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慈善比赛(上)
身在鞠城外的张斐,还真不知道有那么一群人,正在为自己争风吃醋,他又不是球员,他可是BOSS,比赛之前,他是最忙碌的人,几乎天天都在捣鼓这事,当然,也令许多主要捐助人感到不爽,还有那些与他合作做买卖的商人也感到不爽。
认为他是在不务正业。
范理认为事务所才是关键,这直接关系到张斐的核心业务,任何买卖都得有契约的保障。
但侯东来认为正版书铺才是关键,目前最赚钱,最有前景的就是他们正版书铺,要知道书籍可还没有开始售卖,那可是一笔长久的利润。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对于张斐而言,慈善机构才是一切业务的核心。
在临近开赛前的一刻钟,张斐才姗姗来迟。
刚刚入门,马天豪便急着叫他过去,但是上边的青梅的也在亲切地喊着“姑爷”。
二者相比,张斐当然选择许止倩,因为那可是女宾席,里面...是吧...。
然而,他才刚上的几阶台阶,赵顼的侍从就走了过来。
张斐最终只能念念不舍地瞧了眼女宾席,然后跟着那侍从去到贵宾席那边。
入得棚内,张斐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向赵顼和曹太后行得一礼,仿佛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毕竟他与赵顼一直都是保持着“地下恋”,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曹太后对于张三之名,已经是如雷贯耳,她可还是新闻报的粉丝,今日一瞧,这小子还真是一表人才,与那耳笔形象,反倒是不太像。
可见无论那个时代,这长得漂亮的孩子,运气总不会太差。
因为第一眼总是能够给人家好印象。
赵顼一脸不满地问道:“张三,近一年来,朝中可不少官员举荐你入朝为官,而你却连连推脱,莫不是认为朕非圣明之君,不愿为朕效忠?”
王安石、司马光听罢,皆是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张斐。
你小子平时傲娇的很,谁请都请不动,这回要看你如何回答。
张斐忙道:“当...当然不是,其实小民做梦都想为官,只是...只是...。”
赵顼问道:“只是什么?”
曹太后也是很好奇,这宁可当耳笔,不愿当官,可真是少见啊!
张斐道:“小民不好意思说。”
“嗯?”
赵顼眉头一沉。
中贵人蓝元震立刻道:“陛下问你话,你竟敢不答,是活腻了么?”
“不...不是!只是...。”张斐闷骚一笑,“只是小民...小民还未成婚。”
“......?”
这个回答令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问号。
张斐道:“小民虽未读过许多书,但也知道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且不说小民如今一身市井气息,关键小民年纪不小了,连家都还未成,实在是没脸入朝为官。”
那高文茵可不能算是他的妻子,最多只能算是妾,当然不算是成家。
王安石、司马光没有想到这小子会憋出这么个理由来,皆是很是失望,想看这小子闹个笑话就这么难么。
曹太后稍稍点头,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古人看来,成家可是非常重要的。
你连家都成不了,你当什么官。
满门抄斩都凑不齐人数。
于是曹太后还主动帮张斐解围,“官家,今儿是来看比赛的,这事留着以后再说吧。”
“是。”
赵顼点了下头,又向张斐问道:“张三,你这新式蹴鞠有何讲究?”
张斐立刻道:“回陛下的话,小民只是看当下的蹴鞠,缺乏血性和激情,有时候看着挺无聊的,故此...故此想到了这新式蹴鞠。”
“......?”
这一句话,那可是将在坐的人都给激怒了。
他们可都是蹴鞠爱好者。
你小子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赵顼问道:“缺乏血性?”
“是的。”
张斐点点头,道:“虽然踢着是好看,但是由于缺乏速度和身体碰撞,激情是严重不足。小民觉得男人嘛,就应该玩点有血性的运动,那蹴鞠比较适合女人玩。”
赵顼听得眼中一亮,说得好,这男人就应该玩点有血性的运动。
他可不是安分的主,他肯定是要打仗的。
这话很对他胃口。
但是在坐的士大夫可都不爽了。
什么只适合女人玩?
你在骂谁呢?
范镇不禁恼怒道:“你说甚么?”
蹴鞠可是国球啊!
张斐赶忙道:“抱歉,也是适合文人玩。”
你还不如不说。
范镇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刚想拍桌子,一看周边全是大老,只能硬憋了回去。
王超、曹评等武将,心里微微有些小爽,但也不敢表现出来。
王安石哈哈笑道:“有趣!有趣!我对这新式蹴鞠越发感兴趣了。”
曹太后稍稍瞥了眼王安石,又向张斐道:“张三,你这不是血性,而是野蛮。”
范镇忙道:“太后言之有理,这小子拿着野蛮当趣味,可真是无知。”
不少士大夫是重重点头表示认可。
张斐解释道:“回太后的话,在小民的理解,无规矩之碰撞视为野蛮,但是有规矩的碰撞便为血性。”
赵顼警示张斐一眼,“你怎还敢顶嘴?”
张斐赶忙道:“小民知错。”
曹太后对张斐的印象稍打折扣,关键这个血性也没有吸引到她,但她可不是张斐一个小辈计较,“看看再说,到底这新式蹴鞠是怎么个血性法。”
正当这时,场内传来一阵骚动。
大家赶忙往下面看去。
但见双方球员都已经入场,不过是在场上热身。
赵顼纳闷道:“这球怎么还在地上跑?”
蹴鞠的规则跟排球有点像似,这球可不能落地的。
张斐讪讪道:“回陛下的话,要有碰撞的话,这球就不可能不落地。”
“这倒也是。”
赵顼点点头。
曹太后突然问道:“门前那人就是守门员吗?”
张斐错愕道:“太后也看了报纸?”
“咳咳!”
曹太后点了下头,又道:“这么多人踢,这一个人守得住吗?”
张斐道:“当然还有防守人员协助。”
范镇瞧着那些球员在传导,不免哼道:“你这也不血性啊!”
张斐讪讪笑道:“这还只是热身。”
......
“倩儿姐,他们就这么踢么?”
一个少女亲昵偎依在许止倩玉肩上,都着小嘴,一脸无聊地说道。
许止倩羞红着脸,“都说不好看,你们偏要来看,待会可别吵着走。”
到底是她未婚夫发明的,若不好看,她也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要是这么个踢法,可真是太无聊了。”
“是呀!他们就这样传来传来,球还能在地上走,多么简单,瞧着有啥意思。”
......
在这一点上,场内的男女达成统一意见。
观众看着他们热身,皆是满脸失望。
这球怎么落地?
毫无难度可言啊!
听着观众们的抱怨声,陈懋迁摇头道:“我就说这新式蹴鞠不行,那张三偏不信,还说咱们没有眼光,你看看,大家可都非常失望。”
樊颙哼道:“如此也好,断了张三的念头。”
“到时咱们还是投钱到活字印刷坊,或者咱们直接去其它地方印报,一定赚钱。”
“对对对!”
......
然而,场上的球员完全没有被这些抱怨声影响,此时此刻,双方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羞辱对方。
热身完毕后,双方又回去了。
这来来回回,差点没有将这些观众给气走了。
到底踢不踢?
又过得好一会儿,双方球员才是正式入场。
身着蓝白服饰的就是警署队,而身着红黑服饰的是侍卫马队。
“咦?他们怎么还牵着一个小孩?”
赵顼见他们人手牵着一个小孩,不免好奇道。
张斐赶忙解释道:“回陛下的话,是这样的,这些小孩原本都是一些小乞丐,而每一次慈善比赛,我们都会捐助一笔钱给这些穷苦人家的小孩,这仪式也算是象征慈善的意思。”
曹太后点点头,赞许道:“这倒是有心了,不错,不错。”
赵顼突然又问道:“栋儿与那人在干什么?”
曹太后主动道:“官家有所不知,他们是在抛铜钱,猜无字和有字,赢得可以选边,输得一方有球权。”
张斐稍显诧异地瞧了眼曹太后。
这老太太记性还不错的。
正聊着,场内那边已经猜币完了,看裁判手势,应该是侍卫马赢了,他们选择西面为自己的阵地。
因为西面是大门,这边观众少一些,而东面观众多,谁都想多点人见证自己的进球啊!
随着一声锣鼓书,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再不开始,观众们都要睡着了。
双方都是摆出433的攻击阵型。
其实张斐有将所有的阵型就告诉他们,而且由于宋朝传统战法就是摆阵施法,这些人对阵型领悟力是非常惊人的,很快就知道怎么玩了。
原本张斐建议曹栋栋摆出五三二,毕竟这整体实力弱,且曹栋栋和马小义两个人又比较强。
但是被曹栋栋以他不懂球给否决了,曹栋栋擅自决定将马小义安排在前锋,他自己踢中场。
弄得张斐再也不愿私下传授。
随着裁判员高举右手,比赛正式开始。
场内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家已经非常失望了。
只见曹栋栋得球后,与队友来了一个配合,又杂耍般的过得一人,然后球快速朝着对方的球门冲去。
不得不说,蹴鞠选手转职足球选手,这带球过人真是玩得花,方才曹栋栋就是一个彩虹过人。
这个动作倒是令观众们眼前一亮,毕竟这些观众还是习惯于看这花式的玩法。
“上上上!”
曹评见儿子带球冲向对方的球门,不禁都激动了起来。
王超则是站起身来,“拦住他!拦住他!”
赵顼和曹太后,与一干文官,瞅着这两人,是哭笑不得。
听得一阵惊呼!
只见对方一名球员直接一个飞铲,连球带人,将曹栋栋给铲飞了,一个空翻重重摔倒在地上。
曹太后这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这是在踢球吗?这是在杀人啊!
王超大呼一声:“拦得漂亮。”
曹评却是不满冲着张斐嚷嚷道:“他们这么踢栋儿,还不犯规吗?”
张斐道:“根据规则来说,对方是冲着球去的,而且也是先碰到球的,故此不算犯规。”
忽然间,球场上爆发出雷鸣般地助威声。
原来侍卫马这边拦截到球后,立刻是全队押上,这速度一上来,就这视觉冲击,无不在刺激大家的肾上腺素。
再加上大多数人可是支持侍卫马的,他们现在开始怀念之前的军巡铺,关键许多人买得也是侍卫马。
曹太后、赵顼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冲冲冲!”
王超高举双手,激动地呼喊道。
对方中场禁区外直接一脚重炮,擦着门柱出得底线。
场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惋惜之声。
王超顺势一个抱头,嘴里发出一声哀嚎。
女宾席。
“呀!真是可惜!”
方才还偎依在许止倩身边的少女,此时已经站在门前去了,也是一脸惋惜。
许止倩都傻眼了,“小妹,你...你不是不爱看么?”
“我.....!”
小妹左右看了看,我怎么站到门前来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第三百二十八章 慈善比赛(中)
失望、无聊、呐喊、叹息......。
在这开球的一瞬间,观众们的情绪转变之快,令许多人都反应不过来。
许止倩是如此,陈懋迁、樊颙等人更是如此。
他们望着痴狂的观众们,不禁都是一头雾水,心里也同时冒出一个念头来。
这些人都是张三来的演员吗?
怎么转变这么大。
然而,观众们自己也未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么疯狂,只不过看到这人仰马翻,尤其侍卫马大举压上时,就不由自主的呐喊起来。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些守门员还未开球,从地上爬起来的曹栋栋突然冲向主裁,面色狰狞的咆孝起来。
“直娘贼的...你是眼瞎么,他们那么铲我,你不吹,张三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废物来.......!”
警署这边的球员也纷纷跑向主裁。
马小义是一马当先,冲着主裁就是一顿狂喷:“你这鸟人会不会吹哨,要是不会,就去拿个猪囊在家练练。我三哥的屁眼都比你吹得好。”
侍卫马的人也赶紧冲过来。
“衙内,小马,怎么,踢不过就想威胁主裁。”
“你老母的,方才就是你这贼配军铲的我。”
曹栋栋指着一个面黑小伙,怒骂道。
那面黑小伙呵呵道:“怕铲你还踢什么球,跟齐家兄弟蹴鞠去啊,那玩意适合尊贵的衙内。”
“你们这些鸟警踢什么球,还是回去铲大粪吧。”
“哈哈......!”
.......
平时大家都怕衙内,但是一到球场上,谁也不虚谁,这都怪张斐开了个好头,在训练的时候,他跟衙内经常互喷,大家一看也跟着喷了起来,这喷着喷着,这就成为了传统。
场上各种辱骂不断,场外是拱火声不断,观众见双方球员是相互推搡,直接起身跟着一块喷起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干死这些鸟警。”
“打他们!”
“衙内就了不起么。弄他。”
......
场面顿时变得非常混乱。
曹太后听到那些不堪入耳词汇,瞄了眼一旁乖乖站着的张斐,刚准备问问,这就是你说的血性吗?
这话还未出口,就听到侄儿曹评冲着马帅王超喷道:“直娘贼的,定是你这厮故意派人对付我儿子。”
王超怼道:“裁判都没有吹犯规,你凭什么这么说。”
曹评又向张斐道:“你定得是什么鸟规矩?”
“呃...。”
“评儿。”
曹太后扶着额头道:“姑姑现在有些头疼,要不,你们上外面去吵。”
曹评勐然醒悟过来,姑姑在这里,赶忙道:“姑姑赎罪,侄儿只是担心栋儿。”
曹太后皱眉摇了摇头,自己的侄儿是这德行,倒也不好责怪张斐。
翰林院大学士张昪就道:“这足球也太野蛮了,市井都比这好。”
开场就这德行,这还不是野蛮了吗?
“这球还能踢下去吗?”
曹太后不禁向张斐问道。
张斐讪讪道:“回太后的话,这不能怪小民,这只是因为侍卫马和警署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过我相信很快他们就退回去继续踢得。”
“是吗?”
曹太后不太相信。
突然间,只见那主裁往怀里一掏,场上顿时风云变幻,只见那些还围着主裁的球员们顿时作鸟兽散。
“等等会,千万别掏牌,我只是说,主裁,你得注意一点,看清楚一点,没...没别的意思...!”
曹栋栋当即慌得一批。
毕竟在训练时,他是被罚出场最多的那个人,对于这个手势,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今天可不能这么快就被罚出去。
“你们要是再不滚回去,我就让你们去场外待着。”
这名主裁可是张斐亲自带出来的,脾气也是比较火爆的。
瞬间,双方球员再次回到场中列阵。
观众席上又是一阵嘘声。
曹太后惊讶道:“发了什么?”
张斐笑道:“这就是小民所言的规矩,有规矩的野蛮,就叫做血性。”
曹太后没有做声,显然不这么认为。
回到中场的曹栋栋,立刻向一名队友低声道:“待会将球给我。”
“衙内,对方这么狠,要不......!。”
“他们狠,但本衙内更狠,你把球给我,我要好好教训一番他们。”
“是。”
随着一声哨声。
比赛重新开始。
曹栋栋先是将球传给边锋李平,然后快速往前跑去,李平脚不停球,直接传导给曹栋栋。
曹栋栋接球后,立刻就是两名球员夹了上来,曹栋栋一个转身,背后护住球,突然脚尖一挑,人也立刻转身加速,从两面防守球员的中间穿过,来了一个人球分过。
即便是支持侍卫马的观众,不禁都大喊一声:“漂亮!”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防守球员飞身过来,就是一个滑铲,又是那黑面小伙。
“哥哥小心!”
马小义大喊一声。
曹栋栋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将球往前一踢,整个人高高跃起,在空中旋转七百二十度,外加一个空翻,背部重重摔倒在地上。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呜呜呜......我的脚断了,断了断了!”
曹栋栋抱住自己的双腿,在地上滚来滚去。
“......?”
那黑面小伙顿时一脸懵逼!
“哥哥!”
“衙内!”
马小义与一干球员飞奔过来。
主裁哨声也立刻响起。
“栋儿!”
曹评倏然起身,又朝着王超道:“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我绕不过你。”
王超有些懵,这也铲得太狠了一点吧。
范镇哼道:“这哪是在踢球,还是在踢人。”
唯独张斐面露疑惑之色,心道,这跳水动作,不是我教的,我也摔不了这么漂亮。
他虽然也没有看清楚,但如果是真的,真不至于摔得这么漂亮。
标准的跳水动作。
只见主裁直接冲过去,就是一张黄牌给那黑面小伙。
那黑面小伙急得是原地直蹦,“主裁,我是冤枉的,我碰都没有碰到他,他是装的。衙内,你要是条汉子,就给我站起来。”
曹栋栋兀自是满地打滚你,“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你还装?”
黑面小伙急地上去要拉曹栋栋。
“休得碰我哥哥。”马小义双手推开那黑面小伙,又赶紧俯身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曹栋栋冲着他眨了下眼。
“哥哥...。”
马小义当即就哭了,“哥哥,你死得好惨啊!咳咳咳,不不不,哥哥,你的腿是断了么?”
“嗯!”
“哥哥莫怕,今后小马会背着你去得月楼的,呜呜呜!”
曹太后听得场内竟然传来哀哭声,看得也是揪心,问道:“评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是。”
曹评立刻道:“侄儿立刻去看看。”
他也担心的要命。
“咳咳咳!”
张斐突然一阵咳嗽。
曹评瞧了眼张斐。
张斐眨了眨眼。
王超看在眼里,立刻道:“哦...栋儿是装的。”
“装的?”
曹太后不免一愣。
“原来是装的。”赵顼突然激动道:“真是好一招兵不厌诈。”
“......?”
棚下立刻安静了下来。
宋朝官家不看文章,看上了兵法。
这真是......!
赵顼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言词略有不当,于是转而道:“张三,那黄牌是什么意思?”
张斐忙解释了一遍。
赵顼点点头:“难怪之前裁判往怀里一掏,他们就吓走了,原来如此,有趣!有趣!”
有什么趣?
一干文官郁闷地瞧了眼赵顼。
......
“衙内,你还能踢么?”
随着警署这边的球员挡住侍卫马的球员,那主裁来到曹栋栋身边。
哭声戈然而止,曹栋栋道:“我试试看。”
“哥哥,我来扶你。”
马小义搀扶着曹栋栋站起身来,曹栋栋顿了顿脚,又向那主裁道:“我...我好多了。”
“看吧!我就说他是装的,我都没有碰到他。”那黑面小伙愤怒地说道。
主裁鄙视了一眼曹栋栋,哨声一吹,手势一打,示意任意球。
这些球员都是被张斐给训练出来的,哨声一响,他们就很自觉地去摆阵了。
观众席上面,一看曹栋栋屁事没用,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顿时漫天嘘声,本来他们就不支持警署。
“曹警司,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啊!”王超讽刺道。
曹评呵呵道:“官家都说了,兵不厌诈,真不知道马帅是如何带兵的。”
司马光突然问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这是要踢任意球了。”
张斐立刻跟他们解释了一边。
曹太后倒是知道这任意球,可见侍卫马的队员在禁区前站成一排,道:“他们就是这么防着射门的吗?”
张斐忙道:“不是,这个阵型只是用来防任意球射门的。”
赵顼纳闷道:“这么挡着,还怎么射门?”
张斐道:“还是可以射的。”
这挡的是严严实实,这还怎么射门啊!
大家都非常好奇地望向场内。
只见曹栋栋和马小义站在球前面。
“哥哥,他们肯定断你来射,要不我们出其不意,让我来射。”马小义眼眸滴熘熘一转,道。
曹栋栋哼道:“怎么可能,这可是我摔出来的任意球,你待着不动,这个距离,他们是拦不住我的。”
马小义道:“那下个我来。”
“你自己摔。”
“摔就摔!”
......
随着一声哨响,二人分开来,曹栋栋瞅了瞅人墙,脸上是充满着自信,几步助跑,抬腿便是一脚。
这都是老对手,侍卫马的球员都算到曹栋栋会亲自来踢这一球,这厮的脚法确实令人头疼,齐齐跃起。
但见皮球高高越过人墙。
“可惜!”
曹太后一看就高了。
可话音未落,但见皮球在越过人墙后,急速下落,直奔球门近角而去。
守门员似乎也猜到了,飞身扑去,但这球的角度实在是太刁钻,还是短了一寸。
应声入网!
场内的嘘声戈然而止。
“漂亮!”
赵顼顿时都激动地站起身来,挥拳大声喊道。
这球踢得可真是太玄幻了。
张斐看得都是热泪盈眶,原来...原来国足的希望是在北宋啊!
真的不得不承认,这脚法赏心悦目啊!
要知道如今的皮球,还是有诸多缺陷的,曹栋栋竟然也能射出这么完美的曲线球。
王超咬着牙道:“他们在搞什么。”又向张斐怒喷道:“你这任意球就不公平,哪能让人这么从容的踢。”
张斐讪讪道:“规矩对双方都很公平。”
“进了!”
曹栋栋激动地高呼一声,然后直接冲向观众席,嚣张地大喊道:“你们这群鸟人都给老子闭嘴。”
马小义也冲过来,冲着观众们喊道:“嘘呀!你们倒是继续嘘呀!都哑巴了么?”
“骗子!这球是骗来的。”
“君子坦荡荡的,小人长戚戚,你们这些小人,猖狂不了多久的。”
“侍卫马,好好教训一下这些鸟警。”
......
观众们也不是好惹的,立刻怒喷回去。
曹栋栋一听,直接扭起了大腚,在数上前面观众面前,摇摆着方才那只“伤腿”,好似在说,我就是骗人的,你们咬我呀!
观众们顿时也彻底激怒了。
这么嚣张吗?
接下来侍卫马开始进攻,这刚刚开球,全场观众就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助威声。
几番传导后,侍卫马边锋突然一个加速,凭借速度,直接摆脱对方的后卫。
这助威声顿时也达到了最高chao。
“啊......!”
有些观众面色狰狞地大喊起来。
曹太后似乎也都被气氛给感染了,双拳紧握,祈求别进。
眼看到了底线,对方一个高传,吊向进去。
一看禁区内,对方个个都是一米八的大个子。
但见后点一个侍卫马的中场高高跃起,一个摆头,皮球直接飞向死角。
千钧一发之际,对方的守门员,飞跃过来,将球给挡了出去,一个后卫眼疾手快,直接大脚开出。
“搞什么呀!这都没进。”
“这不是足球吗?那厮怎么能用手。”
“犯规!那厮犯规了!裁判,你是眼瞎么?”
“你不会吹就让我来。”
......
可来不及哀嚎,观众们顿时又开始狂嘘起来。
嘘声震耳欲聋。
原来大脚开出来后,正好落在警署这边的球员脚下,他立刻传给中场曹栋栋,曹栋栋直接一脚传导给马小义。
相比起曹栋栋的闪转腾挪,马小义就更追求速度,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被他老子追着捶,这速度确实非常惊人,直接将球踢出一丈开外,然后埋头飞奔,当枪匹马,就杀向对方的进去,侍卫马的三名后卫立刻是围追堵截。
“儿子!冲啊!冲啊!”
马天豪直接蹦起来,高声呼喊道。
棚下的赵顼、曹评也纷纷大喊道:“冲冲冲!”
这速度看得太让人激动。
司马光、王安石只觉这平时文质彬彬皇帝仿佛变了个人。
这足球是有毒吧!
只见马小义来到禁区外,就是势大力沉一脚重炮。
但可惜射的太正,被守门员给挡了出去。
可也惊出大家一身冷汗来。
“哎哟哎哟哎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太可怕了,那臭小子怎跑的那么快。哎哟...!”
只见王超捂着心脏,瘫倒在椅子上,嘴里发出阵阵呻吟。
大家瞅着这厮,是哭笑不得,堂堂马帅竟然给吓成这样。
王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确实吓得够呛。
第三百二十九章 慈善比赛(下)
还未缓过来的王超,突然又站起来了,望着十多名球员堆积在禁区里面,不禁又道:“怎么又是任意球?”
“哦,这是角球。”
张斐道:“这种角球直接射门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威胁也不小。”
哎哟!
这到底有完没完啊!
