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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皓月蒹葭     两府相公txt下载     两府相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饯别

    冬日时节,汴水分外清澈,缥碧见底,鱼翔浅底,仿佛在空中一般。乌蓬船儿推开清波,两岸繁华自西而去。天高云淡,渐渐的四野廖阔起来,范仲淹心中愤懑也渐渐地四散开来。

    自虹桥而下,东下十一二里,两岸风光又渐渐地又变得不同起来。范仲淹负手御风而立,那挺拔魁梧的身姿站在船头,微微颔首。

    目之所见,汴河两岸尽是高大幽深的院落,阡陌相通,三教九流无不身处其中。声音嘈杂,仿佛大相国寺前的万姓交易市场,而货物堆积如山,轴轳相接,车马粼粼,却又不同。

    “柳远山虽是市井贩夫,却能造福于一地桑梓。”范仲淹心中这般想着,又自言自语道:“昔者百里奚举于市,却能辅佐穆公成就春秋霸主。而远山兄志在贡举,欲要拜我为师。假若一日唱名,岂非一代良臣。

    古人云,贤士在野,乃宰相之过。仲淹虽非两府相公,然为国举贤,岂非臣子之责,又岂非君子美德!”

    这般思虑着,范仲淹便觉得此番出京,还有未尽之事宜。于是便吩咐那船家道:“某家匆匆离京,以至于水米未尽,船家暂且靠岸泊舟,饭毕再行也不迟。”

    “是”船家应诺之后,这就扯下船帆,用长篙,船桨驾驶者船儿往那柳家湾码头而去。

    弃舟登岸,遥遥的看着那突兀而起的“不在高”山,径直走上了“桂蹊”大道,穿过人流,来到了度假村门口。

    度假村丝竹之音渺渺,原本就比汴梁城中那些瓦子清幽许多。虽然是冬日时节,也是游人如织。此番前来,仿佛又比上次愈加雅致了许多,就连那粗俗的“柳家湾度假村”的匾额,也换成了“邀月度假村”。

    就在那东溪出口的地方,要了一个房间。匆匆点了几个菜,这又借了笔墨纸砚。

    铺开宣纸,举目望了会儿小小轩窗,浓眉舒展,提笔写道:

    “尺素三尺,顺颂商祺,河南先生台鉴:

    仲淹因废后之事而叩阙于宣祐门,被吕夷简之流罗织罪名,贬黜古越之国。内侍军士逼迫甚急,匆匆出京,尚有未尽之事矣!

    ……

    远山兄乃你我故交,也曾对饮指点江山。远山兄有“先天下之忧”这般拳拳报国之心,亦有“处江湖而忧其君”这般匡扶社稷之胸怀。

    而其才堪大任,几欲与管仲,乐毅比肩。眼下他早有贡举之心,也曾欲拜仲淹为师,而其蔚然大才,仲淹岂敢为其师矣。

    仲淹欲托兄者,则是拨冗而赐教于远山矣。其所长着,诗词歌赋,其所短者,策论制艺也。

    ……

    眼下贡举多以文章辞藻华丽而选士,远山精于诗词之道,贡举想必不难。奈何此刻发解已过,登科还需久待三年之期。

    远山为货值俗物所纷扰,读书想必不能专矣。三年之后,若有节外之枝,岂非贤士流于野。

    是故,仲淹欲上疏于陛下者,意欲让陛下再开制科,请河南先生万勿代呈于陛下也。

    ……”

    搁下毛笔,噗的吹了一口那墨迹。这才沉思着吃了几口饭菜。就在离去之际,眼见李仙儿照面而来,拱了拱手,言道:“仲淹贬黜吴越之地,方欲出京。泊舟于柳家湾,乃是有书信陈于河南先生,欲请远山兄做回信使,还请阿嫂替我转达则个?”

    “啊?”

    柳云卿为求学之事,拜师于范仲淹为其所不纳。但也言说以师友相待,而今范仲淹却要匆匆离京,这让李仙儿心下不安,诧异的问道:“这却是何故?”

    “废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那吕夷简卑鄙小人,罗织罪名。眼下某已是睦州知州了。”

    “怎底又是此人!”李仙儿也是满腔愤懑,痛心疾首的说着,又浅浅一笑道:“官场波谲云诡,叔叔之事,奴也不胜明了。不过叔叔何必匆匆而去,奴与小乙哥哥当要践别一番才好哩。”

    “贤伉俪这般繁忙。某就不打扰了,顺水一路东下,正好看看这大好河山。”

    “都是俗物而已,叔叔匆匆而别,小乙哥哥定然会怪罪奴奴没有留下叔叔哩。”

    “呃?”范仲淹思虑片刻,言道:“既然贤伉俪深情厚谊,那某就却之不恭了。”

    李仙儿闻言展齿一笑,说道:“那就请叔叔随奴而来,此处虽好,却不比家中。”

    李仙儿言毕,却将范仲淹让到头哩,而自己则不远不近的跟在其身后。

    范仲淹背着手,四处闲看之际,也就来到了无忧居门口。走到那后院月亮门处,则传来朗朗书声:“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范仲淹爽朗的笑着,说道:“远山兄这岂是在读书,分明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哩。”

    柳云卿正在那假山之上的小亭子之中,懒懒地晒着太阳,心里想着十三娘哩,被范仲淹打扰了人思绪,抬起头来,不无喜悦地说道:“希文兄大驾光临,云卿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柳云卿说着走上前去,拱手作揖。

    “叔叔被官家贬黜为睦州知州,眼下就要出京哩。”李仙儿涩然一笑,说道:“小乙哥哥,你与叔叔暂且进屋少坐片刻,奴奴去调弄酒菜!”

    李仙儿说着敛衽对着范仲淹三福。步步生莲的穿过了月亮门。

    柳云卿足足惊愕片刻,这才诧异的说道:“何故如此?”

    “说来话长。”范仲淹道:“此事不提也罢。只是那吕夷简老贼奸邪小人,官家受他蒙蔽,不是社稷之幸,苍生之福矣!”

    一面说,一面走,来到听雨楼中,柳云卿怅然若失的道:“吕贼着实可恶。官家竟为他所蒙蔽,而将希文兄这般栋梁之才,远贬千里。真是小人当道,君子贬斥呐!”

    “某贬黜之事,也非首次。与天圣年间相比,这次更加紧迫,那中贵人带着皇城司军士自御史台一路跟随,故而匆匆出京,还未来得及与河南先生一会,故而留下尺素三尺,还请远山兄代为传递。”

    “些许小事,何足希文兄挂齿!”柳云卿说着伸手示意,让他坐了下去。

    之后二人长谈一番,临别之时,不胜凄凄焉。

第一百二十一章 股东大会(一)

    腊月十五,立春将至,眼看年关将近。

    无忧居中报春红梅愈加烂漫,一片竹丛也变得翠绿不少。连日晴天,天气渐渐回暖。正午过后,在假山小亭之中晒着暖阳而读书的柳云卿已经微微出汗。

    李仙儿自度假村而来,还是那般装扮,藕臂挎着朱漆食盒,穿过了月亮门,遥遥地望了一会儿小亭之中的声音,莞尔一笑,径直向听雨楼而去,途中还不忘与柳云卿打趣一会儿。

    她原本聪慧,自柳云卿出京的时候,便开始管勾那度假村,农家乐的勾当,虽不说是井井有条,但也未曾出甚底大的岔子。

    近日,那墨娘子渐渐的熟悉了农家乐一应事宜。按照柳云卿的吩咐,李仙儿干脆将那农家乐的勾当撒开手来,交给了墨娘子。这下她每日督促柳云卿学习之外,专门管勾度假村的勾当,便愈加得心应手起来。

    大市场的勾当自有王家大郎王咸熙署理。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抛售股份之事,眼下也是曹佾几个与墨娘子一道打理。

    这一应勾当铺展开来,看是事情不少,但有李仙儿,墨娘子,王咸熙等人署理。柳云卿反而闲暇下来。除了读书之外,自然也有要事,那就是着手思虑那股份有限公司所要经营的范围。

    与李仙儿笑着,一面走,一面说,进了听雨楼。

    “小乙哥哥眼下读书精进不少,河南先生又隔三差五的前来指点一二,真是好哩。奈何这股份公司抛售股份之事已经完毕,今日又要召开今年的股东大会了,会有诸事纷杂接踵而至,小乙哥哥不知要忙成甚地样子哩!”

    李仙儿说着,那酡颜素手莫不露出不满之意,眼见柳云卿一副沉思之中的样子,又笑语盈盈的道:“小乙哥哥荒废学业多日,才略有小进。而股份公司之事一来,就又这般模样,看来又要荒废了。”

    “呃?”

    陷入沉思之中柳云卿,慢慢地吃着饭,闻听李仙儿此言,这才抬起头来,用那满是不解的目光望着楚楚动人的李仙儿,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哼!”

    李仙儿眼横秋波,在柳云卿掩上狠狠地剜了一下,娇嗔道:“小乙哥哥!奴奴说你学业小有所成,如今河南先生隔三差五前来赐教,正是读书求学的紧要关头,可千万不敢荒废的啦!”

    “怎底就荒废了。你小乙哥哥这段时日,勤学不辍,何曾有过一日偷懒。”柳云卿说着,又笑眯眯地道:“再说小生但凡稍稍懈怠,仙儿你就将小乙哥哥推出门外,不让亲近哩。每每想起那些独居之日,寒裘冷被的,你小乙哥哥怎底再敢懈怠哩。”

    闻听此言,李仙儿格格地笑着,说道:“寒裘冷被,小乙哥哥说的好不凄楚。但那次不是半夜又溜回来的。”

    “啊!”柳云卿嘿嘿一笑,说道:“你小乙哥哥不是怕仙儿独守空房,天黑害怕吗?”

    “噗嗤!”李仙儿手托着下巴,转着那双桃花美目,故作严肃的说道:“那是仙儿怕小乙哥哥着凉了,这才心下不忍,处罚半途而废。若是再有懈怠,就再也不饶了。”

    “不敢不敢!”

    柳云卿嬉皮笑脸的说着,又道:“不过股份公司草创,不一会儿股东大会就要召开,之后定然不得安生。恐怕真的要懈怠懈怠了,还请仙儿体谅则个!”

    李仙儿不无埋怨的说道:“奴就知道是这么光景。”

    说着那美目流转,又道:“古人云,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小乙哥哥白日自在那股份公司忙碌,那夜间与拂晓之际,可不敢懈怠的。”

    “呃!”柳云卿哭着眉毛,见李仙儿满目都是期盼,只得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

    午饭之后,二人携手出了无忧居,沿着桂蹊大道,一面笑语盈盈地打趣着,一面闲庭信步的走着,来到邀月度假村门口,又少不得依依不舍的寒暄几句。

    别了李仙儿,手提着羊皮昭文袋径直走出了桂蹊大道,沿着汴河大堤,往那原“潘记”农家乐,此刻的珠宝文玩市场而去。

    是的,由于公司草创,眼下还无片瓦。只得借着地方召开第一次的股东大会。

    珠宝市场有个从岭南而来,贩卖南珠,犀角,象牙等物的商贾,前几天卖完了货物,此刻已经南下而去。故而那门面还空着,柳云卿等人便将股份有限公司的办公地点设在了此处。

    就在柳云卿姗姗而来之际,那珠宝市场里已经乌泱泱的乱作一团了。

    此处池塘水榭,榔庑长亭应有尽有。就在那竹丛梅林旁边,开阔之处,沸沸扬扬的站满了股份公司的股东。除了那些腰缠万贯的商贾,他们也许看不上这只入了一千贯的股东,也许是为了一千贯的股份,不好意思站在这里,与小商小贩们为伍,所以大多没有到了。

    就是这样,来到此处的股东也有着三千人之多。一时之间,草草成立的股份公司也找不到如此之多的桌椅来,只得让他们站在庭院之中,好在此处,榔庑长亭颇多,那些年纪大一些的,也还有个歇脚之地。

