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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皓月蒹葭     两府相公txt下载     两府相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个学霸

    柳云卿对十三娘日夜思念,通过一首卫风硕人之篇诉说心声,借纸飞机传情,满意而归。站在王府大门上,恋恋不舍的望了几眼,这才打马而回。

    不过那与自己有着师生之谊的,河南先生也还是要拜会的。沿着马行街,来到景明坊间。径直去了那甜水巷。

    是的,欧阳修在京兆府发了大财,年后就要进京为官的他买下柳云卿的这小院之后,先是住着范仲淹。而范仲淹因废后风波,被吕夷简中伤之后,贬黜睦州,匆匆离京。时任馆阁校勘的河南先生尹洙尹师鲁又从官廨搬了过来。

    自那废后风波兴起以来,这小小的院落便成为了倒吕的中心所在地。此刻这里便大佬云集,不过都是以后的大佬而已,此刻全都是小小官人而已。

    就在柳云卿轻叩柴门之际,三间正房之内,河南先生,便与时任开封府判官的韩琦韩稚圭,工部将作监丞富弼富富彦国三人正在小酌着。席间难免不提起范仲淹、余靖等人来,三人无不惋惜而唏嘘不已,又少不得大骂吕夷简来。

    柳云卿在门外等了片刻,一个小厮开了大门。那小厮自然认识柳云卿,便带着他直接去了正房。

    竟然有丝竹之音,从那屋内飘出。大约是一个女郎哀怨地唱着花间派词人温庭筠的婉约词曲:“汉使昔年离别。攀弱柳,折寒梅,上高台。

    千里玉关春雪,雁来人不来。羌笛一声愁绝,月徘徊。”

    柳云卿心里嘀咕道:“看来又想起了范仲淹了。”一边想着,一边跨过门槛,眼见一丽人坐在绣蹲上弹着琵琶,却是那桃花洞的张小娘子。

    这小娘子正在演出,柳云卿自然不能与之寒暄,刚刚送出去一个眼神。耳边却传来了尹洙的声音,“远山兄来得正好。今日正旦,高朋满座,寒舍可谓蓬荜生辉,比希文居住之日,果然热闹不少。”

    “河南先生面前,云卿是执弟子礼的。先生直呼其名便可,这远山兄之称,那是万万不敢当的。”

    “希文早有名言,我等以朋友相处,切磋诗文而已。岂敢做远山兄之师矣。”尹洙笑着道:“远山兄这边过来,洙为你引荐二位青年才俊。”

    柳云卿闻言,这才抬头向东侧望过去,那韩琦早就相识,故而作揖行礼,说道:“不知韩官人竟也在家师这里,真是巧遇!”

    韩琦回礼,含笑说道:“远山兄不必多礼。韩琦乃是河南先生常客,你我年纪相仿,万勿以官人相呼了。”

    富弼眼见来人仪表堂堂,精明之中也露着书卷之气,连忙拱手言道:“远山兄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不想富弼今日有幸能与我兄一会。岂非人生快事!”

    “啊!”柳云卿闻言,见此人与韩琦年纪相仿,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举止贤良端方,不敢慢待,急忙还礼,说道:“区区贱民,何以听到我兄耳中。我兄为范师一事,上疏官家,那奏疏写的好不痛快矣!”

    富弼闻言,哈哈大笑道:“快则快矣,可以无法上达天庭,被那通政司截留下去了。”

    一番寒暄之后,依次落座。韩琦、富弼东西而坐,尹洙面南,柳云卿打横。

    所言之事,无非为范仲淹、余靖等人所发忿忿不平之意,再者又是痛骂那吕夷简。柳云卿深受其害,骂起吕夷简来,那真是嘴下毫不留。在富弼、韩琦、尹洙三人听来,无不感佩他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率真性子。

    张小娘子一曲歌罢,又过来斟酒奉茶,仿佛丫鬟一般。她那望着尹洙的眼神,也满是柔情蜜意,这让柳云卿不得不对河南先生刮目相看。看这意思,便是已然博取了张小娘子的芳心了。

    而他一个清流官员,俸禄自然不会高到那里,而能得到桃花洞歌姬张小娘子的垂爱,当然是以才情博得美人属意了。

    四人闲话之际,那话头就如同一团毛线一般,扯着那线头,扯来扯去,就扯到了科举之上。

    “云卿才疏学浅,不知天高地。贤妻督促甚是紧迫,读书苦无章法,还请河南先生与稚圭,彦国赐教一二,不胜感激!”

    柳云卿毕恭毕敬的说来,尹洙哈哈大笑,指着韩琦、富弼言道:“他二人皆少年及第,富彦国自是中了制科四等的。若他二人赐教一二,胜于某家多矣!”

    “这厮竟然中过制科!”柳云卿心中想道:“大宋科举与明清不同,除了常设的进士、明经诸科之外,还有不常设的制科,能中四等已然是学霸之中的学霸了。”

    柳云卿思虑到此,一脸崇拜的看着富弼道:“不想我兄博学若此,还卿赐教则个?”

    提起这中过制科一事来,富弼自然一脸的得意,如数家珍的说道:“这制科又称特科,又分为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博通坟典明于教化、才识兼茂名于体用等科。

    参与制科者,先要向内外两制,也就是翰林学士、知制诰、中书舍人投抵平时所做策论各二十多篇。

    两制选取词理俱优者,参加阁试,做那秘阁六论,最后经御试而中者,方算中了制科。”

    闻听富弼此言,柳云卿大骇。见他这般模样,韩琦笑呵呵的又说道:“制科非常人所能及第。远山兄还是与韩琦一般,中个区区进士就好了。”

    “稚圭这个进士也不简单哩。”尹洙看着一脸迷茫的柳云卿说道:“天圣五年,以弱冠之年中了那科榜眼,怎能简单?”

    “呃?”柳云卿嘀咕道:“好吧,你们都是学霸!”急忙又毕恭毕敬地韩琦拱了拱手,说道:“还请稚圭教我!”

    韩琦闻言,将酒盏之中屠苏残酒一饮而尽,说道:“进士科没有制科那般麻烦,也不需要彦国那般博学。只试诗、赋、论各一道,策五道,帖《论语》十帖,《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

    柳云卿闻言,满脸黑线,心中嘀咕道:“我好歹也参加过礼部试一次,怎能对此都不明了。”心中骂着,却愈加毕恭毕敬地请教起来。

    三位学霸,对着柳云卿好一通卖弄,足足说教了两个多时辰来,眼看暮色四合之际。柳云卿这才一一告辞,取道往柳家湾而走。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红袖添香夜读书

    宋人科举,三年大比,秋日发解,来年春日贡举。以诗赋试使其文辞华丽,以经义试其博闻强识,以策论试其远见卓识。

    诗赋不难,而重在策论。而策论对于柳云卿来说,治国理政之策略,倒是能信手拈来而语惊四座,但要是将这些策略从四书五经之中的那些圣人之言里面,引申出来,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而此时欧阳修不过小小官人一个,他主持的文学改革还未实施。科举取士,以太学体为优秀。

    要是将语惊四座的理政策略,再用“以怪诞诋讪为高,以流荡猥烦为赡”的太学体洋洋洒洒,慷慨激昂地挥洒出来,弄成“百鸣声喈喈,独能辨鸑鷟”的文章,那就比飞上月宫都要难了。

    晚来寒风又起,尚未融化的残雪冻结成了冰溜子。马蹄打滑,不能骑乘而行,于是柳云卿三人牵马而走。

    暮色笼罩,新月似钩,繁星在天际闪烁,四野一片朦胧,那崔巍高大的城池影影绰绰。谯楼上的鼓声响起,惊得汴河之中的一群水鸟扑腾着翅膀。

    寒鸭绕树,哀鸣不已。远处的柳家湾隐约在暮色当中。柳云卿此刻心情低落,确实是被尹洙、韩琦、富弼三个学霸给吓住了。

    原本引以为傲的就是“柳小乙”的科举知识,今日听尹洙三人之言,方知这厮落第也在情理之中。而眼下自己虽日日苦学,要想中举,差的还不是一点半点哩。

    走着走着,又想道,今年的大比是没资格参加的。而下科考试,还在三年之后。自己有众多学霸指导,再来个“十年高考,三年模拟”,那进士出身,光耀门第,吸引汴京大姑娘,小媳妇眼球的日子还不会到来吗?迎娶十三娘还没有可能吗?

    柳云卿原本就是豁达之人,这般想着,也就渐渐释怀起来。来到无忧居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三人星夜而归,引起一片狗吠之声。

    月牙已经落了下去。听雨楼中,灯火摇曳,李仙儿那娉娉婷婷的身影投射在绿纱小窗上,分外迷人。

    柳云卿蹑手蹑脚的来到二楼之时,看见李仙儿正在咬着笔杆,冥思苦想。悄悄的凑上前去。

    “哇哦!”

    原来是一遍策论已经跃然纸上,右侧抬头处写的是《既醉备五福论》,左面则是“《既醉》,大平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

    洋洋洒洒,足有五六百言,其文抑扬顿挫,文采粲然。

    “小乙哥哥,甚时候到的。吓了奴奴一跳。”

    李仙儿羞涩的笑着,小脸微微酡红,那秀项修颈上也是红霞,娇滴滴地说道:“奴奴闲来无事,仿着那河南先生的文章,又从诗经大雅既醉篇摘抄了几句,乱七八糟,弄了一篇策论来,让小乙哥哥见笑了。”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柳云卿摇头晃脑的吟诵着,说道:“仙儿真有班姬续史之才哩,要是能替你小乙哥哥应试,该有多好哇!”

    “噗!”

    李仙儿掩口而笑,说道:“小乙哥哥又惫懒了。那礼部贡举何等严格,仙儿女儿之身,如何能替小乙哥哥哩。还是要多读诗书,多写诗赋、论、策,三年之后,自然水到渠成,落笔如有神哩。”

    方才被几个学霸惊呆,此刻李仙儿也这般秀外慧中,写得策论远远比自己好的多,柳云卿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

    李仙儿见他一脸落寞,婉儿一笑,拉着柳云卿的手在大案前坐下,款款说道:“小乙哥哥是最爱治诗经的,那就由仙儿陪着小乙哥哥,此刻从中挑选佳句,做一篇策论来。”

    “呃!”

    又要做那太学体的文章,柳云卿不禁头皮发麻,又不忍心李仙儿为他忧心,期期艾艾的说道:“可是,可是今日乃正旦佳期,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不若小乙哥哥与仙儿对饮浅酌一番,岂不是人生美事。如此佳期,做那狗屁文章,岂不是大煞风景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李仙儿说着顿了一下,含笑道:“奴奴就说小乙哥哥是有才情的嘛!看这两句闲话,就比奴奴满篇文章好了许多哩。”

    “怎底又失言了。”柳云卿正在心中嘀咕着:“牡丹亭乃是明代戏曲,自己又不经意间脱口而出。”而李仙儿却满目柔情的说道:“小乙哥哥,你看看这大雅行苇一篇,可有承题之处?”

    “啊!”

    柳云卿闻言,就要拔腿而走,却被一只粉嫩白皙的柔荑给轻轻揽着了腰肢,只得紧锁着眉头,吟诵道:“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维叶泥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敦彼行苇……”

    “小乙哥哥,这戚戚兄弟,莫远具尔一句,可是与圣人所倡的兄友弟恭之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地方哩。”

    李仙儿流转盈盈之秋波,从那线装古书之上,将目光移向了柳云卿那满是痛苦的脸上,四目相对之际,柳云卿眼见那目光之中满是期待,挠了挠头皮,小心翼翼的说道:“曾孙维主,酒醴维醽,酌以大斗,以祈黄耇,……寿考维祺,以介景福一段,也有孝顺长辈之意哩。”

    李仙儿闻言,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喜色,如同梨蕊梅卉,这就绽放开来,笑语盈盈的说道:“小乙哥哥还是聪慧的。看这一静下心来,便能举一反三啦。如今已有两处承题之处,不知小乙哥哥要选那一处哩。”

    “就,就轩仙儿所说,戚戚兄弟,莫远具尔吧!”