王超都快要哭出来了。
显然,他之前将这新式足球与蹴鞠画上等号了,只要技高一筹,通常是很难输得。
齐云社就常年霸占冠军。
侍卫马整体实力强出不少,王超以为只要控制住曹栋栋和马小义,那就是压倒性的,结果这场面上完全不占优势,而且还先丢了球。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足球还要拼演技。
这尼玛.......!
司马光捋了捋胡须,“这足球还真是有些门道啊!”
王安石点点头道:“是呀!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亦或者任意球、角球,这选手们站位都是非常有讲究的,并非依靠野蛮取胜。”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哼了一声,同时扭过头去。
赵顼见罢,是微微摇头。
警署方面获得比赛开始以来,第一个角球。
全场观众虽然不懂什么角球,但是看到侍卫马门前堆满了警署这边的球员,大家都知道,这情况不是很妙,许多人都已经站起身来。
祈祷这球千万别进啊!
曹栋栋将角球开出,直接吊向球门。
这球都还在飞,哀嚎声就已经响起。
毕竟他们可还是第一回看足球,方才那个任意球的梦魔还未过去。
是前点。
又是那黑面小伙依靠身体挤开了警署前点的球员,直接大脚踢出。
“好!”
观众席上面顿时爆发出激动地欢呼声。
还未完。
侍卫马的前场在中场用胸部拦截下这个球来,马上又接一个倒挂金钩,将球准确传导给右边锋。
毕竟他们都是蹴鞠出身的,习惯于球不落地,而且他们也不认为这是什么花式,方才那情况,倒挂金钩就是最快的出球方式。
一脚!
两脚!
直接传到球门前前锋脚下。
一脚爆射。
入网!
这一套进攻下来,真是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观众们顿时陷入疯狂中。
“进了!进了!”
“好!”
“进得漂亮!”
“这进攻真是太犀利了!”
......
饶是赵顼都不进感慨道:“这足球真是别有一番美啊!”
这回就连曹太后都是表示点头赞成。
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太快了!
从防守到进攻,真是转瞬之间。
听到皇帝的赞美,王超彻底激动了,“好样的!踢得好!曹警司,方才我们只是先礼后兵。”
曹评很是郁闷。
张斐讪讪道:“马帅,你先别激动,越位在先,进球不算。”
“越位?”
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是的!”
张斐点点头,“你们看那边裁已经举旗了。”
又立刻将越位解释了一遍。
曹太后点点头道:“原来这就是越位。”
她是看过报纸的,但是对这越位还是有些无法理解,结合比赛,她才明白一些。
这真是悲喜两重天啊!
曹评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感情是白高兴一场啊!”
“这是什么鸟规矩。”
王超冲着张斐怒喝道:“你这分明是在偏袒警署。”
随着比赛的深入,不管赵顼,曹太后对于这些脏话,也渐渐习惯了,毕竟外面骂的更凶。
张斐依旧澹定道:“马帅息怒,适用于双方的才叫做规矩。”
王超还欲再争,外面突然传来的震耳嘘声。
原来观众们都发现正东方贴着红黑旗的木板上并没有挂上灯笼。
他们也意识到这球可能不算。
一些看过报纸的人,开始显摆地告诉周边的人。
兄弟,这就叫做越位。
不懂?
我来跟你解释一番。
顿时从天堂坠入地狱一般,管他越不越位,嘘裁判就对了。
饶是女宾席的女观众门都很是不爽了,而且她们都已经站到了门前。
“哼!这么漂亮的进球,凭什么不算。”
“就是,那裁判太偏向警署队了。”
“什么偏向警署队,第一球将衙内都给踢到了,裁判可也没有判。”
“你还好意思说,方才衙内假装受伤骗了一球。”
......
孤零零坐在棚内的许止倩,歪着头,瞅着争得面红耳赤的姐妹们,美眸中透着一丝困惑。
为什么?
自己最初看他们练习的时候,觉的这很无趣啊!
为什么这些人都跟了入了魔似的。
然而,估计她也是场内唯一一个非常冷静的观众,因为她主要是在观察观众们的反应,并未完全投入到比赛里面去。
如那陈懋迁、樊颙他们都已经在马天豪的带领下,彻底沦陷了,什么慈善机构,他们早早就抛到一边去了。
不过,此次越位也正式拉开侍卫马大举进攻的序幕。
在警署队门前一顿狂轰滥炸。
但是警署队凭借着守门员和立柱的超神发挥,愣是没有失球。
方才还嚷嚷着这球门太大的观众们,此时却觉得这球门太小了一点,哪怕加大一个一尺,侍卫马可能都早就领先了。
太气人了。
嗓子都喊哑了!
突然,风云变幻,侍卫马前场的一个失误,导致自己半场只剩下了二对二,要命的是对方还是曹栋栋和马小义。
憋了一刻多钟的曹评,激动地站起身,来到门前,为正在高速冲刺的曹栋栋助威。
而王超双手捂住脸,已经不敢看了。
曹太后急切道:“评儿,你挡着姑姑了。”
“哦!”
曹评索性站外面去了。
“快回去!”
侍卫马的队长紧张的大吼道。
全队拼命的往回赶,但为时已晚。
只见曹栋栋在禁区前一个变向,过掉死对头黑面小伙,抬脚便射。
砰的一声!
被另一名防守球员给解围了。
全场一阵哗然。
王安石不禁叹道:“真是好险啊。”
赵顼也点头道:“曹栋栋方才若传出去,这球必进!”
司马光抚须呵呵道:“这足球真是越看越有意思了。”
王超听到他们惋惜之声,这才敢睁开眼来,是长松一口气,捂着额头道:“这些兔崽子是成心在折磨我吧。”
马小义看着面前的空门,再看向曹栋栋,激动道:“哥哥,你为什么不传我?”
曹栋栋勐地一怔,他才发现马小义,方才那一刻,他眼中就只有球门,咳得一声:“你越位了。”
马小义直接蹦到曹栋栋面前,“我一直都是盯着的,怎么可能越位,你方才若是传我,此球必进啊!哦...我终于知道,哥哥你为什么要去踢中场了,中场得球最多,只要有机会,你根本就不会传。”
被看破的曹栋栋委屈道:“哥哥之前不是传了个给你么,你自己没进,怪得了谁。”
“哼......!”
马小义脸一昂。
曹栋栋忙安慰道:“小马,这回哥哥真没有看到你,你得喊一声,哥哥才能注意到你。”
这时,一声哨响,打断了他们二人的争吵。
但是这一声哨响,可是将所有人都给吓坏了啊!
“结束了吗?”
“输了?”
......
赵顼也发出同样的疑问,“踢完了吗?”
张斐道:“回陛下的话,这时中场休息,还有下半场。”
赵顼点点头道:“也是,这么个踢法,确实够累的。”
曹太后瞅着大口喘气的曹评和王超,笑道:“看球的也累啊!”
“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王安石向张斐笑呵呵道:“张三,你这新式蹴鞠,还真是激情十足啊!”
这回没有人好意思反驳。
以前那蹴鞠比赛,哪有这般废观众的,一个半场,全都瘫了,心脏不好的还真是看不了啊!
“多谢王学士夸奖。”张斐道。
曹评突然心念一动,问道:“张三,你这新式蹴鞠,就只是用于慈善比赛吗?”
张斐立刻明白过来,道:“到时我们慈善机构,将会投入大量的钱,举办这足球比赛。”
曹太后纳闷道:“你这慈善机构的钱,不是用来做慈善的吗?”
张斐道:“回太后的话,慈善机构的每一文钱,都是用来做慈善的,但是为了能够帮助更多人,且能够长久支助一些困难的百姓,故此我们还打算将部分钱拿去做买卖,每年拿出部分利润来做慈善。”
范镇突然道:“可是我怎么听闻,你这慈善机构是用于给那些富绅避税的。”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张斐解释道:“这位相公此言差矣,我们今年捐助的钱,是我们目前所拥有土地的数十倍之多,而且大多数还是捐助给了朝廷,要说为了避税,那些商人岂不是傻子。”
曹太后诧异道:“捐助朝廷?”
张斐点点头:“是的,我们慈善机构有一个专门的项目,叫做捐助技术研发,此理念来源于,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希望朝廷能够研发出更好的农具来帮助百姓耕地,以及帮助警署研发一些不太会给百姓造成重伤的专用武器。”
曹评立刻道:“姑姑,这倒是真的,前不久慈善机构还捐了两千贯给我们警署,其中一千贯用于帮助一些比较穷困的坊间开沟渠,挖水井,还有一千贯则是用于研发警察专用的武器,避免在执法过程中,给百姓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同时又能够很好的保护警察自己。”
曹太后点头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人人都明白,但是依靠这个理念来做慈善的,可真是第一回见,听着是挺有道理的。”
事实胜于雄辩,人家拿出这么多钱来,你说人家避税,这不是扯澹吗。
张升突然质问道:“就算你们今年捐得比较多,但谁又能保证,你们的钱都是用于慈善?”
张斐笑道:“我们的账目是完全公开的,我们也欢迎朝廷每年来抽查我们的账目。身为耳笔,我并不重视承诺,我更重视规则,说一万句承诺,不如制定好一个比较完善制度。”
司马光立刻道:“话也不能说,如果人人都能够重视承诺,也就不会产生那么多纠纷。”
张斐讪讪道:“那我们耳笔也没饭吃了。”
“......?”
司马光当即愣住了。
赵顼哈哈一笑,“你这耳笔倒也实诚啊!”
张斐立刻向赵顼道:“陛下,说到这足球比赛,小民倒是有个与三衙双赢的计划。”
赵顼问道:“什么计划?”
张斐道:“就是将一些校场改成足球场......!”
“这如何能行。”
王安石当即言道,“兵马废弛,将危及国家,岂容这般随意。”
张斐指着下面那球场道:“王学士认为士兵在这球场上面就无法训练吗?我们可以根据禁军的训练,来安排场地,确保不会耽误禁军训练,而同时,三衙能够获得一笔丰厚的场地租借费。”
王超听得很是心动啊!
王安石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倒是可行。”
司马光当即鄙视道:“王介甫,你这是掉到钱眼里面去了吧。”
王安石道:“你没有听见没,他们将确保不会耽误禁军训练,如果还能挣得一些军费,这有何不可。我可没有你那么执拗。”
别人说也就罢了,你王介甫说我执拗。司马光听得是气不打一处来。
赵顼一看他们二人又要吵起来,赶忙言道:“此事你先跟三衙商量一下吧。”
“是!”
张斐抱拳一礼,又道:“其实三衙也可以组建足球队来参加比赛,这样或许能够赚得更多钱。”
范镇听得很是不爽,“这禁军是用来打仗的,可不是用来为国家赚钱的。”
张斐惊诧道:“是吗?”
范镇纳闷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张斐讪讪道:“或许是我看错了吧。前些时候,我好像看到一些禁军还在制作手工艺品卖钱。”
“.......?”
范镇的脸都胀红了。
上四军确实每天都操练,但是那些厢兵,要不干点手艺活,拿什么去养家啊!
棚内是一阵寂静。
真要将这小子弄到朝中来么?
天呐!
鬼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曹评张望着,道:“这比赛怎么还没有开始。”
张斐忙道:“估计也快了。”
曹评瞪他一眼,“你小子闭嘴。”
你丫可真是太不会聊天了。
这话能明说吗?
但随着下半场的开始,棚内的气氛稍稍缓和一些。
“侍卫马!”
“侍卫马!”
“侍卫马!”
......
下半场一开始,观众是整齐划一地喊道。
原本他们就不支持警署队,再加上曹栋栋的嚣张,他们真是迫切地希望见到侍卫马能够扳回一城。
王超冲着曹评道:“听听,听听,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曹评笑道:“百姓往往同情弱者。”
说着,他瞟了眼蓝白旗前面的灯笼,就那么一盏,极其耀眼。
然而,比赛刚开始不一会儿,曹评就笑不出声来。
只见两名侍卫马的球员死死盯着曹栋栋,同时加强中场抢断。
“你们两个鸟人,怎么跟我家的狗一样,不会去盯着别人么?”
半响过去,曹栋栋球都没有碰到一次,顿时就急眼了。
黑面小伙嘿嘿道:“衙内家的狗是跑着主人后面么?”
“你...!”
说话时,队友已经将球传了过来。
两个人立刻夹住曹栋栋。
曹栋栋是拼了命的挣扎,这厮由于常年舞枪弄棒,力量也是非常不错的。
黑面小伙突然伸脚往后一搂。
哎哟!
曹栋栋顿时仰面摔倒,但由于动作比较隐蔽,裁判也没有看到。
另一名防守员顺势将球截断,然后传给左边锋。
左边锋一个加速,过掉一人,再度传中。
冷静后的侍卫马,也意识到边锋的速度和头球是他们的强项。
只见四个高大的中场和前锋高高跃起,完全取得制空权。
这一回守门员和立柱真是尽力。
皮球终于入网。
场外却一片寂静。
不懂规则的人纷纷看向边裁。
越位没有?
随着主裁往中场一指,以及侍卫马球员的庆祝,观众们才确定终于进球了。
炸了!
整个鞠城彻底炸了。
憋了一个半场的观众,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孝声。
“曹衙内,老子就是不闭嘴,你能怎样?”
“你站都站不稳,你踢什么球,还是回去玩婆娘吧!”
“哈哈!”
......
不少观众冲着曹栋栋就是一顿辱骂。
曹栋栋哪有心情理会他们,是追着裁判抱怨,直到领到一张黄牌,他才是老实下来。
然后,场边又是一阵嘲笑声。
“进了!终于进了!”
王超拍着桌子,眼角泛着泪光,又冲着曹评挑衅道:“曹警司,你笑啊!你倒是笑啊!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弱者。”
曹评哼道:“你得意什么,现在才是平局,咱走着瞧。”
“行,咱们就走着瞧。”王超虽然不懂,但局势还是看得明白,场面上明显侍卫马更占优势。
事实也是如此。
之前几次射门,侍卫马还是有些浮躁,他们压力太大了,如今扳平比分,他们踢得更加从容不迫。
没过多久,侍卫马又卷土重来,又是边锋突破,又是传中......!
再度头球破门。
从落后到扳平,再到领先。
刺激!
太刺激了!
观众们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
要命的是,警署队这边的球员脸上露出沮丧的情绪。
又没有对方快,又没有对方长得高。
这怎么踢啊!
就连曹太后都看出局势已经不利了,道:“两队的实力还是有些差距啊!”
赵顼也是稍稍点头。
王超冲着曹评挤眉弄眼。
曹评哼道:“你们派两个人专门盯着我儿子,算什么本事。”
曹栋栋是核心,他拿不到球,马小义也拿不到球,就没法进攻啊!
王超飘向一旁张斐,“张三,麻烦你教教曹警司....规则。”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这当然是被允许的。”
曹评怒哼一声。
“哥哥,这么下去不行啊!”
马小义来到曹栋栋身边,“咱们还是用回三哥的阵型吧。”
曹栋栋道:“咱们先落后,怎还能选择防守,那可就完了。”
马小义道:“那怎么办?你根本拿不到球啊!”
曹栋栋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你别管我,我会想办法摆脱的,到时我直接传球给你,你可得进啊!”
马小义道:“两个盯着你,你怎么摆脱。”
曹栋栋激动道:“都说你别管了。”
踢到这份上,曹栋栋也是急了,因为他知道,一旦输了,他得面对怎样的谩骂。
马小义点点头道:“只要哥哥能够将球传到我脚下,我一定进。”
然而,说这是容易,踢起来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曹栋栋不断来回摆脱,终于拿到了球,见对方两面球员又夹了上来,他立刻故技重施,瞬间倒地,来回翻滚。
然而,这回裁判可没有理会他,球还被人断走了。
曹栋栋演了半天,连队友们都忙于防守,只能默默爬起来。
“哈哈...曹衙内,你还想骗人。”
“真是小丑一个。”
......
观众席嘲讽声又传了过来。
其实警署这边的阵型已经变了,但是是被迫摆出大巴阵型,没法进攻,只能被压着踢。
侍卫马这边气势如虹,场边助威声是一浪高过一浪。
这又给侍卫马的球员提供无尽的动力。
他们的进攻更是凶勐,几度在对方门前制造险情。
踢得曹评都已经是双手合十,祈求佛祖保佑了。
虽然侍卫马没有再进球,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比赛已经濒临尾声。
曹栋栋已经站在原地,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要己方一得球,他是拼命的来回摆脱,并没有合理的分配自己的体力,导致这体力已经是严重不足了。
怎么办?
曹栋栋大口喘着气,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拿到球,传给马小义。
“衙内!”
忽听得一声喊。
但见己方的一名球员好不容易将球拼抢下来,然后直接将球踢了过来。
因为只有曹栋栋的球技可以突破。
被包夹也只能传给曹栋栋。
那两面防守球员立刻夹击过来。
根本就拿不到球啊!
曹栋栋突然灵机一动,指着高台上道:“哎哟!官家出来了。”
官家!
古代皇帝代表着什么......!
两名防守球员吓得一惊,偏头看去,哪有什么官家,回过神来,曹栋栋已经接到了球,一脚踢出两丈多远,毕竟前面没啥防守,然后拼命的冲刺。
“你在干什么?快些拦住他啊!”
侍卫马的队长疾呼一声。
这回轮到侍卫马着急了。
“不会吧!”
王超紧张地站起身来。
曹评双手合十,苦苦哀求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一定要进!一定要进!”
赵顼、曹太后也都纷纷站起身来,来到棚外。
方才那些对此嗤之以鼻的士大夫们,也急急走出来。
观众们就更加不用说了,纷纷起身。
然而曹栋栋的体力毕竟严重流逝,很快,那两名防守球员就追了上来。
可才刚过中场啊,离禁区还有很远,曹栋栋也没有办法,只能孤注一掷,直接一个大脚,传给前面的马小义,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小马!”
可是马小义也被一名防守球员贴身跟防,他们练习时候,天天在一块踢,都是知根知底。
马小义情急之下,突然一个暗肘,打在对方腹部,这小子可是真会武功的,这一肘子可是功力匪浅,差点没有把对方给打吐。
马小义这才跑出一个空隙来,稳稳将球接下,又是单枪匹马杀向禁区。
警署的队员都已经不跑了,就远远看着马小义。
“小义!一定要进啊!”
马天豪直接跳出观众席,站在场边,为儿子助威。
右边那名后卫赶紧围过来,之前那名跟防的也追了过来。
但见马小义高速中一个变向,前面那名防守球员,由于太过紧张,是直挺挺地倒下,剩下的就只有守门员。
站在棚外的王超也同时跪了。
全场是鸦雀无声。
禁区内的马小义抬脚欲射,那守门员立刻扑了过来。
哪知马小义突然脚下一扣,直接过了那守门员,面对近在迟尺,且空空如也的大门,马小义兀自是一记爆射,直接轰穿对方的球门。
“啊!小义!进得漂亮!”
“进了!进了!”
两个父亲跟个半大的孩子一般,一个在场边,一个在台上,是手舞足蹈。
“小马!”
曹栋栋是流着眼泪,张开大嘴,冲了上去,直接将马小义扑到在地,差点没有啃上去。
其余警署的球员也纷纷扑了过来。
而侍卫马的球员,个个都是一脸沮丧,那黑面小伙捂着脸,骂道:“那厮真是可恶,竟然用官家来骗我。”
不少队员突然意识到,他们才是领先的一方,为什么还要大举进攻。
然而......这就是比赛。
没有后悔药。
看到这一幕的张斐,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这可不是我教的。”
此时,哨声也响起了。
王超激动道:“怎么结束了,还未分出胜负啊!”
曹太后也道:“规则上好像是说有加时赛和什么点球。”
张斐立刻道:“回太后的话,这只是慈善比赛,故此没有加时赛,也没有点球,这个事先就已经说好了。”
曹评是长松一口气。
要是再踢加时赛的话,那真是凶多吉少啊!
赵顼笑道:“平局也不错,已经是非常精彩了,这也是朕迄今一看,看过最精彩的一场比赛。”
第三百三十章 真香
母庸置疑,赵顼肯定是一名蹴鞠粉丝,要知道这蹴鞠在宫中的流行,是远胜于在坊间,如司马光、王安石等大臣们也都会上两脚,赵顼看过的蹴鞠比赛,可也不少呀。
然而,这第一场足球比赛,就直接在他心目中上升到第一位。
这从侧面也说明一点,在赵顼心中,这足球要比蹴鞠更为精彩。
那大学士张升道:“这足球比赛过程虽不乏精彩之处,但场内场外却充斥着粗言秽语,以及野蛮的动作,不宜大众啊!”
赵顼瞧他一眼,笑道:“张学士此言差矣,两军对垒,哪能做到彬彬有礼,如张三所言,这竞技比赛,就应该有点血性,如此才会精彩。”
他之所以对足球赞赏有加,其中也包含着他潜意识中想改变整个社会风气的愿望,因为他渴望对外战争,就还是要有一点血性。
说者有心,听着是更有意。
两军对垒?
士大夫皆是神色一变。
这个小皇帝果真是要搞事情啊!
其实自赵顼登基以来,大臣们都对这小皇帝有所防备,因为就宋朝而言,对外用兵,真的是一个非常谨慎的问题,尤其是在澶渊之盟后,许多大臣不太想大动干戈,破坏现状。
当然,与西夏的战争又是另外一回事。
始作俑者张斐则是站在一旁,观察大臣们的脸色,其实他也能理解,打仗这种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确实要慎重考虑,尤其是跟辽国打,一旦前线输了,下一步可能就是汴京保卫战,因为中间是完全无险可守的,这风险太大。
关键目前来说,张斐认为时间是在宋朝这边的。
曹太后对自己的孙子自然是了如指掌,一看这小子似乎有点飘,赶忙道:“哎哟!这一场比赛看下来,真是够累的。”
赵顼一怔,心知曹太后的用意,但他那么说,其实也是为了给大臣打预防针,躬身道:“大娘娘,孙儿这就送你回去休息。”
曹太后点点头。
一干大臣赶紧起身恭送。
如此才终结这个话题。
赵顼一边搀扶着曹太后往外走去,一边问道:“大娘娘觉得这比赛如何?”
曹太后见孙儿意犹未尽,也就附和他:“与蹴鞠相比,确实是别有一番趣味,就是看着怪累人的。呵呵。”
这话也并非全是附和,她却是从中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和紧张感。
蹴鞠比赛其实更相似排球,但又缺乏排球的扣杀,到底风流眼是在头顶上面的,没法用狠劲,只有用巧劲,这使得整个比赛都缺乏攻击性。想象一下,排球运动员,在自己半场,各种花式,最终就只是将球传到对面去。
最多也就是进洞那一刻,让人稍稍紧张一下。
虽然赏心悦目,但...但始终无法达到真正gaochao。
故此看蹴鞠比赛就不可能像看足球比赛这般刺激。
这一点,从观众们的情绪也可以看出来。
平局!
竟然还有平局?
如这种刺激的比赛,要不分出一个胜负,你确定你们还能走出赛场吗?
而且大多数观众都是支持侍卫马的,他们看到侍卫马球员的沮丧,以及警署球员的欢乐,那就跟吃了大便一般难受。
故此观众们是不约而同得发出震耳欲聋的嘘声,叫骂声。
强烈要求加时赛。
然并卵,早在报纸上介绍加时赛和点球的同时,就已经说明,此次慈善比赛,将不包括点球和加时赛。
在一众嘘声中,警署球员门是勾肩搭背,欢乐的离开了球场,相互商量着今晚上哪潇洒,吃点海参什么的,补充一下体能。
毕竟他们队里有曹栋栋和马小义这两个土豪!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而侍卫马的球员则是沮丧地迟迟无法离开,就是那么小半炷香的工夫,他们失去了丰厚的奖金。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避免被对方打反击的。
天堂和地狱是如此的相近。
“张三!”