    岭南珠宝商人用过的门面,虽说是门面,倒也不过是农家乐的雅间,今日却正好派上用场。此刻曹、潘、石、,慕容、王几家家主也都悉数到来,四个衙内及王家大郎自然在此,另外每家还带来了心腹朝奉,都是各家多年的忠仆了。

    开朗精明的墨娘子早就被柳云卿确定为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了,故而她早早就来到了这里,让那些从曹潘几家,以及大市场,度假村调过来的学徒,安抚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小股东们。

    墨娘子自己则在那雅间之内,为曹潘五家家主及朝奉,衙内们端茶递水。

    就在墨娘子插科打诨,笑语盈盈之际,曹潘五家来人坐在一张长桌前面,议论着股份公司的架构。而外面的一应小股东们,则渐渐安静了下来,三三两两的议论着,股份公司成立之后,看看能不能谋上甚地职位,也好一边拿着红利,一边再拿上一份不错的薪酬。

第一百二十二章 股东大会(二)

    这形形色色,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番安抚下来。墨娘子感觉已经是筋疲力尽,也不但稍有懈怠,刚刚奉茶毕。独自坐到门口的小案之上,翻开一本簿子,准备这一会儿记录之事,那边曹佾几个衙内又叫嚷开来,说着续水之事。墨娘子少不得端起铸铁炉子上的大茶壶,前去添水。

    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的临时办公地点,乃是十来间原农家乐的雅间。此处最为轩敞,门口挂着“会议室”三个黑底绿字的匾额,自然就做了今日会议的地点,东西大约六丈宽阔,南北深约两丈不到。

    自昨日就被墨娘子精心布置了一番。此刻北侧靠墙乃是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售卖股份的存根簿子。敞开着两扇大门,挂着珠帘儿,靠着窗户也摆上了几颗罗汉松的盆景。

    西侧大桌子上坐着潘惟德,慕容惟素,已及曹沈氏,石秦氏,王咸熙五人,此刻纷纷陷入了沉思当中,就连性子急躁的慕容惟素也只是端起茶盏,轻轻咂着在左顾而右盼着。

    东侧圆桌上坐着五家带来的朝奉,这几人无不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捻着胡须,笑眯眯的互相寒暄着,说着天南海北的话儿。

    临着墨娘子的书岸,就在屋子正中的地方,坐着曹佾几个衙内,却最是静不下心来,此刻就叫嚷开来。

    “这柳小乙弄得火炉子很是不错。屋里少了烟火之气,但却温暖如春,此物应当大行于世,依本衙内之间,咱们应当弄个大大的作坊哩。”曹佾看着摆在屋中的三个火炉说道。

    慕容钰叫嚷道:“曹世兄言之有理,此物却是很好哩。以本衙内之拙见,此物不但烧木炭,没有烟尘来,就是烧石痰也都不会有烟尘的,那些小户人家用来最为实惠的。”

    潘寿闻言,也满脸喜色的插嘴说道:“二位世兄言之有理。不过还有一事是少不得的。”

    “甚地是来?”

    几人闻言,纷纷看着那潘衙内,异口同声的问道。

    潘寿嘿嘿笑着,卖弄道:“眼下柳家湾百业兴旺,自那大市场开业以来,一应交易皆是大宗买卖,钱帛往来,动辄数百金,极为不便。而股份公司草创之后,交易愈加频繁,故而此地已然不比东华门外逊色多少,故而那交引铺的设立,已经到了火烧眉毛之时候了。”

    潘寿此言说来,不但四位衙内深以为意,就两曹沈氏几人也是微微点头,那潘惟德颇为欣慰地说道:“我潘家于这交引铺一事小有所成,颇有心得。故而愿意襄助股份有限公司,在此地开设交引铺来。”

    盐引,茶引等所起到了的作用与钞票相似,但却相差甚大。交引原本是朝廷为了运输战略物资到边关之处方便一些,这才许诺商家先将粮食,布匹等物运输过去,之后又用盐引交割,而商户再去东南盐场提盐发卖而已。

    故而这盐引,茶引以及诸多交引是有着期限的,与钞票大相径庭。每当期限到来,就要前往有司兑换,期间亏损又大,故而做起了交引铺的勾当,自然十分不容易。

    这会儿,潘惟德说出此番话来,也的确是解了这柳家湾一带的难题。其余之人自然感激连连,又纷纷表着心意,要为柳家湾股份公司披荆斩棘,也为柳云卿大展身手做着准备,也好让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无牵无挂,轻装上阵。

    就在会议室之人议论嘀咕的时候,柳云卿正在那汴河大堤上徐徐而行。

    对于公司以后要经营生产哪种货物,而又如何销售。柳云卿自然早就胸有成竹。而曹潘几家也早有了解了。

    诚如曹佾,慕容钰所言,铸铁炉子大有市场。而北宋汴京百万黎庶,无一家不烧煤炭,只有那些富庶之家,豪门勋贵才烧的起木炭来。这也就是柳家湾一带,虽处于郊区,但竟然能保留下那片松林的愿因。

    柳云卿早有计议。钢铁虽然是朝廷专营之物,垄断之下,价格自然昂贵,但这铸铁炉子虽然寻常人家也还买的起,只是那烟筒锻造不易,价格贵的离谱,或许也能铸造而成,也许价格就不会过于离谱了。故而生产此物,自然也就成了计划之中的事情来。

    另外汴京城四处都是引车卖浆的小贩,那些小吃摊子,更需要蜂窝煤炉来,故而蜂窝煤也就是公司以后要生产销售之物了。

    其次,此时衣服皆是定做而来,价格自然昂贵。柳云卿虽然弄不出那缝纫机,也弄不出那服装生产线。但要是将诸多裁缝集聚在一起,合理分工,流水线式的大规模生产,想必成衣工厂不难而有。

    再次,玻璃其实早就有了,只不过由于工艺的原因,这时候不过是豪奢之家把玩的奢侈品而已。柳云卿想着要吸纳那些技艺高超的玻璃工匠,准备研发那平板玻璃出来,用到千家万户的窗户上。

    最后,像那卫生纸,火柴,肥皂之类的小物品也要投入研发当中。未来,这柳家湾股份公司便以汴京为中心,生产的货物向四周延伸出去,卖到那天涯海角。不断吸收民间资本,打造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柳云卿心中所想,煞是庞大。但眼下能立刻做来的便唯有那成衣生产,蜂窝煤,铸铁炉子而已。但这事一旦弄成,自与那农家乐,度假村,大市场的勾当不同,真的会影响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了。

    柳云卿一面走,一面想着。眼见官道上遥遥的又有难民结队而来,不由得摇了摇头。

    入秋以来,不但淮南路颗粒无收,就是那京东东路也遭蝗虫过境,眼下年关将近,难民们却为生计奔波,背井离乡的前往着花团锦簇的汴梁城讨生活。

    朝廷在朝阳门等处设有粥厂,故而这些难民们蜂拥而过。柳家湾自然也设有粥棚几处。但这一切对于这千千万万的难民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难民们有的拖儿带女的挎着破破烂烂的包袱,有的用那几欲散架的鸡公车推着年迈的老母,后面跟着面有菜色的女人抱着气息奄奄的小孩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股东大会(三)

    眼前情景之凄切,令柳云卿不禁鼻子发酸。眼眶红红的,已经有泪花闪烁,不由得嘀咕道:“柳家湾股份公司的厂房建设要尽早实施,要以工代赈,要为这许许多多的难民提供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哩。”

    这般想着,柳云卿便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珠宝市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柳大官人来了”

    “大官人来了。”

    一脚踏进珠宝市场的大门,众多的小股东便呼啦啦的一下子围了过来。就在不远处维持着秩序的呆虎儿等人急忙将柳云卿护在了当中。

    “云卿姗姗来迟,让诸位东家久等了,赎罪则个!”

    柳云卿卿朝着乌泱泱的人群一边拱手告罪,一边在呆虎儿几人的簇拥下向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的临时办公地点而去。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刚来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却有一个身材不是很高大,但看着精明魁梧,一身土味的大汉凑了上来。

    “柳小乙,还认得某家吗?”

    “这不是……不是王家大哥吗?怎底也在这里,真是巧遇巧遇!”

    此人正是柳云卿来到这个时空之时,第一个与他相与着骗了尚思忠的那王大郎。故而柳云卿颇为激动的打着招呼。

    “哥哥,莫不是还操那鬼市子的勾当?”

    “某家也不会别的,还能干啥。”眼见柳云卿如今也是锦衣玉带的模样,王大郎讪讪的说道:“自当日事发之后,那尚贼四处寻觅某家,某家便逃往了京兆府妹子家,这几日来回到汴梁。闻听小乙如今大发来了,特来投奔。”

    “好说,好说。”柳云卿喜不自禁,说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哥哥能来襄助于小底,小底正求之不得哩。”

    言毕又说了目下要事缠身之类的话来,就让呆虎儿暂且带着王大郎而去。

    潘惟德等人听柳云卿就在会议室外与人寒暄,自然迎接了出来。

    柳云卿笑呵呵的拱手说道:“让诸位久等了。”

    众人自然又寒暄几句,簇拥着柳云卿在西侧长桌上坐了主位。

    慕容惟素率笑着先说道:“一千万贯股份抛售一空,眼下公司财帛堆积如山,这如何花出去,再如同汴河之水一般流进来,就要听董事长的了。”

    此言说的颇为诙谐,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柳云卿也跟着笑道:“承蒙诸位东家厚爱,云卿才能忝居董事长一职。身上背负千斤重担,如履薄冰,不敢有一日懈怠。日思夜想,小生也是黔驴技穷,这才定下了一个挂一漏万的章程,还请大家看看。”

    就在众人瞩目当中,柳云卿拿起那昭文袋来吗,翻出三个厚厚的簿子来,随手扔到了桌上。

    见那慕容惟素率先抢过来一本,见那封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组织架构”,这就埋头仔细翻阅起来。

    一品诰命夫人,曹沈氏眼明手快,也匆匆拿起一本,脸上露出喜色,见那封面上写着“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生产计划书”的字样,也就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石爵之母,石秦氏也拿起了一本,写着“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销售计划书”的字样,喜不自禁的翻了开来。

    柳云卿目光自西向东,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到了神情落寞的潘惟德脸上。大声言道:“这几个计划书只出自小生一人之手,难免漏洞百出。但小生之所以献丑,只不过想抛砖引语,用以开启众人之智而已。”

    就在柳云卿如同春风拂柳一般的笑容当中,就在众人热烈的目光注视下,那三个簿子四下传阅着。

    “方才我等商议,在公司名下,柳家湾一带办一个交引铺来,不知董事长意下如何?”

    潘惟德满脸得意的说着,柳云卿听后连连点头。其实此事他心中也有过想法,只不过想的更为胆大,曾想着办一个类似清朝晋商所办的那般票号来,但又觉得金融之事,怕朝廷管勾交引的衙门忌惮此事,也就暂且罢手,想着以后再做。

    如今听潘惟德此言,自然连连点头,而说道:“还是潘大官人想得仔细。柳家湾是需要一个交引铺了。”

    众人纷纷附和着,柳云卿又说道:“原本打算开春之后,再建立诸多的作坊。但此刻京东路难民蜂拥而来,饥寒交迫着,小生心下不忍。

    而难民们都是良家子弟,其中不乏手艺精湛的铁匠,裁缝之辈,何不招揽而来。再者那难民之中的青壮,正是修路建房的劳力。我等何不将建设事宜提前一两月来,一者早日建成,早日生产。二来也以工代赈,为难民们提供一条活路来,也是积德行善的事情,又可为公司带来一番美名哩。”

    闻言,众人暗暗颔首。坐在东边的一位瘦削的老者,捻着三缕长髯,说道:“以工代赈,大官人此举一石二鸟。一来公司建设提早完成,二来为难民给了活路。真是善莫大焉。”

    此人正是那曹家朝奉,柳云卿昔日街头帮闲之际,也打过交道,故而认识此人,说道:“公司营业之后,便会财源滚滚而来,岂不是招人眼红,而百般诋毁公司声誉,救活一些难民,也是为了公司,以后他人岂敢轻易诋毁公司,而与万千黎庶为敌哩。”

    “那就这么办!”