    “也好!”李仙儿闻言,眨着水灵灵的的大眼睛,玉手拖着下巴,满目期盼的望着柳云卿,说道:“小乙哥哥,若是如此,该作一篇甚么论哩。”

    “啊!”柳云卿又抓耳挠腮起来,沉吟良久,这才瑟瑟地说道:“就叫行苇……行苇兄友弟恭论呗!”

    “粗鄙了!”李仙儿闻言,轻轻摇着头。眼见柳云卿落寞起来,不敢刺激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自信心,眼巴巴的望着柳云卿,说道:“行苇兄友弟恭论,粗鄙是粗鄙了一些,但也是开门见山,让知贡举的官人一看便知立意何在,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元夕灯会

    景祐元年,正月十五元夕佳节。

    柳云卿自正旦那日被三个学霸狠狠打击之后,又在李仙儿红袖添香,柔情脉脉的指导之下,学习那制艺之法。自正旦而至元夕,竟然大有长进。

    眼看着柳云卿学业精进不少,李仙儿自然最为开心。于是这元夕佳节到来,也就没有再为难她的小乙哥哥,而提议前往汴京城一游,去看那元夕灯会。

    这日,风和日丽,天穹一片瓦蓝,飘着丝绵一般的几片云彩。

    气温回升,满河烟柳远远看着黄绿一片,走上前去,却只有柔柔顺顺的空枝条在春风之中摇曳。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

    柳云卿被李仙儿精心打扮,一身青衫,系着一根红绦,那身姿便显得挺拔修长起来。头戴折耳幞头,手拿一柄玉骨折扇,也是唇红齿白,俨然一位翩翩公子了。

    李仙儿玉手持着兰花扇面的轻罗团扇,下穿着六幅裙摆的嫩绿色柳烟裙,上罩着古烟纹碧罗霞衣,款款而行之际,恰似风中杨柳。

    满头青丝梳成一个飞天髻,插着珊瑚瑶花的发饰,配着一根白玉簪子,好似月宫仙子一般模样。眉似远山横岫,眸光似水,小脸白皙仿佛凝脂,映衬着一点红唇。

    柳云卿,李仙儿带着三郎、娟儿、墨娘子、呆虎儿四人乘着一艘画舫,自天天农家乐门口出发,看着两岸隐隐春色,笑语盈盈的直往汴梁而去。

    汴河春水碧绿碧绿的,画舫彩幔飘飘,在艳艳春日之下,那舟,那水,那人恰似在画中一般。兴之所起,李仙儿又少不得抚琴弄曲。

    琴声合着那哗啦啦的水声,清越嘹亮,弥漫在画舫周围,仿佛仙乐袅袅,又被微风吹散,消失在那烟波之中。

    歌声婉转动人,像那山涧之中潺潺溪水绕山流淌一般。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天籁,这就本是春日才有的佳音。

    那唱词极为雅致,令听着形神俱融化在歌声之上,心无旁骛,时光好似静止了一般。歌曰:“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

    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春风水路,一曲歌罢又是一曲。不知不觉之际,那画舫径直进了西水门,在那天汉桥的码头停泊了下来。

    弃舟登岸,州桥一带早已经热闹起来。

    算卦的、买药的、耍猴的比比皆是。各色小池罗列其中。行人皆满脸喜色,留恋其中,看那胸口碎大石,看那口吐铁剑,看那喷火钻圈子的……

    声音之熙攘,对面说话,也得高声大叫才行。说书的、唱曲的、蹴鞠的、相扑的应有尽有。瓦子之中,更是人声鼎沸,博采的、演戏的,各种奇术异能,歌舞百戏一处接着一处,形形色色,令人目不暇接。

    少时,柳云卿几人说说笑笑之际,眼前斜挑一面酒旗,正是那“久住丁三娘家”的脚店门口。

    挑帘而入,丁三娘子笑着迎了上来,含笑说道:“大官人可是从郊外而来,意欲住店打尖的。”

    “丁三娘子,还认得小生不!”

    那夫人盯着柳云卿仔细的打量一番,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大官人恕奴家眼拙,好似见过,又说不上来的。”

    “去年三月,小生好不落魄。在三娘子这里住了三日的啦!”

    “哦!”丁三娘子自然想不起来,不过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大官人哩。”

    “今日夜间要看那宣德门前的灯会哩,故而还得在三娘子这里歇下一晚哩。”

    “好好,那宣德门元夕灯会,煞是好看。不过郊外之人,就出不了城了。大官人住下一夜,也是极为值得的。”

    丁三娘子说着,又道:“几位一行六人,要几谏房哩?小店洁净,汤水又是学了那柳家湾的,保教客官满意。”

    “四间吧!”

    一席话说来,柳云卿已然明白,这丁三娘子大约是认不得自己的,也就不再闲话,咬了四间房来。当下便将行礼放在了脚垫之中。

    不一会儿,金乌西坠,正是旁晚时分。天还未黑,一轮玉盘似的明月已经挂在柳树梢头。

    柳云卿,李仙儿六人欢欢喜喜的出了脚店,沿着一百丈来宽的御街道往北而行。

    御皆南北走向,南通汴梁正南门南熏门,北接皇城正门宣德门。自州桥往北,三四里路,就向一个狭长的巨大广场一般,虽说是路,但那中间乃是御道,围着一人高的朱红叉子来,行人只在两边行走。

    但纵然如此,两侧的甬道也颇为宽阔。铺着巨大的金砖,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模样。

    柳云卿六人看着杂耍表演,不时的驻足留恋。及至那宣德门的时候,已经是月升中天,洒下满地银辉。而此处正是灯会坐在,一应灯笼明晃晃的的矗立着,把一片花花世界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目之所及,一应灯山交相照耀,锦绣流彩辉映其间。

    宣德门下用巨木搭建了山棚逶迤不绝。上面皆是五彩流光的花灯,上面画着蓬莱,方丈,瀛台仙境,也有那街巷坊间的人间百态,皆栩栩如生。在月色之下,分外美丽。

    又有巨大的灯山矗立在正中间,五彩光华散发自塑像一般的灯笼之中。那塑像一般的灯笼乃是文殊、普贤菩萨的模样,十分逼真,就连那菩萨座下的青狮子,长鼻象也都惟妙惟肖。

    不知采用了什么机关,竟有瀑布从那灯山顶上四散而下,流光溢彩的灯光,照耀着那瀑布,竟然比后世那灯光喷泉还要梦幻许多。

    灯山周围,彩门连绵,那彩门之上用草把自扎了二条戏珠的巨龙来。巨龙身上裹着彩幔,上面密密麻麻的放置着许多灯烛,也许数万盏都布置,曲折蜿蜒开来,仿佛那巨龙在游走一般。

    宣德门前的横街上,又矗立着高高的长杆。每个长杆之上,皆挂着优伶百戏人物的灯笼来,随风摆动,仿佛仙人衣袂飘飘而降临。

    灯山四周,搭着一座又一座的彩棚,有那教坊司之中歌女在抚琴弄曲,于是乐声渺渺,夹杂在熙熙攘攘的鼎沸人声之中,好一番太平气象。

第一百三十八章元夕灯会(二)

    宣德门上宣德楼打开四门,柳云卿举目望去,只见那黄纱自飞檐斗拱之上倾斜而下,在风中摇晃着。浓浓的明黄之中,又用黄罗设了一个彩棚,正是大宋官家与民同乐的所在。

    侍卫御龙直手持黄盖,掌扇与金瓜斧钺一道,排列在那彩棚两边。那彩棚之内好似有乐队在奏乐,嫔妃及宫女的嬉笑之声也隐隐可闻。

    宣德楼两侧垛楼之上,皆挂着一个巨大的灯笼,直径在一丈左右。照耀着宣德楼下方的一个巨大的戏台子,上面有教坊司才艺双绝的优伶在表演着霓裳羽衣之舞。

    那台子四周用锦绣一般绚丽夺目的围栏围着,边上又站着体型标准的禁军,个个身穿锦袍,头戴幞头,上面插着绢花。

    那教坊司之中的姑娘们色艺双绝,舞台优美,犹如瑶台仙娥,柳云卿几人正看到精彩之处,墨娘子却望着高高的宣德楼,说道:“官家真的也在那里,与我们一道看着这光景。”

    李仙儿闻言,莞尔一笑,说道:“听那楼上欢声笑语,仿佛宫女都在嬉戏。想必官家自然是在的哩。”

    众人闻言,无不仰头而眺望,只闻嬉笑之声隐隐传来,却不见一个人影,正在满心希望着官家现身的时候,不远处却起了一片喧闹之声。

    “贼人!哪里走!”

    柳云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短打装束的男子在那人群之中奔窜着,一个黑色高挑的身影追赶着。

    那黑衣人头戴金冠,一身合身的长衫,腰系红绦,手握着一柄三尺龙泉!

    不是十三娘还有谁人,柳云卿目光一亮,喜冲冲地就追了上去。竟然听不见李仙儿声声呼喊。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当中,十三娘那矫健敏捷的身影时而近在眼前,时而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柳云卿左穿右挤着尾随过去,直追到那州桥一带,眼见那修长的身影径直跑进了一个瓦肆当中,急忙追了过去,险些将照面而来的行人给撞到在地,慌忙之中,结结巴巴的道了歉。

    而当柳云卿急匆匆的走件那瓦肆之中的时候,眼见里面栏杆围着一个台子,有说书之人,在说着那三国故事的话本来,好似正在精彩之处,满座客人皆拍着桌子,高声喝彩。场面之上,一时之间,乱哄哄的,好不令柳云卿懊恼。

    柳云卿走遍了那偌大的瓦肆角角落落,那还有十三娘与那贼人的踪影。只得讪讪的走出了那瓦肆,踽踽而行,失魂落魄的往北走着。

    照面走过了一青年公子,身后跟着七八个健仆。

    那公子年纪与柳云卿大约仿佛,穿着黑色暗纹长衫,腰系玉带,头戴一顶墨玉发冠,颇为儒雅,但却又一种不可言说的气质,自与他人不同。

    那公子满脸笑容,远远地拱了拱手说道:“义士在上,小底赵六郎这厢有礼了。”

    闻听此言,不难而知是此人丢了被那贼人偷了东西。柳云卿见他气质不俗,举止得体,急忙还礼说道:“小生柳云卿,没有追上贼人,让公子失望了。”

    那人闻听此言,先是一愣,好似一点也不在乎丢了东西的样子,目光诧异的说道:“可是东郊柳家湾的柳小乙亲面。”

    “呃!”

    柳云卿顿了一下,说道:“正是小底,区区贱名,何以听到阁下耳中。”

    那公子闻声满脸喜色,说道:“远山兄大名如雷贯耳,眼下何人不知。那篇爱莲之说,小底可是喜欢的紧哩。更有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之佳作,此刻吟诵而出,煞是应景哩。”

    “啊!”柳云卿心中嘀咕道:“又是度假村,农家乐的勾当带来的副作用。”慌慌张张的说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过小底一时戏作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赵六郎闻言,更觉诧异,说道:“远山兄诗作横空而出,汴梁为之鼎沸。岂能是戏作而已。小底又闻,远山兄身处江湖,忧思其君,先天性之忧而忧,诚然古之君子。今日有缘一间,何不浅酌一番?”

    “这也知道!”柳云卿闻言,不由得不惊讶,暗暗打量了此人一番,十分奇怪的问道:“此言又从何说起?”

    “哈哈!”赵六郎笑道:“小底不但知道远山兄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古之君子,还知道范希文与远山兄有着师友之谊哩。”

    闻听赵六郎此言,柳云卿愈加惊讶,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竟然识的家师!”

    赵六郎闻言,嘿嘿一笑说道:“小底与范希文同朝共事,岂能不认识。”

    “啊!”柳云卿闻言愈加惊讶,要知道此人这般年纪便与范仲淹同朝为官,看他模样神情,好似并非在那右司谏之下,不由得不高看他一眼,心里嘀咕道:“看来又是一个学霸了。与他结识,与学业有所裨益。”

    柳云卿心里嘀咕一阵,这就满脸笑容,再次作揖说道:“原来是赵相公在此,小生这厢有礼了。”

    相公原本仅仅指的是政事堂,枢密院的高官。而宋人极为喜欢互相吹捧,于是那知县便称呼为知县官人,经略使便称呼为经略相公。柳云卿不过有一个官牙牙牌而已,就被他日称为柳大官人了。

    故而柳云卿称呼这官位不再范仲淹之下的赵六郎一声相公,也是仰高之意。

    赵六郎闻言,嘿嘿一笑,回头瞪了随从一眼,说道:“下官久仰远山兄多日矣,神交已久,意欲小酌,谈谈诗词歌赋,说说坊间新闻,不知远山兄意下如何?”