赵顼、曹太后和一干士大夫走后,王超突然一个闪现,来到张斐面前,双目瞪如铜铃。
曹评不遑多让,一个追闪拦在中间,“马帅,你不会输不起吧?”
王超突然神色一变,呵呵笑道:“咱又没输,你没瞧见是平局么,让让,我要跟张三商量一下,组建队伍和租借场地的事宜。”
这激情只是一时的,金钱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有金钱,就可以变着法玩激情。
如今张斐在王超眼中,那就是一个香饽饽,怎舍得打骂,哄都来不及啊!
三衙是花费最大的部门,同时又是缺钱最大部门,平时都是想尽一切办法捞外快。
毕竟几十万禁军,可得极其慎重。
曹评与张斐对视一眼,旋即笑道:“那咱们就坐下来详谈一番。”
“详谈!详谈!”
王超乐得是嘴都合不拢了。
......
随着球员们的相继离去,观众们也知道是加赛无望,个个都是意犹未尽,相互抱怨着离开了鞠城。
这真是痛苦并着快乐。
“虽然这平局令人不爽,但不得不说,这足球比赛可真是比那蹴鞠比赛要精彩多了。”
“谁说的。”
“你嗓子怎么了?”
“是呀!我嗓子怎么哑了。”
“你看蹴鞠比赛时,可没有将嗓子喊哑过。”
......
“真是岂有此理,那张三耍诈,这要是踢下去的话,侍卫马一定赢。”
“在规定的时辰内都赢不了,那就是赢不了,你说那些有甚么用。”
“你是疯了吧?你竟然支持警署队?”
“我只是就事论事,谈不上支持谁。”
“你可别忘了,咱们可都是下注侍卫马赢得,如今是平局,侍卫马让半球,咱们是输得精光啊!”
“对呀!我的钱...哎哟喂...假赛,这一定假赛,不行,我们得去找他们要个说法,要是踢加时赛,侍卫马一定赢得。”
......
然而,还有那么一批人呆呆坐着场内。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方才发生了什么?
陈懋迁、樊颙等一干主要捐助人,是面面相觑,脸上尽是茫然。
如今他们的嗓子已经喊得快要说不出话了,而那马天豪更是凭借着亲友团关系,跟着曹栋栋、马小义蹭庆功宴去了。
说好的不好看呢?
怎么会这样?
这个状况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也看过练习赛,但感觉与这比赛就是两回事。
让人激情澎湃,这是蹴鞠比赛所不能给的。
过得半响,陈懋迁缓缓转过头去,扯着那嘶哑的嗓子,“樊老弟,这...这买卖可...可不能让张三给抢了去啊!”
樊颙点点头道:“不错!他要独占这买卖,是绝不可能的,如今花的可是咱们慈善机构的钱啊!”
事到如今,他们也知道,这足球比赛绝对值得投入,毕竟这是他们的切身体会。
“对了!张三!张三在哪?”
他们纷纷举目四顾,开始了满世界的找张斐。
而张斐此时正坐在上面的棚子内与曹评、王超等一干三衙将官商量足球联盟一事。
“马帅,其实租借校场,是有讲究的,要是做得好。三衙所得利润,还不仅仅只有租借费。”
“此话怎讲?”
马帅眼中放光,急急问道。
张斐笑道:“还有这店铺门面费,这甚至可能会成为大头。”
“店铺门面费?”王超听得是满心疑惑,这校场没有店铺啊!
张斐点点头,头往外面一扬,“马帅认为这些观众会立刻回家睡觉吗?”
王超顿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张斐道:“故此三衙可以尽量给我们提供一些比较偏僻的校场,如果是在这里的话,鞠城外的酒楼林立,这杯羹不可能轮到咱们,但如果是在偏僻的地方,三衙就可以在球场外面建设一些店铺,出租给商人。”
这门票卖多少钱?
王超其实没有什么头绪,但要是店铺租赁,他可是知道的,这钱可真是不少,呵呵道:“明白!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张斐又道:“到时我们会这部分抽取大概三成的利润。”
王超神色又是一变,“你们凭什么从中抽取利润?”
张斐回答道:“因为我们可以决定在哪里进行比赛。”
“.......!”
王超紧锁眉头,“你们在乎这点钱吗?”
张斐道:“这钱多半也是用于奖励各支队伍的,还有场地的维修,以及比赛用球的购买。等等。这钱到时还是会用在你们身上。”
这事聊起来,可就非常复杂了。
王超一时都消化不了,复杂利益关系,他完全理不清楚,但是他听明白一点,慈善机构将主导整个比赛。
当下他们也只是聊了一个大概,具体还得详谈。
......
警署队员们已经出去浪了。
而侍卫马的球员却还在坐在休息室,坐立不安,稍微严重一点的说,他们就是在等候发落。
毕竟之前王超已经将狠话发出来了,如今踢成平局,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
等了许久,王超才打着酒嗝,姗姗来迟。
“马...帅?”
一众球员都不敢直视王超。
“嗝...。”
王超一个酒嗝,迷离的目光一扫,“大家踢得不错,没有丢我们侍卫马的脸,虽然是平局,但是观众们都知道,咱们的实力更强。待会去找一个好一点酒楼,好好庆祝一番,奖金也不会少你们的。”
那些球员听罢,不禁是喜出望外。
这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赶忙抱拳,连连道谢。
“哈哈!”
王超开心地笑道:“这算得了什么,将来这奖金只会越来越多。”
这群球员如今可都是他的摇钱树,怎能不好生对待。
......
“三哥,你回来,方才咱家来了许多客人。”
牛北庆一双大眼珠子往里面瞟了瞟。
“许多客人?”
张斐微微一愣。
牛北庆点点头道:“就是陈员外他们。”
“这一群奸商!”
张斐骂得一句,然后装成一脸疲惫的走了进去。
“三郎回来了!”
“三郎,方才那场比赛可真是精彩,令人叹为观止。”
“这绝对是我人生中见过最为精彩的一场比赛。”
“对对对,我至今都还意犹未尽。”
“可惜就是未能分出一个胜负,稍稍令人感到有些遗憾。”
“没事,没事。这遗憾迟早会弥补的,毕竟咱们又不是只比这一场比赛。三郎,你说对么?”
......
陈懋迁、樊颙等人将张斐团团围住,是一顿彩虹屁,连绵不绝。
张斐却是疲惫尽显,连吱一声都没有,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来到主人椅前坐下,旁边的李四,立刻给三哥倒上一杯茶。
大家一看这马屁拍着毫无反馈,声音不禁也越来越小,最终个个是一脸尴尬站在一旁。
张斐将茶杯一放,瞅着一旁站着的富豪们,纳闷道:“各位员外,你们站着作甚,坐啊。请坐,请坐。”
“多...多谢!”
众人依言坐了下来,但神情还是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谁让他们之前那么嚣张,是各种抵触足球,如今个个脸肿的不行啊!
但是商人有一点好,就在金钱面前,完全不要面子。
张斐见也差不多了,突然神色一变,呵呵笑道:“你们千万别内疚,其实这场比赛就是踢给你们看的,大家投这么多钱出来做慈善,谁也不想白白浪费,如果光凭我一张嘴,就让你们答应投这么多钱进来,相信你们的生意也做不了这么大。”
樊颙听得是长松一口气,“哎哟!三郎,你不知道,你方才的表情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张斐呵呵两声:“怎么?怕我一个人单干,不分一杯羹给你们。”
樊颙讪笑不语。
陈懋迁赶忙开口,“哪能呀,三郎可是菩萨心肠,弄这足球比赛,为的也是慈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其实我们也都是为慈善机构好,我们还是很相信三郎的。”
“陈兄言之有理,我们组建理事会,那也是依照三郎你的契约组建的,没有别的意思。”
......
大家开始找各种理由来为自己已经发肿的脸解释。
在买卖上,张斐还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商人嘛,当然还是要以和为贵,他其实也离不开这些富豪们,又道:“那你们现在是否同意,投钱到这足球比赛上面。”
“当然同......!”
这个“意”还未出口,樊颙又转口道:“不知三郎打算投多少钱进去?”
张斐道:“我打算先用五百顷土地从马家贷款出十万贯来。”
“十万贯?”
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利益输送
这东京的田地,如今的均价大概是在三四贯左右,但是拿去抵押的话,基本上都是要折半算的,也就是一两贯钱,这是行规,就是再与马家关系好,也不可能破这例的。
一顷土地是一百亩,以两贯来算的话,一顷土地就是两百贯,五百顷差不多也就贷款十万贯出来。
但这几乎是慈善机构一半的家当。
虽然之前张斐已经跟他们说过,要抵押土地套取现金,账目上没有这么多钱,如果等着每年粮食丰收,这黄花菜都凉了。
但是没有人想到,张斐出手这么狠。
直接就是十万贯起步。
这个数目,令大家又心生胆怯,虽然这足球前景的确可观,但是值不值得投入这么多钱进去。
大家纷纷瞅了瞅陈懋迁和樊颙,暗示他们,你们关系好,你们来说。
“三郎,这比赛要不了这么多钱吧?”陈懋迁试探性地问道。
张斐道:“要组建足球比赛,奖金是重要的,明年我打算拿出一万贯来做奖金,吸引他们组建球队来参赛。再加上场地租借费用,以及比赛用球,人工费用,我大概算了算,可能需要差不多两万贯。”
“一万贯的奖金?这也太多了一点。”
“别说一万贯,就是一千贯都会有人来争的,今年齐云社拿到的奖金也就是六百来贯,都从未超过一千贯。”
......
到底这只是一项娱乐,又不是酒、粮食,这些人们离不开的消费品。
张斐解释道:“不是说谁赢了,谁就得一万贯,这是奖励所有队伍的,每支参赛队伍都能够拿到一些费用的,同时里面还包括一些比赛支出,而第一名就只得两千贯。”
《只得》?
你这个“只得”,用得可真是霸气啊!
大家都有些无语了。
张斐只能继续解释道:“这只是刚刚开始,咱们得拿点噱头出来,如果无利可图,我们就无法吸引更多参赛队伍,等到我们组建完足球联赛后,奖金的话,我们到时会再根据所得利润做安排。”
樊颙立刻道:“可是三郎,俗话说得好,由奢入俭难,一开始奖金定这么高,将来想减就难了。”
张斐笑道:“首先,无论奢俭,到时他们是别无选择,我们是占据主动权。其次,我估计也不需要减多少,这其中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那木材商人周延就道:“这足球比赛能够赚这么多钱吗?算一场比赛有一千个人看,利润也就那么回事,估计还不够还利息的。”
其余人纷纷点头。
贷款还得还利息啊!
十万贯的利息,可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门票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利润。”
张斐笑道:“你们不要忘记,之前我说我们贷款十万贯,但是在比赛方面,我们只用两万贯。其余八万贯则是用来投入到足球周边的行业,当然,这里面还包括活字制作作坊,以及车马租赁。”
“足球周边的行业?”
“不错!”
张斐点点头道:“比如说球的制造,比如说服饰,比如说球鞋,等等。”
“这些又能赚多少钱?”陈懋迁不解道。
张斐道:“一旦足球盛行,这些商品必将大卖,成为我们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投入,那就是赌球。”
“赌球?”
“你们不知道洪家赌坊针对这场比赛开庄下注么?”
“当然知道。难道这是三郎你......!”
“错,不是我,而是慈善机构投入的钱,这一场比赛,我们估计能赚个一两千贯吧。”
一两千贯?
这等于将奖金给赚了回来啊!
这玩意确实是吸金利器啊!
有这个兜底,那...那倒是可以玩大一点。
樊颙突然咳得一声,小声提醒道:“三郎,你这买卖虽然是好,但...但是得低调一点,不能光明正大的干。”
张斐问道:“为何?”
陈懋迁急道:“这还用说么,咱们到底是打着慈善的旗号...不是的,我是说,咱们到底是在做慈善,却将这慈善的钱用于赌博上面,这会有损咱们的名誉。”
说着,他又补充一句,“当然,我是支持的,只不过我认为得低调一点。”
张斐却道:“这不可能瞒得住,也无法低调。”
“此话怎讲?”
“很简单,我们的账目是完全公开的,官府时不时就会派人来抽查,这怎么瞒得住。不过...。”
张斐一笑,又道:“你们也放心,这慈善赌博是慈善,而不是赌博,你们想想看,这赌博赢来的钱,也是用去做慈善的,又不是谁拿去享受,他们要对此不满,他们倒是拿点钱出来捐赠啊!”
如果真的拿去做慈善,这个确实不怕他人饶舌。
但问题在于,大家心里不是想做慈善啊!
“全部都拿去做慈善......吗?”
纸铺商人黄灿小声言道。
大家纷纷瞄向张斐。
一群蠢货,这话能明着说吗?张斐却当没有听见,“对了!我的事务实在是太忙了一点,故此我打算让樊大郎来协助我,诸位没有问题吧?”
樊颙立刻道:“当然没有问题。”
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
你儿子,你当然没有问题啊!
张斐又道:“这足球比赛可不是一门简单的买卖,需要充足的人手,管理很多事情,这招人方面就交给各位了。”
对呀!当初说好的,这工资可是主要的利益输送啊!
大家齐齐点头。
这回大家都没有问题了。
一碗水可得端平。
张斐道:“但是我也有言在先,能力决定一切,毕竟这慈善机构关乎每一个人的...爱心,要是能力不足,甚至连累我们赔钱的,也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是是是,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其实张斐不这么说,他们也会相互监督的,毕竟这是大家的钱。
张斐又向樊颙道:“樊员外,我觉得看球不喝酒,等于没看球,我希望你们白矾楼能够酿出一种便于看球时喝的酒。”
看球喝酒?这主意倒是不错啊!樊颙先是眼中一亮,但旋即皱眉道:“看球不可能前面还摆放着一桌菜,没有下酒菜,这酒喝着也无趣啊!”
张斐笑道:“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但如果能够酿造出来,我相信一定会大卖的。”
樊颙直点头道:“行行行,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张斐点点头,又向都快要流口水的陈懋迁道:“陈员外。”
“在!”
陈懋迁差点没有来个立正。
张斐道:“我们到时可能需要很多店铺,贩卖与足球有关的制作品,所以,店铺方面的事宜,就委托你们了。”
陈懋迁点头道:“没问题。”
张斐又道:“到时还有皮革,绸布,等等,到时咱们在具体讨论讨论。”
富商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懂了!
全都懂了!
这肉到底是烂在锅内。
那就无所谓啦!
这么一看的话,足球比赛值得一弄,要不搞大一点,这利益怎么输送啊!
若是就弄一个活字印刷作坊,这利益输送太明显了一点,只要朝廷不傻,那绝对看得出,而这足球比赛,利益是非常复杂的结构,这里面有着大量的操作空间。
他们其实对于慈善机构的预期是比较低的,主要就是避税,能不能赚钱,这个他们还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张斐道:“大家还有意见吗?”
一众富商纷纷摇头。
张斐又道:“那行,到时让樊大郎去跟马家谈判,看看这借贷该如何操作。”
“这要是利息太高,咱们可不能要。”
虽然肉是烂在锅里,但是大家还希望自己能够多分一点。
马家简直就是躺着赚,这利息要还是太高,那就过分了一点。
谈及完这利益输送的问题,这些捐助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们都走啦!”
这些富商刚走不久,许止倩就挽着高文茵入得厅堂来。
张斐故作诧异道:“止倩,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足球比赛挺无聊得,把你给闷坏了。”
高文茵抿唇,浅浅一笑。
许止倩笑吟吟道:“我闷坏了不重要,重要是大家爱看就行。”
张斐鄙夷道:“你之前的态度呢?”
“我的态度也从未改变啊。”许止倩双峰一挺:“我的态度就是担心你失败,希望你成功,你的足球比赛能够成功,我开心还来不及。”
张斐一翻白眼,“你这就玩赖了。”
高文茵小声帮腔道:“三郎,许娘子确实也是关心你。”
“就是。”
许止倩道:“而且当初可不止我一个人,认为你这足球不会成功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那些人跟着了魔似的,就连我的姐妹都是如此,你知道原因么?”
方才这个问题可是一直困扰着她。
那些观众,包括她的姐妹都太疯狂了。
张斐反问道:“你没有着魔吗?”
“没有!”许止倩轻轻摇头。
张斐愣了下,问道:“你当时有在看比赛吗?”
许止倩眼波流转:“我在关注大家的反应。”
“原来如此。”
张斐笑道:“下回你认真去看比赛,最好是有支持的队伍,你就能够体会到其中的魔力。”
“是吗?”许止倩如今可没有底气再去质疑张斐,又问道:“你们已经商定投钱到这足球比赛里面了吗?”
张斐点点头。
“那你们打算投多少钱?”
“十万贯。”
“十万贯?”
高文茵惊呼一声。
许止倩惊呆了,“这...这么多?”
张斐笑道:“如果连十万贯都容不下,那我也就不会选择弄这足球比赛了。”
许止倩又有些担忧了。
这简直就是孤注一掷啊!
然而,现实却告诉许止倩,足球绝对值得期待。
这足球比赛的火爆很快就从鞠城延伸到坊间,毕竟今日去看比赛的可不只是什么达官显贵,各个阶层的人都有。
故此,今夜各大酒楼,茶肆酒馆,全都是在议论这足球比赛。
包括白矾楼,樊颙全看在眼里,也赶紧让人,想办法酿造出一种适合看足球的酒来。
但他们倒不是在议论这蹴鞠好,还是足球好,而是在议论当时侍卫马输得多么可惜,那曹栋栋又是多么无耻,并且疯狂地吐槽那裁判,以及那平局制度。
这令那些不屑一顾的纨绔子弟,很是纳闷,这足球比赛,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要说好吧?
人人都在骂,真就没有一个人在夸的,谈及这比赛,人人都是一肚子怨气。
可要说不好吧?
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这足球比赛,什么任意球,角球,越位。
还有人将在布上给大家模拟何为越位,以及当时双方的阵型,同样的,大家对此也是争论不休。
然而,相比起坊间的火热,朝中议论足球比赛的官员倒是非常少,毕竟王安石变法已经开始,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思并不在这娱乐上面。
尤其是在这场比赛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小插曲,就是王安石、司马光正式向皇帝举荐张斐。
而且,当时大家也都看得非常明白,二人都想将张斐争夺到自己这边来。
这二人可是代表着革新派和保守派。
王安石那边的人倒是不觉意外,因为在很多人看来,张斐就是王安石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令保守派成员感到非常意外。
其中就包括协助司马光司法改革的两大助手,刘述和齐恢。
“司马学士,那张三之才,我倒也不否认,但他显然是支持王介甫的,咱们又何必去白费功夫。”
刘述很是困惑地问道。
他和齐恢上回倒是没有被贬黜,原因就在于司马光认为检察院当时缺乏帮手,而他们两个是刑部和审刑院的官员,本来就是律法官员,苏轼找他们商量,这是情有可原的。
司马光道:“张三曾几番支持过王安石不假,但是你们也不要忘记,他也曾帮助过我几回。”
齐恢马上道:“可见这小子是狡猾得很,两边讨好,是不值得信任。”
在革新与保守之间,张斐确实没有明确表态过,但从他的一些行为来看,显然是更倾向于变法。
主要就是那场祖宗之法的官司,以前的祖宗之法,是捍卫祖宗定下的制度,而在那场官司后,张斐给祖宗之法注入变法基因,论点就是革除弊政,如果不变法,肯定就无法革除弊政。
相对而言,保守派并不是那么信任张斐。
司马光道:“但是有一点,他是从未变过。”
“哪一点?”
“就是在捍卫律法一事上面。”司马光扫视他们一眼,“在这一点上,他甚至做得比你们都要好。”
二人顿时羞愧不语。
这个确实是没得辩,虽然张斐总是赢,但他始终是基于律法去赢得胜利的,而不是弄什么歪门邪道,赢得是光明正大。
倒是他们,时常将律法抛之脑后,妄图以权势压住张斐。
毕竟如今是有着官尊民卑的传统,张斐到底是一个屁民,有些话出自张斐之口,就是不应该的,这是在挑战官老爷的权威。
而且,话又说回来,他张斐无权无势,也只能依靠律法。
在一个本就不公平的制度下,去强调公平,听着总是有些奇怪。
司马光又道:“而上回检察院一桉,我们就是输在这一点上,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捍卫律法,我们又凭什么去监督制置二府条例司。
张斐的才能,以及其对司法的见解,是能够弥补我们的不足。如果张斐愿意帮助我们完成司法改革,那将会是如虎添翼。”
说着,司马光见这二人还是有些疑虑,于是又补充道:“如果张三真的完全投靠王介甫,那么他将能够为王安石提供规避律法监督的手段,这对于我们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此话一出,刘述、齐恢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张斐是否加入他们,其实他们并不是那么看重,但是他们真的忌惮张斐加入王安石那边,目前他们的布局是在地方上,唯一能够阻止新政的,就只有司法。
那么张斐确实比较关键。
这此消彼长,伤害翻倍啊!
刘述问道:“司马学士有办法令他辅助我们完成司法改革吗?”
司马光自信地点点头:“他去制置二府条例司,所能发挥的作用是极其有限的,但是若加入我们,他将能够大展拳脚。但是你们也得放下对张三的成见,别成天想着给他教训。”
刘述不禁自嘲地笑道:“还给他教训,他不给咱们教训,咱们就得烧高香,得罪他的,好像没有一个是好下场。”
这回谷济也废了。
在朝廷命官中,这都已经是第三个受害者了。
哪怕是司马光不说,也不会再有人傻到为了一丁点小事去找张斐麻烦。
当然,如果将来张斐参与到朝政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司马光长叹一声:“其实如王文善、王鸿、谷济等人,他们并非是输给张斐,而是自找苦吃,他们老是想着以权势压人,甚至都不惜违法,违规,再加上他们平时并不洁身自好,故而才被张三反戈一击,其实与张三有矛盾的人,远不止他们三人,为何其他人无事,你们也得从中吸取教训啊!”
刘述、齐恢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三人基本都是一屁股屎,只要权势压不住张斐,他们将会很被动,因为张斐就一个政治素人,除了地位卑微,基本上没有什么被攻击的点,而地位的话,他又有许遵、王安石、司马光撑着。
在司马光的建议下,这保守派内部也达成一致意见,就是尽量去争取张斐,但主要目的却是,不希望张斐加入王安石阵营。
随着革新派、保守派的争夺,使得身在坊间的张斐,赢来了一个相对不错的外部环境。
只要他不表态,那么双方都不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可以专心开始自己的商业布局。
比赛后的第三日,新闻报就发表文章,庆祖慈善大赛的圆满结束。
所捐之前,一文不少。
双方各进两球,共四球,慈善机构将会拿出四百贯来捐助百姓过冬物资,并且稍后还会公布所捐助的名单,方便大家去督查。
此番举动倒是令不少人对慈善机构有所改观。
这好像是真的要做慈善。
同时,再拿出一千贯,分别捐助给警署用于研发警察的装备,以及捐助给侍卫马,用于修建校场。
这两日大家都还在议论这事了,之前讲明,胜者将得一千贯,而如今是平局,这钱会不会不捐了。
完全是有可能的。
但是慈善机构还是拿出一千贯。
这也令不少人竖起大拇指。
是条汉子。
但这只是开胃菜,慈善机构正式命名为此事大宋慈善基金,总部设于白矾楼,将会拿出一万贯来作为奖金,以及举办足球联赛。
一万贯?
这绝对打破奖金记录啊!