    曹佾高声叫嚷一句,引来了曹沈氏的目光,顿时将头低了下去。

    俄而慕容惟素,拍着桌子,叫嚷说道:“《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组织架构》简直是神来之笔!事无巨细,诸事皆有规章可循,皆有专人所司,比那冗官冗吏的朝廷好多了。这甚地组织架构,真妙。大官人何不此刻就将每个部门人员定下来,我等也好各司其责矣!”

    柳云卿闻言,粲然一笑道:“只有略有纲目而已,怎底敢说事无巨细,皆有专人所司哩。当不起的,只是诸位也无异议,那小生这就再解释一遍,安排部门人选了。”

    “单凭董事长吩咐。”

    “但凭大官人吩咐。”

    “但凭小乙吩咐。”

    柳云卿眼见众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这才不无严肃的说道:“公司草创,能快速盈利者,也就成衣生产,煤炉,交引铺三种途径而已。簿子之中对成衣生产,煤炉蜂窝煤之事做了解释,诸位也都还算明了,故而按照眼下局面,公司架构及人事安排如下。”

    柳云卿说着顿了一下,目光望向了门口的墨娘子。

    墨娘子会意,提起毛笔,铺上了一张四尺宣纸。

第一百二十四章 股东大会(四)

    柳云卿看着墨娘子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最高权利组织便是懂事会、诸位东家与门外大小股东都是其中成员。董事会每年召开全体会议一次,管勾红利厘析,选举下一年的董事长之等事务。董事会下设董事局。

    董事局之下,设销售部、采购部、成衣部、煤炉部、交引部、研发部等六部,此外董事局之下设办公室。以上人事安排由董事长则贤能而任命。”

    这一番话在那《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组织架构》的簿子上都有,众人早就知道,所以聚精会神的仔细听着柳云卿接下来的话来。

    会议至此,也就到了高潮部分,柳云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来吗,这才说道:“本董事长此刻宣布:

    销售部由曹家负责,由曹佾任该部经理,管勾该部一应事务,曹家派朝奉过来为副经理,协助曹经理署理该部事宜。”

    曹佾闻言喜不自禁,偷偷的瞥了一眼自己的伯母,只见这位吴兴郡夫人点头微笑着,便愈加兴奋而神采奕奕起来。

    柳云卿言毕,眼见无人反对,这就一口气将其余诸部门人事安排一口气说了出来:“采购部由石家负责,石爵为该部为该部经理,石家派朝奉过来为副经理。

    煤炉部由王家负责,王咸熙为该部经理,王家派朝奉过来副之。

    研发部由柳家负责……。”

    柳云卿说到这里,顿觉乏人可用,只得苦恼的说的说道:“研发部由柳家负责,柳云卿为经理,柳家派人为副经理。”

    言毕沉思一会儿,又道:“交引部由潘家负责,潘寿为该部经理,潘家派朝奉为副经理。该部代管公司财务。

    成衣部由慕容家负责,慕容府上派朝奉过来为副经理。”

    柳云卿言毕,眼见这些人都还满意,看着身边的潘惟德几人,又说道:“董事会虽一年召开一次,但董事局常在。懂事局只有六名人员,便是小生与诸位了。董事局之职责便是监督各部经理,下设总经理一职,由小生兼任,管理公司大小事务。”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众人自然同意,柳云卿又看了看正在奋笔疾书的墨娘子,言道:“总经理之下,另设总经理办公室,由墨娘子任办公室主任,沟通六部。”

    墨娘子自公司抛售股份以来,便立下汗马功劳。故而众人也不好反对。于是公司架构就这般建立了起来。

    柳云卿看着欢喜雀跃的众人,也是满目欢喜的说道:“六部草创,人员配置那《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组织架构》皆有明文,诸位经理,副经理可以按照簿子所载,从各自府上以及门外小股东之中选拔。

    但眼下公司厂房作坊一无所有。故而首要之事,便是购买土地,招揽难民修路建房。故而逢此特殊事情,成立建造办公处,由小生亲自挂帅,大兴土木。”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柳云卿也不再关注他们的情绪,只见吩咐道:“各部人员招满之后,便全在建造处听命。马上展开建造事宜。”

    ……

    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的组织架构便在柳云卿三言两语之下,定了下来。休会之后,墨娘子将公子组织架构张贴在了会议室门口。

    门外三千多小股东纷纷凑了上了,拥挤着,喧闹着。

    曹、潘、石、王、慕容、五家照柳云卿的吩咐,会后这就开始从这些小股东之中招揽人手。于是诺大的庭院当中,就在暖暖阳光之下,摆上了五张书案,张贴着写了某某布招收学徒或着管事的字样。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小股东们。

    之所以有如此之多的小股东,也只以为柳云卿一意孤的原因。那些腰缠万贯又只能购买一股股份的“小股东”们自然没有到来。

    而眼前这些小股东,其实也并非市井小民。要知道一千贯铜钱,岂能是寻常人家轻易拿出来的,故而这些人大约都是小康之家。做着小买卖,早闻公司眼下股份公司要招聘员工,故而他们便子侄都带了过来,想着横竖是个差事,说不定跟着柳大官人还能出息一番哩。

    这些招聘小股东的之事有各部副经理,也就是为各家常年打理生意的朝奉作着。故而那曹佾,潘寿五人仍然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与慕容惟素一起簇拥着柳云卿视察工作。

    要不是这些朝奉全是商场摸爬滚打积年老狐狸,柳云卿还真不放心这四个活宝管勾一部事宜哩。

    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今日正式成立。借珠宝市场的一排房屋,也换拾掇得整整齐齐。

    会议室西侧紧挨着办公室,这是一个二丈见方的包间,此刻已经有几个员工在整理着文案,抄写着方才的会议记录。

    会议室隔壁便是总经理室,里面窗明几净。那与柳云卿曾经在潘楼街,鬼市子作局骗人的王大郎便等着柳云卿。

    王大郎眼见柳云卿在门外朝着自己笑了笑,就与一伙子锦衣玉带之人向西侧而去,也就不敢说话,只是嘿嘿的笑着。

    总经理西侧先是交引铺,接着又是董事局。那其余各部一字摆开,门口也都挂上了白漆黑字的小牌子。看着众人各自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柳云卿这才走向了总经理室。

    “站着干甚!”柳云卿眼见那王大郎见自己进屋,急匆匆的站了起来,嘿嘿的笑着,一副憨憨的模样,哪有昔日一声五花夯土味道,站在大相国集市上骗人的那股子机灵来。

    “小乙,你还真的发达了。”

    “时来运转而已。”柳云卿说着坐在了大案对面,又说道:“昔日鬼市子上那件事,是小底害了哥哥了。”

    “甚敌害不害的。”王大郎眼见柳云卿并没有生分多少,故而也就慢慢放开,说道:“某家吃的就是那口饭而已,东窗事发之事那是常有的。”

    “哥哥言之有理。”柳云卿语重心长的说道:“那样的事还是少作为好。看似一次能弄上千八百贯的。但也都是刀头舔血的事哩,划不来的。”

    “小乙说的极是。某那浑家也是这般说的。故而自京兆府逃避尚贼回来之后,就想着要投奔小乙来了。”

    “甚底投奔不投奔的,也都是难兄难弟,只有有我柳小乙吃肉的时候,横竖也不会让哥哥没有汤喝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人谋反

    腊月十五,自然也是朔望朝的日子。

    没有了台谏官人聒噪,纵然是大朝会也变得清净不少。赵祯自紫宸殿下朝而来,心情大好。

    后宫少了郭皇后龃龉。尚美人之流也放得开了,尚未立春,便身着捻金银线滑丝纱衣,那雪白肌肤隐隐绰绰,好不娇艳妖娆。

    赵祯走入鸾凤阁大门,来到那雕梁画栋的垂花门之际,大押班内都知阎文应还方扯着脖子,还尚未发出任何声音的时候,尚美人便鬓云乱洒,酥胸半露着迎了出来。

    赵祯眼看她恰似柳摇花笑一般的照面而来,满心欢喜着揽上那滑丝丝的肩膀,一同拾级而上,来到了温暖如春的阁中。

    “官家昨日深夜还在案牍劳形,拂晓又去了紫宸殿中。这般辛苦,纵然尧舜也及的。快快小寐片刻,雨棠为官家烹一餐可口饭菜来。”

    “闻听那柳家湾的各色炒菜不错,就让入内内侍省派人买来便是。雨棠昨夜侍奉朕也是颇为辛苦。何不同眠片刻。”

    尚美人闻听此言,娇滴滴的就去为赵祯宽衣。大押班只得退了出去,吩咐内侍前去要外卖。

    尚美人卖弄风骚之际,又寻思起那柳家湾来。这一想起柳家湾,就连着想起了柳云卿,想起了王家小娘子,想起了开封府庞相公庞籍,想起了开封府判官韩琦,想起了那被开封府活活打死了的尚思忠来。

    这般想着,那原本风情种种的脸蛋上,怒意滕然而起,隔着那薄薄的纱幔,黛眉倒竖着,咬牙切齿。

    赵祯眼巴巴的看着那镜中貌,隔帘影,关切的问道:“雨棠这是为何而惆怅?”

    “呃!”尚美人闻言吗,娇躯一颤,满脸又是种种风情,柔声说道:“无他,不过今日听那些小黄门在嚼舌头而已。”

    “怎底,彼等内侍无法无天,竟然敢编排于雨棠哩。”

    “小黄门没有规矩,也都阎文应大押班不用心的缘故。”尚美人说着,缓缓的移动身子,就坐在了赵祯怀中,咯咯咯咯的笑着,又道:“雨棠所惆怅着,都是为了官家的缘故。”

    “哦!”赵祯诧异的说道:“难道彼等内侍还敢编排于朕不成?”

    “噗嗤!”

    尚美人扑哧一笑,道:“怎底会那般没有规矩。此事还得要从柳家湾说起。”

    “柳家湾!”赵祯闻言,畅然笑道:“朕闻那柳家湾出了个泼皮柳小乙,颇有才气。水调歌头那般绝妙之词,绣口一吐便信手拈来,各种小诗煞是清新而隽永。朕也是极为喜欢的。”

    听赵祯说着,龙目当中不无赞赏之色,尚美人眉团紧蹙,正要分辩一二,又听赵祯再次如数家珍的称赞起来。

    “柳小乙不但精于诗词之道。而且身怀货值之才。坊间传言他是那陶朱公范蠡重生哩。原本声名狼藉,浪子回头之后,竟然弄起了农家乐,度假村的勾当,不久前又做成大市场,好似又弄了一个甚底古风有盐线公司,甚好的。

    柳家湾自今年起,为祥符县缴纳税赋达一二十万贯之多。柳小乙造福桑梓,而又为国捐输。真是大宋良民,要是这天下多出几个柳小乙,朕也就真的能垂拱而治了。”

    尚美人心下愤懑,脸上却也挂着勉强的笑容,闻听赵祯这一片洋洋洒洒的称赞之言,那笑容便愈加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甚地古风有盐线公司,那叫股份有限公司。”

    “横竖都是个名字而已。柳小乙声名鹊起,就连朕方才都想吃那柳家湾的炒菜哩。坊间多是柳小乙的故事,内侍们偶尔嚼一嚼舌头,自然是常理。雨棠何必奇怪哩。”

    尚美人娇嗔道:“官家倒对那柳泼皮这般高看哩,而那厮却要勾结将门谋反哩!”

    “谋反!”赵祯如临大敌,惊讶的问道:“这又从何说起?”

    赵祯这番表情,看在尚美人眼中,满眼的惊喜,匆匆又装出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柳泼皮勾连曹、潘、石、慕容、王五家将门,弄得那股份有限公司的勾当,架构与朝廷几无差异,竟然私设六部哩!”

    “私设六部!”这还得了,赵祯拍案而起,就要下旨召集两府相公之际,又想起了那曹、潘五家世代将门,此事若是真的,那还得了。可是一旦是风言风语,自己岂不是让人笑话,便朝着门外喊道:“阎文应何在?”

    “奴婢门外听命!”