    “又要谈诗词歌赋。”柳云卿心中思虑道:“诗词歌赋反正还有的抄哩,能与学霸相交,自然不亏。”

    思虑片刻,爽朗的笑了气啦,说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赵六郎闻言,笑着说道:“丰乐楼太远,此间热闹。也没有甚地好落脚之地,不若就在着瓦肆之中,闹中取静,小酌一番。”

    “一切由赵相公做主,小生怎底都行。”

    于是二人联袂而入,在喧哗的瓦肆之中,在边角之处,寻了一个围着,对坐下来。那赵六郎带了的七八个健扑一直尾随在侧。

第一百三十九章元夕灯会(三)

    一番闲谈,以柳云卿之精明,竟然没有套出赵六郎的底细。而赵六郎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见柳云卿一口一个赵相公的叫着,便说道:“远山兄与小底年纪相当,此处又是勾栏瓦肆,不若便如坊间一般,小底唤远山兄为小乙,而元山兄便唤小底为六郎吧!”

    此番话虽说是笑着说来,但那言语之外,却透着一种无法拒绝的意味,柳云卿只得遵命。

    就在二人小乙,六郎地互相捧哏之际,十三娘却提溜着那贼人的衣领从那勾栏背后走了出来。

    柳云卿目光一亮,竟然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径直凑到了那十三娘的身边。

    十三娘呵斥那贼人之际,眼角瞥见了正喜冲冲走过来的柳云卿,一时之间,愣了下来。那贼人乘机逃窜,十三娘一跃而起,又拦住了贼人去路,目光又不由得望向了柳云卿。

    贼人猫着身子,再次逃窜而去。十三娘却浑然不知。

    虽说离别不过一二月的光景,而此刻见面那话儿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柳云卿与十三娘便不远不近的站着,用那充满了内涵的目光互相看着。

    良久,还是那赵六郎走了过来,诧异的看着二人,对着十三娘作揖说道:“两位义士高义,小底所丢之物也非甚地要紧的东西。而两位这般侠义之风,令小底所感怀,无以为报,略被薄酒,一同浅酌一番可好?”

    十三娘这才回过神来,对赵六郎抱了抱拳说道:“公子高义,不过如今贼人逃窜,令人懊恼。又逢故友,就不叨扰公子了。”

    十三娘说着,那目光之中满是欣喜,只静静的看着柳云卿来,那大眼见忽闪忽闪着,好似在诉说着万千思念一般。

    柳云卿看着那高挑修长的身姿,斜飞着的剑眉,秋波流转的丹凤美目,早就有了避开赵六郎,而与十三娘一诉衷肠的意思。

    而那赵六郎诚心实意,要感谢追贼讨脏之恩,与柳云卿好似还有未尽之言。柳云卿怎好意思将心中所思所想说出来呢。

    二人相看两不厌的模样,看在赵六郎眼中,令他好不尴尬。

    就在如此情形之中,丽儿簇拥着春姨走了进来。那春姨看到十三娘先是一喜,及至看到柳云卿之后,不由得眉团紧蹙起来,匆匆而来,就在柳云卿恋恋不舍的目光当中,扯着十三娘就要离开。

    十三娘被春姨拉扯着手臂,倒退着,退到那门口之时,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语盈盈地说道:“登徒子,好生珍重!”

    “十三……十三郎也好生珍重!”

    赵六郎此时却哈哈大笑,在柳云卿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看来小乙还是一个重情之人矣!”

    闻听此言,柳云卿明白,此人已然识破了十三娘是闺阁女儿一事,便自嘲着说道:“两情相悦,却无法朝夕相处,好不叫人恼恨矣!”

    此一言说来,赵六郎好似触动很大,脸上的神色倒与柳云卿相差无几了,重新落座之余,吟道:“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咏诵之余,又唉声叹气的说道:“此情此景,想来最令人神伤。小乙既然与那持剑佳人两情相悦,怎不前去提亲呐!”

    柳云卿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小乙不过商贾而已,她家门第甚高,贸然提亲,徒然为他人添一笑料耳!”

    赵六郎闻听此言,愈加长吁短叹道:“实不相瞒,早年间小底也与一商人之女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奈何小底门户与方才那佳人大约仿佛,小底与那商人之女的婚事自然为长辈所厌恶,终止劳燕分飞,她最终嫁作了他人之妇。。”

    赵六郎满脸落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柳云卿少不得宽慰几句。又听赵六郎说道:“想不到小底与小乙竟然同病相怜,今日何不一醉方休!”

    “呸呸!”柳云卿心中暗付道:“你与那商人之女已然没有可能,你那心爱的姑娘已经嫁作他人之妇。而我与十三娘可是有着三年之约的哩。怎能说是同病相怜。”

    柳云卿心中虽这般嘀咕着,但还是与那赵六郎频频举杯。三杯两盏下肚,那话儿就渐渐多了起来。

    “小乙求学于范希文门下,假以时日,想必登科不难。待东华门外唱名之后,与方才那持剑佳人或能成为小乙如花美倦也未为不可。”

    柳云卿闻听此言,不由得神情激动,问道:“那以六郎之见,小底唱名之后,一定能攀上方才那高枝吗?”

    “或有可能!”

    赵六郎前言不搭后语,话里话外也就有了不可能的意思。柳云卿惴惴不安的问道:“怎底就有不可能之处哩。”

    赵六郎见他这般急切模样,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小底见方才唤那持剑佳人而去的夫人装束,像是勋贵之家。这些勋贵养了女儿,先想着配与宗室,如若没有合适的宗室子弟,而蹉跎了年岁,那就要去东华门外榜下捉婿了。

    以小底来看,那持剑佳人已经过了二九年华,如若没有配与宗室子弟。今年春闱大比之后,有莫大的可能是要去榜下捉婿的。”

    “啊!”柳云卿闻言大惊失色,说道:“怪不得弄了一个三年之约,难道是在推诿搪塞。”

    赵六郎闻听此言,自然煞是诧异,柳云卿少不得说起春姨曾提及的三年之约。

    赵六郎闻言,也颇为担忧的说道:“要说推诿搪塞,倒也不像。不过那三年之约,只是那夫人所言,并非出自其家主之口,此中若有变数,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柳云卿闻言,呆呆的半躺在交椅上,良久又狠狠的说道:“今年尚未发解,看来非得中那制科不可!”

    “制科!”赵六郎惊讶的脱口说道:“小乙竟有把握中那制科!”

    柳云卿闻言,又苦闷地摇了摇头,说道:“进士及第都求之不得,遑论制科。”

    赵六郎见他情绪波动很是厉害,安慰道:“小乙能写出明月几时有那般诗词,制科也不是没有可能。”说着又打趣道:“小乙高才,方才一番情行也是人间难得的光景,何不赋上新词来,小底也好看看小乙能否有那制科之才哩。”

    柳云卿正在苦闷之际,闻听此言,便鬼使神差地吟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词,好词!”赵六郎拍案叫绝,激动地说道:“此词堪当为元夕词之首哩。看来小乙中那制科也有可能!”

    柳云卿闻言先是一喜,想到此词不过抄袭而来,不尽心中又打起鼓来。

第一百四十章 一声惊雷

    与赵六郎闲谈之后,柳云卿心中暗暗不快。酒后寻李仙儿等人而不得。径直去了那“久住顶三娘家”,原来李仙儿几人已经翘首多时。

    眼见柳云卿闷闷不乐,李仙儿自然又宽慰一二。匆匆几言,就将柳云卿心中的阴霾化得干干净净。自此而后,柳云卿读书,便愈加用过,李仙儿看在眼中,分外欢喜。

    闲话暂且不提。且说那元夕过后,柳家湾的大小工地又是一片忙碌。

    “桃夭街”上已经铺上了大砖,平平整整,宽阔笔直。许多的桃李花卉,榆柳之类的花木从汴京远郊挖来,又栽倒了那花墙之内,人行道两侧。奇花异卉栽在那“听莺苑”,莲藕芋头种在那“咏荷轩”。

    比邻“披云桥”的联合商行码头早已经竣工,此刻轴轳相接,风帆点点。从汴京城、已经淮泗之间购买而来恶物资一船一船而来,逶迤不绝。

    汴河南岸,被“披云桥”所隔断的“夭桃街”,沿着汴河大堤东西走向的“笼烟街”也已经铺上青砖,“联合商行”门口的,唤作“拓荒”之名小广场也快竣工,精铁铸造的拓荒牛也就摆在了一个五尺高台之上。

    只是联合公司总部那三进三出的大院、右侧的“煤炉中心”,以及汴河北岸的“销售中心”、“采购中心”只不过刚刚打好了地基。

    唯有“成衣中心”的两进大院已经架起了房梁,围上了高高的院墙。

    之所以首先建造这成衣中心。也是柳云卿不得已而为之,这个年代的建造速度极为缓慢。不过一个小镇大小的工程,四五万人集体建造,竟然也不能一蹴而就。

    联合商行成了以来,每日要花费海量的钱帛,而未有一文进项,如此情形,或是要维持两三月之久,怎能不让他心焦,故而集中力量,率先建成成衣中心,也好早日赚取钱帛,用以安抚大小股东略略忐忑的心。

    成衣制造,可采用一些傻大黑粗的原始机械大规模的裁剪,而后让众多的难民女子经培训后手工缝纫。为了增加效率,缝纫之时,也可划定工序,一群人专门缝那领子,另一群人专缝那袖子等等。

    总之,成衣生产乃是技术要求低,劳动密集型的产业。最适合眼下难民云集,青砖建造建筑,而妇女大多无所事事恶局面,所以柳云卿这才觉得,率先建造“成衣中心”的。

    二月二,龙抬头。

    雨水已过,又逢惊蛰。

    无忧居中,梅花早就落尽,而黄色绚烂的迎春花正在怒发。枝上柳芽稍短,远远看着一片葱郁。小草已经郁郁青青,池塘荡漾着一池春水,那红色的鱼儿纷纷冲到浅水之处,在那水草只见,摇头摆尾,拍打着水花。

    柳云卿在那假山小亭之中诵读过后,眼见四野春意盎然。满河烟柳在春风中摇曳。远处的那片松林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苍翠欲滴起来。

    汴河春水一片碧绿,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之下,荡漾着清波。远处的田野之上,耕牛遍地,农人蚂蚁般大小,星星点点的散布在田野之中。

    听雨楼前的几个翠篁也愈加碧绿起来,好似已有春笋渐渐冒出头来。几颗桃树已经露出了红色的花苞,遥遥看着也是一片嫣红。

    柳云卿踩着绿茵茵的芳草,转身来到听雨楼中,在李仙儿满是柔情蜜意的美目注视下,写了一篇六百子左右的策论来,已然到了午牌时分。

    午餐就摆在假山之上,那翼然而其的小亭当中。

    就在一片春光当中,就在眉目如画,笑颜如花的李仙儿甜甜蜜蜜的浅笑燕语呢喃之中,柳云卿享用着满盘珍馐。

    春天孩儿脸,一日变三变,饭前还是晴空万里,饭后从西侧的地平线上升起了浓浓的黑云来。

    那黑云如巨龙翻滚,狂风乍起,翠篁摇曳,那乌云向东一路奔涌而来,渐渐的四野一片昏暗,好似倒扣在了锅底。

    “雨来啦!”李仙儿叫道:“小乙哥哥快走!”

    柳云卿牵着李仙儿的柔荑,二人匆匆下了假山,来到听雨楼之中,只见那纱幔乱舞,珠帘儿敲打着朱漆门来,叮叮当当的好不吓人。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光景。

    四野越来越昏暗,仿佛傍晚时分的模样。

    刹那间,一道银蛇将那黑隆隆的苍穹撕裂开来,不过一息光景,轰隆隆的雷声便铺天盖地的响了起来。

    天空之中,巨龙翻滚。俄而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下了下来。

    “小乙哥哥,你听,打雷了!”

