是从吴教授脑海里搜索出来的，流叶城互助会成员平常聚会的地点。
他没有告诉冯朗。
因为，他不想按照生态部那些所谓的规则处理这件事，那只会给这些人苟延残喘的机会！
他右手按着胸前，心中默念。
“队长，小丝，我来给你们报仇了……”
……
与此同时，遥远的上域，白黎猛地睁开了眼睛。
难言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
“丫头，醒啦。”
门帘被人掀起来，穿着碎花围裙的老奶奶手上捧着一个透明的托盘，上面摆着一块精致可爱的草莓蛋糕。
充斥着鼻尖的，是蛋糕和牛奶甜腻的香味，四周到处都是甜甜的装扮。
布满蕾丝的窗帘，淡粉色的玫瑰花，轻缓的音乐声音不大不小，让人心情放松。
一片祥和的氛围里，白黎盯着那块蛋糕，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
上架感言（求订阅！）
马上就要上架了，其实没多少人看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整了个上架感言，多少有点仪式感。
不知不觉，这本书也更了两个月了，现在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每天码字，说起来容易，真的做起来好难坚持。
过年回家的高速路上，我一边晕车一边在码字；过生日的时候，去拿蛋糕的路上还在码字；别人在开开心心放假的时候，我也还是在码字……
尤其是这两个月以来，又经历了好几次考编失败，嗯，就在写这篇感言的时候，又出来了一个单位的录取名单，不出意外落榜。
相信考过的人都懂，那种……明知道没什么希望还要逼自己去试试的感觉有多痛苦。
在家里蹲一年了，0收入，日常花销都要靠家里，前几个月还好，后面就开始不停地被催。
快考吧，先上岸再说，XX家孩子回去都考上公务员了，你怎么还在考啊……
说真的，很窒息。
半年多以来，身体各种大小毛病也出来了，脱发冒痘都不算什么，最难受的是每晚焦虑的到后半夜才能睡，一开始吃褪黑素，后来直接上劳拉西泮和舍曲林才能睡个好觉。
所以，写这本书的时候，算是这二十几年里压力最大的时刻之一吧。
我记得老鬼写红月是因为自己抑郁症，想要走出来，我当然比不上大神，但是这本书写出来其实也有差不多的初衷。
落笔的时候，心情是很压抑的，但其实还是想要写一个摆脱桎梏的故事，无论是周围人的言论，还是自己的极端化情绪，本质上都是一种枷锁。
我希望书里的秦非能掌握自己真正的人生，也希望自己能够与现实和解，内心真正接纳现在的生活。
相信，黑暗再漫长，尽头也必然是光芒和希望！
总之，千言万语总结起来就三个字……
求订阅！
这本书成绩是真的惨，到现在收藏1500，均订目测不会超过100，而就算是均订100，一个月我的稿费也不过一百多块钱，而稿费超过200才会发放。
靠写书真的会饿死……
订阅这本书，一个月可能也就几块钱，真的不多。
希望大家有能力的能够支持一下，好歹让我的稿费能够到发放标准……
V章明天中午12:05更新，上架更3章，连续更一周，尽力了，手速真的不快……
然后周六开始，固定每天凌晨00:05更新，看均订情况，有可能是两章，有可能是4000字大章，或者是加更什么的。
最后，提前谢过愿意订阅的各位读者老爷了！！真的很感谢你能喜欢这个故事！
第八十九章 干你的（求订阅！）
她的眼前出现一层跳动着的紫色火焰，微弱，但很有力量。
火焰在眼前静静燃烧一会之后退却，眼前的世界如同撕开了薄纱，展露了残酷的真
捧着托盘的老奶奶身上长出了无数只眼睛，围裙变成了一张被拉扯开的人脸，上面的人正在冷冷地看着白黎。
不仅仅是她，这房间里周围原本坠着蕾丝的精美装饰，此刻全部变成了一张又一张残破的人皮。
但鼻端闻到的甜腻香味依旧，耳中听到的轻缓音乐也一如刚才。
剧烈的反差让白黎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还是刚刚那惊悚的一幕。
老奶奶将手中的蛋糕向前一送：“丫头，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
白黎看着眼前那颗腐烂的肉块，努力保持着镇定，摇头道：“谢谢，我现在还不饿，一会再吃吧。”
“那我给你放在这里了。”老奶奶将那一小块蛋糕放在了旁边用枯骨搭成的桌子上，笑容仍旧很温和，连角度都没有什么变化。
“丫头，你受伤了，刚醒过来，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吧？先休息一会吧！”
白黎僵硬着点点头，看着满身都是眼睛的老奶奶掀开门口的人皮，走了出去。
周围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悦耳的旋律还在耳边飘荡着。
白黎低下头。
她的身上已经被缠满了绷带，只是那些绷带的颜色，看起来都有些不太正常。