    阎文应回应一句,喜色匆匆的急趋进去,见赵祯一脸的怒意,不解的说道:“柳家湾的炒菜少时就来,官家稍等片刻。”

    “炒菜!”赵祯劈头盖脸的骂道:“柳家湾都私设六部啦,你管勾的皇城司是干甚地?”

    “啊!”阎文应吓得匍匐在地,支支吾吾的说道:“兹事体大,奴婢一时无从查起,死罪死罪!官家若是听到甚地风声,还请点拨点拨奴婢一下!”

    皇城司不但担负着皇城守卫之重任,也还有着刺探民间风闻的勾当。

    皇城司虽说没有明朝锦衣卫那般令人闻风丧胆。不能直接将人绳之以法,但也可以将人现抓起来,再交给开封府定罪。只要证据确凿,开封府自然会照章办事的。所以也是职权极大。

    眼下有人私设六部,而管勾皇城司的堂堂内侍省都知阎文应竟然一无所知,这让他不由得战战兢兢起来。

    阎文应说着偷眼瞥了尚美人一眼,见她满脸的得意,心下就愈加没底。

    “就在天子脚下,就在那柳家湾哩。”

    “啊!”阎文应满脸的惊讶,急忙回应道:“奴婢这就亲自前去查看!”

    阎文应言毕,猫着身子倒退了出去。

    赵祯心中忐忑的要命,那可是五家将门,其中一些人身负要职,军中也多有子弟。若真是要造反那可如何是好。

    就在赵祯焦急的渡着步子,转的尚美人都头晕眼花之际。阎文应喘着粗气,手中提溜着食盒,在门外通禀一声,神色喜冲冲的走了进来。

    尚美人瞪了一眼阎文应,噘着小嘴,摇摆着身子走到了那纱幔后面,气急败坏的撕扯着明黄色的轻纱。

第一百二十六章 联合商行(一)

    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焦急等待的赵祯见阎文应进来,急切恶问道:“是不是空穴来风,此事子虚乌有?”

    “也不是纯粹子虚乌有,六部倒真的有哩!”

    “这些大逆不道,狼心狗肺的贼子。朝廷待他们不薄啊!”

    “误会了,官家误会了!”阎文应看着已经头晕目眩,几欲跌倒在地的赵祯,急匆匆的将他扶住,这才说道:“那都是管勾商务的六部,甚底成衣部,煤炉部,研发部,交引铺,采购部,销售部六部。”

    阎文应如数家珍的,搬着手指头说着,赵祯这才面色舒展,听着听着,噗嗤笑了出来,道:“好好的商行,起的这名字,倒把朕下了一跳。”

    阎文应也跟着打哈哈,捧哏道:“圣明无过官家,奴婢方才听说有人私设六部之后,已然是冷汗淋淋,好不狼狈了。”

    主仆二人这般打趣着,帘子后面的尚美人却是怒意分毫不见,插嘴道:“一个商行而已,底下竟然设有六部,横竖也有僭越之嫌疑,将那柳泼皮打入死牢有何不可!”

    “这…”赵祯闻言哈哈大笑,他本事善良之辈,再者这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毕竟还连着五家将门,岂能如尚美人之言而行事,于是赵祯笑着说道:“这也算是民间奇闻异事而已,何必朝廷出面干涉哩。要是下旨将柳小乙打入开封府大牢,岂不是叫天下百姓笑话朕吗?”

    “六部既然已经有了,虽然与朝廷六部风马牛不相及,但他日朝廷若有风吹草动,那驴唇不对马嘴的六部若变成真真的六部,可是就有些名正言顺了。”

    “美人此言差异。官家乃是天子,自有包容四海的胸襟,囊括九州的气度。那股份有些公司名头确实拗口的厉害,也稍有僭越之嫌,不妨奴婢再跑一趟柳家湾,让那柳云卿将名字改了就好。”

    “如此,最好不过!”赵祯闻言大喜,说道:“如此就让大铛再辛苦,辛苦了。”

    阎文应闻言,喜不自禁,弓着腰倒退了出去。赵祯提前那食盒,便逗起尚美人来,为博美人一笑,可是花了他好多心思哩。

    为何阎文应这般为柳云卿说话,无非是方才前去柳家湾之事,鬼头鬼脑的柳云卿塞给了他一塌子交引而已。

    这厮出了鸾凤阁之后,自然也没有亲自前往,只不过派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黄门而已。

    却说柳云卿在那珠宝市场之中,股份有限公司的临时办公地点,刚刚送走了阎文应。宏大的公司建筑设计图纸还未画出来,又来了一个与三郎年纪仿佛小黄门,愣是索要了五张十贯面额的交引之后,这才吐露了股份有限公司需要改名之事。

    柳云卿笑着送走了小黄门,关上办公室那古色古香的雕花朱漆门,这就怒骂道:“不就是六部吗,老子又没设甚地政事堂,枢密院来。”

    不过谩骂归谩骂,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下辖六部的名字还是要改的。柳云卿索性就连股份有限公司的名字都动了一下。

    他坐在书案前,时而奋笔疾书,时而站起身来,来回渡着步子,冥思苦想。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几行大字跃然纸上:

    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改名为柳家湾联合商行

    成衣部改为成衣厂

    煤炉部改为煤炉厂

    采购部改为采购中心

    销售部改为销售中心

    研发部改为研发中心

    交引铺还叫交引铺

    柳云卿虽然为公司改了名字,不过总公司的名字尚有这个时代的一点印记之外,其余某某中心的名字,在别人看来也粗俗的紧哩,不过奈何柳云卿柳大董事长,柳总经理喜欢,别人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柳云卿书写完毕,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转而来到办公室,对忙碌之中的墨娘子言道:“公司六部设置犯了朝廷忌讳,所以小生改动了一下,烦劳墨娘子统治众位懂事与经理并小股东吧!”

    “好的,大官人”墨娘子敛衽福了三福,说道:“奴这就去!”

    柳云卿将那张纸扔给墨娘子之后,出了办公室,看着已经替柳家招收员工伙计的王大郎,不由得摇了摇头,嘀咕道:“这土夫子,倒是销售中心需要的人才,奈何我柳家管勾了研发中心的差事来。”

    这般思虑着,来到了那王大郎摆着的书案旁边,见一个小伙计在薄子上登记着,面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王大郎站在一边,用那大嗓门叫嚷道:“研发部要的是有手艺的人哩。甚底木匠,铁匠,泥水匠等等,要是没有手艺,就请移步他处吧!”

    柳云卿站在边上,看着众多的小股东纷纷在六张书岸前应聘着,不由得会心而笑,又想道:“机智如我,此举简直是神来之笔。后世那些上市公司,不就奖励股份给员工吗?这样以来,员工也算公司的主人,工作自然处处用心了。而本大官人此举,不需要奖励,员工便悉数成为股东哩。”

    柳云卿暗暗得意之际,眼光瞥见其余五家招聘员工的书案前坐着的都是怅然飘飘,气定神闲的朝奉。而自己书案前赫然是柳赐一这个毛头小子。

    乏人可用,这让柳云卿不得不摇起头来。李仙儿要打理邀约度假村,墨娘子抽调而来,眼下那农家乐的勾当还得再让李仙儿担起胆子。

    原本杨家娘子知书达理,但还得在家带孩子,打理家务哩。杨提辖几个又只会舞枪弄棒,三郎与阮氏兄弟尚未成熟起来,而柳赐一几人不过是毛头小子。

    柳云卿想着想着又看了神情兴奋的土夫子王大郎一眼,嘀咕道:“看来这研发中心副经理的职位还非此人莫属了。横竖这厮就贯会造假,倒也算得上业务熟悉。再者此番将他提拔起来,也不枉落难之时相交一场。

    再者,这研发中心副经理一职也确实没有合适人选,就自己这经理也不过是比别人见多识广一些。”

    这般想着,柳云卿又摇着头,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拿起那柳家湾联合商行的规划徒来,忽而又眉头一皱,笑出声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联合商行(二)

    却说柳云卿眉头一皱,为何而笑?

    原来是这厮看着那柳家湾联合商行的规划图纸,想起了后世的吞金巨兽,房地产来。

    眼下这汴京城寸土寸金,就是外地进京的小官人也买不起房子来,只得住到朝廷开设的“公租房”去。故而弄起房地产来,大有可为。

    不过那汴京城弄房地产成本太高,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想那大宋皇城不过四里方圆,远比历代皇宫寒酸了许多,昔日大宋官家,太祖太宗意欲扩大皇城,奈何拆迁不起,也就只得作罢。

    眼下柳家湾联合公司虽然有着一千万贯的资产,但要投入到房地产上来,没有水泥钢筋建造那摩天大楼,自然不会有多少利润的。

    但是柳家湾一带就不同,此处商旅大兴,以后做工做买卖的自然不知有几多?难道他们愿意每日在汴京城与柳家湾之间奔波吗?

    故而柳云卿想着先盖上几百个小院子来,一者作为联合商行的家属院而发卖,二者也试探试探,此时人们对这房地产的反应如何。

    白日做梦一般的思虑着,柳云卿不禁笑出声来,放浪形骸,不能自已。

    这般想着,再画那规划图来,便有如神助。一座后世工业小镇的模样便跃然纸上。虽无高高的城墙,但那马路四通八达的,倒是蛮符合柳云卿的胃口的。

    图纸并非后世那种建筑图纸,线条纵横交错的模样,倒与风景素描仿佛。

    虽不是栩栩如生的模样,倒也大约能看出影影绰绰的建筑景物来:

    仿佛就在临着汴河的那些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大市场下游的地方。

    一条南北走向的宽阔大道横在中间,用蝇头小楷注着“桃夭街”的字样,街边还画了两排盛开着的桃花来。

    那夭夭桃花芬芳着的“桃夭街”与汴河大堤前的官道交汇而过,又被汴河给隔断开来。

    汴河上驾着高高的拱桥来,河中隐隐有风帆轴轳相接,那桥上也注了小字,曰“披云桥”。

    宽阔的“桃夭街”经“披云桥”而过,在汴河南岸,又与一条临着汴河大堤的东西走向的马路交叉而过,那马路也注着小字,曰:“笼烟街”,其南侧便是一片又一片的大院落。

    “桃夭街”在汴河南岸一侧并没有继续向南延伸,不过半里路来,就被一座高大的院落给生生截住了。

    那院落大门正对着“桃夭街”,也有小字注着,曰:“柳家湾联合商河总部”。

    这“柳家湾联合商河总部”大概有三进院子,第一进院子之中用蝇头小楷写着:“交引铺”的字样,第三进又写着“研发中心”的字样。

    临着“柳家湾联合商河总部”,左由皆是大院,分别写着“成衣中心”、“煤炉中心”的字样来。

    而那销售中心,采购中心皆设在了汴河北岸,就在“桃夭街”与官道交汇的地方,东西各画了一个大院,西侧注着“销售中心”,东侧注着“采购中心”

    沿着“桃夭街”一路向北,左右都是一个个整齐划一的小院落。有小巷子互相联通着,沿着“桃夭街”又全是整整齐齐的铺面。

    ……

    看着眼前的图纸,柳云卿满脸的得意,自言自语道:“眼下各地批发商云集于大市场,卖掉货物之后便只能坏揣着钱帛而回,效率也忒的低了一些。

    商行生产以后,这些腰缠万贯的天下豪商,离京之时,便会将货物运输至各地州县。汴京让天下州县输血的同时,也会将柳家湾的特产输送各地,如此才更像一个大都市。”

    柳云卿这般嘀咕着,那目光好似指挥千军万马在厮杀的枢密院相公一般,又仿佛那政事堂相公在密谋着官员升迁贬黜一般。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纵横捭阖的味道哩。

    柳云卿看着图纸的那目光,又好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满脸的柔情,又自言自语道:“柳家湾,快快成长起来吧,有朝一日,你定会名扬天下,开大宋风气之先河,领华夏时代之巨变,而在煌煌史册之中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哩。”

    就在柳云卿欣赏着自己酝酿已久,方才落笔而成的“大作”之时,响起了敲门声来。

    “笃笃笃!”

    “请进!”

    “咯吱!”