    “仙儿,春天到了!”

    狂风呼啸而过,吹得那乌云向东翻腾而去。不过半刻钟的样子,太阳又挂在了天空之中,西边一片明媚的阳光,东边却乌黑一片,遥遥地可以看见,从那乌云之下,洒下一道又一道的雨线来。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十里之遥,天气便截然不同,恰是西边日出东边雨的情形。

    雨过天晴,阳光分外明媚。天空愈加瓦蓝,满圆花木抖擞精神,于是那翠篁愈加清翠,桃花骨朵,恰似小孩紧握的拳头一般,已经暗暗呈松开之势。

    四野景色为之一新,汴河烟柳突然碧绿起来。在微风之中轻轻飘动着,万千绿丝绦舒展开了峨眉一般的叶子,远远看去,如烟似雾,让然心醉而神迷。

    柳云卿与李仙儿推门而出,只见一道彩虹就在听雨楼门前的,千杆翠篁丛中升起,光艳绚烂,横在空中,另一头仿佛就在那联合商河那般的披云清的位置。

    彩虹近在眼前,分明触手可及。李仙儿站在芳草地上,让那七彩长虹印在小脸儿,于是愈加的出尘脱俗,分明便是那仙女下凡而来的模样了。

    眼前情景颇为神奇,不由得李仙儿心花怒放,千娇百媚的样子与迎春花儿争奇斗艳,莺歌燕语般的盈盈笑语弥漫在小院花径之中,缓缓舞动了起来。

    纵然柳云卿两世为人,也没有见过如此光景。惊讶、兴奋、欢喜之中,又见李仙儿一声的粉红衣衫,舞姿优美,动人之处,不胜言说。俄而又婉转歌喉,唱起小曲来,歌声在春天的风儿吹拂下,四散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肥皂剧(一)

    雨过天晴不久,柳云卿携李仙儿径直出了后花园的月亮门,唤上那与提辖,教头一起舞枪弄棒的三郎来,再叫上描红刺绣的娟儿,四人沿着天井两侧的抄手游廊,出了垂花门,而进入了前院的倒座房之中。

    这些日子以来,李仙儿渐渐的熟悉了那度假村、农家乐的勾当来。故而随着年后踏青的士人越来越多,出门郊游的闺阁女眷成群结队,买卖越来越繁忙,李仙儿倒能忙中抽闲,督促柳云卿勤学苦读了。

    今日午后,柳云卿虽然不读书,不写那太学体的策论。但也是有要紧之事做来,故而李仙儿也满是好奇的跟着他来到了倒座房之中。

    是的,联行商行总部的“研发中心”还未建成,但研发新产品之事早就提到了柳云卿的日程上来。

    所谓研发,也不过就是凭着比别人多了一千年的见识,而要弄出不该出现在这个饰扣的东西而已。

    眼下研发中心才方草创,草台班子还没有完全搭建起来。故而稍稍复杂些的东西,便由于工艺,原料,设备等诸多因素限制,而无法实施。

    而柳云卿此刻能够想到的,能够轻易做出来的东西,便就是网络小说之中,早就烂大街的穿越者必备技能,肥皂而已。

    李仙儿心中想着柳云卿说的甚么香皂,不但能洗净铅华,还能呵护肌肤,同时又有香味的东西,心中满是好奇,脸上满是期待,尾随在她的小乙哥哥身后,出了垂花门,又沿着那穿山长廊,来到了前院到作房之处。

    无忧居前院的倒座房大约有八九间的样子,住着杨提辖,林教头,呆虎儿三家。同时厨房,柴房马鹏也都在此处。就是这样还空出了两间屋子来。

    柳云卿挑起草帘子,李仙儿微微一笑,走了进去,眼见二三丈见方的房间内靠墙用青砖垒砌了灶台,也装着梨木打造的风匣子,火口下面,放着一堆黑黑的石碳来。

    也有肉案靠着那灶台。肉案之上,堆放一大卷猪油盛在瓦盆之中,旁边又是柳木弄成的浑圆菜板,上面梳着那方头菜刀。

    临着窗户,放着一个大缸。堆着几框石灰,立着一根铁爪一般的物事。房间另外了一座大炕来,没有被褥之物,却骂着一炕鸡毛。

    那炕上立着几块木板,木板上面整整齐齐的挖了桃花形的小坑来。炕下还摆着一个医药铺里面的药碾子来,旁边又是一袋绿绿的干薄荷。

    李仙儿好奇的打量着屋子之中的家什的,脱口问道:“小乙哥哥,这……这许多的东西,就能做出那香皂来。”

    柳云卿闻言嘿嘿一笑,搬来一把交椅,说道:“仙儿你就坐着,看小乙哥哥是如何鬼斧神工,弄出让整个汴京闺阁都为之疯狂的香皂来。”

    “三郎,去挑两桶水来。”柳云卿对着李仙儿嘿嘿一笑,这就吩咐道:“娟儿你就坐在那小凳子上,将那薄荷用碾子年成粉末。”

    少时,三郎挑着木桶进来,柳云卿呼啦啦地将水倒入那大缸之中,拿起那铁爪一样的东西,扭着腰肢,搅得那大缸之中,清水转着漩涡。

    三郎将那提前碾碎的石灰,徐徐的撒入大缸之中,霎时间便冒起了白雾,好似水被烧开了一般。

    眼看着布衣短打装束柳云卿,如同汴河之中的那些纤夫一般,裸露着胸膛,将葛布裤腿高高挽起,露出矫健的小腿来,李仙儿不由得格格地笑了起来。

    李仙儿又见扎着双丫髻的娟儿,一身布裙的装束,坐在那小凳子上,用双脚蹬着那碾子,将那干燥的一碰就碎的薄荷叶子碾成碎小的渣渣模样,而小乙哥哥还嚷着:“一定要细,碾的要像面粉那般才好哩。”

    眼见他三人一副忙忙碌碌,欢欢乐乐,其乐融融的景象,李仙儿哪能做得住哩,轻轻敛其裙裾,凑了上去,美目露着笑意,见那大缸之中,白花花的一片,就像面桨一样的液体,还在冒着热气。

    而她心爱的小乙哥哥扎着马步,扭动腰肢,用那有着长长的木柄的东西,搅动着一缸白浆来,那脸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李仙儿拿出那绣着几丛兰花的斯帕,一边擦拭着柳云卿额头的汗珠,一边又用徐徐地挥着那轻罗小扇,为汗水淋淋的柳云卿送来缓缓清风。

    正在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水面的柳云卿,感到一股隐隐约约的体香飘进鼻端,接着额头也凉丝丝的,胸膛之上又吹过微风来,心头一暖,咧着嘴,朝李仙儿傻笑着说道:“石灰化入清水,生成氢氧化钙,热浪滚滚,仙儿还是坐在交椅那般去吧!”

    “青阳花盖!”李仙儿好奇的问道:“那是一种大伞吧,屋子里虽然闷热,但却没有日头照耀的,大伞没有,就扇子好些!”

    “噗嗤!”

    柳云卿闻言捧腹大笑,险些栽倒在大缸里,看着那大缸之中,石灰已经趋于饱和,对三郎说道:“够了!三郎你去替娟儿吧!”

    回过头来,看着莫名其妙的李仙儿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氢氧化钙,怎生成了大伞。仙儿对你说不通这些的,快快把那碱面拿来,要弄氢氧化钠了。”

    “青阳花娜!”李仙儿闻言,朝着那面案走着,心里又寻思道:“怎底又像番邦女子哩。”

    李仙儿满脸不解,在柳云卿的吩咐下,一手端着那盛着碱面的陶罐,一手撒盐一般的徐徐撒着,眼看着满头大汗的小乙哥哥,搅动满刚水的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水花。专心致志的模样,搬着那浓浓的汗味,却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阳刚之气来。

    柳云卿眼看着,那碱面撒入大缸之中,浑浊的石灰水便渐渐清澈下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又走到那砧板前面,拿起方头菜刀,就一刀一刀的切起那卷猪油来。

    李仙儿见他这般匆忙,又跟了过来,挥起那轻罗小扇。柳云卿笑道:“仙儿你要不唱个小曲吧!小乙哥哥与三郎,娟儿听着,干起活来也就麻利的多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肥皂剧(二)

    随着李仙儿那婉转的歌喉响起,就在那临江仙的曲牌节拍之中,就在李仙儿轻轻挥舞那图案之中,柳云卿将那一卷猪油切成了油脂沫来。

    三郎与娟儿也将那一袋薄荷碾成了粉末状,只装了大海碗而已。抵兴冲冲地的拿过来,柳云卿看了一眼,又说道:“再细些,要碾成面粉一样哩。”

    三郎不服气的走了回去,娟儿朝着他伴了一个鬼眼,二人这就再次碾磨起来。

    柳云卿放下方头菜刀,走到大缸前面,眼看着缸底沉积了一层白色的沉淀,而上层则变得清澈见底。于是他满脸的兴奋,就在李仙儿好奇的凑过来的时候,说道:“仙儿你用那葫芦瓢子,轻轻地将这缸水舀到大锅之中。”

    言毕,看着李仙儿欢欢喜喜的拿起了那葫芦瓢子,又补充道:“千万不能弄浑了的。更不敢弄到肌肤上的。”

    李仙儿应诺而去,柳云卿走到那灶台跟前,先是揭过木板拼凑的锅盖,这又坐在火门之前的小凳子上,生起火来。

    最先点燃了干草,之后又添上了柴薪,这又一边拉着风匣子,一边添着石碳来。

    熊熊烈火,舔着那大锅底的时候,柳云卿便将那猪油沫倒在了另外一口锅中。不多时,那猪油便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不到一个时辰,就成了一锅油液,掠去那浮皮,盛在了瓦罐之中。

    屋子里四人都在专心致志的做事,安安静静之中,只听得那碾子碾着薄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还有李仙儿舀着氢氧化钠的溶液,倒在大铁锅之中哗啦啦的声音,也有柳云卿拉着风匣子,吭吃吭吃的响动。

    那大铁锅口径足有两尺有余,那一大缸氢氧化钠溶液倒在锅中,还差一指左右才能到锅沿边上。

    锅底便是熊熊烈火,不一会儿,那氢氧化钠溶液便沸腾起来,柳云卿连忙让李仙儿避开,自己也扯着手臂小心翼翼的拉着风匣子。

    这一大锅水直少了足足一个时辰,屋子之中水汽缭绕,又少不得开了窗户,掀起了门口的草帘子走汽。

    只剩下小半锅水的时候,三郎与娟儿终于把那薄荷碾的像面粉一样细了。柳云卿又打发那娟儿前去烧那大炕,让三郎替了自己,拉着那风匣子。

    柳云卿脸上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又吩咐李仙儿说道:“仙儿,你快用那搅拌器,将锅里的水搅动起来,小乙哥哥我就要下游了。”

    李仙儿闻言,拿起那根铁爪,来到三郎附近,伸向锅里,学者柳云卿的模样,缓缓搅动了起来,锅中也就起了漩涡。

    柳云卿端上那盛着已经沁了的猪油的瓦罐,来到灶台上,随着李仙儿的搅动,缓缓放进猪油来。

    那猪油余温尚在,落入滚烫的,已浓缩了的氢氧化钠溶液当中,渐渐的消失的无影无踪。每消失一勺,柳云卿便添加一勺。

    少时,便有一股芳香的味道散发出来,李仙儿不尽满目欣喜,说道:“小乙哥哥,这就是那香皂的味道?”

    “这才是肥皂而已。”柳云卿咧嘴一笑说道:“加入那薄荷来,才能成为香皂的。”

    柳云卿说着又满是憧憬地娓娓说道:“肥皂之中,可以加入不同的香料,形成不同香味的香皂,要有花油的话才好哩。”

    “花油”

    “花也有油!”