进士第一,也拿不到这么多奖励啊!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展拳脚
去TMD信仰和爱好。
在这一期新闻报发布不久,东京十八社中的六社,就立刻转向足球联赛。
有一说一。
这六社在蹴鞠比赛中,其实常年垫底,看不到出头之日。
因为这蹴鞠比赛是纯技巧运动,天赋要求极高,但也非常单一,在比赛中,运气成分占比是很低的,导致齐云社是常年垄断第一。
不像足球那样,有极大爆冷的几率,而对于天赋的要求,也是比较广泛的,跑得快、灵活、脚下功夫,这些天赋都可以在足球场上发光发热。
受众是要大得多。
而且话说回来,陪太子读书,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这常年垫底的六社,每年所得利润,是非常有限的,近乎于施舍。
而不像足球联赛,即便是垫底,也能够拿到丰厚的利润。
首先,联赛会根据你的名次,拿出部分钱给你补贴,其次,你每踢一场比赛,输了也能拿走百分之二十门票钱,赢者拿百分之五十,剩余三十上交联赛。
补贴不少,但赢了更多。
就还是要激励他们变强。
然而,除这六社之外,还有很多蹴鞠社也在考虑转型。
毕竟宋朝是商业社会,蹴鞠社背后也是有老板的,人家也是为了赚钱,如今看来,显然是足球那边奖励更丰厚。
他们唯一犹豫的原因,也仅仅在于,蹴鞠比赛存在许久,比较稳定,足球比赛才只比过一场,究竟能否长久下去,这是个问题。
但这令蹴鞠社联盟,感到极大的恐慌。
蹴鞠社是可以转型的,但是他们是转不了了,要是蹴鞠社都转去足球联赛,那他们就彻底完了呀!
但是这些人可也不是傻子,蹴鞠社每年的奖金,可都是依靠他们的去拉的。
他们主动散播蹴鞠要完,以及张斐阴谋消灭蹴鞠的言论。
不得不说,这一招非常好使,此番言论立刻引发了广大的争论,毕竟这蹴鞠可是北宋第一运动。
而且,广大的士大夫群体,充斥着大量的蹴鞠爱好者,让他们去踢足球,不死也得残废,关键对方又是张三。
虽然如今革新派和保守派在争夺张三。
但那只是限于政治争斗,并不代表阶级问题和商业竞争。
于是许多士大夫纷纷表示筹资支助蹴鞠联盟。
这使得许多蹴鞠社又改变主意,毕竟玩蹴鞠这么多年,这里是舒适区,跑到足球那边去,充满着不确定性。
张斐对此没有任何回应,他认为这不需要回应,他也没有想过消灭蹴鞠,关键还是在于观众喜欢看什么比赛。
而且他目前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足球联赛都还得往后稍稍。
今日张斐与大宋慈善基金的主要捐赠人来到外城城西的活字作坊。
“这么大!”
“这里看着像似一个庄园,不像似作坊。”
“这么大的作坊,可还真是第一回见。”
“三郎,你这作坊到底有多大?”
......
张斐笑道:“也不是很大,占地才五亩,共有十个大院,七座炉灶。”
这古代的作坊,都是基于家庭模式,也就是一个个院子,哪怕是商业作坊,还是维持着家庭的生产模式,正版书铺就是如此,张斐对此并没有做到什么改变,非得去弄一个大厂房,因为这里面涉及到许多卫生、火情隐患的问题。
就还是以院子为单位,来划分生产区域。
其实这作坊都不是他来设计的,而是白班和洪中两位老师傅根据活字的制作模式设计的。
此时已经开始营业。
关键活字制作作坊,真的是筹备很久很久了。
樊颙问道:“租金多少?”
张斐直接看向陈懋迁。
陈懋迁道:“每月二十贯。”
“这倒是不贵啊!”
“是呀!这里虽然比较偏僻,但到底这块地不小。真是值!”
“这里本是一个仓库,后来这户人家将仓库搬去城外,故而给腾了出来,要建房子出租的话,这周边的房价最高也就在一贯钱作用,这建房还得需要不小的成本,索性就一块租给我们。”
“这房子都是咱们建的?”
“多半是的,也有些房屋仓库改出来的。”
“咱们花了钱,到时这地主收回去,可如何是好?”
“这你们放心,十年之内,他若收回,必须补贴咱们建房的费用。”
陈懋迁说着,又指向张斐道:“这个条件是三郎定得。”
张斐呵呵笑道:“十年之内要还赚不回这点钱,那这买卖做着也没有意思。”
木材商人周延道:“咱们需要这么大的作坊吗?这活字能赚这么多钱吗?”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对此表示怀疑。
张斐笑道:“最近三日我们就已经收到约莫两千贯的订单。”
“......?”
“多...多少?”
“差不多两千贯。”
大家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他。
似乎有些怀疑人生。
那纸铺商人黄灿道:“各位有所不知,咱这活字作坊开门营业的第一天,官府那边就已经收到五十家报铺的申请。其中有二十一家已经批准了下来。”
“怎么一下冒出这么多来?”
“其实许多人早就想印报,就一直在等这个活字作坊。”
“听说这些报铺的东主,多半还都是咱东京的士大夫。”
......
如今这报纸的威力,大家都是深有体会,而且他们也都明白,未来谁控制报纸,谁就将控制舆论,而舆论是士大夫非常看重的。
虽然正版书铺是来者不拒,只要你们愿意花钱,你骂张斐都行。
但是几乎人人都有一个共识,就是绝不能让正版书铺去垄断报纸。
今日他可以答应,明日他也可以不答应啊!
然而,他们就只是想印报,可不想再找一批工匠来凋刻活字,这是很不划算的,因为凋刻完后,还不能将工匠赶走,要知道这泥活字可是有寿命的,坏了的话,到时又得请人来凋刻,关键这人还不好请。
由于之前正版书铺大规模招人,导致这种手艺的工匠,工资是蹭蹭地往上涨。
可一直养着,也不划算。
正好,他们听说张斐要做活字作坊。
直接买现成的,这可是最为划算的。
尤其是这活字作坊还是慈善机构控制的,许多士大夫也是捐赠人。
他们就不怕张斐垄断。
张斐也向一众人解释道:“我们作坊成版卖的话,一个活字的价格是十文钱,常用字,一版是两千个字,一版就是二十贯钱,单买的话,一个字就是十五文钱。
一般来说,一个书铺,至少至少要买两版,甚至于三版,才能够快速地印报,各位应该都知道,当今的报纸就是要快。
同时他们还要购买一些不是不太常用的字,但也并非是生僻字,故此算下来,一家报铺在活字方面投入,至少要花费五十贯钱。”
“一家五十贯,也得有四十家书铺,收入才能够达到两千贯。”
“五十贯只是活字的最低成本,有一家就订了全套活字,共十版,还有辅助材料,比如说粘合剂,又比如说排版盘。”
“排版盘是什么?”
“各位请跟我来。”
张斐带着他们入得一个小院,但见里面的工匠正在制作一个个大轮盘,轮盘上有着一个个小方格,一看就知道是储备活字的。
张斐笑道:“诸位可有看出一些门道来?”
纸铺商人黄灿道:“偏旁?”
张斐呵呵道:“黄员外不亏是卖文房四宝的,一眼看出这门道来。”
黄灿指着轮盘上的标识,道:“上面都刻着的。”
众人凝目看去,这才发现轮盘最上方,刻着各种偏旁部首。
张斐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这轮盘是以偏旁来分类,以笔画来分格,便于排版人员查找,由于这能减少不少人力,故此那些报铺也都购买了这轮盘。”
这其实就是引入字典的寻字法,然后用轮盘转动的方式,便于拿取。
黄灿突然又道:“这好像是司马学士的字?”
张斐耸耸肩道:“不错,司马学士有一版,王学士也有一版。”
樊颙道:“请他们来写,一定不便宜吧?”
张斐叹道:“由于我与他们的关系不错,倒是没有好意思要他们的钱。”
“......?”
“什...什么?”樊颙震惊道:“你还得问他们要钱?”
“当然啊!”
张斐道:“难道你们认为我还应该给他们钱吗?”
“嗯。”
众人是齐刷刷地点头。
“你们在想什么?”
张斐道:“对于一个文人而言,如果天下报纸都是用他们的文字,这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声望,我不问他们要钱,就已经算是厚道了,他们还问我要钱?我们告诉你们,这还只是暂时的,毕竟他们的书法也就那样,先将就着用着,将来我们还会用上更好的字。”
王安石、司马光的字,你还将就着用。
霸道!
实在是太霸道了!
我们喜欢!
但事实还真就是如此,张斐当时只是跟他们提了一嘴,他们立刻就答应下来。
翻开报纸,全是自己的字。
这感觉多爽。
其实他们写的也不错,但这可是北宋黄金时期。
大书法家比比皆是,如苏轼,米芾,蔡襄,黄庭坚,将来这活字肯定也是要按照谁的字来算钱的,到时候王安石、司马光可能就是廉价的代表。
没有办法。
人比人气死人啊!
接下来,张斐又带着他们在里面逛了一圈。
基本上所有活字印刷的工具,这里都提供贩卖,这些也都是利润。
甚至还包括凋版的制作。
但对于那些士大夫而言,花不到一百贯,请上几个排版工匠,就能够印刷报纸,绝对是太划算了。
毕竟内容方面,他们自己就是行家。
而且,活字印刷术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泥活字是比较容易坏的,如果只坏一个,制作成本就非常高,但这里是随时可以买到的,一个才十五文钱。
非常省心。
惊喜!
这给捐助人带来极大的惊喜!
毕竟他的预期太低,如今一看,似乎还能够赚不少钱。
大大的惊喜啊!
第二日,他们又满怀期待地出城视察大宋慈善基金投资的第二个重要项目,就是车马租赁。
这也是要出城的原因,因为这个总部没法设在城内,毕竟要大规模饲养马驴,城内那点地肯定是不够的。
正好曹评直接捐了个小牧场给慈善机构,地点位于城西。
张斐就拿来作为车马租赁总部。
曹评家的这个小牧场很有意思,这里本来是一个大牧场,而且是属于朝廷的,但是后来牧场全部被达官显贵,甚至于百姓给侵占了,或者说花钱买下,变成耕地。
曹家也弄了一块,只不过这曹家是将门世家,就希望留下这个小牧场,给自己养一些马,可关键周边全是耕地,这马就没放了,放着放着就放到人家田里去了。
出了很多事故。
都快成为曹家的一块心病。
关键,这牧场还在慢慢变小。
曹家本是打算也将这牧场变成耕地,正好遇到这慈善机构,于是就将这牧场捐给慈善机构,是耕是牧都行。
由此可见,其实宋朝现有的领土,也真不是说没有养马的地方。
在建国之初,开封以西本就有一个超级大马场,牧马监至今都还设在那里的,山西、湖北等等许多州县也都有地方养马,也可以养出比较优质的马匹。
可为什么说宋朝没有地方养马。
原因在于这牧场都被拿去变成耕地。
没有办法,人要吃饭,在领土无法扩张的情况,只能将牧场转化为耕地。
而且从财政角度来看,耕地确实比牧场更加能够产生经济效应。
朝廷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了!”
张斐望向西边,笑道。
众人立刻转头看去。
但见一辆非常气派的四轮双乘马车缓缓往这边驶来。
“四轮马车?”
陈懋迁略显诧异。
樊颙立刻道:“三郎,这四轮马车看着气派,但是毛病也不少,我就亲眼见过一辆四轮车马转弯时,直接侧翻。”
张斐笑道:“这是我们车马租赁最新研发出来的四轮马车,是可以很好的应对转向问题。”
若想垄断租赁,并且逐渐淘汰私家马车,必须得拿出一些新东西来。
“是吗?”
樊颙惊喜道。
张斐点点头,指着前面那两轮道:“你们看,前轮小,后轮大,这都是为了应对转向问题,不过这还只是个半成品,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种四轮马车就能够出现在租赁服务中。”
这四轮马车转向装置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张斐这个文科生都知道,没坐过马车,还没有开过汽车么,只不过还有许多细节问题有待解决,比如牢固,减震,等等。
张斐也知道一些办法,只不过目前的工艺无法实现他的办法,只能当下的工匠自己去琢磨,但是只要有钱去烧,他相信成功是迟早的事。
到底这不是一个当下技术就无法突破的问题,只不过研发成本比较高。
但是只要做出来了,自然会有人消费。
原来只是一个半成品。
大家稍稍有些失望。
走到跟前,大家发现,原来后面还跟着两辆两轮单乘马车,也是目前主流的马车,只不过一辆有棚,一辆没有。
但是轮毂都非常大,令车厢也大于普通的车厢。
肉眼可见的是,这三辆马车都在极力追求一样东西,就是舒适性。
但不管怎么样,四轮马车显然要更加豪华气派,它的车厢是最长的。
黄灿就道:“若有这四轮,谁还坐两轮马车。”
张斐笑道:“四轮马车的费用是两轮马车的五倍,最高可达到十倍之多,你是坐四轮还是两轮。”
黄灿立刻道:“那...那就还是两轮的好,大不了我租两辆,也是便宜不少。”
陈懋迁道:“价钱任地昂贵,会有人租吗?”
张斐呵呵道:“我们研发这四轮这马车,主要就是为京城内的达官显贵准备的,他们不差这点钱,他们追求的是舒适性,我敢保证我们的马车,比他们的轿子都要舒服的多,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坐轿子。律法不能禁止他们乘轿,但是更宽敞、豪华的马车,是能够淘汰掉大部分的轿子。”
樊颙是若有所思道:“轿子的舒适性在于不受颠簸,可这两轮马车若遇到坑洼,都要颠簸一次,四轮可还要颠簸两次。”
张斐笑道:“但是轿子若追求宽敞,那得不少人来抬,可若不追求宽敞,即便马车有些颠簸,轿子的舒适性,也是不如这宽敞的马车。”
周延道:“可这马车在小路上掉头都不允许,转向幅度也是远远大于两轮马车。”
张斐笑道:“员外说的很对,故此这种马车目前只能在咱们大东京范围内跑跑,毕竟咱们东京的道路还是非常平摊宽大的,要去江南,坐船去不香么。”
“这倒是的。”
“这四轮马车现在能坐么?”
“可以啊!诸位请。”
“哎哎哎,侧门!”
张斐拦着想要抢先的陈懋迁。
“哦,原来这车门是往侧边开的。”
“舒适不在于坐在里面,还有上下车。”
侧门打开,佣人立刻将一个小木梯放上。
“哎哟!这体验可真是不错!”
陈懋迁急急上得马车。
之后樊颙、黄灿、张三相继上得马车。
其余人只能等下一班。
“哎哟!这座位都是软软的,又这么宽敞,还能够开窗,可真是舒服啊!”
陈懋迁坐在车内,开窗,东张西望,欣喜不已。
樊颙却道:“可租赁到底有所不便,如果无法给那些达官显贵提供便利性,那也难以取代私人马车。”
张斐点点头道:“想一下子完全取代,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会尽力往这边去做,我们会在富人区,设置多个租赁点,富人一般都是有仆人的,只要通知一声,马车将会准时准点,停在他们府门前的,只要规划好的行程,不管是长期,还是短期,是完全不受影响的。临时的出行,我们最晚也能够在半个时辰内解决。”
陈懋迁道:“还有私密问题,有些贵人,可不希望咱们掌握他的行踪。”
张斐道:“只要缴纳押金,他们可以委派车夫直接将车开走,我们算过一笔账,只要不是每天都得出去到处跑的人,从养马到养车夫,世绝对不如租赁划算的,而且我们提供的服务,也并不比他们私人差。”
“那些达官显贵哪会每天都外面跑。”
“正是如此。”
张斐笑道:“同时我们还会专门为各个阶层的家庭,提供不同马车、驴车的租赁服务,包括一些公共服务,如送餐和短途送货,在来回的途中,我们能够在每一里路得到利润。
而在一年以后,我们大概就能够统计出,哪种马车需要的多,哪种需要的少,到时再做调整。我有信心可以让我们的租赁占到人们出行选择的七成。
如此一来,那些达官显贵自然会将他们的马车租给我们使用,如此就能够产生良性循环。”
“听着倒是挺不错的。”
“车马租赁这种事,租的越多,咱成本越低。”
“不但如此,朝廷也会喜欢我们的,毕竟单从一家收车牌税,可是要方便的多。”
“那是的。”
......
坐在这豪华四轮马车上,使得他们话里话外,都对着车马租赁充满着期待。
还是那句话,他们的预期太低了一点,本是为避税而来,如今却沉迷一个个大项目中。
一圈过后,他们下得马车,周延等四人是迫不及待地上得马车。
马车刚走不就,但见一人骑马疾驰而来。
正是那樊正。
他今日没有来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要在家里看店,而是他要去与马天豪谈判,故此马天豪也没有来。
“吁.....!”
樊正下得马来,他老爹樊颙就急急问道:“正儿,你与老四谈的怎么样?”
樊正道:“每年支付利息四千贯,五年共两万贯,第五年归还本金。”
陈懋迁听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四未免也太狠了一点,坐在不动,五年就赚两万贯,这贩盐还赚钱。”
“不错,咱们押这么多土地在他那里,他什么风险都不用承担,还收这么高的利息。”
......
这个利息令所有人都感到不满。
听着就多,足足两万贯。
张斐向樊正问道:“他的理由是什么?”
樊正道:“他原本是要六千贯一年的利息,因为咱们的本金要求五年后再还,而不像房贷那样,每个季度就都能够收回本金。”
陈懋迁哼道:“说得他好像能一下子贷出十万贯似的。”
张斐目光一扫,“我非常尊重理事会的建议,既然各位都嫌贵,那就算了,这样吧,你们将钱凑出来,这钱让你们赚。”
大家面面相觑,无一人答应。
倒不是说他们在意将自己的土地抵押给自己,而是这个五年后归还本金,是很要命的,他们多半都是买卖人,也是急需现金周转的。
其实马天豪也拿不出这多钱来,但是他有后面有相国寺。
在房贷之后,相国寺与马家的关系变得非常密切,基本上相国寺都是通过马家来放贷。
也只有相国寺能够拿出这么多钱来,砸在里面整整五年,对于相国寺而言,这钱放在家里是没法生钱的。
在张斐看来,这个利息算是比较合理的,要知道如今的高利贷,年利息经常是百分之百,只不过如今站在这里的商人,都是大富商,多多少少也涉及到一些高利贷,他们放给百姓,再多不嫌多,可人家放给他们,哪怕只有百分之四,他们都非常不爽。
当然,也是由于借得太多,足足十万贯,百分之四,都有四千贯。
张斐向樊正道:“就这个数吧!”
陈懋迁又犯愁了,“咱们每年能赚这么多钱吗?”
光利息四千贯,每年的纯利润肯定是要高于这个数目的。
张斐自信道:“要是连这点钱都赚不到,还做什么慈善,当乞丐去算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商与政
虽说活字作坊和车马租赁,都给予这些富商极大的惊喜,但是这一笔巨大的负债,还是让他们感到一些些压力。
但是他们甚至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就不如捐钱,不捐土地,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转念一想,家里的铜钱是不用交税的,土地可是要交税的呀!
可是每年四千贯的利息,这对于他们每一个人而言,这都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于大部分捐赠者都负担不起。
纠结!
虽然惊喜不小,但负担也很重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贷款十万贯很多吗?
利息四千贯很多吗?
这就是商人,没有见过世面。
说来也真是巧了,就在宋朝慈善基金向马家借贷时,那制置二府条例司,也在向朝廷贷款。
王安石的均输法有两重含义,第一,为国省钱,舍远求近,合理运输贡物,这当然能够省不少钱。第二,为国赚钱,也就是所谓贱买贵卖,但这就得给本钱啊!
不然的话,再便宜的货物也买不起,买都买不起,谈什么卖。
王安石的变法,核心就是理财,但不给本钱,怎么去理财。
难道空手套白狼?
那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王安石还真干不出这种事来。
这就是他与那些大奸臣的区别,很多奸臣都是拿着变法当幌子,所谓的手段,只是做那无本买卖,抢百姓的钱,抢商人的钱,来充实国库。
可甭管那些富商多么奸诈,多么卑鄙,官府也不能去抢,因为只要官府带头抢,这种情况只会变本加厉,国家也就完了。
不过这王安石也是一个狠人,亦或者说艺高人胆大。
张口就要向朝廷贷款一千万贯。
这只能说这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但也引来许多朝臣们的反对,包括政事堂内大半的参知政事。
这财政本就是赤字状态,不应该节省为先吗,要是再额外拨给发运司一千万贯,那明年啥也别干了,干脆直接休年假。
不过,王安石和赵顼也真没有想过让国库拨钱。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国库的钱那是有规章制度的,可不是说你皇帝想动就能动的。
中书门下要是不批,皇帝其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皇帝也不傻,这皇权与金钱也是息息相关的,要是皇帝手中没有钱,这龙椅只怕也坐不稳啊!
历朝历代皇帝都是有私房钱的。
也就是内藏库。
赵顼决定从内藏库拨出五百万贯,供米三百万石,并且还在每年上供的钱杂物中,截出两百万贯,借给发运司使用。
大臣们依旧是激烈反对,内藏库说是皇帝的私房钱,但在北宋这钱也不全是皇帝私人,同时还具备公用的性质,简单来说,救急。
主要就是军饷和赈灾。
如果遇到战事,国库没钱,内藏库就得拨钱,如果遇到灾荒,国库没钱,内藏库也得拨钱。
但内藏库,到底是以皇帝的意志为主,大臣们只能去说服皇帝,而不能动用行政命令去制止皇帝。
今儿上午的垂拱殿,大家又是一番争吵。
但赵顼依旧坚定地支持王安石。
“唉...!”
出得皇城,文彦博叹了口气:“看来官家是铁了心要支持王介甫。”
司马光道:“意料之中啊。”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
“但也未想到,王介甫这么狠,张口就是要借一千万贯。”
文彦博道:“这是借,而不是拨。借就得还,还,就肯定还包括利息,不用说也知道,王介甫肯定跟官家保证,一定能够赚到钱。
这一千万贯投入到市场中,再加上这背后的东主是官家,这是不能亏本的买卖,不用多久,他们就能掠尽商人之利啊。”
司马光问道:“君实冒昧问一句,文公是反对拨给发运司一千万贯,还是反对官家做买卖。”
文彦博道:“我都反对。”
司马光又问道:“那文公以为,孰轻孰重。”
文彦博沉吟少许,道:“自然是前轻后重,若只是一个商人拿出一千万贯出来做买卖,也并不是那么可怕,若其抬高物价,官府还能管管,哪怕是朝中大臣私下做买卖,至少还有官家能管,还有你我可监督,但是官家拿一千万贯出来做买卖,谁能管得着?”
司马光回答道:“司法可管之,若是王介甫拿着这钱,正常采办,那就也罢了,但是他们敢借此公权,徇私舞弊,司法自也不会放任不管,我朝对于倒买倒卖,可是有明文规定的,容不得他们胡来。”
文彦博小声问道:“司法可管官家呼?”
司马光沉默少许,才缓缓答道:“官家只是借钱出去,想借此减少国库损耗,若出现违法行为,亦非官家所愿,定是他人所为。”
文彦博捋了捋胡须,又道:“你有把握能管得住吗?”
司马光头一扬。
文彦博举目望去,但见前面只有着四五劳力正在修补道路,不禁好奇道:“有甚么可看的?”
司马光笑问道:“难道文公没有发现,近日来,汴梁城内的路况较之之前,要好了不少。”
文彦博道:“这我倒是早就发现了,这灰尘和粪便都少了不少,也使得朝中官员对于车牌费的抱怨声小了很多。”
“不仅如此。”
司马光呵呵一笑,“文公这边请。”
司马光引着文彦博来到汴河大街上与州桥路口上。
文彦博诧异道:“这里的人流好像少了不少。”
“不是少了,而是大家都遵守规矩,且在固定的时辰,有专门的巡警在此指挥,故而少有发生拥堵,文公可有看见那亭子?”
“那好像是警署弄得警亭,每个警亭都设有两名巡警站岗巡视。”
“再仔细看看。”
司马光道。
文彦博瞧了眼半响,未有瞧出玄机来,又疑惑地看向司马光。
司马光笑道:“文公难道没有上桥店喝过酒?”