    雕漆绘画的门半开着,露出了缓缓而来的墨娘子,先是敛衽三福,这才粲然一笑,在那黑而细腻的脸蛋上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轻声说道:“大官人,农家乐那边为公司……呃,商行正式成了,而举办的宴会将要开始,曹衙内等已经恭候大官人多时了。”

    “好的,这就走!”柳云卿说着又拿起了昭文袋来,墨娘子手快脚快,就急趋过去,当她看到那图纸来,双目满是惊讶的说道:“哇!好一座小城。大官人心中丘壑,果然不同反响哩。”

    “这不过是个开头而已。小生保证,不出三年,柳家湾定然会名扬天下,就是那安南,契丹,倭国之商人也都云集于此哩。”

    就在柳云卿王婆卖瓜之际,墨娘子却不无担忧的说道:“柳家湾如今已然是富庶繁华,非那边陲小县可比。只是这以后愈加繁华之后,却没有城墙深池可以倚靠,此地虽说是天子脚下,难免响马、歹人骚扰不休呐!”

    柳云卿对于此事,心中早有计较,故而闻言嘿嘿一笑,道:“开封府眼下已经有开府、祥符两县,难道就不会有第三个县治吗?”

    “大官人言之有理。”墨娘子闻言会心一笑,说道:“以后丁口聚集,人口繁衍起来,官府自然会派人管辖,成了州县在所难免了。可是该叫个甚地县来,不会是柳家湾县吧!”

    “那就是两府相公们思量的了,小生人微言轻,岂能定夺那般军国重事哩。”

    柳云卿打趣着,见墨娘子已经将那图纸装进了昭文袋,这就满脸得意的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眼看着大院内的小股东们渐渐四散而去。有的直接出门就此离开,一些又溜进了旁边的珠宝文玩店铺当中。柳云卿又对墨娘子言道:“以后在商行当中做事,人多事杂,自与农家乐那边不同,墨娘子可要注意则个!”

    “大官人教诲,奴铭记在心。不会忘了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更灯火五更鸡

    日光融融,汴河烟波浩荡东去,风帆点点隐约的波涛之中,四野一片灰蒙蒙的的。远处天地相接,近处人流如织。青松翠怕在小树林那般蓊郁清脆,与雕梁画栋的建筑一同装点着冬日的柳家湾。

    柳云卿负手在汴河大堤闲庭信步的走着,看着水中游弋的野鸭。墨娘子与呆虎儿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不时地有难民三三两两的出没在锦衣玉带的行人中间,柳云卿心头又微微刺痛一下,大步流星地向那天天农家乐而去。

    原本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气定神闲的模样,转眼之间又步履匆匆起来。墨娘子与呆虎儿相顾无言,只一个眼神之后,这就追了上去。

    这从应天府襄邑县地界而来的夫妇,一人做了柳家湾商行的办公室主人,一人做了柳云卿的贴身跟班,眼下已然有取三郎而代之的意思了。

    天天农家乐早就焕然一新,纵然还叫做农家乐,实则已然是高档消费的场所,自然与汴京陈州的那些瓦子不同。

    就在前几日抛售股份的那个大包厢之中,就在曹佾等人焦急的期盼之中,柳云卿挑帘走了进去。

    好一通捧哏,好一通赞誉之后。柳云卿从昭文拿出了那图纸。曹佾等人又尖叫不已,纷纷为柳云卿的规划而佩服不已,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拍马屁。

    场面聒噪,愣是将农家乐清幽的气愤破坏的一干二净。柳云卿摆了摆手,这就开始吩咐明日的工作起来。

    谁家去购买地皮,谁家去招揽难民,谁家前去购买物资,谁家前去雇佣工匠等等诸事,安排完毕之后,这才开怀畅饮起来。

    一番觥筹交错下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之际。一众饕餮四散而去,柳云卿肚子走在那桂蹊大道上,飘飘欲仙,步履摇摆着,也是不胜酒力的样子。

    穿过无忧居大门,与杨提辖等人寒暄了几句,这才沿着那穿山长廊,今日了雕梁画栋的垂花门,在天井当中又与娟儿,三郎并阮氏兄弟打趣了一会儿。

    最后扶着那抄手游廊进入了月亮门。斜阳似水,洒在翠篁丛中,投下斑驳的光阴。柳云卿便跳跃踩着那光斑,摇头晃脑的吟诵着四书五经之中的文章。

    李仙儿闻声而来,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埋怨道:“怎底就喝成了这个样子,今晚还读不读书了。”

    柳云卿哈哈大笑着,东倒西歪,跌跌撞撞的朝李仙儿而去,李仙儿生怕他踉跄倒地,在摔倒在地,急忙小跑过去,柳云卿顺势便倒在李仙儿怀里。

    李仙儿柳眉紧蹙着,杏眼之中满是担忧的神色,小乙哥哥已然是烂醉如泥,只得一声又一声的呼喊着娟儿。

    两人将柳云卿架到听雨楼中,李仙儿又吩咐娟儿下去烧些解救的汤水来。自己则脱着这厮鞋袜。

    柳云卿此刻躺在八步床上,诡异的睁开一只眼睛来,脸上挂着笑容,看了一眼李仙儿,就在李仙儿抬头之际,又急忙紧闭眼脸,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心中嘀咕道:“终于不用读书了。”

    一夜无话,就在柳云卿睡的正香的时候,那讨厌的公鸡又“喔喔喔”的叫了起来。

    “甚底破鸡,怎生这般讨厌。看俺那天将你宰了弄一道大盘鸡来!”

    就在柳云卿嘀咕的时候,李仙儿缓缓睁开来眼脸,闻听鸡叫,一下子就爬了起来,推着柳云卿的身子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小乙哥哥快快起床啦!”

    “哦!”柳云卿迷迷糊糊的回应着,身体却一动也不动。

    李仙儿一边忙着穿衣,一边又推了一下柳云卿,“小乙哥哥!”

    “仙儿,不着急的。小乙哥哥我再睡半刻钟。”

    李仙儿此刻已经穿了裤裙,用那白生生的手儿拢着满头青丝,说道:“小乙哥哥怎底这般赖皮。昨夜装醉,已然浪费了大好时光,今日不敢再偷懒的。”

    “半个时辰就好!”柳云卿说着,又将那被子蒙在了头上。

    “小乙哥哥,不好好读书,可中不了进士。中不了进士就娶不了面若春晓之月,白璧无瑕,秀色可餐的十三娘了哦!”李仙儿说着点上了火烛,于是那灯火摇曳,充满了典雅的屋子。

    “那就不娶了呗!”

    李仙儿闻言,看着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柳云卿,嗤嗤的笑着,又道:“要是十三娘听到小乙哥哥这话来,不知有多伤心的啦!”

    李仙儿说着穿上了金丝绣鞋,披上缎绣大氅,款款走到火炉子旁边,将那风门打开,开着缓缓跳跃而其的火焰,又说道:“汉是匡衡凿壁偷光,晋代车胤囊萤映雪。那是何等的勤学不辍,而小乙哥哥这般偷懒,何不见贤思齐。”

    “都是骗人的。”

    “哎!”李仙儿叹口气来,袅袅娜娜的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之中的桃腮杏眼,盛颜仙姿,这就开始娥娥理红妆,想象抬素手。

    瀑布一般的头发梳了一个朝天发髻,插上了金钗玉簪,李仙儿又娉娉婷婷的来到架子床边,弯着那杨柳细腰,含娇西语道:“小乙哥哥,你再不起来,奴奴就要挠痒痒了。”

    她说着,那粉嫩白皙的手儿就伸到了被褥当中,柳云卿格格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睁开惺忪的睡眼,骂道:“天杀的破鸡,你就不能歇上一天吗?”

    见他这般模样,李仙儿掩口而笑,道:“公鸡尚且如此勤劳,每日啼鸣,未尝有一日之辍,小乙哥哥可不要叫它比下去了。”

    “仙儿,你真会见缝插针哩。”

    李仙儿闻言,满脸柔情,自有一番不可言说的风韵,一边为柳云卿整理衣衫,一边说道:“那是奴见缝插针,分明是小乙哥哥惫懒,这都与公鸡计较开啦。”

    梳洗之后,柳云卿看着淡雅如仙,俏丽婀娜的李仙儿在屋中来回走着,不一会儿便拿起一本《孟子》甜甜的笑着朝自己而来。

    柳云卿无奈的摇了摇头,从那纤纤玉手上接过《孟子》,抽出书签来,苦笑一下,这就朗诵开来:“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第一百二十九章 炊烟袅袅

    柳云卿苦读整整一个时辰,这才天光大亮开来。推开窗户,眼前朝鲜漫天,自然又是一个艳阳天来。

    伸了懒腰,就在李仙儿的吆喝之下,坐到了饭桌前。

    饭后又在李仙儿的逼迫之下,搜肠刮肚的写了一篇策论来,

    又耐着性子,听了李仙儿那一针见血的一番点评,这才作罢。

    少时与李仙儿联袂出了无忧居,在那桂蹊大道与官道交汇之处作别。风吹衣袂飘飘思仙娥一般的李仙儿自去了天天农家乐,接受墨娘子留下的摊子来。

    一声青色长衫,披着黑色披风的柳云卿则渡步穿过人流,沿着汴河大堤一路东去。眼见难民们三三两两的往东而去,不禁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大约走了二三里地的样子,经过了珠宝市场,来到了一片荒芜的田野当中。举目四望,经起了粥棚几座,磊着简易的土灶,遥遥地可以看见炊烟袅袅,先是斜斜地缓缓上升,俄而又被微风吹散,就那般隐隐约约的化了开来。自然是那边正熬着粥来。

    那浓浓的州香味随风四散,吸引着来自京东大地上的难民们呼朋唤友而来,沿着官道逶迤不绝。一些在汴梁朝阳门,南熏门一带等着朝廷救济的难民,不知从那里听到了消息,也朝这里而立,于是那东去西来的难民们悉数凑在了一起。

    就在那粥棚附近,每每上百个衣衫褴褛的难民围在一起,着眼巴巴的望着大铁锅,焦急地坐在边上等着。

    也有那开锅早的粥棚附近,已然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光景。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上,难民们三三两两的蹲着,捧着粗瓷大碗,哧溜哧溜的喝着稀粥。一些吃饱了的难民小孩子们,七七八八的追逐打闹着,于是荒野之上,响起了稚嫩的而欢快的童声。

    一辆辆太平车,被七八头健硕的牛拉着接踵而来,短打装束的汉子们,将运来的物资堆积的如小山一般。那嘹亮的呼喊之声,陡然响起,惊得汴河之中,野鸭嘎嘎叫着向远处飞去。

    联合商行之中的小厮伙计们,有的穿着干干净净的长衫,有的穿着整整齐齐的短打,安抚着难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机灵勤快的模样,让柳云卿看到眼中好不欣喜。

    墨娘子正坐在一张大案前,书写登记着愿意做工的难民名字。曹佾几人在那边摆着几张桌子,坐在绣蹲上呵斥着诸多的管事。

    柳云卿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曹佾,潘寿,几人远远的迎了过来。

    “几位衙内,难民们可愿意这以工代赈的勾当。”

    “都是出门逃难而来的,还有甚地不愿意的啦。”曹佾满脸笑容,簇拥在柳云卿身边回到。

    柳云卿闻言,暗暗点头,在那镂刻着花鸟的桌子前坐下,又不无担忧的说道:“难民不远千里而来,一路饥寒交迫,多有疾病发生,可要及时医治,预防瘟疫传播!”

    潘寿满脸谄媚的说道:“还是小乙考虑恶周到,这就派人去请那方神医过来,一则医治难民,二则预防瘟疫。”

    “方神医若能出手,那是最好不过了。”柳云卿闻言想起了自己曾经被那尚思忠险些打死,要不是这方神医妙手回春的话,岂能又今日。于是又说道:“难民这般众多,方神医一人岂能医治过来,所幸就让他的那些弟子们全都来此吧,工钱要丰厚一些哩。”

    “那是,那是。”石爵衙内说道。

    “地皮可交割完毕!”

    曹佾闻言凑上前来,说道:“此事昨夜就在进行,每亩十五贯。这柳家湾的地价如今也高的离谱了?”