    拉着风匣子的娟儿又不无好奇的插了一嘴。

    “怎底没有。”柳云卿解释道:“只不过没人榨取而已。”

    “小乙哥哥,那肥皂之中,加了花油是不是就如同花儿那般香了。”

    “当然啦!”柳云卿看着李仙儿满脸好奇的脸儿,说道:“还可以加入色素,那样的香皂才又想又好看哩。”

    就在三人说笑的时候,柳云卿眼见那锅中的溶液渐渐的浓稠起来,也有了一丝浑浊,这就停下手来。而对娟儿说着:“娟儿,将火熄了,冷却一下。”

    此时柳云卿将那盛着猪油的瓦罐扔到一边,而拿起了盛着薄荷面的那海湾碗来,又让李仙儿缓缓搅动着,过了良久之后,柳云卿这才徐徐的洒起那薄荷面来。

    少时,那一碗薄荷面撒入其中,浓稠的溶液便变得绿油油一片,浓郁的薄荷味道也散发了出来。

    “娟儿,快拿瓦盆过来!”

    柳云卿说着,又跑到了那大炕跟前,用手一摸,已然有了温度,便将那刻了香皂型腔的木板,在鸡毛之上,整整齐齐的铺了上去。

    不到一柱香的光景,那大锅之中的也就不再沸腾了。柳云卿又用铁网子将那浮沫掠过。将那浓稠的溶液盛在了瓦罐当中。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屋子里渐渐昏暗了下来。三郎掌着烛台走了进来,浓郁的薄荷味道便飘入鼻端,令人神清气爽,屋子里再也没有方才那般闷了。

    三郎眼见柳云卿,李仙儿,娟儿三人站起大炕上,拿着铁勺,一勺一勺的往那模型当中,倒着浓稠的绿色液体。

    李仙儿二人在柳云卿的指挥下,三人只倒满了三十八个模型。走下火炕,又见柳云卿将一个木框放在炕上,又把一块草帘子盖了上去。

    就在三人迷惑的目光之中,柳云卿伸展着四肢,说道:“大事办成,回屋睡觉!”

    柳云卿说着,匆匆走出了屋子,李仙儿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看了那大炕上的草帘子一眼,这才恋恋不舍的尾随而出。

    就在那暮色笼罩下的穿山游廊上走着,一边与呆虎儿、杨提辖等人寒暄着,柳云卿一边又吩咐三郎道:“炕洞里的火三更之时,记得要停了哦。”

    三郎自然又满口称是。

    一夜无话,鸡叫三遍,柳云卿便与李仙儿争先恐后的起点穿来。而李仙儿竟然没有督促柳云卿读书,而是联袂着往月亮门那边而去。

    来到那倒座房之际,三郎,娟儿,并墨娘子等人竟然全都等在这里。

    柳云卿掀开草帘子,众人纷纷凑了上来,只见那木板之上,一个个的模型当中,一块块绿绿的东西静静的躺在那里。有些像那绿玉一般,莹润却不剔透。众人无不屏气凝神,看着柳云卿的动作。

第一百四十三章 香皂风波(一)

    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当中,柳云卿将一张木板抬了起来。众人呼啦啦让出一条通道,柳云卿抬着木板,匆匆走到了面案前面。

    将那木板倒扣在面岸上,用拳头在木板北面来来回回的敲打了一番,再次抬起木板的时候,那面案上便静静的趴着九块绿绿的东西。

    “不对啊!”柳云卿诧异的说道:“明明是每扇木板上有十个来着。”

    “小乙哥哥,那木板上还有一块还没掉下来哩。”

    “啊!”柳云卿闻言,朝着众人嘿嘿一笑,从大案上拿起一块来,仔细的瞧着。众人有样学样,纷纷拿起一块,仔仔细细的瞧着,而年纪幼小的杨家小娘子,竟然凑在嘴上,啃了起来。

    柳云卿眼明手快,从那杨家小娘子手中,躲来过来,吓得小孩子哇哇的苦了起来。

    柳云卿又蹲在地上,笑眯眯的说道:“小娘子不哭,这大宋朝的第一块香皂,就由小娘子用吧!”

    小姑娘虽然听不懂来,但看着柳云卿这般郑重模样,竟然止住了哭声。

    娟儿端来了脸盆,柳云卿拉着小姑娘那脏兮兮的手来,先是用清水洗了一下,又用那绿绿的东西在手上蹭着,不一会儿,那脸盆之中泛起了碎小的泡泡来,小姑年这又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柳云卿的动作,见杨家小娘子那原本脏兮兮的小手儿,瞬间便粉嫩白皙起来,纷纷唏嘘不已。

    “香皂诞生啦!”柳云卿轻声嘀咕一句,这就说道:“府上留下两块来,一个放在前院,一个放在听雨楼之中。剩下的全都给那些侯门行院送去!”

    ~~~~~~~~~~

    天波门,王府后花园。

    梅花落尽,绿叶渐渐展开,一片葱郁之中,依然而起的小亭掩映在翠绿之中,朱漆栏杆,五彩的斗拱,格外醒目。

    一匹栗色骏马悠悠静静的吃着草料,赤金笼头,配着镶嵌珠宝玛瑙的银鞍子,于是那绸缎一般的毛色愈加艳丽夺目。

    不远处,梅丛之中,一圈身着绚烂色彩,如霞光般艳丽衣服的女郎们莺歌燕语的笑着,笑语盈盈,身姿颤颤,轻罗小扇扑着嗡嗡飞舞的蜂儿,杨柳风儿自那一张张如花美艳的脸上吹过,一阵暗暗幽香便飘入那骏马鼻端。

    “咴儿咴儿……聿聿!”

    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目光望着其中一高挑的女郎。

    “登徒子!”

    那高挑的女郎,剑眉如黛,用那丹凤美目瞪了骏马一眼。

    其余七八个女郎闻言,格格的笑着,有人打趣道:“十三娘被伯母禁足在家,端的是可怜,这怎生都戏弄起马儿来了。”

    “嘻嘻嘻嘻!”

    众女郎闻言,又冁然而笑,十三娘小脸酡红一片,刷的站起身来,如同亭亭净植的芙蓉一般,微微颦着剑眉,星目瞪着众人,说道:“姊姊们那是为静姝解闷来的,分明就是取笑奴奴来的嘛!”

    “十三娘坐下呗,姊姊们不笑就是。”枢密使薛奎的女儿,天圣八年专员王拱辰的妻子,催薛氏说着又用那团扇掩着口儿格格的笑了起来。

    十三娘本姓爽朗洒脱,禁足在家,是在憋闷。故而那春姨便邀请来一些十三娘的闺阁好友,平时三三两两的来与她闲话散心,今日倒汇聚了这许多的丽人来。

    在坐的有翰林学士晏殊之女,富弼富彦国之妻。紫阳县主,南安郡主,韩国长公主,曹佾的姐姐曹家娘子也赫然在侧,就连那韩琦之妻崔氏也在此地。

    出身小官宦人家的崔氏坐到边角之处,陪着笑脸,正打着哈哈,却见那十三娘身边的丫鬟丽儿神色兴奋的自那条里弄走了过来。

    “阿姊,方才那大官人身边的小厮过来一趟,说是那柳大官人弄出了甚么香皂来,曹潘几家只送了一块,我们家送来了两块,说这一块专门是留给阿姊的。”

    十三娘闻言,双目满是喜色,迈着那修长的腿儿来,三步两步走了过去,从丽儿手中夺过那香皂,眉开眼笑的打量起来。

    紫阳县主,南安郡主,韩国长公主等人也极为好奇,纷纷凑了上去,一群衣袂飘飘,身披绚丽丝绸锦绣的女郎们莺歌燕语的围着高挑娉婷的十三身边,举起一二十双目光,打量着那香皂。

    只见这是一个粉色彩纸包着的物什,那纸上印着一个窈窕的女子声音,好似光着身子,正在浴桶里沐浴的样子,手中还那着一块“香皂”

    此物北面有印刷有小字,十三娘莞尔一笑,那红红的嘴儿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读了起来。

    “用皂可以美丽,可以傲视群芳……拓荒牌香皂,即可除污去垢,使你肌肤水嫩省香,还可散郁去热,宁神行气……联合商行出品,必属精品!”

    “甚地物什,说的这般玄乎。”

    富弼之妻插了一嘴,十三娘投过去一个厌恶的目光。这就用那尖尖玉指剥开那粉色彩纸。

    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四散开来,众丽人只觉神情气爽。目光仔细瞧过去,就见那是一个桃花形状的东西,绿绿地,像沁色厚重的古玉一般。

    那东西背面,又刻着一头正在发力的健牛,下面又是四个小字,曰:“联合商行”。

    包着香皂的那粉色彩纸上便印着美人沐浴的图案,其用途不难而知。众人此刻又见此物看着悦目,闻着令人神清气爽,纷纷羡慕开来。

    “十三娘,本公主可是一直待你似同胞姐妹的啦!”

    “十三娘,你我可是青梅竹马,自小就相好的啦!”

    “呸呸!”十三将那香皂迅速的藏在袖口,说道:“紫阳县主,与你青梅竹马,好似是一个小黄门哦!”

    一众丽人闻言,嗤嗤的笑了起来。

    就在她们捧腹大笑之际,十三娘长腿微屈,蜂腰一弯,又将那粉色彩纸笼到了袖中。

    良久,十三娘看着一应姐妹眼巴巴的目光,望着自己。心一软,这又无可奈何,吞吞吐吐地说道:“要不……要不今日都用它沐浴一次!”

    “好!”

    “丽儿,快去吩咐婆子门烧水!”

    “快去!”

    就在一阵熙熙攘攘之中,就在众女郎兴奋的苦苦等待之中,一桶一桶的热水被健妇们挑进了十三娘的闺房之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香皂风波(二)

    香皂制作工艺简单,成本又极为低廉。奈何柳云卿只制作了三十八块之后,便就此停手,又一头扎进了那些子曰诗云的书籍当中,做起了狗屁文章,诗赋、论、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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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仙儿用那香皂沐浴之后,只觉得周身滑丝丝的,轻飘飘好似欲乘风而去一般,不由得心旷神怡。整日陪着柳云卿造词作句。索性就在无忧居中打理度假村,农家乐的事务来,好在有娟儿与三郎奔波往来其间,倒也没有耽误什么大事。

    就在柳云卿在李仙儿的撺掇之下,不自量力的尝试那秘阁六论的时候。就在十三娘无可奈何,眼睁睁的看着汴京名媛们,用着那“登徒子”为她精心送来的心爱之物的时候,香皂之事在汴京城中悄悄流传,渐渐地又成了那些上流社会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桃花洞中,向阳的小轩窗前,一树桃花已经绽放开来。艳艳鲜鲜,夭夭灼灼,好不惹人喜欢。燕子不知甚么时候悄然而回,就在那斗拱飞檐之下筑起巢来,叽叽喳喳的喧闹不已。

    榆柳在春风中摇曳,万条绿色簇拥着红色阁楼,绿色小筑,彩绘的亭台榔庑。女伎们皆着薄纱,光显靓丽。那人物,水榭,楼阁,春花将桃花洞装点的花团锦簇,仿佛一副古色古香的巨画来。

    李雁南坐在一个裹了锦绣的小墩上,翘着腿,脸上随带着微微笑容,但却不怒自威,冷眼看着莺歌燕语的一群女伎。

    这些女伎就三三两两的坐在暖阳之中,眼巴巴的看着李雁南手中拿的那香皂来。

    是的,柳云卿派人也为桃花洞、曲院街一带的章台楚馆皆送了那“拓荒牛”牌薄荷香皂来。桃花洞只此一块,当红女伎花魁张小娘子用过此物之后,对香皂赞不绝口,于是那一种小娘子们,争先恐后的要用那香皂来,故而在此处排起了长队。

    于此同时,就在那曲院街、榆林巷、北斜街等街巷之中,名气颇大的章台楚馆之内,都全是这一番光景。

    就连教坊司之中也通过某种渠道,弄来一块。皇宫內苑也有人献上了爱心,尚美人虽对那香皂也有垂涎之意,无奈被小杨太后拿了过去,也只得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咒骂一会儿而已。

    三十块香皂,有着三十八重归宿,也产生了三十八种故事。就向三十八颗流行自那苍穹高出,四散着落在了汴京城之中的坊间闾巷,又仿佛平静的湖面之上,起于青萍之末的清风微微吹拂而来,渐渐的起了涟漪,最终汇聚成了滔天巨浪!