文彦博恍然大悟,“我知道你在说什么,那警亭所在之处,本也属于桥店。”
司马光点点头,又问道:“文公可知这桥店背后的东主是谁?”
“好像是高家的。”
“正是。”
司马光笑道:“可如今这一圈全都给拆了,据说当时他们是很想缴侵街税,但警署都没有答应。为何?因为这里既是桥口,又是通往集市的主要路口,非常容易发生拥堵的现象。还有,桥上本有许多小贩做买卖,如今可见一人?”
文彦博点点头道:“关于侵街之事,警署确实办的不错。”
司马光道:“可是在此之前,许多大臣都想处理这些侵街行为,但未有人能够成功的,可见许多事,也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难啊!”
文彦博却道:“但是这事能成功,张三是功不可没啊!”
司马光道:“这也是我为何争取张三的原因。”
文彦博问道:“你有把握吗?”
司马光点点头。
文彦博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司马光道:“之前张三就答应过我,去国子监教讼学,只不过中间发生许多事,此事就给耽搁了,我打算借国子监教学之事,一步步将他引向我的司法改革。”
文彦博呵呵笑道:“你为了那小子,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司马光突然转头看向一处,笑道:“此子之才,是文公与我所不具备的。”
文彦博偏头,顺着司马光的目光看去,但见在一处角落里面,有着三五个少年,正在争抢一个小球,他们是在踢足球,而不是在蹴鞠。
蹴鞠为何在宫中的流行,胜于在民间,那就是因为这门槛比较高,足球相对入门就比较低。
足球很快就在坊间流行起来。
......
教书?
此时张斐可真没有这闲工夫,他都快要被马帅王超的智商给气坏了,此时正与樊正赶往侍卫马总部。
刚一进门就听得一阵叫嚷声。
“这边!这边!传过来呀!”
“你这是打算传给谁?”
“抱歉,踢重了一点!”
......
抬头看去,但见原本那个操场已经改成了一个简易的足球场,二十多个禁军士兵正在球场上飞奔。
樊正笑道:“三郎,你这足球魅力可是不小啊!”
是魅力不小,还是宣传过头?张斐却是一阵苦笑:“但是足球可不能保家卫国啊!”
樊正讪讪一笑,突然道:“咦?那不是衙内和小马吗?”
张斐定眼一看,“还真是这两个家伙。”
于是立刻喊道:“衙内,小马!”
“三哥?”
二人立刻跑了过来。
“张三,大郎,你们咋来了?”
曹栋栋一边抹汗,一边向张斐问道。
樊正回答道:“哦,我们来找马帅谈点事。”
张斐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马小义立刻抱怨道:“三哥,你有所不知,那些警察平日里都忙得很,哪有工夫......呜呜呜。”
说话一般,曹栋栋突然一手捂住他们的嘴,又冲着张斐抱怨道:“张三,你可都怪你。”
张斐纳闷道:“怪我?”
“对啊!”
曹栋栋面色严肃道:“都怪你要举办什么足球联赛,还弄这么高的奖金,大家都想争夺这奖金,于是就请我跟小马来教教他们,咱与三衙不少将官的交情都不错,是盛情难却。”
马小义也反应过来,是直点头。
“是吗?”张斐笑道:“但是你们两个身为警署的王牌球员,竟然培养对手的实力,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王牌球员?
曹栋栋不由得目光急闪,这个称呼倒是不错,我喜欢。
马小义拿开曹栋栋的手,郁闷道:“我们也想教,但是警署现在忙得很,大家都没有太多工夫踢球。”
“小马?”
曹栋栋想捂,却已经来不及了。
张斐笑问道:“你们两个不会是想改行了吧?”
马小义忙道:“那倒没有,俺可还是更喜欢当警察,能够锄强扶弱,还不用担心被俺爹打,今儿俺是放假才陪着哥哥来这里踢球的。”
自从干上这警察,他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标,他平时最喜欢抱打不平,但这在许多人看来,都是多管闲事,自找苦吃,身为警察,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抱打不平,只不过要遵守一点点规矩而已。
可曹栋栋却是一脸纠结。
他真的是一不小心踏进来的,可没有想过一辈子当警察,目前他的重心又都放在足球上面。
张斐看在眼里,但也没有说什么,他的身份,就不仅仅是经济自由,已经达到就业自由,点点头道:“行了,你们继续踢吧,我先去找马帅谈点事,待会一块吃饭?”
曹栋栋忙道:“不了,我待会还得跟他们讲解一下这足球阵型。”
人生价值得以实现?张斐点点头道:“行!那就改日吧。”
刚刚来到堂外,但见王超领着两位将官便迎了出来,这待遇是相当不错。
“贤侄来了!”
“贤侄?”
张斐不由得一愣。
咱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王超立刻道:“我与你岳父大人也算是相识,叫你一声贤侄,不行么?”
“行!当然行!是晚辈受宠若惊。”
张斐讪讪点了下头。
入得堂内,张斐就将一份名单交给王超,“马帅,这可是你让人送去的名单?”
王超接过一看,“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张斐道:“马帅不觉这有问题吗?”
王超直摇头。
张斐道:“侍卫马一共三十六支队伍参加比赛,这...这没有问题吗?”
当他看到这份名单时,都给气笑了,好好的足球联赛,愣是给王超变成了侍卫马内部友谊赛。
要命的是,这还只是侍卫马,那边还是侍卫步,殿前司,这么算下来,光三衙就一百多支球队,那别人还踢不踢啊!
关键张斐也组织不了这么多比赛啊!
王超哼道:“我侍卫马十余万人,警署才多少人,相比起来,咱组建三十六支球队,并不算很多,而且我们这么捧你的场,你还不满意?”
若按比例来算,这确实不多,谁特么敢跟三衙比人数,那不是疯了。
我满意你妹的,你这是捧吗?你这分明就是捧杀啊!张斐心口不一地笑道:“马帅来捧我的场,我当然非常感激,但如果让侍卫马三十六支队伍参赛,那我的足球联赛可能就没了。”
王超疑惑道:“为何?”
张斐道:“马帅可有听闻,最近城内流传许多谣言,说我要用足球取代蹴鞠?”
王超点点头道:“这我听说了,但与此事有何干系?”
张斐道:“而这其中包括许多朝中大臣,他们正在找我的麻烦,如果让侍卫马三十六支队伍参赛,那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又会借题发挥,说我的足球扰乱军心,令禁军将士玩物丧志,什么侍卫马,改成侍卫足算了。马帅,这禁军是有禁军的职责,可不是专门踢球的。要只组建一直球队,赚点钱贴补军费,这是可以的,但若是组建这么多球队,这肯定是贻人口实的。”
他话刚说完,一名将官就道:“马帅,下官以为张三言之有理,这要是引来文官们的弹劾,只会惹得一身麻烦啊!”
这些武将对此也是非常忌惮,而且张斐也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王超稍一沉吟,又向张斐问道:“你是何建议?”
张斐道:“最多殿前司、侍卫马、侍卫步各组建一只队伍,不能再多了。”
王超对此有些迟疑,侍卫马里面有很多番号的,彼此也不是那么融洽,这一碗水可得端平啊!
张斐又解释道:“马帅,这人人都崇尚强者,三十六弱旅是远不及一支强队受欢迎得,越受欢迎的队伍才越能赚钱,所以从利益方面来说,一支球队也胜于三十六支球队。
而从三衙之间的竞争关系来说,如果殿前司、侍卫步将所有厉害的选手都放在一个队里面,那马帅你这三十六支队伍,只会被他们踩在脚下。”
王超微微一怔,忙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好吧!那就依你所言。”
钱少赚一点,那还只是次要的,如果被殿前司、侍卫步给踩在脚下,那是绝不能允许的。
谈及完此事,张斐与樊正便离开了。
“三郎,你此番说辞,可真是无懈可击,不瞒你说,这要是换我来,我...我可能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出得侍卫马,樊正是一脸崇拜地说道。
他之前拿到这份名单时,这头都是大的,因为规则并没有限定,而对方又是三衙,虽说宋朝重文轻武,但是三衙统帅,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罪的了。
他才赶忙去找张斐。
张斐笑道:“那行,下回就换你来吧。”
“啊?”
樊正忙摆手道:“我可不行。”
张斐瞧了樊正一眼,笑意一敛,正色道:“大郎,你白矾楼目前到底也就这么大,买卖方面也比较单一,所能得到的历练有限,而相比起来,这慈善基金会更能够锻炼人,这对你而言,其实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毕竟咱们慈善基金会背后的势力也不弱,你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不会再有了。”
樊正听罢,沉吟半响,突然拱手道:“多谢三郎点拨,正必当全力以赴。”
他的野心其实不小,他一直都想将白矾楼打造成一个综合体,但是具体怎们实施,他也没有一个具体计划,目前来说,是有机会,他就掺和一下。
比如说慈善基金会,他就要求放到白矾楼来。
然而,慈善基金会就是一个大杂烩,包罗万象,涉及到很多买卖,掌管基金会,必然是要通晓纵横捭阖之术,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历练机会。
张斐点点头又道:“陈员外他们肯定也会尽快让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加入慈善基金会,这个班子就由你带着,若出问题,我就找你。”
“是。”
樊正点点头。
张斐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与我们慈善基金会是天作之合。”
樊正脸都红了,“三郎谬赞了,正愧不敢当。”
可说着,他又有些纳闷了,“不知三郎负责什么?”
张斐笑道:“我负责花钱呀,哦不,我负责捐钱。”
“啊?”
樊正一愣。
张斐一本正经道:“你可别小看这捐钱,这可是慈善基金会最难的任务,朝廷能够容忍慈善基金会的成立,不就是看在慈善二字上面么,要是捐得不好,那会出大问题的。”
樊正想想,还真是如此,朝廷可不会管你赚多少钱,他们只会盯着你捐多少钱。
其实张斐不可能将重心放在慈善基金会上面,到底这不是一个资本时代,而是一个封建时代,而且正面临着一场政治风暴,他的重心还是放在朝中。
关键他也不是科班出身,他可以凭借着超越时代的见识,布置一些计划,但让他具体是执行每一项事务,他或许不如樊正。
这真得是需要经验。
第三百三十四章 渗透
如今刚刚征收完秋税,这汴京律师事务所的耳笔本以为可以放松放松,可哪里知道,他们刚回来,就是天天都在加班,没日没夜,就还不如去周边县城出差。
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慈善基金会的成立。
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太多业务往来,如慈善基金会与马家的贷款契约,又如足球联赛与正版书铺的合作,这足球红火,足球报纸绝对也是赚钱利器,这也是属于足球周边。
还有慈善基金会的投资,以及与其他商人的合作。
等等!
张斐对契约的要求那是非常高的,契约草本没有十几张纸,就别拿来给他看。
好在张斐之前设计过很多方面契约,这些耳笔也都有认真研究过,因为如今汴京律师事务所,主要的业务,不是打官司,而是法律服务,契约是重中之重。
这也是他们一次锻炼的机会,许多项目合作,都是非常新颖,能不能将张斐所授灵活运用,就看这一回。
故此张斐也特别规定,但凡合格者,将会得到提拔。
正好也过去一年,是该选出一套领导班子,毕竟张斐的事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三郎,你来的正好,关于慈善基金会与马家的契约草本,已经拟写出来了,你先看看。”
张斐刚刚入店,范理就拿着一份契约草本递给张斐。
张斐头一偏,瞧了眼樊正,又向范理道:“拿给大郎看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啊?”
范理诧异地看着张斐。
就契约这种事,你才是行家,你让樊正看?
他又能看出什么来。
张斐没好气道:“难道员外不觉得,由我来审视这份契约,是不公平的话,毕竟这事务所也是我的呀!大郎才是我们的大客户。”
“哦,对对对!”
范理赶忙又将契约草本递给樊正。
樊正讪讪接过,但是他明白张斐用意,就是让他来管理慈善基金会。
张斐打了个哈欠,“你们忙着,我先去休息一下。”
双手一甩,熘了!
可是来到后堂的包间内,发现许止倩坐在里面,而且是满面愁容。
“止倩?”
张斐赶紧走了过来,“你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发生了什么事?”
许止倩羞愧地瞧了眼张斐,又是一脸郁闷道:“我就说捐助学院的事,没有那么容易,你还偏不信。”
张斐眉头一皱,坐了下来道:“出了什么问题?”
许止倩道:“国子监那边已经明确说了,咱们就只能捐钱,其余任何事务不能干预,还...还将我给训了一顿。”
目前捐助方面事情,张斐是让许止倩去做,主要就是捐助那些居民,以及学院的事。
毕竟许止倩出身于官宦世家,她更加熟悉国子监。
结果事情却弄砸了,许止倩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她也委屈,因为之前,她劝说过张斐,这事不太好办。
张斐诧异道:“咱们主动捐钱给他们,他们还这么嚣张,那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在乎这点捐赠。”
许止倩摇摇头道:“那倒不是的,虽然朝廷每年都拨款给国子监,但是国子监的花费也非常大,以至于他们都将一些空置的房屋,拿出去租赁,甚至都拿着一些粮食去放贷,贴补经费。在我与他们的交涉中,我觉得国子监应该跟相国寺私下已经商量好了,咱们就只是负责出面将钱捐给国子监。”
张斐听罢,不禁喃喃自语道:“这相国寺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张斐摇摇头,又沉眉思索起来。
相国寺支持大宋慈善基金会,这首要目的当然是担心自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再扶植一个避税机构,这样就能让相国寺显得不那么起眼。
同时相国寺也能够通过干预慈善基金会,来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那么,这钱不捐也捐了,就得发挥作用。
投资什么足球联赛,车马租赁,这并不是相国寺最关心。
相国寺干到这种规模,在这风雨飘摇之际,他们更在乎的是稳定,而不是说那点蝇头小利。
故此相国寺瞄上了国子监,施恩于未来的进士,以求他们将来入朝为官后,能够在朝中为自己说话。
可见相国寺里面是人才济济,虽然出手大方,但却又精打细算,将政治与商业是融会贯通。
然而,相国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斐也是另有打算,他希望凭借基金会渗入教育中,故此他提出要参与教材的编订。
要知道当今教本的编订、印刷,全都是掌握在国子监手中。
如果无法渗透到国子监,那么即便张斐捐助其它学院,也是无法改变什么。
这对于以后的教育走向是至关重要的。
张斐虽然是文科生,但他来到这里,肯定是要发展出理科的道路来,不然的话,就算他能发明飞机大炮,历史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教育是一切的原动力所在。
没有这原动力,所有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很快就会崩塌。
就说那明朝的神机营,在建立之初,在整个世界都比较牛逼的存在,可那又怎么样,没有教育文化去支持,是说没就没,发展也是很有限的。
许止倩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早就与你说过,这朝廷许多大臣对于教材可是非常看重的,连参知政事都无法一个人做主,我以为就算相国寺没有与他们商量过,国子监也不可能会答应的。”
张斐听得却是眼中一亮,问道:“你可有告诉他们,我们打算如何编订教材吗?”
许止倩道:“我才刚刚表达这方面的意愿,就被他们给教训了,哪里还要机会说那些。”
“很好!”
张斐笑着点点头。
“很好?”
许止倩诧异道。
张斐笑道:“你说得很对,咱们若想要参与进去,那无异于痴心说梦,即便国子监的官员答应,那些士大夫也不会答应的。”
许止倩直点头道:“正是如此。”
张斐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止倩问道:“怎么做?”
张斐道:“就是将这事给捅出去。”
“啊?”
许止倩道:“那他们更加不会答应了,而且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张斐嘴角一扬:“所以这钱也就不用捐了呀!”
许止倩道:“但你也没有因此得到什么,反而会让人更加猜忌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只会会得不偿失的。”
张斐呵呵笑道:“他们猜忌又不是我们基金会,而是后面的相国寺。”
许止倩美目一睁,突然发现自己的如意郎君,有那么一丝丝可怕。
张斐似乎看出她所想,道:“止倩,你要记住一点,其实花钱比赚钱还要难,因为赚钱只是一个蓄力的过程,花钱才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许止倩显然还未领悟透慈善基金会的最高奥义!
赚钱从不是慈善基金会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赚钱,张斐为什么弄这个慈善基金会,他自己也可以搞足球联赛,只不过发展可能慢一些而已。
慈善基金会的作用其实是掩护一些真实的目的。
当然。
不是为了避税。
在张斐看来,避税那只是一个噱头罢了。
如果说,不能从捐助中,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张斐建办慈善基金会的意义何在。
在赚钱方面,他可以做出一些妥协,但是在捐助方面,张斐是不可能做出任何妥协的。
当天,张斐就将冯南希找来,让他去告诉李豹,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慈善基金会打算利用捐赠国子监来换取参与教材编订权。
为什么要这么做,主要是通过李豹,告知赵顼。
瞒谁也不能瞒皇帝啊!
如果让赵顼察觉到张斐对他有所隐瞒,那张斐就完了。
翌日中午。
许遵是火急火燎地回到家里,见许止倩坐在桌旁写着什么。
“倩儿。”
“爹爹回来了”
“张三呢?”
许遵急急问道。
许止倩回答道:“张三一早出去了,他最近可是非常忙。爹爹找他什么事?”
许遵瞧了眼许止倩,“倩儿,你老实说,你知不知道你们慈善基金会捐助国子监一事?”
许止倩心虚地眨了眨眼,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许遵见女儿一脸心虚,立刻问道:“也就是说,那些传言全都是真的?张三妄图依靠捐赠来换取编订教材?”
许止倩又点了点头。
“你们在干什么?”
许遵语气激动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事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许止倩小声道:“爹爹放心,其实传言就是张三找人放出去的。”
“什么?”
许遵一愣,突然意识到这事不简单,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止倩忐忑地瞧了眼爹爹,道:“具体女儿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依张三的意思,他应该是想借机振兴讼学,而不是想修改之前的教材。”
“振兴讼学?”许遵神色缓和几分,又是叹道:“这事是可以谈的,他又何必这样做呢。”
许止倩道:“但是慈善基金会可不是他说了算,后面还有相国寺。”
许遵稍稍冷静了下来,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以前张斐干了那么多事,许遵可也未曾这般紧张过,原因就是编订教材,这事关这统治基础,里面每个字都不能随意改变。
这是很要命的。
此事传到朝中,立刻就引发轩然大波。
这还得了。
这是什么慈善,这分明就是在造反啊!
......
马家。
“张三呀,你...你到底在干什么?”
马天豪站在张斐面前,是手舞足蹈,都恨不得给他跪下,大哥,你就放过我吧!
你这么搞,那会搞死人的。
张斐却是理直气壮道:“我只是想帮助相国寺,相国寺任地支持我,我当然希望给予相国寺足够的回报,我张三可懂得知恩图报。”
“帮助相国寺?”
马天豪激动道:“相国寺何时让你去参与编订教材,你这不是瞎搞吗?”
张斐道:“四哥,这里就你我二人,相国寺捐助国子监的目的,我也是很清楚的,所以我就想着让国子监稍微增添一点点佛学的内容,作为一个象征性意义,加强相国寺与学子的联系。
光捐钱的话,这效果可不是很明显啊!”
“完了完了完了!”
马天豪一拍脑门,真是欲哭无泪,“谁让你这么干的,你知不知道,相国寺与国子监私下都已经商量好了,你不过就是出个面,将钱交到他们手里。”
“什么?相国寺与国子监私下商量好了,四哥,你...你怎么没有跟我说?”张斐也激动地站起身来。
马天豪睁大双眼,咆孝道:“我哪里知道,你会这么干。”
张斐道:“我的职业道德,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给我七分交代,我必然会做到十分满意,有哪件事不是如此,不管是生意,还是官司。难怪国子监那边都不等止倩将话说完,就直接给拒接了,我这真是被你们害死了。”
“是我被你害死了,你还倒打一耙。”
马天豪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现在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得给我想办法解决此事,此事已经引起朝中官员的注意,我告诉你,不管怎么样,你决计不能让那些朝中官员怀疑相国寺的意图,否则的话,你这慈善基金会也办不成了。”
如今相国寺树大招风,有不少正直大臣,对相国寺本就是颇有微词,如果让他们知道,相国寺打着这算盘,让国子监振兴佛学,妄图凭借佛学干预政治,那就别说大臣,连皇帝都会猜忌相国寺的。
此事真是可大可小。
张斐眉头紧锁,道:“四哥,今后有什么事,你得给我交代清楚,你们这明面弄一套,背地里又来一套,我也很难做啊。”
“行行行!”
马天豪连连点头,“这回就算我错了好吧,你得赶紧想办法将这事给解决,只要你能够解决,什么都好说。”
张斐深吸一口气,思索半响,道:“这样吧,此事由我一个人扛下来。”
“你怎么扛?”马天豪好奇地问道。
你说扛就扛,那些大臣都是傻子吗?他们肯定会去调查的。
张斐道:“当时国子监并未问明我们想怎么参与教材编订,我可以说是佛学,但也可以说讼学,我就说我的本意是想借此,振兴讼学。”
马天豪立刻道:“就这么定了。”
张斐愣了愣,“四哥,你绰号青面判官,为人极重义气,怎么在我身上,就完全看不出来啊!”
马天豪哼道:“你小子找我,哪会不是谈钱。”
“......!”
对于马天豪而言,他当然是更在乎相国寺,至于慈善基金会的存亡,他并不是非常看重,慈善基金会就是没了,也伤不到他的根本,倘若相国寺出问题,那他也就完了。
这都还在马天豪交涉中,审刑院的人就来了,直接将张斐就给带走了。
审刑院来人,肯定就是司马光吩咐的,但凭借司马光与张斐的关系,他竟然没有私下先与张斐见面,可见这事多么敏感。
来到审刑院,不但司马光在,还有齐恢和刘述。
不用想也知道,司马光是特意将他两人喊来,做个见证人,我可没有徇私舞弊。
见到张斐,司马光是以审问的方式询问道:“张三,本官听闻你们慈善基金会,以捐助的名义,妄图修改国子监的教材,不知可有此事?”
张斐点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
齐恢、刘述神色有些复杂。
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他们有些拿捏不定。
但由此可见,这回张斐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司马光头都是大的,这小子平时挺谨慎,怎么干出这种湖涂事来,是飘了么,不禁问道:“你想干什么?”
张斐解释道:“我认为当下讼学教育,是存在一些问题的,故此我想出一份力,振兴讼学,为朝廷培养更多的法律人才。”
司马光神色一变,“当真?”
张斐点头道:“我就会这个,除了这个,其它的我自己都不懂。”
司马光皱了下眉头,心中对此并未怀疑,因为张斐真的就会这讼学,你让弄什么五经正义,他也弄不了,问道:“此事你为何不与我商量?”
张斐道:“司马大学士明鉴,我这又是出钱,又是出力,这完全符合我们慈善基金会的一贯宗旨,故此我就没有找司马学士先商量。”
我这做好事,也得征询你,那成什么呢。
司马光不禁向齐恢、刘述问道:“你们怎么看?”
二人眼神交流一会儿,刘述就道:“此事之前从未发生过来,恐怕还得与其他人商量一下。”
司马光点点头,又向张斐道:“此事我们还需要调查,你先回去吧。”
张斐纳闷道:“司马学士,我一番好心,还得被调查?”