    曹佾说着,又道:“天下田亩,大多不过每亩二三贯而已。柳家湾虽地处汴京郊外,以前也不过每亩七八贯而已。如今凭空涨翻了一番,看来咱们的商行办的迟了一些。”

    “按照图纸规划,这汴河两岸需要购买下上万亩来。这规划之内的地方都买下啦?”柳云卿问道。

    “大多数人都愿意,今日便有祥符县的牙人前来定立合同凭由。只是少部分人,漫天要价,竟然要卖四五十贯哩。岂能让他们得意,不然也对不住那些以十五贯买田的农户。”

    “这就是钉子户了。”柳云卿嘀咕着,又道:“柳家湾是小生桑梓之地,可不能强买强卖哦!”

    “这些人都是小乙本家,本衙内岂不明白哩。”曹佾说着坐在了柳云卿身边,又说道:“就是柳家湾附近的村落,也没有强买强卖,怎底也不敢坏了小乙的声名的。”

    柳云卿闻言,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堆积如山的物资,柳云卿对石爵说道:“此处没有码头,运输极为不便,看来建造码头是眼前要事,要趁早摊开哩。”

    言毕,又对慕容钰说道:“慕容衙内,难民招揽之后,干活先不着急,最要紧的还是挖些地窝子来,将难民们安顿好,再打算其他。”

    “此事小乙早就吩咐,本衙内岂敢惫懒哩。”

    眼看着一应繁琐之事,皆有条不紊的进行,柳云卿心下大安,与四衙内闲聊了几句,这就闲庭信步的逛了起来。

    王咸熙因为有大市场的勾当要做,故而今日只派了朝奉前来。而曹佾四人逗留在此,其作用不过是镇场子而已,具体事宜自有各家朝奉,也就是柳家湾联合公司的副经理们在打理。

    故而四个锦衣玉带的衙内,簇拥着柳云卿四处巡视着。

    柳云卿脸上挂着暖暖的笑容,左侧乃是曹佾、潘寿。右侧便是慕容钰,石爵。五人齐头并进,偶尔驻足而指指点点。

    一些调皮的难民孩子跟在跟后面,唱着听不懂的歌谣。难民回过神来,将那顽皮的孩子揽在怀中,遥遥的对着五人作揖不已。

    柳云卿看到如此光景,不由得摇头苦笑,心中嘀咕道:“与这四个活宝呆在一起,自己这般大好男儿,自然也就被别人当做纨绔子弟了。”

    柳云卿这般想着,慢慢地拉开了与四个衙内的距离,而曹佾等人却浑然不知,愣是又靠了上去。

    耳内听得这四个活宝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儿,好似还要将各自相好的行首召集而来,柳云卿难免扑哧一笑,心道:“那又该是何等光景了!”

第一百三十章 就当遛狗

    腊月二十四,小年。

    眼看年关将近,柳云卿还在一片忙碌之中。早晚勤学苦多,未尝有一日之辍。白天辗转联合商行的工地上,安抚难民,安排繁杂的建设事务,督查施工质量,总之零零总总,好不伤神。

    恰逢立春节气,暖阳照耀大地,气温回升,汴梁城中那些俏丽的花魁娘子们,娇滴滴,羞答答的名门闺阁,偏偏好年们,已经开始穿起了单衣来。

    儒袍博带,飘飘衣袂,笼烟轻纱,红的,绿的,紫的,粉的,恰似一夜春风,百花齐放,在那粉墙黛瓦之间穿梭,把汴京城装点的分外妖娆。

    四野渐渐呈微黄之色。向阳之处,草芽已经露出头来。偶尔点缀在衰草枯木之中,那一抹翠绿分外可爱。

    汴河大堤之上,万千垂柳垂下来的枝桠也变得柔嫩了许多,虽仍然一副暗暗的灰色,但在微风中摇曳起来,也变得婀娜起来。

    冰雪消融,自永兴军的千山万壑汇聚成涓涓小溪,又流入了九曲黄河,自那洛口奔涌之汴水,使得原本清澈见底的汴河浑浊了不少。

    柳家湾,联合商行工地。

    柳云卿身着藏青色圆领长衫,大袖飘飘,头戴一帕方巾,腰系玉带,脚蹬青丝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行走在那人声鼎沸,喧哗热闹的工地上。

    其左右各有两男两女,左边乃曹佾,萧浅浅,潘寿,白媚儿。右边慕容钰,陈娇娇,石爵,苏湘儿。

    四衙内皆无不着丝披锦,头戴折耳幞头,半搂着身侧的丽人。四位花魁娘子自然下穿襦裙步步生莲,上套艳色轻纱衫儿,满头珠翠熠熠生辉的模样。

    这一行人打趣着,逗笑着,不时的有放浪形骸的狂笑陡然而起,那莺歌燕语般的巧笑穿插其中,洋溢着一股喜气。与此处忙忙碌碌的场景极为不斜挑,但是要是少了这番光景,又好像却了什么一样。

    柳云卿与此八人为伍,初始心里膈应的要命。后来便当做了遛狗逗猫一般,渐渐觉得也是一件极为拉风的事情了。

    要知道这四个衙内乃是汴京豪奢公子,寻常官人一面难求。而四个花魁又是曲苑翘楚,普通才子,豪富写上艳词钱阙,画上重金百贯,也难得聆听佳音。

    而眼下八人如哈巴狗一般的尾随在柳云卿身边,虽然没有摇尾乞怜,也是一路捧哏。这让柳云卿怎不惬意起来。

    微风飒飒,白媚儿四人衣袂飘飘,金钗玉簪灿灿而环佩铃铃,曹佾四衙内挥着玉骨折扇,不时地有几曲酸词吟诵出来。

    柳云卿一路巡查过去,眼见计划中的“夭桃街“两侧,两排地窝子逶迤延伸,不知有数千座之多。原来赈济难民的粥棚早就无踪无影,取而代之的高高大大的茅屋厂棚,那里是工地上的食堂所在,此刻那高高的烟囱冒着屡屡青烟。

    小孩被集中照看,聚集在一片农田之中戏耍着,原本垄沟分明的田地,此刻已经是平平整整而又尘土飞舞。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们虽然满是尘土,却是毫不在意,童音如铃随风飘荡。

    不过几日光景,前来此地做工的难民便有数万之多。于是那纵横南北达数里的“夭桃街”已经初建其行,两侧排水的边沟也用青砖砌成,路基高出四野足有半尺之多。

    “披云桥”两侧巨木堆积如山,桥基也渐渐成形,就连对面的“笼烟街”路基也已堆成,一个个短打装束之人,对着吱吱呀呀的鸡公车,将一车一车的大块青砖堆放在那路基上,好多工匠在一块块的铺着。

    规划中的联合商行总部门前,有着一个小小的广场,那里有千百个青壮正在平整土地,用那石锤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地面,尘土飞扬,汗水如玉线,滴落在尘土当中。纵然辛苦,但生活有了希望,人人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联合商行总部那三井三出的大院所在地,三四千人在挖着地基。泥土如小山丘一般堆积着,以后弄平,那房屋地基自然会高出地面三尺有余。

    “销售中心”、“采购中心”这两处位于汴河北岸的工地上,自然也是忙忙碌碌的景象。先是挖出了深深的壕沟,再用巨石填满,露出地面之时,又垒砌三尺来宽的青砖墙来,高出地面又三尺的时候,这就将那泥土弄平,又用那巨大的石锤夯着。

    “夭桃街”之宽阔,足有十一丈左右,中间又用青砖砌了二尺来高的花墙,里面正装填着泥土来。

    白媚儿看着那十字形漏口错落有着的矮矮花墙,满是疑惑的问道:“柳大官人,那花墙有何用处?”

    柳云卿闻言,一脸得意,笑着说道:“这天大街,名为夭桃街,以后定然桃花纷飞,一片锦绣。那花墙之中自然遍植桃树了。”

    “可是如此以来,不是将街道一分为二了吗?”萧浅浅问道。

    “就要如此,以后这桃夭街车马靠右而行,就少了拥堵。”柳云卿说着又指着两侧连绵不绝的难民居住的地窝子说道,“建成以后,两侧地窝子之处,便各有一条宽达三丈的人行街道,两侧也遍植榆柳,郁郁成阴。人行其间,自然满目春色,虽处闹事,也有山水之乐也。”

    “哇呕!”

    闻听此言,八人皆被震撼,陷入那闲暇当中。

    柳云卿目光穿过那茅草顶子的矮矮地窝子,看着空旷的大地,露出喜悦的神色,如数家珍的说道:“桃夭街与官道交叉而过,其西侧乃是销售中心,东侧是采购中心,此二处北边各有占地百亩的一个小公园。”

    “公园!”陈娇娇不解的问道:“公园又是甚地勾当?”

    柳云卿微微一笑,说道“公园便是公共之园林,而非一家一姓赏玩之所在。

    东侧的唤作“听莺苑”,西侧是“咏荷轩”。

    届时里面遍植花木,水榭池塘连连,便是柳家湾百姓游乐赏玩之处了。”

    “哇!”苏湘儿眨着大眼睛,满脸的遐想之色,颇为激动的说道:“真美!”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令人遐想

    蓝天之下,四野一片繁忙的景象。而白媚儿四人衣饰靓丽,簇拥着柳云卿五人缓缓而行,从空中鸟瞰,仿佛一团移动的花丛,煞是吸引眼球哩。

    偶尔又发出莺歌燕语的笑声,不时的惊叫连连,意气风发而指点江山,慷慨激昂而大言不惭。此番景象,让工匠们由得不要远远的眺望一番。

    九人说说笑笑之际,萧浅浅远远地抛过来一个媚眼,柳云卿不禁哆嗦一下,又听那满是崇拜之色的笑浅浅说道:“这般绝美景致,与蓬莱,瀛台想比,也不逊色一二,大官人心中竟然有这等丘壑哩。”

    就连一向颇为自负的石爵石衙内也满脸崇拜的说道:“此处这般景致,与那新郑门外的金明池,南熏门外的玉津园相比,胜在小巧玲珑,也不逊色多少。不料小乙竟是园林大家了。”

    金明池,玉津园乃是大宋皇家园林,九人之中,除四位衙内去过,柳云卿,白媚儿无人自然无法相比。由于那是皇家园林,柳云卿只得谦虚一番。

    九人说说笑笑之际,沿着建设中的夭桃街,又来到了那规划中的“听莺苑”、“咏荷轩”工地北面。

    萧浅浅看着一片荒野,满脸憧憬的说道:“柳大官人,这里以后要建成雅致的小院千座吗?”

    “正是!”柳云卿闻言,又怡然自得起来,遥指着那垄沟清晰分明的田野,微微笑着说道:“以后这里阡陌相同,闾里坊间,大多居住联合商行的员工,又或者那些大市场上的九州豪商。千座小院只是初步规划而已。”

    “此处比邻那公园,夭桃街上又桃花烂漫,汴河大堤烟柳成荫,汴水清波不行,烟波画船,远帆点点……”萧浅浅双手卧在胸前,双面空濛的望着蓝天白云,说道:“就只是想想,人便醉了。”

    苏湘儿更是欢欢喜喜的跳跃着,来到了柳云卿身前,满脸希翼的说道:“柳大官人,可不要一股脑的卖完哦,要给湘儿留一处哩。”

    白媚儿也咯咯的笑着,插嘴道:“媚儿也要!”