    渐渐地,汴京城中的名媛们、行首们全都清楚了,这一切香皂的源头便是那柳家湾来,于是人群如潮水一般的涌向了柳家湾。

    东水门外的官道上,原本就是车马粼粼的景象,此刻愈加喧闹起来。汴河之上,原本轴轳千里,风帆连连,这会儿又增添了许多画舫来。

    风和日丽,天空瓦蓝一片。

    自东水们一带而至柳家湾,披云桥码头,行人络绎不绝,舟车辐楱,画舫连连。

    乌泱泱的人流来到披云桥一带的时候,眼见得好大一片工地,高高的木质拱桥正铺着木板,汴河南岸的那“拓荒牛”已经矗立在空旷的高高台子上,与那香皂上面的图案几无差异,故而许多人全都拥挤到了那里。

    得知柳家湾联合商行的作坊都没有建成的时候,众人又纷纷涌向了无忧居来。

    无忧居垂花门之内,天井当中,西花厅之内,温文尔雅,面带和煦笑容的柳云卿,盛颜仙姿的李仙儿一一接见着汴梁名媛,章台花魁。

    一身白色薄纱的张小娘子,满脸谄媚的腰肢李仙儿的一条藕臂,撒娇一般的说道:“仙儿姊姊,你与奴奴姐妹多年,就不能让柳大官人买上一块与奴奴吗?”

    “张娘子,这个香皂真的没有了,小乙哥哥只做了三十八块来,又全都送入了。”

    “柳大官人!”张小娘子苦求李仙儿无过,又对着柳云卿说道:“大官人既然能做出三十吧块来,那就再做一次,又有何妨?”

    “呃!”柳云卿摇着纸扇,笑着说道:“这个……这个张娘子是知道的,小生立志读书,不敢有一日懈怠,自然难有闲暇,怎底有功夫弄着区区沐浴盥洗之物哩。”

    张娘子莞尔一笑,颇为羞涩的说道:“大官人可是在河南先生门下做学问哩,要知道奴奴……奴奴可是河南先生的……的红颜知己哩。”

    “呃?”

    柳云卿闻言,一时愣住,嘀咕道:“这老不正经的尹洙。”心下嘀咕着,脸上却仍然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张小娘子见这二人不为所动,苦苦相求半天而不得,只得讪讪而回。

    柳云卿对着李仙儿嘿嘿笑着,说道:“再有谁人造访?”

    “小乙哥哥,大门那边可是连郡王府上的名刺都递了过来了。”

    李仙儿说着,满脸担忧,又道:“如此你来我往的,闹哄哄的,小乙哥哥可不要耽误了读书呐!”

    “仙儿放心,读书乃是最为要紧之事,小乙哥哥岂会顾此失彼,分不清主次哩。”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娟儿又带着一位正是豆蔻年华,光艳逼人,相娇玉嫩的小姑娘来,那姑娘穿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绣轻衫,披着流彩飞花蹙金的大红斗篷,容貌清秀,而举止开朗,盛气凌人而来。

    “登徒子!”

    略显稚嫩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柳云卿愣住,李仙儿面露厌恶之色,又见她一身的宫装,想是那紫阳县主无疑,于是李仙儿暗暗不快。

    “这为姑娘,小生与你不过是初次见面,又不曾得罪于你。再者你不过小丫头而已,小生岂会有轻浮之举哩,这登徒子一说,又从何说起。”

    “小丫头!”紫阳县主闻言,不禁心生怒意,又觉得柳云卿此言并无不当之处,于是气冲冲的说道:“本县主乃是王家姊姊的闺中好友,唤这厮一声登徒子有何不可!”

    “啊!”柳云卿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行礼说道:“原来是县主大驾光临,云卿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第一百四十五章 香皂风波(二)

    紫阳县主盛气凌人而来,李仙儿原本为她出言不逊而恼怒着,闻听这大约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竟然与十三娘乃是闺中密友,也就释然,而忙着吩咐众人端来了许多零嘴儿。

    柳云卿心中还以为这紫阳县主乃是传书的鸿雁来,于是大献殷勤,匆忙之下,笑着问道:“县主大驾光临,真是小生三生之幸。不知十三娘可有甚地书信捎来?”

    “书信!”紫阳县主愣了一下,俄而嘿嘿一笑,说道:“王家姊姊都不知道颖儿来此的,怎会有书信?”

    紫阳县主赵颖眨着大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

    柳云卿闻言好不失望,不经意的说道:“既然如此,县主又所为何来?”

    “当然是为了香皂的啦!”赵颖欢快的说道:“王家姊姊的香皂真是好东西哩。颖儿知道这是你弄出来的,故而专程而来,想着买上七八块的。”

    “小生非常遗憾!”柳云卿摊了摊手说道:“香皂一共三十吧块,现在无忧居中空空如也,不料县主远道而来,又要空手而回,小生真为县主遗憾。”

    紫阳县主闻言,那灵动的大眼睛之中满是诧异:“香皂既然是你弄的勾当,纵然全都送于别人,此刻做来就是,本县主多有闲暇,自是等得起的。”

    “实不相瞒!“柳云卿嘿嘿一笑,“制作肥皂的原料极为男的,眼下已然消耗一口,小生如今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紫阳县主闻言,莞尔一笑,说道:“颖儿还道怎底,不就是原料吗?除了那龙髓凤丹,就是那龙涎香,颖儿也弄得倒地。登徒子你说,究竟需要甚地东西?”

    柳云卿谎话连篇,奈何鬼灵精怪的紫阳县主穷追不舍,李仙儿闻言,掩口而笑,说道:“禀县主,那香皂制作起来,不但需要奇珍之宝做原料,而又耗费时日。小乙哥哥眼下正在读书大有长进,岂能因香皂一事而荒废了学问哩。”

    “呃!”

    赵颖闻言,低头思索着,说道:“登徒子是要参加科考哩,此事王家姊姊对颖儿说过。”

    “县主为香皂而来,奈何迟了一日。奴奴也是爱莫能助,不过无忧居中还有两块,一块是奴奴用过的,一块是下人们用过的。要是县主不嫌弃……”

    “颖儿怎能夺人所爱哩。”紫阳县主说着,又打量起一身雪白春衫,杨柳细腰盈盈不足一握的李仙儿来,见她面若桃花,又露着一股兰质蕙心的性子来,不由得说道:“你就是仙儿姊姊吧!”

    言毕,又打量了一番柳云卿说道:“登徒子真的好福气,能得到仙儿姊姊与王家姊姊之垂青。”

    “呃?”柳云卿颇为尴尬,挠了挠头发,说道:“小生也是这般想的。”

    “寡廉鲜耻!”紫阳县主,嗔骂道:“登徒子脸皮倒厚的很哩。”

    闻听此言,李仙儿痴痴地笑着,明明是无礼之言,但在着鬼灵精怪的紫阳县主说来,柳云卿竟然毫不在意。

    只是一起闲话了一会儿,李仙儿便与柳云卿一道对赵颖儿心生亲近之感,这倒真是奇事一件了。送走紫阳县主之时,柳云卿,李仙儿二人俱都觉得空落落的,好似丢了甚么东西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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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众多的求香皂之人,柳云卿不由得嘴角上扬,对李仙儿说道:“汴京豪富们,又落入你小乙哥哥的圈套了。”

    柳云卿起谈起这货值之事,脸上颇为神情,李仙儿大为感染,微笑着说道:“那香皂的勾当,小乙哥哥准备甚么时候做来呢?”

    “仙儿你怎底这样?”柳云卿笑呵呵的说道:“小乙哥哥眼下可是读书要紧,哪有闲暇做那勾当哩?”

    李仙儿被他鼓足严肃的模样,逗得嗤嗤笑着,打趣道:“既然如此,眼下日落西山,四下安静,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小乙哥哥不妨先做一篇策论出来,再用晚饭可好?”

    “咳咳!”柳云卿负手而立,一本正经的说道:“饭还是要吃的,不吃饭,哪有力气作那策论呢?”

    ~~~~~~~~~~

    饭后一钩新月挂在天际,柳云卿与李仙儿缓缓出了无忧居大门,一路说说笑笑的沿着那汴河大堤,走到了披云桥一带。

    此时那披云桥已经有了雏形,仿佛长虹一般横跨在玉带似的汴河之上,几丈高的大船也能顺流而下,而不需要卸下那桅杆来。

    此时虽然天黑,也有摆渡之人。李仙儿与柳云卿乘船至中流之际,抬头仰望那披云桥,果然横空而过,如在云雾之中,取了这披云二字为名,最为恰当不过了。

    弃舟登岸,沿着那“笼烟街”东行一二里,径直进了那“成衣中心”的大院。

    此处建筑主题已然完毕,只剩下那装饰部分。此刻新月升空,人们还在挑灯而栽种花卉树木。柳云卿二人沿着那新修的大路,又径直走向了第二进院落。

    原来曹家朝奉,成衣中心的副经理早就等在这里。眼见柳云卿踏着夜色应约而来,不禁满脸谄媚的迎了上来。

    “大官人,某家按照大官人吩咐,从难民之中选了一些健壮手巧的妇人来。”曹家朝奉说着,拿出一个厚厚的簿子,又道:“这是名单,大官人要不看看!”

    柳云卿挥了挥手,一边往宽阔的作坊之中走着,一边说道:“朝奉做事,小生还是信得过的。”

    推门而入,借着灯笼之中的光亮,柳云卿先是打量了一番作坊之中的光景,眼见作坊之中空空荡荡,十丈之宽阔,五张见深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来。

    “这是三个香皂作坊设施布置图纸,朝奉好生收着。”柳云卿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塌子图纸来,又道:“制作香皂的一应物件皆有图纸说明,朝奉明日便带上伙计们,沿着汴河去远一些的州县打造,千万不能走漏风声。自今日而后,后面的这一进院落,便不能有闲杂人等进来。“

    “此事还请大官人放心,”曹家朝奉信誓旦旦的说道:“如此神物制作,岂能让别人窃取工艺,此事某家是省得的。”

    “就是三个作坊之间,也不能互相串岗的。”柳云卿严肃的说道:“至于制作肥皂的原料,自有潘家朝奉负责。你也是不能打听的。”

    “兹事体大,某家省得。”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成衣中心

    二月既望,卯时初刻,一轮红日自汴河清波之间,喷薄而出,霞光漫天,半河烟波一片通红。

    无忧居中,听雨楼上灯火如豆,李仙儿一大早,便催促着柳云卿写着一篇《武帝盐铁论》。自己一时兴起,夫妻二人俯在一张书案上,李仙儿也写了一篇盐铁论出来。

    之后,又少不得对比一番,李仙儿所作比自然比柳云卿高出一成来。

    前两天,大宋官家下了诏书,凡贡举七次不第者,也会赐于进士出身。礼部贡举又定在了三月中旬,而这一切好似都与柳云卿毫无关系,得知如此消息,柳云卿、李仙儿也是紧张不安起来。

    经过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施工建设,就在数万难民,一应工匠的劳动之中,联合商行终于初见规模。不但那成衣中心早就拔地而起,就是那煤炉中心、联合商行总部、拓荒广场、夭桃街,笼烟街、披云桥的工厂也已竣工,这些天正由油漆匠们在涂漆绘彩。

    目前位于汴河北岸的销售中心,采购中心还在紧张的建造建筑主体,那些规划之中的小宅院所在,此刻还是一副野草漫漫的景象。一些难民老妪们提着竹篮子在挖着野菜,那些七八岁的孩童们放着风筝。

    而那“听莺苑”、“咏荷轩”两个小公园却刚刚完工,从汴梁近郊远郭挖来的花卉树木,经春雨悉数,也次第吐蕊绽绿,引来了不少的汴京闺阁士子踏青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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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正月初,二月末的时候,大宋朝廷从江淮一带通过漕运终于运来了,赈济灾民的粮米。在柳家湾的难民之中分发了少许,之后又运输去了京东各地州县。

    桑梓之地有了活路,不少的难民们便扶老携幼的离开了柳家湾。但也有不少难民觉得在柳家湾讨生活更加容易一些,于是便留了下来,大约二万丁口。其中大多都是有着较为娴熟的手艺,在联合商行支取的工钱较高的了。