白黎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身上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痛感，让她的脑袋有些眩晕。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现在已经不在流叶城中。
那么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明白这是哪里，然后找到机会重新返回流叶城。
秦非一定很着急。
想到离开之前，秦非强行寄生在祂的身体里，白黎有些着急。
她手脚轻快地下了床，穿好自己的鞋子，从一旁碎掉的窗户处翻了出去。
……
……
悬浮列车在一处不起眼的大楼后面停了下来。
秦非有些迫不及待，第一个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的脸上挂着一个笑容，就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笑容和罗柏的有七八分相似。
秦非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记住他。
叩叩叩——
他走上台阶，敲响了房门。
一阵轻微的骚乱之后，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秦非没有回答，仍然敲着门，动作和频率都没有什么变化。
门被人猛地拉开，一个瘦小的男人满脸怒气地冲出来，他看着门口的秦非，皱起了眉头：“你干什么的？”
秦非勾起嘴角：“干你的！”
“什……”
男人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丝线已经缠绕住了他的身体，接着，一股陌生的意识冲撞进他的大脑，将他最后一个念头挤走。
然后他的身体动了动。
秦非低头，看着这双陌生的手，感觉十分新奇。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寄生到别人身上，却是第一次用这样强制的手段去泯灭别人的意识。
原本的身体在丝线的控制下，亦步亦趋地跟在现在的身体后面，等到两人都进屋之后，房门啪地一声关紧。
门外，车上的几人面面相觑。
“这是……啥意思？”肖远有些没看懂。
陆明则有点不耐烦了：“他怎么还跟着进去了，有危险怎么办？我们直接冲进去弄死他们得了！”
奈斯瞥了他一眼：“你是个傻子吧，前面那人已经被控制了，看不出来？”
“喂，别以为你是一只猫我就不打你了。”陆明则皱起眉：“看在你们队长刚牺牲的份上……”
车上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来的时候满车的人，现在却少了一半。
沉默了一会之后，肖远忍不住开口，打碎了这种哀伤的气氛：“你说，秦非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啊？我也想给队长报仇。”
奈斯用后腿挠了挠痒痒，抖着猫头：“不知道啊，可能是想一个人爽爽？”
……
秦非领着‘自己’回到了房间。
这里拉着窗帘，将光线遮的严严实实，屋子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
客厅里空空荡荡，地上有着几个垫子，上面正跪着七八个男女。
在他们的正前方，放着一个神龛，里面供奉的神正是六欲，那灰绿色的触手雕刻的栩栩如生，似乎要从上面伸出来。
见有陌生人进来，他们停止了祷告，转过头看向秦非。
那一双双眼睛里都还充斥着疯狂的神色。
“小六，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
有人看了‘秦非’一会，转头问道。
“是来杀你们的人。”秦非平静地回答道。
他伸出双手，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做出一样的动作。
无数丝线在他们四只手之间蔓延开，将跪着的人都笼罩在其中。
嗤——
几乎同时，那几颗人头落地，狂喷而出的鲜血将墙壁染得血红。
用罗柏的能力，终结这一场罪恶，这是秦非能想到的，给他最好的回报。
……
秦非平静地站在这一场自己制造的血雨之中，感受着这美妙的声音和味道。
他重新将意识收回自己体内，顺手将这具尸体的头颅也切掉，保持队形整齐。
然后，踏着满地血泊，走向那个神龛。
石质雕像沉默着立在里面，上面涂满了颜色诡异的颜料，雕像下面的祭品是几根手指，几颗眼球，还有一个已经半风干的心脏，
秦非伸出手，捏住它光溜溜的脑袋，猛地用力。
雕像应声而碎，石块滚落在地上，沾满血污。
它碎掉之后，这件昏暗的屋子似乎都亮了一些，原本充斥在空气中的疯狂气息慢慢消散。
现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凶杀案现场。
秦非收回手，践踏着那些人的血液离开。
重新回到车里之后，奈斯一个跳上他的大腿：“怎么样？开心了？”
秦非点点头，笑道：“很开心。”
“那我们现在回家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