    “娇娇也要!”陈娇娇岂能敢于人后。

    身边丽人全都跑到柳云卿那里而去,曹佾等人满脸黑线。而柳云卿看着那花枝招展,卖弄风骚的四位佳丽,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皱着眉头说道:“四位娘子找错人了。曹兄乃是联合商行销售中心的经理,此事应该问他才是。”

    闻听此言,萧浅浅,苏湘儿四人又如花蝴蝶一般,裙带飘飘着围上了曹佾来,娇音颤颤,左一个口呼衙内哥哥,右一个叫着曹公子的,喧喧闹闹起来。

    潘寿,石爵,慕容钰三人连连摇头,而柳云卿嘿嘿笑着。

    曹佾满是得意,对着四位佳丽,高声叫嚷着:“一定,一定。怎底能少了你们几个的。”

    慕容钰“刷”的打开折扇,急速摇晃着,说道:“小乙,此处这般大好景致,小院一定要买上四五千贯哩。”

    萧浅浅闻听此言,急忙说道:“四五千贯!汴梁内城甜水巷的房子都买下啦。这里横竖也是郊外而已。”

    柳云卿微微一笑,说道:“柳家湾眼下已经是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地,纵然比不上那东华门外的界身巷,潘楼街,惠和坊,但也不必那汴京外城差上多少。

    及至联合商河正式营业。三教九流充斥其中,四海商贾云集,买上四五千贯有何不可。”

    苏湘儿闻言,满脸不舍的说道:“四五千贯,那奴等可买不起啦!”

    “湘儿买不起,本衙内送你一套就是。”石爵拍着胸脯,一脸豪气的说道。

    众丽人闻言,眸光流转,纷纷看向了自己相好的衙内,曹佾等人自然打着不能让惹人怜惜的丽人失望。

    白媚儿,陈娇娇四人想着自己以后便能在这瀛台仙境一般的夭桃街有一处别院,无不欢喜雀跃,看着各自衙内的目光也就满是似水柔情了。

    柳云卿看着眼前八人一副甜甜蜜蜜的模样,不由得有一种当了电灯泡,而且还是特别大的那种电灯泡的感觉,脸上正尴尬着。

    “小乙,这许多的院落,就是媚儿他们也难以筹措起钱帛来,哪些小厮,伙计们又怎能买的起的。”

    柳云卿闻言,嘿嘿一笑,说道:“联合商行的伙计,朝奉虽然大多都是小股东,自家买卖,也都用心做事。但在小生看来,这仍然不够。而这许多的小院落成之后,便要刺激一番他们勤恳办事,兢兢业业做工的决心。

    小生打算,精细管勾。彼辈伙计,若是立下大功来,便直接送上宅院一座,而其功劳也可累及。若是功劳不够,还想住上宅院,那就要添上多少不一的钱帛了。”

    如此驭下之法,几人闻所未闻,不过略略一想,便知此中厉害。又听柳云卿说道:“至于大市场的那些商贾,每年来回奔波不易,自然是要购买别业了。故而这四五千贯的高价,便是为他们而设的。”

    柳云卿说着,又看着白媚儿四人说道:“其实四位娘子不需要衙内们襄助,也可得到心仪之雅宅哩。”

    “柳大官人说笑了,奴奴等经年积攒,倾囊而出,也是买不起的。”萧浅浅机警的说着。

    苏湘儿心中清楚,要狠下心来,她们四人自然拿的出那几千贯,而如今衙内既然有意奉送,又何必自己出血哩。

    这四人还以为柳云卿要让她们出钱,正机警的提防着,却听柳云卿哈哈大小起来。

    “其实四位娘子也能为联合商社出一份力气,而依照功劳,分的宅院的。”

    “柳大官人,奴奴等可只会唱曲抚琴,怎能立功哩。”

    “有何不可!”柳云卿神神秘秘的笑着说道:“四位娘子皆窈窕佳人,可做为联合商行的模特哩!”

    “模特!”苏湘儿好奇的问道:“甚底模特!”

    柳云卿笑而不答,说道:“联合商行成衣厂生产经营之后,四位娘子只需要穿上成衣厂的衣物,在那潘楼街一带走上几天,便是有大功于商行了。”

    “走上几天就立功!”

    这些就连曹佾等人也迷惑起来。

    柳云卿嘿嘿笑着,又道:“此乃商行机密,诸位万勿声张,皆是自然知晓!”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瑞雪兆丰年

    腊月二十九,除夕。

    清早间,黑云压城,四野好似被扣在了锅底一般。

    无忧居中,前院倒座房中炊烟袅袅,直上云霄。

    在这没有一丝微风的清晨,那几敢翠篁就那般静静的立在听雨楼前,仿佛被定格在画款之中一般,哪怕狭长的竹叶微微的晃动都没有。

    时光好似被禁止了一般。柳云卿早读完毕,在小院花径之上渡着步子,抬头仰望那低矮的苍穹,自言自语的说道:“要下雪了!”

    就在李仙儿与柳云卿坐到饭桌上,喝着小米粥的时候。那大雪便纷纷扬扬的下了下来。

    霎时间,四野一片苍茫。李仙儿倚立在那朱漆绿纱的小轩窗前,美目四望,就见墙角那几枝老梅也都隐约在了雪幕当中。假山小亭影影绰绰,而邀约度假村之中那巍巍假山却消失在了蒙蒙四野当中。

    那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洒洒,自不可见之处缓缓飘落,又渐渐的消失在大地上,于是那青石小路上便有了一片又一片的水渍来。

    看着这漫天雪花,李仙儿不由得想起那谢女咏雪的故事,随着那六幅湘裙摇摆之际,朝着柳云卿款款而来,浅浅一笑,露出两行贝齿,吟诵道:“未若柳絮因风起”

    言毕,又嗤嗤地笑着,用那露出皓腕玉指的袖摆半掩着一点朱唇,含笑道:“撒盐空中差可拟!”

    言毕又莞尔一笑,柔情脉脉的望着柳云卿说道:“小乙哥哥才思敏捷,眼看着如此雪景。就没有佳作吟诵出来。”

    “呃!”

    柳云卿好不尴尬,看来抄写名人诗词,就是在挖坑呐,迟早要把自己掉进去。

    心中嘀咕一阵,眼见李仙儿满脸的希翼,怎能让她失望哩。搜肠刮肚之际,又计上心来。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来,渡着步子,时而眺望一下那窗外的雪景,时而作推敲苦思状,良久才吟诵道:“一片两片三四片”。

    “呃?”

    李仙儿远山横岫般的黛眉微微紧蹙了起来。

    柳云卿嘿嘿一笑,又道:“五片六片七八片。”

    “噗嗤!”

    仙儿格格地笑着,腮晕红潮,趴在桌子上,削肩细腰一抽一抽的,鬓云横洒,一支鎏金镶玉的步摇摇摇晃晃,环佩之声叮叮作响。

    柳云卿愈加得意,负手而立,凭栏远眺那窗外雪景,又吟诵道:“百片千片万万片”。

    “格格格格格格!”

    李仙儿捧腹大笑,一手托着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一手伸出尖尖春笋,朝柳云卿摆着,笑道:“罢了,罢了,小乙哥哥。你真若是江郎才尽,也不至于数起数儿来。”

    柳云卿闻言不为所动,大有陈子昂在幽州台上御风而立,满目千山万壑的感觉,脱口而出道:“飞人梅林都不见”。

    “咿?”

    李仙儿满是笑意的小脸上,霎时间满是新奇,缓缓起身,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倚靠在柳云卿的胸膛上,沉吟一会儿,猛地转过身来,桃花美目,神采飞扬,惊讶地说道:“画龙点睛……神来之笔。”

    ~~~~~~~~~~~

    繁忙生活之中,与李仙儿调笑之事,便成为了柳云卿不可或缺的趣味了。几句闲言碎语,被李仙儿温情脉脉,风姿绰约的说来,听在柳云卿耳中,便如同醴酪般的甘之如饴,令他心头暖暖的,久久不散。

    踩着满地碎玉,看着纷飞的六出冰花,柳云卿缓缓地来到了汴河大堤上。

    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汲着一双草鞋,行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心中胡思乱想着,渐渐地便来到了联合商行的工地上了。

    今日除夕,难民自然也忙着准备过年守岁。而联合商行也不是周扒皮,黄世仁之流。除夕正旦给了三天假,昨日也还发了少许的肉米来。

    由于那诸多管事,全都回城守岁而去。只留下新任研发中心副经理的柳家朝奉王大郎值班。眼下大雪纷纷,柳云卿担心那地窝子被积雪压塌,故而前来查看。

    影影绰绰的看见,那“夭桃街”两边人影攒动,走上前去,却看见那王大郎正带着人,指挥着难民们扫着积雪。

    不过小半个月的光景,难民们脸上洋溢着喜悦,昔日乞讨而脏兮兮,病怏怏的情景早就消失的的无影无踪。此刻虽然住在地窝子之中,但那青砖大院也不遥远。

    眼尖之人,见到柳云卿到来,纷纷作揖唱诺,柳云卿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一一还礼。

    王大郎凑上前来,先是长了一个肥诺,又笑哈哈的说道:“都到瑞雪兆丰年,但这些地窝子,甚是简陋。难民穴居此处,一旦被积雪压塌了地窝子,那就埋在里面了。”

    “是要勤打扫,夜间也要派人督促巡视哩。”柳云卿不无担忧的说道。

    “不敢懈怠片刻的。”王大郎回头看着隐约在雪幕当中的地窝子,又说道:“今日除夕,自淮南,京东而来的难民,大多已经云集于此,不下三万之多哩。商行一日花费就要三千多贯哩,曹、潘几家向朝廷要那赈灾粮米,迟迟未有下文,时日一长,可如何是好哩。”

    柳云卿闻言,也是眉团紧蹙,俄而又说道:“一应工厂建造之事,要尽快展开,商行一丹营业,也就养的起这些难民了。”

    “以往朝廷赈灾,想是年后有的难民也要返乡而去。而商行以工代赈,不但衣食无忧,还许下钱帛工钱来。想是返乡之人寥寥无几了。”

    “此事想来,好不叫人头疼。”柳云卿说着猫着身子,钻进来地窝子,又道:“不过这于是机遇了。只要安抚好难民,按照其所长,分门别类,加以教习,不难成为商行的伙计。而彼等难民多有报恩之意,定然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为商行做工了。”

    柳云卿说着,眼见地窝子之中一个老妪抱着三岁左右的小孩,好似吓了眼睛似的,闻听有人进来,侧着耳朵仔细听着。

    一个三十三四的妇人,过来匍匐在地,行了大礼。柳云卿回礼问了几句闲话。眼见昏暗的地窝子之中,家徒四壁,唯有几块木板搭成的床上,铺着草席,只一张被子。

    此时棉花还没有引入中原,小康之家用丝被,而这些难民用的便是装了柳絮,芦花的被褥了。

    地窝子之中空气不流通,不能生火,故而只在门外挖着地炉烧汤做饭。由于是穴居,所以也并不是十分寒冷,见那小孩子朝着自己闪着大眼睛,柳云卿也是鼻子发酸,将蓑衣底下的貂皮大氅脱了下来,盖到了那小孩子身上。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朝会

    正旦,大朝会。

    “咯吱……吱……”

    皇城正门,宣德门在晨光熹微之中,打了开来。由于经常不开,故而那门轴与门槛死死咬合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穿着奇装异服,戴着挂了貂尾,插了羽毛的奇怪帽子,众多的安南,高丽,契丹,占城,倭国等使节自宣祐们而入。

    头戴六梁冠,自那冠顶垂下两缕红丝绦,身穿紫色方心曲领袍服,腰系玉带的昭文相李迪,集贤相吕夷简渡着八字步来,身后跟着紫袍,红袍,绿袍的众多官人自右掖门而入。

    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殿前司的三衙殿帅带着大小武官自左掖门而入。

    三条服饰截然不同的人流在正对大庆门前汇集一起,又分别自那大庆门正门,两侧的左右日精门而入。最后文武大臣进入了九间开间的大庆殿内,各国使节暂且等在院内。

    满朝文武列班完毕,这时候,天子赵祯自大庆后殿而来到了大庆殿。就在众人屏气凝神之际,天子赵祯头戴卷云冠,身披金丝云龙大红袍,足蹬黑色朝靴子,腰束金玉带,缓缓登上九尺丹犀,坐到了龙椅之上。两侧金瓜斧钺排开,头戴大貂铛的内都知阎文应高唱过后,文武大臣便山呼起来。

    先是一番歌功颂德,粉饰太平,而后接见各国使节,纳了进贡之物,又示意天恩,赏赐颇厚。

    冗长的礼节一一过后,这才谈了一些政事。之后,便有官人提了那滞留在柳家湾一带的难民之事。

    有官人与吕夷简对了下眼神,出班奏道:“陛下!柳家湾曾私设六部,眼下又招揽难民,示以小惠。愚民不思天恩浩荡,只念柳家湾一粥之恩。

    柳家湾如此行事,与乱世枭雄,曹蟒之流何异!其叵测之心,昭然若揭。臣请有司捉拿始作俑者,以警天下!”