司马光道:“你是熟知律法的,应该知道你即便是为了救人,也不代表你能够杀人,朝廷有朝廷规章制度。”
张斐这回听懂了,赶忙道:“冤枉!司马学士,我真的冤枉啊,我真的是一番好心。”
司马光道:“你是不是被冤枉的,还得调查,你先回去。”
“我...。”
“来人啊!将他轰出去。”
“别别别,我自个出去,我自个出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司马光可是一个原则性非常强的人,他绝不会因为自己比较看重张斐,就可以任由他胡作非为,最初他听到这事的时候,也是感到非常恼火,觉得这小子无法无天。
你一个二十多岁的耳笔、商人,竟然想要通过捐助的方式,去改变国家的教育,这简直就是最为严重的贿赂行为。
是杀了都不过分啊。
儒家可真是非常非常重视教育的。
可听说张斐的目的,竟然是要捐助讼学,那他又觉得这也无可厚非,确实是一门慈善。
因为就司法改革而言,目前朝廷的确需要培养更多的司法人才,虽然宋朝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律令,规定官员入仕之后,首先就是要学习律令,但是由于检察院和警署的出现,导致讼学的地位变得举足轻重。
要将死板的律文灵活运用。
而就这一点而言,张斐是绝对有能力去参与编订讼学的教材。
关键司马光本就打算让他帮忙的。
正如张斐自己所言,他是又出钱,又出力,一心为国。
但是谨慎的司马光,并没有立刻对张斐网开一面,他还是要去跟大臣们商量,毕竟这事关统治基础,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主的。
这个先例能不能开?
可以让张斐提供讼学教育的帮助,甚至直接让张斐在国子监任职,但是不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
毕竟这种手段,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司马光本就很谨慎,他绝无可能妄下判断。
“哦...王大学士?”
刚刚被审刑院给赶出门来的张斐,又在半道上遇见王安石。
“你小子可真是能闹腾的。”
王安石见到张斐,就呵呵笑道。
之前新政的风头一度被张斐抢走了,最近事情好不容易回到正轨,朝中一直都在针对新政进行辩论,王安石也以为这段时期,肯定没张斐什么事,可不曾想,张斐又弄出这档子事来。
顿时又将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张斐当即是一脸委屈道:“我为王大学士赴汤蹈火,王大学士竟然还笑我,可真是世态炎凉啊!”
王安石愣了下,赶忙道:“你小子说话可得讲凭据,这事可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之前听到这事,都感到十分惊讶。
也被这小子的行为给吓到。
好家伙!
这一照面,直接将锅甩了过来,要知道上回张斐还就是这么对待司马光的。
他可不会轻易上这当。
“我绝非是在胡说八道。”
张斐解释道:“王大学士难道不知为何朝中那么多大臣会反对新政,他们真的个个都是为了一己私利吗?”
王安石稍稍皱眉,问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张斐道:“因为自古以来,都是提倡以仁义为先,而王大学士的新政,却以重利为先,他们自然会反对,此更多是观念之争。”
王安石长叹一声,感慨道:“国之弊政,皆源于利,若不重利,又如何做到对症下药。”
他深受儒学教育,他不重仁义吗?
他为官多年,是孑然一身,在地方为官时,也造福一方,其私德方面是无可挑剔,其才华那更是世上少有,这种臣子不就是儒家所希望见到的吗?
可见他不是不重仁义,而是他希望对症下药,国家的问题就是没钱,讲仁义是赚不到钱的,只能谈钱啊!
张斐笑道:“可是没有一本教材,是认同王学士的理念,如此教材培养出来的人才,只会给新政提供源源不断地敌人,若不改变,依我之见,今后还是避免不了人亡政息的局面。”
王安石不禁诧异地瞧向张斐。
他如何意识到不到这个问题,其实在历史上,他就针对过教育进行改革,如果他这一次教育改革能够成功,估计真的能够改变历史走向。
因为他是提倡经世致用,文武兼备,学有专长,学用一致的思想。
同时,他寻求是能够理财整军,富国强兵的人才,而不是那些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腐儒。
他认为如今朝廷对于文章过于看重,使得读书人的思想都束缚其中,但儒家许多学问都是没有用的,但又将其它有用的学问给挤压的没有生存空间,如医学、算学、武学,甚至于科学。
在他执政期间,是加强对医学、算学、武学等等专业的教育。
可见他非常清楚一个道理,就是政治改革,教育先行。
而他的问题就在于,他将这话是直白的说出来了,并且还就是这么干得,那么后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是人未亡,政已息。
但此时此刻,张斐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这与他所想,真是不谋而合啊!
“王大学士为何这般看着我?”张斐故作忐忑地问道。
他知道王安石是有这打算,故此他才敢这么说。他跟司马光可就不敢这么说。
王安石目光一收,又是激动地问道:“不知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张斐解释道:“我的本意其实不是要改变当下的教材,而是追求其他领域的教育,比如说算学、法学、医学、武学,等等。
因为我觉得,目前朝廷的人才过于单一,就比如说财政方面,很多官员的才能,就还不如那些商人,但是国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构成,是不能用单一的学问去应对所有的问题。”
“妙哉!妙哉!说得真是太好了!”
王安石听得是心花怒放,抚掌称妙,人生若能得一知己,真是一大快事,都顾不得浮一大白,又急急问道:“你跟司马君实是如何说的?”
张斐道:“我方才就只是说,打算捐助讼学的教育,毕竟这是我的强项,如此说的话,也就不会引人怀疑。”
王安石听罢,顿时又警惕地瞧了眼张斐,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吧。
你跟司马光就说捐助讼学,跟我就说捐助算学。
到底哪句是真。
王安石抚须沉吟少许,突然喟然一叹,“教育之事,事关立国之本,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啊!倒也怪不得你,你还是先保住你自己再说吧。”
言下之意,你既然都说捐助讼学,那你就先捐助讼学吧。至于什么算学,医学,就算了呗。
张斐是心如明镜,这老头其实是在试探自己,于是道:“如果我达不到目的,我就还不如不捐,毕竟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安石不露声色地问道:“不知你打算怎么做?”
张斐道:“我相信司马学士,一定会支持我的,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将会捐助国子监增加讼学科目,而这对于司马学士的司法改革,会有莫大的帮助。王大学士难道就不会羡慕嫉妒恨吗?”
王安石哼道:“我是那种人吗?”
你得了吧!张斐心口不一道:“王大学士必须是,要不是的话,那...那我这个计划就无法成功。”
王安石愣了愣,“此话怎讲?”
张斐道:“我的计划就是,当司马大学士说服国子监接受我们的捐助后,王大学士你就要开始各种羡慕嫉妒恨,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要求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也要捐助你改革所需要的科目,比如说算学,又比如说医学、武学,等等。
对于大宋慈善基金而言,这一碗水要是不端平的话,那只会得不偿失,毕竟王大学士如今可是深得官家信任,也是得罪不起的呀!
如此一来的话,王大学士就可以潜移默化地推动教育改革。”
王安石目光急闪。
他方才其实就是在试探张斐,要是弄了半天,你就只捐助讼学,证明你这话就是在忽悠我。
不得不说,张斐这一招还真是妙不可言,一旦司马光要求国子监接受大宋慈善基金会的捐助,增强对于法学人才的教育,那他就有理由发挥了,不光是慈善基金会得一碗水端平,朝廷可也得一碗水端平,难道我的新政就是私生子,我也得要人才啊!
“呵呵...你小子的鬼主意,可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王安石指着张斐笑骂一句,又问道:“不过你在其中,又图的是什么?”
张斐笑道:“首先,我当然也希望我们大宋富国强兵,其次,我也想图个安全。”
“安全?”
“不错。”
张斐点点头道:“我之前与王大学士说过,大多数商人捐助大宋慈善基金会,其目的就是为了避税,可不是为国为民,同时我也向王大学士保证过,大宋慈善基金会所捐助的钱,较比所缴纳的税收,是只多不少。
故此我得绞尽脑汁,将这钱花在刀刃上,令王大学士和司马大学都满意,如此我的大宋慈善基金会,才能能够继续发展下去。”
这方说辞,都不能说是直白,简直就是露骨啊。
花钱买个平安,就这么简单。
这真是由不得王安石不信,他也不在乎张斐这点小心思,花钱买安全,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恶的是那些利用朝廷给予他的安全来规避税收的人。
他当然选择支持张斐的计划。
对他而言,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不是说没有张斐,他就完不成教育改革,只不过借用大宋慈善基金会去推动改革,阻力相对而言,会减小许多,可以令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其它方面的改革。
如果能够成功,这绝对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
然而,最关注的教育的不是王安石,也不是司马光,而是神宗赵顼,因为教育是直接关乎皇权的,历朝历代,每一任君主,对于此事都是非常看重的。
虽然赵顼知道这事,但并不知道张斐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这必须得问清楚。
刚刚别过王安石,还未出皇城,张斐又被赵顼派人给悄悄叫到皇宫里面去了。
真是连一点喘息之机都不给张斐。
而面对赵顼,张斐自然不敢隐瞒什么,是如实告知此事的前因后果,包括相国寺的真实目的。
“原来是相国寺。”
赵顼稍感有些诧异。
他之前以为这一切都是张斐在主意,不曾想,这幕后操纵者竟然另有其人。
当然,张斐也告知赵顼,相国寺的真实目的,不是要改革教育,只是担心自己树大招风,故而想借此,获得一些后起之秀的支持。
张斐言道:“不瞒陛下,我也是从相国寺的意图中,才想到这个计划的,但也不知能不能成,故此事先未告知陛下。”
这真是一句大实话,他之前还真没有想去渗透国子监,至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因为他也知道这个是很敏感,他需要等到一个绝佳的机会,是相国寺方面主动提出要捐助国子监,张斐才打算顺水推舟试试看。
赵顼又问道:“那你现在又是何打算?”
张斐沉吟少许,“如果陛下想要超越汉武帝、唐太宗,依我之见,这教育就是唯一的机会。”
赵顼一愣,然后身子前倾,忙问道:“此话怎讲?”
这话对于任何一个帝王而言,可真是太有诱惑力了,试问谁不想超越汉武帝、唐太宗,但一般有这种野心的帝王,也都是从文治武功着实,赵顼的算盘的也是这么打得,可从未有人说,这教育是唯一的机会。
这个说法,真是头回听见。
张斐解释道:“此二者之间,尤其唐太宗,他几乎是做到了无懈可击,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天下盛世,莫过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其所打下的版图,基本上也就是一个帝王穷尽一生所能打下的领土。
换而言之,哪怕当陛下做到这一切,最多也就是跟唐太宗打个平手,但由于唐太宗是在先,所以,如果陛下不完成超越,就还是不如也。
那么回过头来想想,还有哪些是可以去超越的,那无疑就是学问,这也是我朝的强项所在。比如说法学,我朝《宋刑统》完全是继承于《唐律疏议》,即便在此基础上,完善一些律例,也无法被人认为这是超越,其实还更能体现《唐律疏议》的价值。但如果司法改革成功,整个司法体制发生改变,如此便可摆脱《唐律疏议》的影子。
因为公检法是唐朝所没有的制度,完全开创于我朝,必将名留青史,后人也不会再拿《唐律疏议》来归纳我朝律法思想。”
赵顼若有所思道:“你说得虽然也有道理,但是世人评价,还是更看重文治武功,一个公检法即便名留青史,所能影响的也极其有限。”
张斐道:“陛下此言差矣,影响力如何,关键是在于你否因此而取得巨大的成功,因为人们往往向往成功学,如果我大宋盛世完全基于公检法,其影响力必将为后人所崇拜。
当然,公检法只是一个例子。自汉武帝以来,所有盛世的成功,全都归咎于儒学,但是如果陛下能够另辟蹊径,集百家之长,开创盛世,那陛下就是一个开创者,是一个奠基者,将可以超越汉武帝、唐太宗。”
第三百三十六章 奖学金制度
将自己的盛世基于百家之上?
这个想法是新颖吗?
不。
这个想法总结起来,就一个词,自寻死路。
当初汉武帝费劲心思,独尊儒术,正面意义来上,是巩固了秦的大统一战略,这也是无数人鲜血换来的。
而到了宋朝,儒家更是根深蒂固,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婴儿自呱呱落地起,就流淌着儒家的血液。
只要这个帝王脑袋没有摔坏,都不会这么干。
这个大胆的想法,令赵顼都不敢肯定张斐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他问道:“集百家之长?你的意思是,让朕罢黜儒术,迎回百家。”
张斐忙道:“我绝非此意,也不能这么做,儒家的仁义忠孝,是句句在理,言简意赅,为何要改。”
赵顼好奇道:“那你是何意?”
张斐道:“当年百家争鸣,在我看来,争得是道,往小了说,那是治理之道,而往大了说,就是治天下之道,若又迎回百家,中原大地,必然又会变得四分五裂,无论最终成功与否,其代价都是难以想象的,陛下万不可动此心思。”
赵顼稍稍点头,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正如张斐自己所言,罢黜儒家的代价,可能就是国破家亡,可能就是四分五裂,要知道宋朝就是建立在一个四分五裂的世界,那是一个非常残酷的时代,别说百姓,就连老赵家也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那你所言的百家之长是指?”赵顼又问道。
“术。”
张斐道:“更为直白的来说,就是解决问题的手段,比如说王大学士变法,他就没有遵循儒家,而是使用术,财政出现困难,仁义是解决不了的,就只能用理财的手段。
出现谋财害命,贪污腐败,这是仁义解决不了的,故此需要法律。
人生病了,仁义是解决不了的,就只能依靠医学。
我们大宋强敌环伺,又缺战马,仁义是解决不了的,故此要研发武器来对抗敌人的骑兵。
虽然这些都非仁义可以解决的,但若缺乏仁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财政出现困难,直接去抢百姓的。人生病了,死了就死了,又与我何干。强敌环伺,就任由他们对边境百姓奸淫掳掠,只要不打到汴京就行。
简单来说,这术有专攻,仁义本无错,但错就错在道术不分,将仁义当做万能之药,能治百病。”
赵顼听得是频频点头,道:“你这想法与王学士是不谋而合啊!”
张斐笑着点点头。
对此他并不否认,王安石在很多方面,确实是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理念。
赵顼又是微微笑道:“不过你比王学士更善言辞啊!”
显然,张斐这番话,是要更打动赵顼,也更坚定赵顼进行教育改革想法。
将术、道结合,且同时将术发扬光大,以此来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这确实是以前帝王从未走过的道路。
而张斐是明确地给了赵顼宏观的战略调整。
这个战略显然比王安石变法,要更高一个层次。
赵顼又补充一句,“而且你比王学士要更懂得运用术。”
方才张斐已经将他的计划告知赵顼,如果是让王安石来推动教育改革,他肯定就是直接来,这样的话,引发的阻力,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张斐借慈善基金来渗入,并且还左右逢源,将司马光和王安石都给套路进去,这就不会引发太多阻力,这也是术啊!
张斐被夸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谦虚地笑道:“陛下过奖了。其实若无王大学士在前面为我遮风避雨,我其实也难以有所作为。”
什么遮风避雨,分明就是在前面为你吸引火力。
要不是王安石,估计张斐早就被他们碾碎了。
赵顼想到这一切,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不落忍。
这事干得有些不厚道。
但是身为帝王,当然还是要以皇权为先。
藏着张斐这一手,不但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支持王安石,同时能够利用两派之争,比较轻松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与赵顼交谈之后,张斐又在回家的路上,被马天豪给截住。
此时的张斐更像似战国时期苏秦、张仪的纵横家。
自己孑然一身,要去游说多方,来到达到自己目的。
张斐是明确告诉马天豪,他已经揽下一切,相国寺无忧矣。
马天豪长松一口气,剩下的你想怎么干都行。
事实也是如此。
司马光与张斐交谈过后,立刻将张斐的想法告知大家。
“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赵抃捋须道:“虽说张三只是想捐助讼学,但是一旦开此先例,将来会不会有人利用金钱,来擅自操纵教育,其后患无穷。”
文彦博、吕公着也都纷纷点头。
这教育是神圣的。
岂能与金钱挂钩。
这令人心难安啊!
王安石突然道:“我倒是赞成赵相公所言。”
赵抃诧异地看向王安石,你赞成我的话,这太阳是打西边了出来吧。
又听王安石道:“但凡与治理国家有关的学问,都不应该私人接纳捐助,以免出现赵相公所担忧的情况。但其它学问还是可以的,比如说医学,捐助医学,就无此忧虑,朝廷可以规定,某些学问可以接纳他人的捐助。”
“医学?”
赵抃诧异道:“国子监没有医学。”
王安石道:“可是设医学馆,医学昌明,这对天下人都好,反正有人捐助,朝廷又不需要花什么钱,岂不快哉。”
他虽有教育改革的理念,但这得一步步来,故此他不想先表露自己的意图,就拿医学出来说事,提倡医学,别人都没有反对的理由,然而,一旦医学馆成立,那算学馆、武学馆还会远吗?
而且,他见大家都不想要这钱,就想将慈善基金的捐助,都给捞过来。
有钱不要,那是傻子。
王安石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不过为国谋利,他又是不遗余力。
司马光太了解王安石,一眼就看出这厮在打什么主意,于是道:“各位莫要忘记,国子监也经常出租房屋,出售粮食,换取这教学经费,与许多商人都有利益往来。如今人家主动捐助,我们反而拒之门外,岂不是自欺欺人。”
文彦博瞧了眼司马光,沉吟片刻,问道:“君实,张三到底打算如何捐助国子监?”
司马光愣了下,“这我倒是没有细问,应该就是捐钱吧。”
文彦博捋须道:“我以为还得仔细问问,才能够真正了解他的意图。”
司马光点点头道:“文公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王安石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在我大宋连做慈善都这么麻烦。”
这内行吐槽最为致命啊!
确实,在宋朝人浮于事已是常态,再加上那祖宗之法,事事都得考虑周详,导致干点啥都挺不容易的。
当然,王安石的吐槽,并没有影响到文彦博和司马光。
第二日,司马光再度将张斐叫来政事堂。
当张斐来到政事堂时,发现对面的阵容堪比三司会审,宰相有文彦博、赵抃、司马光、王安石,同时还有御史胡宗愈、详断官齐恢,刑部郎中刘述。
张斐真不知道他们是对教育非常看重,还是防备自己。
文彦博开口问道:“张三,听说你们大宋慈善基金会打算捐助国子监?”
张斐讪讪道:“原本是有这想法,但好像这个想法是...是错误的。”
文彦博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张斐目光一扫,笑而不语。
捐个钱,把自个都捐到了政事堂,这能是什么好事吗。
文彦博立刻反应过来,笑道:“这也怪你自己,慈善本是好事,但你偏偏要参与教材的编订,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文公,这只是一个误会。”
说着,张斐又看向司马光。
文彦博道:“司马学士已经你的想法告知我等,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大宋慈善基金会打算如何捐助国子监?”
张斐道:“我们打算针对国子监,设立奖学金制度。”
“奖学金制度?”文彦博疑惑道。
张斐点点头,解释道:“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一直都遵从一个原则,就是尽量将每一文钱都用于慈善,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我们不会将钱直接捐助给国子监,而是设立一个奖金,专门奖励那些品学兼优、家境贫寒的学生,当然,这也不是国子监说了算,我们自己也会做一定的考察。”
众人面面相觑。
这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啊!
刘述极为惊诧道:“你们一群商人去考察国子监的学生。”
说着,他轻蔑地笑了笑,“你们有这能力吗?”
拿篇文章给你们看,你们也看不太懂啊!
张斐笑道:“这我们自有办法。”
刘述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愿闻其详。”
张斐道:“我目前的想法的是,询问考察对象平时在生活中的一些人际关系,行为举止。”
刘述问道:“学问方面呢?你们不考察吗?”
张斐答道:“关于儒家学问,我认为生活中的人际关系,行为举止,是比文章诗词更能够体现。许多人文章写得非常好,但在道德层面,却非常不堪,敢问刘郎中认为这些人是属于学问好,还是学问不好?”
刘述闭口不语。
这儒家教的不就是做人的道理么,人都不会做,光文章写得好,不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张斐又继续言道:“目前我们是打算捐助讼学,在这方面的学问,我们还是有能力去评估的。”
这话倒是充满着底气,也无人质疑,就说讼学,张斐已经用实力证明。
不服?
打一场?
赵抃问道:“你们为何将捐助做得这般复杂?”
张斐道:“因为我们害怕贪污腐败,不管是捐助进奏院,还是警署,我们都会派人监督的,这一点诸位相公可派人去调查,对于教育,我们也会保持这个原则。”
“......!”
这一反击,令在场的官员个个都显得非常尴尬。
敢情,你还在防备我们啊!
这...。
赵抃又问道:“也就是说,奖学金颁发给谁,全由你们来决定。”
张斐点点头道:“我们充分考虑到各方意见,但决定权是在我们手中。”
赵抃道:“你们这是在施恩于学生,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他们日后入朝为官,必然也会回报你们慈善基金会,这或许也是一种贿赂,你说呢?”
不愧是赵相公,还真是眼光毒辣。张斐故作错愕,过得一会儿,他才道:“是...是吗?赵相公明鉴,我们只是有这个想法,没有考虑太多,也不是非得捐赠,如果朝廷认为不妥,我们可以不捐。”
赵抃直截了当道:“我并不支持这奖学金制度。”
司马光瞧了眼赵抃,然后又向张斐道:“你先出去吧。”
“是,小民告退。”
等到张斐出去之后,司马光便向赵抃道:“赵相公,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困难,总会受人恩情的,报恩也是理所当然,但品行端正之人,他们会懂得如何报答。就说国子监的学生,他们也经常拜入朝中官员门下,但这也未必是一种贿赂啊。”
赵抃笑道:“这我当然知道。”
司马光错愕道:“那为何赵相公...。”
赵抃道:“我只是吓唬一下那小子,他们会考察,我们也会监督他的。”
奖学金的考察制度,他心里是非常赞同的,因为他是真正的寒门出身,小时候就父母离世,全凭长兄抚养,知道寒门学子是多么的不容易,他当然赞成这种捐助,同时这奖学金制度也能监督国子监。
国子监里面的猫腻可也不小啊!
司马光呵呵笑道:“原来如此。”
这就是宋朝的祖宗之法在作祟,任何一个新制度,大家都会考虑其弊端是什么,然后再加以监督。
可见他们也并非是针对王安石,司马光改革,也会被人监督。
只不过司马光自己就是这么个人,故此表现地不太明显。
公检法也是相互监督。
这有好处,但也有坏处。
很多好的建议,扯来扯去,最终都无疾而终。
但不管怎么样,最终这奖学金制度,还是通过政事堂的批准。
“君实,你会在意那几个钱?”
等人都走了之后,王安石突然向司马光道。
司马光瞧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王安石哼道:“你休当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你希望借慈善基金会捐助讼学一事,将张三拉到你的司法改革中去。”
司马光问道:“是又如何?”
王安石笑道:“你先别得意太早,我相信张三会一碗水端平的。”
司马光又问道:“你想干什么?”