    柳云卿来到拓荒广场的时候,大约已是辰时末刻,日上三竿之际。

    眼见明媚的阳光洒在汴河烟柳之间只见,一群燕子在那高高的拱桥桥孔上下翻飞。披云桥如长虹一般横跨在玉带似的汴水之上。三五丽人遥指雕漆绘彩的拱桥而巧笑,一二耄耋老者设案对弈于汤汤河水之滨,七八个垂髻小儿嘻戏在柳絮飘飞之处。

    柳云卿站在那披云桥中间,眼看着桥上已然比地面高出了七八层楼的样子。登高远望,四野景色尽收眼底,汴水之上,烟波画船,两岸柳色如烟,远处船帆点点,近处人流穿梭。

    看着桃夭街上桃花如红云一般弥漫,又见脚下的木质大桥雕槛画栏,不由得佩服起这个时代的工匠来,如此崔巍大桥,竟然全用巨木相卯榫而成,就连一个钉子都未用。

    联合商行总部虽然还在雕漆绘画,曹佾等人已经看着伙计们,将位于珠宝市场的办公用品,往这边搬着。就在那拓荒广场上,柳云卿又吩咐了几人一些事情。

    沿着两侧榆柳成荫的笼烟街东行一会儿,眼见成衣中心被一丈高的青砖高墙围着,敞开着车马穿流的大门来,满脸欣慰地走了进去。

    说是成衣中心,事实上这里承担着成衣、香皂的两项生产、故而分了前后两进大院。

    第一进一个“回”形状的厂房套着另一个“回”字形厂房。里里外外,全部四层建筑,东岸西北四面,各有道路联通内外。柳云卿信步走入进去,眼见这里满是布衣荆钗的妇女们。

    那一匹一匹的葛布、麻布、丝绸、纱罗自蔡河、汴河从那各地州县而来,汇聚在柳家湾大市场之中,又用七八头牛拉着的太平车,运载而来。

    在第一个层厂房之内,平平整整的数十层叠加在一起,被那巨大的,用铁杆连接,通过机关用老驴牵引的利刃裁剪出来。又被妇女们按照尺寸,布料异同分门别类的用鸡公车推到了第二层厂房。

    第而成厂房之内,女红优异者们,缝纫着袖口。第三层厂房之中,缝纫着衣身。就是袖子,衣身又分了许多工序,通过运筹卸掉,忙而不乱,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每一层厂房,东南西北四面,从事着不同型号,不同式样,不同布料的衣物生产。就是同一间厂房之中,工艺也做了极为细致的划分。

    所有的半成品,在第四层厂房之中缝纫组合成成衣,再在衣领里面缝上商标。那商标之上,刺绣着拓荒牛的图案,又绣着码子。那码子分为“特大”、“大”、“中”、“小”、“特小”等各种。

    形形色色的成衣,在第四层南侧的厂房之中进行分类,品类繁多,不胜枚举。有布衣短打,麻布襦裙,丝绸长衫,薄纱褙子,锦绣对襟的霞披……

    所有的成衣,最后分门别类,按照大小,式样,布料层次,打包之后,堆积在货仓之中。

    曹家朝奉对着柳云卿仔细的汇报了生产情况之后,柳云卿微微颔首,不无喜悦的来到了第二进院落。

    第儿进院落就比第一进院落小了许多,便是香皂生产的地方。

    四面房屋形成了四个小院,围着一个天井办的空地,空地之上又起了大小不一的两个仓库来,一个堆放着石灰,碱面等物,一个堆放着成品香皂。

    时而有鸡公车自这里出发,穿梭在四个小院之间。

    南侧的小院之中,矗立着一个大的烟囱,冒着粗大的烟柱。正是那脂肪分解的地方。

    东侧的小院之内,飘来了薄荷、乳香、苏方木、龙脑香、安西香、青木香、苏合香、沉香等笑料的味道,极为浓郁。乃是香料研磨之地。

    西侧小院内矗立着极为巨大的烟囱来,正是烧碱提纯的所在。而北侧的小院便是那香皂盐析,而在模子之中凝结之处。

    眼见柳云卿信步而来,潘家朝奉满脸堆笑着迎了出来。柳云卿与他交代了一些琐碎小事,见从此处生产,管理也还可以,又仔细的叮嘱了防范别人窃取工艺之事,这才志得意满的从这成衣中心扬长而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逢赵六郎(一)

    成衣中心占地足有五六十亩,有着各类员工一千多人。在这锦祐元年的汴京郊外,规模不可谓不大。

    柳云卿自那辰时末刻,进入其中,一番巡视下来,一番指导之后,来到那拓荒广场的时候,已经到了午牌时分。

    青砖铺成的小小广场,因那栩栩如生的精铁铸造的拓荒牛而闻名于汴京闾巷。

    自月初以来,香皂在汴京引起了轩然大波,同时着拓荒牛便为众人所知。于是那些踏青春游的丽人,才子无不顺流而下,前来争相看这一片光景。

    柳云卿再次来到广场之际,只见那红妆丽人们撑着油纸花伞,在雕塑前驻足观瞻。而那些青衫幞头,摇着折扇的才子们对着拓荒牛,摇头晃脑的,推敲那新作的词来。

    咧嘴偷偷笑着,柳云卿取道往那广场南侧的联合商行总部信步而走之际,耳畔又传来了呼喊之声。

    “可是小乙亲面不是?”

    “这声音怎底这般熟悉?”柳云卿回过头来,就见那成衣中心,煤炉中心,联合商行总部三面围着的小广场上,边缘的苍松之下,站着一个二十四五的青年,头戴绿玉发冠,横插金簪,面如中秋之月,一声白色长衫,负手而立,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四周不远不近的站着七八个簪花的大汉。

    “原来是六郎在此!”

    此人正是那元夕之夜,与柳云卿推杯换盏的赵六郎来,柳云卿眼见此人笑着照面而来,也不无欢喜的迎了过去。

    “自元夕萍水相逢,与六郎浅酌一番,好不尽心。原本想着,汴京乃丁口百万之大都会,茫茫人海,再求一会,实乃渺茫。不料一月光阴匆匆而过,便再次相逢,真是奇遇,奇遇!”

    “小乙乃是京都名人。寻找起来,那还不易?”

    “哈哈哈”柳云卿笑着说道:“区区贱名而已,六郎就不要取笑小生了。”

    柳云卿说着指了指那铁牛,又说道:“对了,六郎来此,也是为了看看此物吗?”

    赵六郎闻言,微微一笑,道:“肥皂问世以来,便为闺阁女子视为珍宝。那些勋贵豪富之家,被此物弄得鸡犬不宁。小底虽非如此,也是应付不暇,故而今日出城而来,一者乃是为了踏青游春,散散心来。二者就意欲登门造访,求那香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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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说好说。”这些日子以来,柳云卿逐渐的,一块一块地放出了那香皂,饥饿销售,虽狠着心每块香皂买着十贯的天价来,却被一些二道贩子炒作到了近五十贯的价格。想到此处,柳云卿嘿嘿笑着说道:“六郎乃是小生故友,原本想着亲自送到府中,奈何元夕匆匆一别,竟不知六郎贵府所在,实在是惭愧之极。”

    赵六郎也是满脸的笑意,说道:“小乙做得这般大的勾当,为繁杂之事所劳心。又意欲中那制科,那可要将四十余策坟典信口道出,着实不容易。小乙这般忙碌,小底岂敢让小乙拨冗而送那香皂矣!”

    柳云卿闻言,苦笑一下,说道:“制科!”摆了摆手,又道:“那不过白日做梦,小生一时狂妄之言,还请六郎不要取笑了。”

    “非也!非也!”

    赵六郎眼见柳云卿一脸羞愧之色,劝慰道:“小乙精通坟典,又能随口吐出那锦绣文章,又胸怀天下,有匡扶社稷,报效君王,仁义爱民的胸襟。日日苦读,遍求名士,中那制科有何不可?”

    听他这一番话来,柳云卿心中又掠过一丝希望来。虽不至于真的相信自己能中制科,但也想着发愤图强,纵然今日不中,明年,后年也还不中吗?

    纵然制科不中,苦读三年,再应贡举,考那进士不好吗?所忧心着,便是王家究竟能不能遵守那三年之约定了。

    赵六郎眼见柳云卿陷入了沉思当中,微微一笑,好似看破了他所担心之处,而说道:“元夕之后,与小乙那番闲话也时常涌入小底脑海。之后,小底仔细推敲了一下,觉得那持剑擒贼的佳人与小乙缘分乃是天定,定然不会有所差池的。”

    “哦!”柳云卿疑惑的问道:“六郎何处此言!”

    “小乙弄了联合商行,这般宏大的勾当出来。乃是商贾之中的翘楚了,假以时日,便有敌国之富。虽说一介商人,但也是天下才俊的楷模,纵然眼下不能登科,那家勋贵又如何舍得如此佳婿哩。

    而婚事迟迟不绝者,不过是那些人好个脸面而已。新科进士听着好听一些罢了。如若小乙登科及第,那便是锦上添花了,如若不弟,凭小乙这天下豪商的身份,自然也还嫁得。”

    赵六郎此言说来,听在柳云卿耳中,如同仙乐一般,满脸喜色的说道:“六郎远道而来,不妨与小生一道,去这联合商行总部,再浅酌一番如何。”

    “最好不过!”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跨进来了那飞檐斗拱的商行大门。柳云卿边走边说道:“六郎有所不知,那持剑擒贼的佳人乃是枢密副使王老相公嫡亲的女儿哩。”

    “此事小底后来打听的清楚,那佳人与小乙之间的故事,坊间多有传言,事到如今,那王家也不得不同意此番良缘了。”

    “可是……可是小生已经娶了贤妻在堂了。那王家岂能那般容易下嫁那掌上明珠哩。”

    “啊!”赵六郎诧异着,盯着柳云卿的目光很是惊讶,俄而才说道:“小乙是要娶平妻不成?”

    “平妻!”柳云卿惊讶地脱口说道:“还有这等说法?”

    “平妻二字,望文生义,便是与结发之妻一般无二的意思。但实际不然,只不过比小妾地位略高,而终究不能与正妻相提并论的。”

    赵六郎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小乙意欲以平妻之礼迎娶王老相公的千金,而非是那匹嫡之礼。此事着实不已,或许小乙进士登科也还不够,非等中那制科才好哩。”

    “啊?”

    此言说来,好似当头一棒,柳云卿焦躁地说道:“可是王家夫人说是中了进士,一切就有回转的余地了。”

    赵六郎摇头说道:“那是妇人之见!不过王老相公出身于行伍,或与那些文臣不同,也为可知。但小乙还是要中那制科才妥当一些哩。”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重逢赵六郎(二)

    赵六郎言毕,又神神秘秘的笑着说道:“小底听同僚谈及,官家采纳了范仲淹、尹洙上疏所请,意欲于四月重开博通坟典达于教化一科哩。

    也是小乙福气所系,小底在寒舍竟然找到了那富彦国的应制科之际,做得秘阁六轮,以及御试之时的三篇策论来。”

    赵六郎说着,满脸喜悦。说话之间,便有一无须老仆递过来一个昭文袋来。

    柳云卿从那老仆手中接过那昭文袋,满脸感激。想到此人不过萍水相逢一场,今日第二次见面,便奉上如此大礼,不尽感激起来。

    走进联行商行的第一进院落,交引铺的贵宾接待处,大院花厅之中,宾主落座。早有丫鬟们奉茶斟酒,柳云卿小心翼翼的说道:“敢问六郎在那里为官?”

    赵六郎闻言嘿嘿一笑,说道:“小底赵九州,草字四海。不过翰林院一微末小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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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九州!”柳云卿心中嘀咕道:“怎底有这样的名字?”心下迷惑,嘴上却说道:“承蒙六郎盛情,小生为以为报,只奉上香皂三块,略表寸心。”

    那丫鬟闻言,少时拿来了三块香皂,赵九州看了一眼那躬身立在身边的老仆,老仆将香皂接到了手中。

    赵六郎笑着说道:“小乙这般盛情,小底却之不恭,这就笑纳了。”

    “六郎高义,以才俊富彦国的应试文章相赠,小乙感激不尽,区区香三块,岂能报的一二。”

    “这也都是小乙声名在外,既有范希文,尹师鲁觐见……于官家,于是小底才知小乙竟然身怀经天纬地之大才,又心怀天下,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怀,不由得让人高山仰止。而那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之说,更是振聋发聩,令人敬佩不已。

    小底为小乙言行所感佩,虽然官位不显,但为国举荐贤士,岂非宰相所专美哩。

    故而小底无意翻出,那富彦国的文章抄本,这就长长出城而来,送到小乙手中,还往小乙前往留意。早日制科及第,闻名天下,而解万民之苦,解君王之忧!”