    此人奏来,满朝哗然。吕夷简暗暗得意。有官人当众叫嚷道:“贾昌期!权奸门下走狗,大言不惭。”

    这人出班奏道:“京东,淮南两路大灾。难民云集汴京,朝廷赈灾之事迟迟不能进行,而联合商行解囊相救,于国有功焉!

    谈何叵测之心,此分明是小人贾昌期与权奸吕夷简狼狈为奸,污蔑忠良矣!”

    吕夷简老脸刷的红了起来,不过瞬间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贾昌期脸红脖子的出班骂道:“富弼!你非御史,如此咆哮朝堂,可知礼仪法度!”

    朝堂之上又聒噪起来,天子赵祯暗暗头疼,摆了摆手,说道:“此事那联合商行已经禀告有司,请求朝堂拨下粮米赈济灾民。奈何有司办差拖沓,以至于推诿扯皮,事到如今也无一粒米从常平仓中拨出。

    联合商行此举,解了难民燃眉之急,使得大宋少了饿殍千百,实乃善举,朝廷当褒奖之。而有司应尽快拨付粮米,以示朝廷之恩。”

    赵祯言毕,又将那户部官员申饬几句。在一片聒噪声中,苦等到下朝之时,已然是日上三竿之际,又询问了入内内侍省关于向重臣送去财物,以示恩荣之事。这才向内宫而去,想着又要与皇亲国戚周旋开来,不由得烦闷起来。

    一日一夜的大雪,纷纷下下来。那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红墙金瓦的皇城之中,一派的莹白。阳光照耀之下,分外的刺眼,赵祯眯着眼睛来到了鸾凤阁。

    尚美人欢欢喜喜的迎接过去,又转着圈子,卖弄这她那新做的宫装,赵祯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中甚是欣慰,正想着说说心中愁闷的话儿来。谁承想,尚美人却说道:“雨棠听那内侍嘀咕,说是那甚地商行招揽难民,与汉末之际,那西川刘备仿佛哩。”

    赵祯闻言,拍案而起,说道:“尚思忠不肖,罪恶滔天。开封府用刑过也许不当,但与柳小乙有何相干,雨棠心中记恨柳小乙,便这般百般诋毁,无事生非,以为朕糊涂怎底?”

    “雨棠此举岂是私心,乃是为了官家啊!”尚美人匍匐在地,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凤目之中已然有泪花闪烁,好似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哼!”

    赵祯冷哼一声,这就拂袖而去。

    眼看着赵祯气呼呼的走出了鸾凤阁。尚美人站起身来,望着那背影,心中好不落寞。

    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眼看着镜中影儿,理了理耳鬓的青丝,看着那张妩媚娇艳的脸蛋,微微笑了起来。

    良久,尚美人又咬着牙,自言自语地说道:“柳泼皮!”

    太监梁忠刚从吕夷简府上回来,见尚美人这般模样,心里发憷,打鼓一般,长舒几口粗气,硬着头皮急趋过去。

    “想不到那柳泼皮竟也成了遮奢人物了。”尚美人叹口气,又对梁忠咬牙切齿的说道:“本阁入主中宫一事,那姓吕的是何说辞?”

    “回……回娘子”梁忠小心翼翼的说道:“那吕夷简留下话来,说是娘子不过美人之位,直接入主中宫,恐台谏官人又要闹事,所以他说先谋取那嫔妃之位才妥当一些。假以时日,待娘子诞下龙子来,则入住中宫就水到渠成了。”

    尚美人闻言,柳眉倒竖着说道:“要是诞下龙子,还要他姓吕的何用?”

    梁忠闻言,连连称是,又惴惴不安的说道:“姓吕的,还说……还说要娘子在陛下面前多说一些昭文相李相公的闲言碎语哩!”

    “哼!姓吕的想得倒美哩。”尚美人怒目如火,狠狠地说道:“他倒打的好算盘。李迪乃是帝王之师,几朝元老,深有名望。岂能为几句闲言碎语而遭罢黜,让他姓吕的李代桃僵哩。”

    梁忠闻言,自然露出一副讥讽之色,随声附和着,

    尚美人沉吟一会儿,又道:“你此刻再去见那厮。就说本阁入主中宫之事暂且搁置也未为不可。那柳泼皮正是大出风头之际,也可暂且让他逍遥几天。但开封府府尹庞老贼不罢官夺职,大宋昭文相的位子,他姓吕的就再也甭想了。”

    梁忠闻言,自然是唯唯诺诺的模样,那被积雪打湿了鞋袜都来不及换下,这就出了东华门,往西水门大街吕府而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硕人其欣

    一夜守岁,柳云卿与李仙儿直到那日上三竿之际才洗漱完毕。勤学不辍,又从摆着各色书籍的书岸之上,从九经、十七史、七书、《国语》、《荀子》、《扬子》、《管子》之中,翻出那《六韬》、《三略》、《李卫公问对》看了小半晌。

    这些日子以来,柳云卿按照范仲淹的吩咐,求学于河南先生尹洙,方知学海无涯,科举对知识面的要求甚广,只得硬着头皮,对着满书架的书籍苦读开来。

    好在那“柳小乙”生前也并非一无是处。这诸多的书籍虽不说样样精通,但也全都或多或少的清楚一二。于是柳云卿此刻用功,也算大有裨益。

    大年初一,宋人也流行拜年。一大早的,那潘、曹、石、慕容几家全都打发下人,拿了名刺前来登门。柳云卿也免不得入乡随俗。打发那柳赐一,柳赐二、柳赐三、柳刺四几个前去几家拜年。来而不往非礼也,礼尚往来而已。

    今日凌晨之际,遥遥的听着那汴梁城之中,爆竹声声,好似春雷滚滚。喝了些许屠苏酒的柳云卿再无睡意,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十三娘来。

    千百思来,万般想,不知怎底又睡了过去。梦中又是十三娘飒飒风姿,就在那没花丛中,一声大红衫儿,俏生生站在八角凉亭之中,与李仙儿那班姬续史之姿,谢女咏雪之态,不同,爽朗俏皮,各有一番风姿。

    早餐完毕,背着李仙儿偷偷将那诗经静女一篇抄写在一张薛涛笺上,忽而又连连摇头,觉得十三娘闺蜜虽唤作静姝来,但那性子却相差甚远。咬着笔杆,想来想去,最终写了那《硕人》之篇。

    柳云卿小心翼翼地将薛涛笺叠成纸飞机的模样,怀揣着,走出了听雨楼。对倚在假山小亭之上的李仙儿说道:“今日正旦,小乙哥哥我去给河南先生拜个年。虽说没有师徒名分,但那师徒之谊怎底也是实打实的哩。”

    李仙儿闻言掩口而笑,说道:“小乙哥哥拜会了和南先生,可千万要到那天波门前的王家走一趟,想必十三娘又那城阙之上吟唱毛诗,道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哩。”

    “呃!”

    心思被李仙儿一语道破,柳云卿好不窘迫,挠了挠头皮,红着脸说道:“拜着看吧,要是拜会了河南先生,时日尚早的话,去一下天波门也是无妨的。”

    就在李仙儿笑语盈盈之中,尴尬的出了月亮门。叫上三郎,二人联袂出了垂花门,又带上了呆虎儿来。三人牵着马屁,出了大门,取道往汴京城而去。

    纵然大雪漫道,但正旦之日,一应小商小贩全都无影无踪。三人三骑奔驰在官道上,也比平日快了许多。少时从那朝阳门而入汴梁城中。

    柳云卿却并不去拜会那河南先生,径直就去了天波门带。

    ~~~~~~~~~~

    天边刚露出一抹血红的时候,在王府那深深的庭院当中,后花园内的小筑之上,被圈足在家的十三娘又是一夜未眠,懒懒地爬起床来。

    雕漆绘花的架子床四周扎着紫色的纱幔,鬓云乱撒的十三娘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蹬上绣鞋,自那架子床月洞出来,坐到梳妆台前,满头青丝胡乱的梳了一个坠马髻来,插上了一支金簪,这就拿起了挂在墙角的松纹古剑,步履匆匆的出了屋门。

    丽儿见她只穿着里衣,急忙将大红衫儿披在她身上,小跑着跟了上去。

    后花园之中,梅花凌雪而盛开。那枝桠负者厚厚积雪,矮矮地垂了下来。白雪映照着红梅,分外晶莹,红梅衬托着白雪,煞是清幽。

    那寒梅簇拥着的小亭之中,赫然是一匹毛色油亮,绸缎一般的栗色大马,见到十三娘走过了,马儿扯着缰绳,欢快的打着响鼻,朝天长嘶着。

    “登徒子!”十三娘手臂一挥,那尚未出鞘的宝剑压着骏马的脖子,剑眉舒展,丹凤美目流传秋波,露出浅浅梨涡,笑着呵斥道:“休得张狂!”

    丽儿闻言,噗嗤的笑出声来。

    “有甚底好笑的。”十三娘端丽冠绝的脸上已然满是红云,如朝霞映雪一般。俄而那两涡霞光荡漾开了,又笑着说道:“丽儿,你说那登徒子今日会登门拜望阿翁吗?”

    丽儿格格的笑着,说道:“定然会来的。阿姊每日对着大食马傻笑,有何意思,何不躲到花厅离间,看那真的登徒子好哩。”

    “多嘴!”十三娘嗔骂一句,转而眉开眼笑,迈着那修长的一双腿来,笑着跑向那小楼,一边跑着,一边说道:“还是丽儿聪慧,快快为阿姊装点一番。”

    丽儿拜了十三娘一眼,跟着跑了过去。

    先穿绢纱金丝绣花长裙,又着对襟羽纱衣衫,披了牡丹水烟的披衣。梳了一个高高的髻儿来,插上朝阳金雀挂珠钗,又带上了一对镶珠累丝耳坠,这才欢欢笑笑地往那西花厅而去。

    再看时,已然是窈窕女郎,长腿蜂腰,亭亭玉立似出水芙蓉,风姿逸丽,也还千娇百媚。款步急急,珠翠摇曳,恰似春花玉树一般。

    与丽儿所料不差,十三娘在花厅里间,磨磨蹭蹭的待了两个时辰来,果然耳听的柳云卿的声音,喜出望外,不由得要挑帘而出的时候,却被春姨拦了下来,又小声的一通埋怨。

    十三娘内心如同蚂蚁在摆阵,好不心焦,只得噘着小嘴,摆了春姨几眼。

    倒是那丽儿机灵,就在春姨不知不觉之中,已然笑着奉茶而去。

    却说柳云卿自进了这深深庭院之时,便四下张望,那有十三的影子来。不免得惆怅起来。进了花厅之中,与王老爷子有心没心的说着闲话。

    就在这是,丽儿缓缓而来,云卿好不欣喜。就在王德勇饮茶的时候,将那纸飞机飞了出去,丽儿见状,双目一亮,借故走出了花厅。

    柳云卿满意而去。十三娘与丽儿急匆匆的来到后花园之中,神情雀跃,笑声如铃的嚷着,打开了纸飞机。十三娘先是

    闭着眼睛,按着胸口砰砰直跳的地方,俄而这才睁开美目,美滋滋的吟诵起来:“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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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府相公介绍:
柳公讳云卿,字远山 ……
     初为州县,兴利实边。教蛮化民,聚之为城,阡陌相通,河海相连。百废具兴,引天竺棉,一兴经纬,成九州衣被……
     后擢中枢,怀柔天下,不抑兼并,不堵天下悠悠之口。兴商旅,励海贸。鬻契丹之畜毛,再兴经纬,以充国用。罢盐法而收党项,兴茶马而纳北国……
    公尝言:“半丝半缕,一经一纬,经之纬之,纺织之术耳!富民强国,莫若此!”功成而身退,三兴经纬,造蒸汽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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