王安石道:“目前制置二府条例司,缺乏算学人才,我打算建议官家,在国子监开设算学馆。”
司马光鄙视其一眼,“王介甫,休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是借题发挥。”
他一听这算学,就知道王安石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王安石呵呵两声:“彼此,彼此。”
二人真是知根知底,他们甚至都算准了,如果由对方掌权,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第三百三十七章 改革竞赛
其实在教育方面,司马光也有着自己的理念,而且与王安石是非常像似的,也都是要追求实用性,而不是那些毫无用处,夸夸其谈的学问。
这一点从司马光的文章就能看出来,他的文章是非常朴实无华,连半个华丽的词藻就找不出。
当然,王安石的文章虽然华丽,但关键他能在保持赏心悦目的同时,还能够做到字字珠玑,针针见血,胜司马光可不止一筹。
这个就只能用天赋来形容。
但是二人的区别也非常明显,王安石上来就是要大刀阔斧,不破不立,逆天改命。
而司马光则是谨小慎微,所谓“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
就是非必要时刻,就不要去改变法律,小修小补即可。
二人的性格都非常执拗,目的也相差不差,他们都认同宋朝存在诸多弊政,但手段却是截然不同。
更为有趣的是,二人是深知对方的优点和缺点。
故此他们都认为如果交给对方去改革,一定会失败的。
此时他们也都认为,当下教育是必须改革,而且教育也是延续自己的政治理念的唯一途径。
可他们二人之间总会出现区别的。
王安石是先要政治改革,教育改革只是他政治改革其中的一环,他的战略,是先扩张自己在朝堂的势力,等到时机成熟,再推行教育改革。
司马光在接下司法改革的重担后,第一步想得就是培养这方面的人才,当时他就主动邀请张斐。
他的打算先培育出一批专业人才,然后再徐徐渐渐进行全国范围的改革。
只不过在王安石的鞭策下,他也不得不加快自己布局,否则的话,将无人可限制新法。
但他仍然非常谨慎,他只是将苏轼、范存仁这两个道德、才干都信得过的人,安排到一些关键州县上面,而不是王安石的新法全国执行,他也立刻在全国进行司法改革。
而张斐在其中更多是起着催化剂的作用,他的奖学金制度,让王安石、司马光都打算顺水推舟,开始自己的教育改革。
司马光先奏请皇帝,在国子监开设律学馆,将讼学、律令融为一体。
宋朝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律令的学习,别说律令,就连讼学目前可都没有任何限制,百姓皆可学,还有各种有关律令的书本出售。
这也是在战乱时,摸索出来的一些经验。
宋朝统治者认为,若是读书人都通晓律令,一旦发生战乱,官府失效,中央又鞭长莫及,这些人就能够站出来,继续维持地方安定,使得律法能够延续。
但是律学只是国子监一门必学的课程,但如果专门为此设馆,就是要走向专业化。
这显然是非常合理的。
律学单单作为一门课程,能够学到的只是很基础的知识,但其实律学是博大精深的,也是一门非常重要的学问,单就实用性而言,甚至要高于儒学。
宋神宗是非常爽快地批准了。
王安石吃醋了,不行,我也要。
司马光司法改革,他可以设一个学馆专门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那我财政改革,我也要培养这方面的人才,他要求在国子监设立算学馆。
这顿时引来不少的鄙视。
当初谈论这个问题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是医学,结果这一转头,就变成算学。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们都知道王安石的算学,不是简单的算数,而是要学习理财之道,而他的理财之道,本来在朝中就不太受欢迎。
不少大臣立刻表示反对。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的反对,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赵顼怎么也得一碗水端平,不可能批了司马光的,不批王安石的。
赵顼也是很轻松地就给批了,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使得朝中的争斗,开始出现一丝丝变化,就是从打到对方,而变成一种竞赛模式。
因为经过那场官司,已经明确司法可监督新法,但是目前的法是基于权,你若变强,我就要变得更强,否则的话,我怎么去监督你,反之亦然。
.......
马家。
“唉...这下真是不好办了呀!”
张斐眉头紧锁,唉声叹道。
马天豪瞧他这模样,这心都快揪了起来,“你不是说,这事都已经解决了吗?”
“四哥有所不知,我原本以为是解决了,但是...。”
“但是什么?”
“四哥可有听说最近朝廷批准王学士在国子监设立算学馆?”张斐不答反问道。
马天豪点点头道:“这我倒是听说了,但是...但是这与我们有何关系?”
张斐啧了一声:“这都怪我啊!”
“你先别怪谁。”马天豪连忙道:“你先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斐又是叹了口气,“四哥应该也知道,我与王学士、司马大学士的关系都不错吧。”
马天豪点点头。
张斐道:“之前我已经答应,为司马学士的算学馆设立奖学金,如今王学士要建算学馆,如果我们不捐助的话,那会得罪人的呀!”
马天豪听罢,“我还当是什么事,你...你捐就是了呀!”
张斐郁闷道:“我也想捐,但是...但是那边有理事会管着,可不是说我想捐就能够捐的,之前闹出这事来,他们就已经感到不满,他们可不想在此事上面,捐太多的钱,员外你应该清楚,目前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马天豪算是听出一些门道来,“你的意思是,让相国寺再捐点钱进来?”
张斐道:“如果要继续捐助算学馆,必须得找一个理由说服其他人,我以为唯有加大捐助,才能够安抚众人。”
马天豪眉头紧锁,思索半响后,道:“这我还需要跟相国寺那边商量一下。”
“那就有劳四哥了。”说着,张斐突然心念一动,又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跟四哥一块去跟相国寺方面解释。”
他还真想与相国寺直接搭上线。
马天豪道:“看看再说吧。”
“行!”
张斐道:“那...那我先告辞了。”
“慢走。”
张斐刚刚出得门去,内屋突然行出一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身着僧服的中年和尚。
这个大和尚名叫鲁斌,法号止诤,本也是禁军一名小将官,与马天豪乃是结拜兄弟,后来二人犯了事,马天豪就下狱,而鲁斌则是得贵人相助,拿到了朝廷度牒,在相国寺出家为僧。
如今他是专门负责相国寺买卖方面的事宜。
“鲁兄,你怎么看?”
马天豪问道。
鲁斌坐了下来,面色凝重道:“我去国子监询问过,此事并非是他们透露出去的。”
马天豪眉头一皱,问道:“鲁兄的意思是,是这小子传出去的?”
鲁斌点了点头。
马天豪又道:“鲁兄可有证据?”
鲁斌摇摇头道:“这种事很难去调查的,但若不是国子监那边传出去的,就一定是那小子所为,毕竟此事就他们双方知晓。”
马天豪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传出去,意欲陷害张三,鲁兄也知道,张三在朝中有着许多仇人。”
鲁斌点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也的确有可能。但是我以为可能性并不大,从事后来看,此事已经引起宰相们的关注,如果张三当时不愿一力承担下来,而是爆出相国寺与国子监的关系,国子监的官员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试问哪有用自己的仕途去害人的道理,而且对方也只是一个小耳笔。”
马天豪问道:“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有可能是为了讼学,也有可能是为了讨好王学士和司马学士。”
鲁斌道:“总之,我认为他是想拿咱们的钱来做自己的事,这恐怕也是他设立慈善基金会的目的。”
马天豪愤怒地一拍桌子,狠狠骂道:“这个小子真是岂有此理,当初我真不该信他。”
说罢,他见鲁斌不语,又问道:“鲁兄,你打算怎么办?”
鲁斌道:“如他所愿,我们再捐一批土地。”
马天豪一愣,忙道:“鲁兄,这...这是为何?那小子豺狐之心,咱们为何还要与他保持关系。”
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他必须要站在相国寺这一边。
鲁斌笑道:“对于我们而言,求得是安身立命,这就需要朝廷大臣们的支持,这就是我们捐助国子监的初衷。那小子目前虽然只是一个耳笔,但是却同时深得王学士和司马学士的信任,小小年纪,便能够在朝中左右逢源,在我看来,其前途无可限量,捐助国子监,就还不如直接捐助这小子。”
马天豪道:“可是那小子任地狡猾,咱们不一定玩得过他。”
鲁斌叹道:“可若老实本分,那也不值得我们捐助。”
马天豪稍稍点头,“这倒是的。”
鲁斌又道:“这一批土地,我们会另找人捐助给大宋慈善基金会,我仔细研究过大宋慈善基金会的章程,这权力其实都集中在理事会手中,换个人捐助,也能增加我们在理事会里面的势力。”
马天豪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樊颙、陈懋迁、黄灿他们早就意识到张三这人虽然能力超群,但也绝非善类,可得看着他一点,我也可以借此,团结大家,以此来监督张三,可别让他将咱们给卖了。”
鲁斌点了下头,又道:“到时你就跟他说,如果相国寺这时候出面,恐会引人怀疑,故此我们另派人捐助的。”
“我知道。”
马天豪点点头,又道:“到时我再找人捐一些土地进去,进一步扩大咱们在理事会的势力。”
......
是。
目前大宋财政的确是处于一个赤字状态,但是真的连成立一个学馆的钱都拿不出吗?
那当然也不是。
前不久赵顼都批了一千万贯给王安石,这都能够成立多少个学馆。
他们争夺的不是这一笔善款,没有谁缺这一笔钱,这只是一个催化剂,他们争夺的还是执政理念,同时也包括张斐这个人才。
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但是暗地里,结果其实早已经出来了。
张斐会进入司法改革。
只不过在王安石这边看来,张斐就是他们打入敌人内部的细作。
而在司马光看来,张斐将是他司法改革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之前就跟文彦博说,要借教育一事,将张斐拉到自己这边来,但实际上是,他是真的需要张斐的帮忙。
就包括如何建立律学馆。
司马家。
“王介甫成立算学馆,也是你出得主意吧?”
司马光瞧了眼张斐,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张斐讪讪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是吗?”
司马光似乎有些不信。
张斐道:“我敢肯定王学士早有教育改革的想法,只是说暂时可能还未打算,如今发生此事,王学士不过也是想顺水推舟,当时是王学士先主动找的我。我再给他出得这个主意。”
司马光、王安石都是一等一的天才,张斐周旋在他们中间,可是不敢乱来,他一直都是保持着大事不瞒,瞒小事。
幸运的是,他们也都猜到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哪怕张斐将王安石的想法告知司马光,司马光心里其实也是知道的,不会感到非常惊讶。
司马光就道:“利用我的律学馆,来设立算学馆?”
“正是如此。”
张斐点点头,道:“但即便我不出这主意,我相信以王学士的才智,他也会想到这一点的。”
司马光对此不置可否,又问道:“对了!关于律学馆的建设,你对此有何建议?”
张斐直接掏出一份资料来,递给司马光,“这是我专门为律学馆设立的教程,还请司马学士过目。”
司马光惊喜道:“看来你准备的挺充分的。”
说话时,他将那份教程接了过来。
张斐道:“自从上回司马学士让我去国子监提供一些帮助,我就一直在准备中,只不过一直都抽不出空来。”
司马光满意地点点头,对此是颇为满意。
他很喜欢跟有充分准备的人合作,而不是事事都临时抱佛脚。
可一看张斐这教程,人都是晕的。
“商业学?军政学?”
司马光诧异地看向张斐,“律学馆为何要学商业学、军政学?”
张斐解释道:“这是我从范先生那里得来的反省,范先生当初去往司录司当法律援助,前面几天,连一场官司都未赢,而原因就在于,他对于民间许多纠纷都不懂,如果在检察院任职,连最基本是商业过程都不了解,这官司是不可能打得赢。
军政学也是如此,司马学士应该也知晓,三衙可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民间的许多官司,都与禁军士兵有关,而且必须要有律法的监管,否则的话,将会非常危险,但如果公检法的官员,连军政都不懂,又怎么能够去监管他们。”
司马光稍稍点头,又往下看,惊讶道:“西夏法,辽国法,这...咱们为何还要学此二国的法?”
那两个国家,能跟咱们大宋比么?
要学也应该是他们学我们的呀!
张斐道:“他们都是邻居,与我国来往也非常密切,并且也与我国签订了许多法律条文,也经常发生法律纠纷,但往往都是用政治去解决,但我认为律法也是一个解决手段,能用法律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要上升到政治层面,毕竟政治成本再小也是非常大的代价。
另外,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道他们优点和缺点,对于我们而言,也不是坏事。当然,这个是在最后才学的,也可以设为选学,可以学,也可以不学。”
司马光听完之后,真是满脸羞愧,感慨道:“是老夫将这律学想得太简单了一点啊!”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已经考虑的非常周详,这也是他经常讽刺王安石的一点,结果跟张斐这教程一比,自己可真是太粗糙了。
简直不堪入目啊。
这甚至对他的信心都产生小小打击。
当然,这也令他对张斐的信心是倍增。
“好好好!”
司马光又是乐得连连点头,自己没有看错人,又向张斐道:“这律学馆可就全交给你了。”
张斐忙道:“司马学士,我只能负责出出主意,但具体怎么做,我可就不行了,而且...而且我现在忙得很,也没有那工夫。”
司马光道:“可这教程是你来拟定的,也只有你最清楚。”
张斐反问道:“司马学士认为我的文笔,能够编订教材吗?”
“你的文笔确实...嗯...。”
司马光捋了捋胡须,他在工作方面,倒是不太在乎文笔,但是张斐的文笔,太差了一点,语句都不能保持通顺,又道:“这样,我让人根据你的教程来拟定的教本内容,到时先拿给你看看,若有不足之处,则改之。”
可见张斐这一份教程,令他心悦诚服。
还是你比较细。
张斐点点头道:“这倒是可以。”
司马光又道:“但是你必须要抽空去跟那些学生传授讼学知识。”
张斐迟疑了一会儿,道:“司马学士任地看得起我张三,那...那我去抛砖引玉。”
司马光呵呵笑道:“你这个可不是抛砖引玉,而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第三百三十八章 渗透
张斐的这一次“无意”捐助,在这个初冬时节,拉开了一场教育改革的序幕。
可话又说回来,教育改革,在宋朝其实早已经发酵,庆历新政,就刮起了一阵学术改革热潮。
主要就是范仲淹提出的“精贡举、择官长”等十项改革主张,改革当时教育系统,一改当时崇尚辞赋的浮浅学风,重经义、重时务、重实际。
如今的王安石、司马光,也是在走这条路。
简单来说,就是要务实。
如汉唐的“章句注疏之学”,实在过于腐朽,已经严重制约儒学的发展。
这还真不是范仲淹、王安石的个人理念,而是士林中普遍的需求。
在历史上,王安石也是给予汉唐的“章句注疏之学”一记重拳,令其在之后的数百年一直萎靡不振,直到清初才卷土重来。
而张斐的到来,只不过是在其中添加了一场教育竞赛。
赵顼似乎也比较满意这种现状,还分别让王安石与司马光在国子监挂职司业,掌训导之政。
司马与王的理念之差,也立刻显现出来。
司马光是直接采用张斐的教程,但是对于国子监之前的教学章程,他并未做出重大修改。
简单来说,他还是将律学馆算在国子监内。
但是王安石是直接颠覆国子监的制度,他立刻在算学馆,设立三舍法。
外舍2000人,内舍300人,上舍100人。
依一定年限和条件,由外舍升入内舍继而升上舍。
以往国子监招生,都是官宦子弟凭借恩荫入读,举人、进士亦可入读,导致的现今国子监学生一共不足两百人。
但王安石规定可以招纳两千人。
这人从哪里来?
所以算学馆不但有前二者,同时还允许庶民经考试入读。
他没有改变之前荫生制度,但同时又开辟新的生源。
这也符合他一贯的政治理念,开源。
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就在于,王安石表示合格者,将可直接进入制置二府条例司。
荫生通过国子监入朝为官,走得还是恩荫这条传统道路,甚至可以说,国子监就只是官宦子弟入朝为官的一个捷径,让他们不需要经过那残酷的科举。
那些纨绔在里面,十有八九是花天胡地,混混日子,反正他们也就是走个过场,这也导致国子监周边全都是烟花之地,风月场所,国子监腐败的也是一塌湖涂。
但王安石这么一变,问题就来了,一方面王安石允许庶民考试进入算学馆,在算学馆合格者,又可直接进入朝廷为官。
换而言之,庶民也可以避开了科举,直接通过学院入仕。
教育与仕途是直接搭上线。
这其实也蕴含着现代的教学理念。
这本就是王安石所期望的,他早就在思考这事,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这一下就拿出整套章程来,但是王安石现在并没有明说这一点,因为这事本也是一个意外,他也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但是在他巧妙的安排下,已经达成这个目标,只不过局限于算学馆。
并未改变整个制度。
这么一来的话,反对派还不好说些什么,成立算学馆的初衷,就是要为新法培养专门的人才,学成直接进入制置二府条例司,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王安石这一番骚操作下来,差点将司马光气得吐血。
你老小子真是不讲武德。
司马光可没有绕开科举的意思,但是王安石这么干,就等于是坏了规矩,去他算学馆读书都能够做官,要是来律学馆不能当官,若不是真粉丝,谁还会来律学馆。
这怎么赢?
司马光跑去找文彦博、富弼、赵抃等人商量。
商量来,商量去。
大家的意见最终弄非常统一。
也得这么干。
他们心里也清楚,就那些官宦子弟,十有七八都是不成器的家伙,想要将那拨人凋琢成玉,你得花多少工夫。
而那些年轻官员,虽然有才干,但愿意进入律学馆的肯定只是少数,这人数有限。
王安石更多是以才智取生,庶民中的人才,就都会跑到那边去。
然而,如果人才都跑去王安石那边,这不用想也知道,未来肯定是会输的。
朝中将会充满大量支持新政的人。
这将会改变朝廷两派的势力。
答桉显而易见,你也只能这么做。
司马光也只能学着王安石,大开庶民之门,从中取才。
这就是竞赛。
竞赛与党争完全不是一回事。
党争是你赞成,我就反对,无论是非对错,反之亦然。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这就是后来司马光为何将新政要全部抹去,一丝不留,临死之际,都还念着如何彻底抹去新政。
那时候的司马光完全将自己局限于一个非常狭隘的空间内。
后来蔡京反攻倒算,又立元右党人碑,将司马光、文彦博、苏轼等一干人全部打成奸臣。
要知道苏轼后来还强烈建议保留新法中许多优秀的法律。
所以,如果根据党争论来说,保守派打死也不会这么干,而且是要找各种反对、阻扰。
而竞赛就是你这么干,那我也这么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咱们比比谁更吸引人才。
虽然司马光、王安石眼中只有竞赛、教育、人才,并没有太在乎经费问题,但是此事的起因到底是因为张斐。
这钱还是要捐的。
当然,张斐也乐意非常捐这钱,只不过这慈善基金会并非他一个人的。
白矾楼。
慈善基金会总部。
今日主要捐助人皆已到齐。
他们来此就是商量奖学金一事。
但是他们坐在这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咱们一群商贩,坐在这里,谈论国子监的事。
这...。
在以前真是无法想象的。
周延突然叹了口气:“我还真是头回知道,原来做善事是这么不容易,咱们就一群商人,拿点钱出来救济穷人就行了,掺和什么国子监的事,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不少商人纷纷点头符合。
这事他们都觉得很冤,让他们选择,他们绝不会答应的,他们也都是等这事爆出来之后才知晓的,当然大家都很慌。
直到今日,大家仍对此有些不满。
只不过后来又有两个大财主,捐助一笔钱进来,支持捐助国子监,这才减轻他们心中的怨气。
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就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些学生,将来都有机会入朝为官,咱们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给予捐助,此份恩情,必有回报,不求他们额外照顾咱们,但求他们不针对咱们就行,我倒觉得这一笔捐助非常划算。”
这商人不是别人,正是春风十里的掌柜,古一元。
谷济虽然已经离京,但是他离京前办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捐助三十顷土地到慈善基金会,并且让古一元来做代表。
他们家还是希望扩张慈善基金会在朝中的影响,以便于将来让谷济重回东京汴梁。
而古一元的这一番话,同样也得一些商人的认同。
反正这钱不捐也得捐,捐给穷人,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毫无价值,就不如捐给官员,十个里面,只有一个愿意给他们回报,那都值了。
马天豪大咧咧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不如想想,如何将这事做好,如此对我们才最有利。”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张斐。
如这种事,他们可不敢擅自做主,既然主意是张斐出得,就还是得以张斐为主。
张斐笑道:“相信诸位也听说最近算学馆和律学馆的一些改变。”
众人稍稍点头。
“这种改变,更利于我们慈善基金会的捐助。”
张斐道:“因为其中有一点非常关键,就是不管律学馆,还是算学馆,都将针对庶民招生,众所周知,以前国子监的学生,多半都是恩荫子弟,国子监对他们会有食住方面的照顾,但是许多庶民学生都是出身贫寒。
这会使得我们慈善基金会的捐助,变得更加有意义。我的想法是,根据算学馆、律学馆的考试评分来做标准,目前我打算从三舍中各取十名家境贫寒,且成绩优异者,每年给予二十贯生活补贴,十人每年就是二百贯。三年之后,每年的支出将会达到六百贯。”
根据王安石的制度,第一年只会设一舍,考试合格者,才会上升,到时大宋慈善基金会,就会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以及综合表现,评选出十位学生。
陈懋迁担忧道:“听说算学馆取生将会达到两千名,咱们就捐助十人,国子监会不会不满?”
这种事最担心的就是好心做坏事。
别钱给了,未能讨到好。
张斐道:“标准是设在两千人,但是这头一年肯定招不了这么多人,我的预算是,头一年捐助国子监一共是六百贯,第二年达到一千贯,第三年达到一千四百贯。之后我们会根据我们慈善基金会的收益,再做评估,慈善吗,当量力而行。”
黄灿担忧道:“这种事要能够量力而行就好了。”
这是捐给朝廷,不是捐给百姓,多半是只能增多,而不能减少。
张斐呵呵道:“我倒是希望别量力而行。”
“此话怎讲?”黄灿立刻问道。
张斐叹道:“三年之后,若要量力而行,咱们不得捐给几千贯进去,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啊!”
“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马天豪突然问道:“对了!到时该如何评选?”
张斐道:“这个到时还要跟学馆那边再商量,但是目前商定的是,学馆那边会给我们提供一份成绩单,或者我们自己主动去询问,我们的职责就是评估这份成绩的真实性。”
樊颙好奇道:“这如何评估?且不说咱们都不懂,就是懂,这也是得罪人的事啊!”
古一元也点点头道:“官场中的事,可是非常复杂的,不一定就是成绩优异者入仕,这个......。”
张斐笑道:“我倒是乐意买这人情债,但问题是,买得起吗?”
众人不语。
他们的善款都是来自于利润,拿去当奖学金就还行,要是拿去搞政治贿赂,翻个十倍都少了。
张斐又道:“故此我认为先将规矩定好,一切都按照规矩来,如此反而不会有怨言。”
陈懋迁道:“三郎,那你这规矩可得定好,最好是一切都能够查得明白,别到时弄得模拟两可,那可是最麻烦的事。”
张斐点点头道:“我知道,这我会注意的。”
正当这时,樊正突然快步走了进来,在张斐耳边滴咕了几句。
张斐诧异道:“这么快?”
樊正点点头。
“真是老实人啊!”
张斐呵呵一笑,又站起身来,朝着众人道:“抱歉,我这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跟大郎讨论一下。失陪了。”
说罢,他就出得大堂,又通过甬道,来到旁边的休息室。
“三哥,你来了!”
只见马小义走了过来。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衙内没来么?”
马小义讪讪道:“哥哥在指导别人练球。”
张斐呵呵一笑,又与他一同入得屋内。
但见里面坐着一个官员。
此人正是三司胃桉的丞,名叫梁少栋,由于他是从吏升到官员的,是过硬的技术,于是曹评就让他来负责专门为警署提供武器研发。
“张三见过梁丞。”
“有礼!有礼!”
梁少栋起身回得一礼。
如今张斐虽然还是一个耳笔,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就是财神爷,自然得以礼相待。
张斐忙问道:“梁丞,听闻胃桉已经将警察用的武器,研制出来。”
“是的,是的。”
“是的。”
梁少栋赶忙打开桌上的木盒,又将上面那一层来拿出来,只见里面放着两把武器,一长一短,长的那把,似剑无刃,有柄似棍,而短的那把,张斐认识的,就是忍者神龟老三用得钢叉。
“小马,你觉得如何?”
张斐转头看向马小义。
马小义拿起那两把钢叉,“这铁尺倒是挺适合咱们警察,方便携带,且又能招架武器,攻守兼备,可是好使,还不易伤人。三哥,要不你拿起那细棒,咱们比试一番,俺给你演示演示。”
说着,他竟比划起来。
“免了!免了!”
张斐赶紧连退几步,“我又不会武功,你与我比划甚么,待会找你哥哥去练。”
“三哥莫怕,俺不会伤到三哥的。”马小义嘿嘿一笑,手指一抖,两把钢叉在他指间旋转数圈,然后插入腰带中。
这一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
“玩得挺熘的呀!”张斐笑道。
马小义道:“三哥,你莫不信,啥武器,俺能够使唤。”
张斐笑着点点头,笑道:“看来你对此非常满意。”
马小义点点头。
张斐又问道:“这细棒呢?”