    闻听此言,柳云卿不禁脸红发烫起来,仔细聆听,觉得这赵九州果然是心怀天下,贤良方正的谦谦君子,与此人为友,何乐而不为,于是他说道:“六郎一片玉成之意,小生岂能不知,若有一飞冲天之日,定当有厚报矣!”

    赵九州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底为人刻薄寡恩,以至于身边知交零落,若有小乙如此高朋,也是人生快事了!”

    ~~~~~~~~~~

    初春时节,于花厅之中小酌,也是十分惬意之事。片刻光阴,三杯两盏下肚,柳云卿与那赵九州皆酒力微醺,站在赵九州身侧的老仆,咳嗽连连而起。

    赵九州放下酒盏,笑着说道:“时维二月,序属早春时节。柳家湾一带桃红柳绿,而小乙的一应勾当又极为稀奇,小底早就想亲身一游了。”

    “六郎既有如此雅兴,小生身为东道,自然客随主便,而一路相陪了。”

    言毕,二人哈哈大笑,就此出门而去。就自这联合商行的总部游玩起来。

    期间,曹佾等人兴冲冲地的凑了上来,不知甚么原因,那赵九州那老仆走上前去,好似嘀咕了几句,又挥了挥手来,曹佾几人就没有了身影。

    赵九州负手而立,打量着这联合商行总部的情形。眼见第一进院落的北屋,自那歇山顶式的大门两侧,个排开十七八间门面,挂着“柳家湾联合商行交引铺”的匾额,绿底黑字,乃是颜真卿的字体,煞是大气磅礴。

    那门面房四角的飞檐斗拱上又挂着幌子,绣着一些字样。

    东西各有花厅,窗明几净的被库房簇拥着。正中有几座小亭点缀在花木之中。

    南面又是一排大屋,正中开着门道,两侧挂着:“柳家湾联合商行财物中心”、“柳家湾联合商行总部”的匾额,都俱是绿底黑字了。

    随着柳云卿的步伐,赵九州来到第二进院落的时候,眼见得花木流苏,池塘水榭之中,散布者小楼几处,极为雅致。

    第三进院落之中,起了厂房几座,盖了砖石房屋几件。建筑颇为怪异。

    就在一个厂房之中,眼看着一应奇奇怪怪的东西,又听柳云卿说道:“河北路真定府的琉璃不错,就是透明纯净的也能做的出来,故而小生异想天开,想着派人前去那里建造作坊,生产无色琉璃,再运输在柳家湾,之后弄出平整的大块出来,代替那绿纱而装在轩窗之上哩。”

    “琉璃装的窗户!”

    赵九州闻言,不由得摇头连连,说道:“奢侈之风万万不可滋生矣!”

    “小生以为,若是改善工艺,此物甚至会比那绿纱还要低廉一些。想那天下各地,贫苦人家户牖之上皆着白纸,春夏还好,冬日朔风呼啸而过,屋子之中冷的紧哩,百姓岂不可怜。

    纵然富贵之家,倒是蒙着绿纱,春夏屋中窗明几净,也可关闭轩窗,阻挡那呼啸的寒风,但关了轩窗,屋子之中又漆黑一片,岂能可惜!

    这琉璃若装了窗户,无论初夏秋冬,屋中不但光明鲜亮,远胜于那绿色、白纸。又能阻挡寒风吹进屋子,岂不是造福苍生之举哩。”

    赵九州闻言,满目诧异,不无喜悦地说道:“琉璃真能比轻纱还能低廉?”

    “小生不打妄语!”

    赵九州闻言,愈加兴奋,渡着步子,一面憧憬着那装着琉璃窗户的屋子,一面激动的说道:“小乙若真有这番手段,也算天下贤士了。若是你那联合商行钱帛不够,小底也可入上一股哩。”

    “呃!”

    “这个倒也还不需要。眼下只派出了管事的去了那真定府,只是小生无暇走上一遭,不然或许能够事半功倍哩。”

    “也是!”赵九州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小乙眼下最为要紧之事自然是应朝廷制科选士。”

    言毕,又嘿嘿一笑,“也未早日取那持剑擒贼的佳人为平妻,以免生出那节外之枝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重逢赵六郎(三)

    从那三进三出,占地又近四十来亩的联合商行总部出来。柳云卿与赵九州联袂着,又沿着那拓荒广场边上的青石大陆,走进了煤炉中心。

    这又是一个占地百余亩的所在,从那挂着匾额的大门走了进去,眼见得厂棚林立,没有花木流苏,只几颗榆柳成荫。看着三人不能合围,便是建造之际,专门留下来的。

    此处大约又有两进院落,第一进之中,只有靠西一层有着一排瓦房,还在涂着漆来,其余全是敞开门面的厂棚来着。东侧的巨大的火炉里吐着火舌,融化的铁水,在砂模之际流动着,一个个桶状之物被浇筑而成,散布在院中偌大的地方。

    北侧的厂房之中铁水奔流,热浪滚滚,扑面而来,赵九州不难而知,是在锻打铸造一些铁器了。又见大院之中,黑乎乎的石炭堆积如山,又被壮汉们用大锤敲击的如同粉末一般。

    赵九州不解的问道:“小乙行事天马行空。那铁皮烟筒的铁炉子小底也见过,自然好用。然则那火炉也是用大块石炭烧火。

    而此间弄得这般碎小,又能做何用?”

    闻听此言,柳云卿笑而不答,带着他今日了南侧厂房之内。

    赵九州眼见得,那些短打装束,汗流浃背的壮汉们将那石炭粉末用黄泥调和成黑泥,又用一个奇怪的铁件杵着。

    随着那铁件的杵动,一个个圆柱形状的,蜂窝状的黑泥团便堆积在墙根之处。

    赵九州满脸诧异的道:“此又是何物?又有何用?”

    柳云卿笑而不答,又径直带着赵九州,来到了那工人们烧水的地方。

    赵九州眼见一个矮矮的生铁火炉,却没有精铁锻打的烟筒来,放着一把巨大的铜壶,那铜壶喷着水汽,已然烧开了那水来。

    柳云卿提起的铜壶,放到了地上,赵九州凑上前去,只见方才见着的那蜂窝砖的黑泥图静静的燃烧着,发出了蓝汪汪的火焰来,诧异的说道:“此炉倒是新奇,既没有烟筒,也没有那风匣子,烧起石炭来,却并无烟雾缭绕,正是奇哉,怪哉!”

    柳云卿嘿嘿一笑,洋洋自得的说道:“此炉唤作蜂窝煤炉,用时打开风门,可通过蜂窝孔送风,石炭便能熊熊燃烧。而不用之时,只要关闭风门,便可长时间不灭。

    汴京多小商小贩,斗升小民引车卖浆。那州桥夜市、东华门外的大小食摊上,多是如此。此物最为彼等小贩用起来,最为便利不过了。”

    “如此巧计百出,小乙着实非常人所能企及。”赵九州说道:“此物又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利器。不知惠及多少都升小民哩。”

    赵九州的老仆也插嘴道:“柳大官人此举,比为后人称颂。虽不记载在史册之中,也会流传千古了。”

    柳云卿闻言,更是喜不自禁,说道:“谬赞,谬赞!”

    进了第二进院落,只见人们忙着还在建造巨棚,柳云卿只说了一句,这里将来便是制作平板琉璃之所之类的几句片言,这就带着赵九州来到了那披云桥之上。

    二人远眺柳家湾一带的风光,眼见一片春意盎然之中,人来人物,建筑拔地而起,一派的勃勃生机,赵九州又少不得唏嘘一二。

    少时,行走在那夭桃街上。眼见桃花灿若云锦,杨柳风儿吹拂在身上,好不惬意。

    在那“听莺苑”、“咏荷轩”一路留恋过去,赵九州心情大好,又见一片空地之上,一群一群的孩童放着纸鸢,不由得吟诵起柳云卿新作的小诗出来,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柳云卿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颇为尴尬的说道:“一时戏作而已,何以听在六郎耳中。正是怡笑于大方之家了。”

    “小乙此首《村居》落笔明快,用词凝练,自是佳作无疑。”

    赵九州说着,俄而又想起那那印在包着香皂的粉色纸上的几句新词来,打趣道:“小乙出品,毕树精品!”

    “六郎好不风趣!”

    二人笑声四散而去,在初春的旷野上四散开来。

    赵六郎举目四望之际,感慨连连,没头没脑的说道:“官家以冲龄而践九五之位,太后大行,天子担万几于一声,意欲富国强民,正月间便下了诏书,向两府重臣询问治国之策。

    其诏曰:天下承平久矣,四夷和附,兵革不试。执政大臣其议更制,兵农可以为后世法者,条陈以闻。

    小底虽非重臣,也欲上疏官家,兴利除弊,奈何孤陋寡闻,学而无术。小乙大才,还请教我。”

    “呃?”

    “这不是闲吃萝卜淡操心嘛!”柳云卿沉吟道:“以小生一家之见。这大宋虽富庶,但只不过富庶在汴京、京兆府等大都会而已。集聚天下财货,供养豪强勋贵而已。税赋极重,升斗小民负担太重,社稷根基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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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苗未立而和籴,桑叶未吐而合买。如此寅吃卯粮,皆赖三冗积弊。

    之所以兵冗者,乃是武备不休,强敌环窥伺,北有契丹虎狼之国,犹如利剑在头。西有党项反复无常,比为我朝大患矣!”

    赵六郎闻言,那眉宇之际隐隐又腾腾怒气,仔细思索良久之后,竟然脸色难看之极,问道:“党项不过银夏宥绥等边远数州之地,而小乙看来,竟然比那北国都要厉害一些?”

    柳云卿微微点头,不知可否,继续说道:“朝廷空有百万大军,但却不能护境安民。这又大力填充兵员,终成冗兵痹症。

    官僚众多,职位重叠,高官厚禄之下,竟然无所事事,此又成冗官之痹症。

    冗兵,冗官之下,自然冗费。看似承平,实则如履薄冰矣!”

    赵六郎闻听此番话来,沉吟良久,脸色竟然越来越差。

    “六郎这是怎底了?”

    “哦!”赵六郎醒过神来,又道:“三冗实乃本朝积弊,只是牵扯甚多,不知小乙可有良法一一除之。”

    “此乃两府大臣所擘画之事,六郎既然是微末官人,又何必谏言哩。”

    “小底曾闻听小乙有言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日为何又教小底这乌龟缩头之法哩?”

    柳云卿闻言,哈哈大笑,大言不惭地又剽窃他人之策,说道:“小乙不才,思虑之下,有十策献于六郎。就不知那官家敢不敢采纳了。”

    就在赵六郎紧蹙眉头之际,柳云卿大放阙词道:“明黜陟,抑侥幸,均公田,厚农桑……”

    赵六郎闻言,双目为之一亮,沉吟良久,又摇着头,就像拨浪鼓一样。

    柳云卿见他这般模样,嘿嘿一笑,又说起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来,赵六郎听着,倒是津津有味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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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536/ 第一时间欣赏两府相公最新章节! 作者:皓月蒹葭所写的《两府相公》为转载作品,两府相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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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府相公介绍:
柳公讳云卿,字远山 ……
     初为州县,兴利实边。教蛮化民,聚之为城,阡陌相通,河海相连。百废具兴,引天竺棉,一兴经纬,成九州衣被……
     后擢中枢,怀柔天下,不抑兼并,不堵天下悠悠之口。兴商旅,励海贸。鬻契丹之畜毛,再兴经纬,以充国用。罢盐法而收党项,兴茶马而纳北国……
    公尝言:“半丝半缕,一经一纬,经之纬之,纺织之术耳!富民强国,莫若此!”功成而身退,三兴经纬,造蒸汽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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