马小义道:“也挺不错的,不过俺还是更喜欢这铁尺。”
张斐又想梁少栋道:“梁丞,真是想不到你们三司胃桉任地厉害,短短数日,就能够研发出这么称手的武器,我本还想再多捐点钱给你们的。”
梁少栋本想拱手谦虚几句,可听到这后半句,顿时变得目瞪口呆。
他们这么积极,无非就是想从张斐这里弄点捐赠。
平时为朝廷干活,那是能拖则拖,想尽办法偷懒,反正干多干少,到手的钱是只少不多,但是为大宋慈善基金干活,大家都很努力去想,就想多争取一点善款。
但此时梁少栋又觉得,好像不应该这么快,这研发完了,就无事可干了,就没得钱了呀。
这就尴尬了呀!
张斐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突然道:“其实就我个人而言,对这武器,并非非常满意。”
我改!我愿意改!改多久都愿意!梁少栋赶忙道:“不瞒三郎,其实这只是一个样式,看来给你们看看,到时我们还得拿回去再完善的。”
马小义道:“俺觉得这挺好的,也没啥要完善的。”
梁少栋恨不得将这小子给踢出去。
这厮也聪明,他突然领悟到研发的关键,就是拿一点点出来,勾起人的兴趣,大家才会继续投钱,一下子就搞完了,那就结束了呀!
张斐点点头道:“我赞成小马所言,这武器没啥可完善的。”
梁少栋疑惑道:“那三郎的意思是?”
张斐道:“有道是刀剑无眼,这两把武器,无法保证我们警察占绝对优势,对方也有可能使用克制这种武器的武器。”
马小义疑惑道:“三哥,你不懂兵器,这兵器之间,总会有相互克制的。”
张斐道:“那我们捐钱的意义何在?我希望研发一种武器是罪犯无法获得的,只有咱们警察有,同时,我们的武器是占有绝对有事的,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拿出来就能够吓唬住对方。”
马小义挠着头道:“还有这种武器么?”
张斐转头向梁少栋问道:“梁丞,有吗?”
梁少栋是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突然眼中一亮,“有!”
张斐问道:“什么武器?”
“火器。”
梁少栋激动道:“这火器可是咱们朝廷专有的,一般贼子是不可能有的。”
马小义反驳道:“那些贼子不用火器,那是因为火器对他们而言也没啥用,哪怕是在战场上,用处也不是很大,不及铁尺也。”
梁少栋脑子飞转,“我们可以想办法造出一种火器来,方便警察使用,可在远距离便可杀伤贼子,令其不敢妄动。”
“有点意思!”
张斐笑道:“过两日我会叫人先拨两百贯给你们,其中一百贯作为这铁尺的犒赏,另一百贯则是用于你们研发火器,如果真能做到你所言的那般,我还会加大捐助的。”
梁少栋听得是心花怒放,连忙点头道:“三郎还请放心,我们一定能够研发得出。”
他方才那番话,纯属是吹牛皮,目前的火药都是放在弓箭上面用的,纯属吓唬人,最牛逼的,也就是在花炮里面发点小石子。
但没有想到,张斐立刻答应拨钱。
透了!
彻底悟透了!
这火器就是个聚宝盆啊!
这经费不要上个十年,是绝不罢休。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不容易啊!
张斐这慈善做得可真是不容易啊!
不但得捐钱,还是点拨对方如何去要钱。
就没见过这种大善人。
好在利益这种事,乃是人之天性,亦不分古今中外,是一点就透。
梁少栋很快就领悟到这慈善基金该怎么玩。
当然,张斐也不是送上门的羔羊,仍由他们宰杀,只不过目前他的重心是在捐助学院上面,等有空后,他自会亲自前去,目前就只是给他们一点甜头,到时自会给予他们布置任务。
他捐助武器研发,警署只是一个借口,他目的就是要研发武器,因为他目前只能保住不被自己人坑杀,他还得确保,不会被外人坑杀。
毕竟这是宋朝,不是汉朝。
这就需要强大的军事实力。
身为文科生的张斐,科学方面可不是他的强项,他只是拥有超越时代的见识,他知道一千年来,这火器演化的进程,但具体还得他们自己去想办法弄。
“三哥,梁丞是骗人的,那火器俺也见识过,对俺们警察根本就没啥大用。”
梁少栋一走,马小义就立刻向张斐言道,好似生怕被张三被人给骗了。
张斐却是笑道:“小马,你知不知道,这一切进步,都是从骗人开始的。”
马小义听得一脸困惑,“俺听不明白。”
张斐笑吟吟道:“如果我说只要你给我一万贯钱,我就能带着你翱翔天空,你信么?”
马小义眼中一亮,旋即嘿嘿道:“俺不信。”
张斐笑道:“所以说,你不会给我一万贯?”
马小义眼珠子滴熘熘一转,“要是别人,俺是定不会给的,但若是三哥的话,俺...俺也拿不出一万贯啊!”
张斐道:“如果你拿得出呢?”
马小义道:“那俺当然会信三哥。”
张斐道:“但我若做不到呢?”
马小义摇头晃脑道:“那也不打紧。”
张斐呵呵笑道:“所以说,你不给我这一万贯,是肯定不能成功的,但如果你给了,十有八九也是不能成功的,就你而言,那就是骗人的,从无到有,无人敢保证就一定能够成功,只要他们认真去做就行。”
马小义听得直挠头,“三哥,俺不是太明白。”
张斐笑道:“现在不明白也不打紧,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的。”
他与马小义一边聊着警署的事,一边回到大堂,见众人不但没有离去,反而聊得很起劲。
“诸位在谈什么?”
张斐好奇地问道。
黄灿立刻道:“三郎,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谈论关于咱们慈善基金会的人事安排。”
张斐哦了一声:“这个你们跟大郎谈就行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张斐。
张斐立刻解释道:“各位,我这人不太会做买卖,这今后大小事务,你们找樊大郎谈就行了。”
众人的眼神变得更加疑惑了,好似在暗示张斐,如果樊家有逼迫你什么,你就眨一下眼,咱们这多人,犯不着怕他。
你张三说不会做买卖?
蒙谁呢!
樊正是一脸冤枉,事先他已经知晓张斐会将这事务统统交给他来办。
张斐见他们不信,于是又道:“开个玩笑,我自己还有很多事务要忙,慈善基金会这边,我会布置任务,以及与朝廷那边接洽,但是具体则是由樊大郎执行,不然的话,我真的忙不过来。”
这番解释,才令大家放下心来。
他们生怕张斐挖个坑,就撒手不管了,以他们的能力,现在根本就玩不下去的。
但是这一个月来,张斐真是忙得昏天暗地,上到与朝廷接洽,下到开设作坊,全都是张斐在跑,确实也忙不过来。
不但如此,这期间他们也多番对张斐的决定提出质疑。
比如说足球联赛的事,又比如说奖学金的事,他们就有很大的怨言。
认为张斐独断专行。
毕竟是宋朝,祖宗之法,是深入人心。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
那么由张斐计划,樊正执行,这样一来,就不用事事都依靠张斐,同时又能避免张斐大权独揽,独断专行。
相比较起来,他们是更惧怕张斐,这小子的主意实在是天马行空,让人就琢磨不透,若不防着一点,只怕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虽然他们也都知道这樊正看似年轻,也非善类,但是樊正还是比较务实一点,关键白矾楼与他们的关系更为密切,双方也更了解。
很快,他们就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让樊正来做二把手。
其实所谓二把手,就是真正干活的人。
一把手就是负责动动嘴,出门应酬一下。
张斐也是说到做到,而且是立刻执行,马上就将责任甩给樊正,他自己就直接开熘了,人事方面的问题,你们自己去商量吧。
其实现在大宋慈善基金会的第一阶段的计划已经全部布置好了,接下来就是开始执行,他是真不想劳这神,他也没有这个精力。
......
回到家里,正好许止倩和高文茵都在家,如今天气已经渐渐转冷,小火盆都已经备上,两个女人是坐在火炉旁,聊得火热。
“三郎回来了!”
高文茵见到张斐,立刻站起身来。
“坐着,坐着。”
张斐赶忙压压手,然后快速过去,往两个女人中间一坐,“这天气怪冷的,要不你们坐近一点,挤一点,热乎。”
许止倩直接赏给他一个娇媚的白眼。
高文茵脸上微红,默默削好一个橙子递给张斐。
“谢谢夫人。”
张斐接了过来,直接将一半放到嘴里,含湖不清地说道:“嗯...真甜...!”
高文茵道:“你别吃得这么急,小心噎着。”
张斐囫囵吞下,轻轻出得一口气,“夫人放心,这期间都已经噎习惯了,哪天吃饭,不是往嘴里灌,食道都给挤大了,真是累死我了。”
许止倩闻言,不禁内疚道:“这都怪我,没有帮上什么忙。”
本来花钱的事,全都是交给她来做,之前她自己也是信心满满,结果没有想到,这花钱比赚钱还难。
关键张斐出手,立刻搞定。
这对她信心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张斐笑道:“止倩,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们二位可是帮了我大忙。”
许止倩问道:“什么大忙?”
高文茵也好奇地看着张斐,这与我何干?
张斐道:“你们没有浪费我的精力,真是一滴都没有,以至于我这些天精力时刻充沛着。”
许止倩兀自郁闷道:“虽然我没有给你添乱,但也...也确实没有帮上什么忙。”
添乱?张斐也郁闷了,不禁苦笑道:“你这傻女人,我都跑不及,你还想往里面掺合。”
许止倩诧异道:“跑不及?”
“对啊!”
张斐点点头,“我已经将大宋慈善基金会的事务,全部都交给了樊大郎。”
“为何?”
许止倩很是不解道。
“累啊!”
张斐道:“还能为什么,这小半年来,回到家,我唯一能够见到就是夫人。”
他这些天都是早出晚归,只有高文茵天天晚上等着他,大清早为他整理。
小桃都好几天没见过了。
高文茵是非常清楚的,她忙点点头道:“如今咱家也不缺钱,犯不着这么累,莫要将身体给累坏了。”
张斐嘿嘿道:“夫人放心,这个冬天我能在家好好陪你。”
高文茵忙道:“三郎误会了,我只是希望三郎你好好休息,莫要累坏了身体,可不是想让三郎陪我。”
张斐若有所思道:“那倒也是,对着你,哪里还会想着休息,不得时时刻刻想着去运动。”
“运动?”
高文茵一脸疑惑地看着张斐。
张斐呵呵道:“跟夫人一块锻炼身体。”
许止倩却是不满道:“男儿当志在四方,岂有怕累怕苦的道理。”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阵笑声。
三人抬头看去,但见许遵与一个年轻人入得门来。
正是那晏几道。
“晏先生?”
许止倩诧异道。
张斐却是一脸郁闷地看向许止倩,小声骂道:“你这乌鸦嘴。”
“爹爹!晏先生!”
许止倩盈盈一礼,又问道:“爹爹,你怎与晏先生一起回来的。”
许遵呵呵道:“刚在门外遇到的,叔原是特地来找张三的,我方才都还担心他不在,最近他可是忙得很啊。”
张斐这才走过来,向二人行得一礼。
晏几道拱手回得一礼,又掏出一本书籍,“这是我近日所整理的父亲的一些诗词,其中内容编写,也有参考三郎的建议,但不知是否可行,还望三郎给我一点意见。”
晏家早就与正版书铺签订出版契约,张斐当时建议晏几道针对一些诗词,写上一些小故事,增加趣味性,也能够灌点水。
干巴巴的几首词,几下就印完了,而且这晏殊的词,谁又不会背呢。
这得创新。
原本张斐是让晏几道参与制作,但晏几道见过侯东来等人之后,决定还是自己编写,正版书铺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许止倩是知情得,但是许遵并不知情,不禁一脸惊愕地看着张斐。
我这女婿还有这本事?
我怎么不知道。
他完全忘记张斐曾以一首词,震惊白矾楼,同时还抱得美人归。
因为前面张斐在新闻报上写过几篇文章,印象是深入人心,许遵是非常认同许止倩的观点,那首词多半都是张斐抄来的。
拿着晏殊的词,跟张斐讨论,这就是拿着牡丹去喂牛啊!
张斐也注意到许遵的眼神,他讪讪接过,又道:“晏先生,在下才疏学浅,要不先让我岳父大人过目。”
晏几道忙拱手道:“若能得许公点拨,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许遵是一脸尴尬,“不敢,不敢,晏公的词,又岂是我等俗人可论,不过欣赏一下,那倒是吾辈所愿啊。不知可否?”
晏几道忙道:“许公请。”
许遵这才双手接过,神情很是激动。
晏殊的词和文章,谁人不爱。
许遵若跟晏殊比,就是不入流,他是激动地坐在火盆边上,仔细看了起来。
许止倩也悄悄移到许遵身后,跟着一块看了起来。
高文茵则是为他们斟上一壶热菜。
“多谢!”
晏几道起身拱手一礼。
高文茵都感到受宠若惊,毕竟平时来这里的不是曹栋栋,就是马小义,那两个臭小子,基本上都是蹲在椅子上的,哪有晏几道这般懂礼数,诚惶诚恐回得一礼,然后站到张斐身旁。
张斐瞧她一眼,低声道:“你站着作甚,坐。”
高文茵是直摇头。
张斐也是无奈,他虽然很迷恋高文茵的体贴入微的照顾,但他真不太喜欢高文茵将自己的身份放得太低,李四、小桃在府里都是大咧咧的,是一派主人作风。
“好!写得真是太好了!”
许遵突然发出连连惊叹,又不禁看向晏几道,“叔原之才,只怕已不亚于晏公。”
许止倩也是带着一丝崇拜地看着晏几道。
原来晏几道还写了一些词来给父亲的词做注解。
就这些词,都能够秒杀许遵几万遍。
完全就没得比。
其实许遵的文章也写得非常不错,否则的话,也中不了进士,但跟这些“流氓”比,那真的是......自取其辱啊!
这真的只能用天赋来形容。
晏几道忙道:“许公过奖了,几道之词,与父亲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许遵抚须道:“或许是许某才疏学浅,着实辨不出高下来。”
“哪里!哪里!”
晏几道拱拱手,又瞄了眼张斐。
许遵赶紧将书籍递给张斐,“张三,你看看吧。”
“是!”
张斐接了过来。
许止倩小声道:“张三,你看得懂么?”
张斐也实诚,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
随意翻着看了看,然后瞧了眼晏几道,欲言又止。
晏几道忙道:“三郎若绝不妥之处,还望指出。”
心里也诧异,你这么随意一番,就能够看出问题来?
许遵也是惊讶地看着张斐。
张斐又向晏几道道:“晏先生,记得当初我是这么说得,写一些小故事和晏公当时的心境,甚至可以结合当时的时政来写。”
晏几道点头道:“我是这么写的。”
“你不是。”
“...?”
晏几道困惑地看着张斐。
张斐道:“故事不是文章,旁白不是诗词,最好是用通俗的语句来写。”
晏几道问道:“为何?”
许遵父女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斐。
张斐解释道:“其实方才我岳父大人已经点出问题所在。”
许遵急得指着张斐道:“你小子可别瞎说。”
这种事文人可是很计较的,要是传出许遵批评晏殊的词,晏门中人可能就会上门讨教讨教。
张斐道:“岳父大人勿怪,我的意思,方才岳父大人也被晏先生的词深深吸引。”
许止倩插嘴道:“那是因为晏先生的词写得非常好。”
“可这是谁得诗词集?”张斐问道。
许止倩道:“晏公的。”
“就是这么个道理。”
张斐道:“这诗词集缺乏层次感,晏先生的词和文章写得太好,以至于没有突出晏公的诗词文章。”
晏几道忙道:“三郎此言差矣,我的诗词文章岂能遮盖住父亲的光芒。”
“相近也不行。”
张斐道:“这是个人的诗词集,整个核心就是晏公,故此一定要突出晏公的才华、性格、经历和理想。而晏先生的诗词文章,实在是太具有个人风格,这反而会令读者无法完全沉醉于晏公的才华之中。
晏先生可以写一些词,但只能用于点缀,而不能成为内容的主题。
到时我印刷的时候,也会给予丰富的层次感,比如说,晏公的诗词,我会有比较细的字体,而旁白故事,则是会用比较粗的字体,注解则是会用最小的字体。
因为我们要达到的目的是,让读者去阅读晏公的才华、性格、浪漫、政治理念,而不仅仅是晏公的诗词。”
许遵听得是稍稍点头。
张斐这么一说,他突然回想方才阅读这书籍时,里面每一个字都写得令人拍桉叫绝,他的目光甚至被晏几道的才华给吸引去了。
因为晏殊的诗词,已经是名声在外,除李清照之外,其余人都为之折服,晏几道虽然跟晏殊一样,也是少年神童,但现在名声并不大,还是初出茅庐,这反而会让人眼前一亮。
晏几道也立刻悟透其中之理,连忙拱手道:“多谢三郎赐教,我立刻回去更改。”
张斐又道:“其实晏先生可以以我的标准来写。”
“你的标准?”晏几道诧异道。
张斐点点头道:“就是我能看得懂的标准。”
晏几道是傻乎乎地问道:“三郎看...看不懂吗?”
张斐摇头道:“老实说,看不太懂。”
许止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遵也没忍住,呵呵笑起来。
你说了这么多,结果你根本就没看懂。
晏几道微微一笑,道:“俗话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三郎之才,不在这诗词文章中。我听闻过不了多久,三郎将会去国子监讲学。”
高文茵惊讶地看着张斐。
她的文学造诣,跟张斐相差不差,国子监乃大宋最高学府。
张斐竟然要去国子监讲学。
张斐尴尬道:“晏先生听谁说的?”
许遵呵呵道:“还能是谁,不就是那司马君实说得。”
张斐讪讪道:“我就是去讲讲讼学,跟诗词文章没有半点关系。”
晏几道拱手道:“若有机会,晏某定会前去听讲。”
“这个...嗯...真是赶鸭子上架啊!”张斐脸都红了。
第三百四十章 毕业证
国子监再怎么也算是这大宋第一学府,能去国子监教学的,那绝不是一般人,不说官职大小,但至少学问方面是能够服众的。
张斐纯纯一个耳笔,真得是要啥没啥,他跑去国子监讲学,这在以前真是不敢想象的。
这晏几道也是国子监出来的学生,那他当然觉得好奇,希望能回母校见识一下。
就连许止倩都觉得有些好笑,等到这晏几道走后,她便是急急道:“爹爹,到时我...我也想去看看张三如何教学的。”
许遵当即瞪她一眼,“胡闹。”
许止倩偷偷吐了下香舌。
张斐尴尬地瞄她一眼,不禁抱怨道:“这个司马学士也真是的,当初是说我去分享一下争讼的经验,他...他倒好,直接说我去讲学,这...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吗。”
许遵呵呵道:“这也是你自找得呀!”
张斐错愕道:“岳父大人此话怎讲?”
许遵道:“你的慈善基金会这么一闹,朝野上下,都非常关注这学问之争,但其实他们争得又不是学问,而是自己执政理念,故此是竞争地非常激烈,每天都是从垂拱殿争到政事堂,再争到制置二府条例司、审刑院、大理寺。”
原本这新政一出,使得革新、保守是针锋相对,眼看一场党争风暴就要开始了,结果张斐中间一打岔,变成竞赛,而且还是教育竞赛,这可是文人之最爱。
双方都开始争夺这教育资源。
当然,这也跟司马光的战略布局有关,由于赵顼表现出坚定支持王安石的态度,再加上王安石坐镇京城,想要在京城进行反击,其实是很难的,随着范纯仁、苏轼的离京,这权力之争,开始聚焦于地方。
但最终决策机构毕竟是在京城,也是文人必争之地,就不如在这里进行教育竞赛。
谁的理念更受大家欢迎,谁将夺得未来。
张斐自嘲地笑道:“所以请我去讲学?”
许遵道:“据我所知,司马君实可是非常看好你的,都已经与国子监那边说过,要邀请你去当授课老师。”
“等等会!”张斐面色一惊,“我可没有答应去当授课老师,我只是抽空去交流交流,仅此而已。”
许遵皱眉道:“这我也不清楚。”
张斐如有所思道:“不会是司马学士想拿我去当噱头,以此来吸引大家的关注吧。”
许遵沉吟少许,“说不定还真是如此,他这么一说,那律学馆的确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到时一定会有很多人去看。”
“看我笑话?”张斐补充道。
许遵笑了几声,“你自己也说了,人不轻狂枉少年,既然司马君实极力举荐你,你又怕什么。”
这说曹操,曹操到。
司马光突然晃晃悠悠地来到张家。
“张三见过司马学士。”
“免礼!”
司马光又向许遵拱拱手,“仲途也在啊!”
许遵笑着点点头,又伸手道:“请坐!”
这回别说高文茵,就连许止倩也得乖乖站在一旁。
司马光坐下之后,向张斐笑道:“张三,你如今可真是不好找,老夫在外转悠了一圈,才知道你回家了。”
“最近是挺忙的。”张斐讪讪一笑,又道:“可能没法去国子监分享经验。”
司马光双目一瞪,“那可不行,我这边都已经定好了,就下个月初一,你就去国子监授课。”
“......!”
张斐郁闷道:“司马学士,我们当初商量的,可不是授课讲学,只是分享经验,我何德何能,能够去国子监讲学,这不是给找麻烦么。”
司马光道:“当初是这么商定的,但是如今这律学馆的教程都是你拟定的,你若不去帮忙的话,那我也不知道从何着手,故此我已经打算任命你为我算学馆的助教。”
“助教?”
许遵父女异口同声道。
张斐问道:“岳父大人,止倩,什么是助教?”
许止倩道:“助教也算是官员,从九品下。”
张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司马光是要借此将他拉到自己这边来。
这他倒是不好拒绝,毕竟他计划就是这么定的,讪讪道:“司马学士,我好心帮你拟定教程,你这还赖.......。”
司马光哼道:“我举荐你当官,这难道不是回报吗?”
庶民入仕为官,怎么也得有一个过程,得一步步来,司马光就想着国子监先展现张斐的能力,然后再调去地方上。
张斐也明白了过来,讪讪道:“但是我才疏学浅,只怕不能胜任这助教一职。”
换个闲官让我混一混,镀一层金。
这么简单的政治手段,你不明白么,国子监的老师,难度也忒大了。
司马光摆摆手道:“你在韩相公、富公面前都能够侃侃而谈,还怕那些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张斐登时激动道:“司马学士,我也才二十多岁,我也没有干啊!”
一旁的许止倩、高文茵默默低下头去,双肩微微耸动着。
“行了,行了,你就别谦虚了,我今儿来也不是找你谈这事的。”司马光摆摆手道。
讲学一事,他对张斐真的是充满信心,这小子口才,他是亲身体验过的,而且范纯仁都曾受点拨,完全没有问题。
我特么是谦虚么,我是怕麻烦,这学问之争,就不可能会有个结果的,我表现的好,只怕天天会有人来找理论,我若表现的不好,又会被人笑话,这老头自己就知道低调,老是让别人去高调,可恶...。
张斐憋着一肚子怨言,问道:“不知司马学士找我有何指教。”
司马光正色道:“我今儿找你,是想向你请教,该如何建设这律学馆。”
此话一出,许遵都傻眼了。
这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晏几道拿着晏殊的词,来找张斐讨教,这就已经难以让人理解,如今司马光又跑来找张斐请教建设学馆的事。
这...。
许止倩都憋不住了,“司马叔父,张三他自己都没有上过什么学,又如何懂得学馆的建设。”
分享一下争讼技巧,这倒是还说得过去,学馆建设也找张斐。
离谱的有些过分了。
司马光呵呵道:“倩儿,你未免也太小瞧你未来的夫君了,这律学馆的教程,可都是你夫君拟定得,他如何不懂。”
说着,他又看向张斐,“张三,你说是么?”
张斐干笑几声,“司马学士,当时我就说了,这教程是按照我争讼的经验所拟定,但学馆建设,我可没有什么经验。”
司马光呵呵道:“无妨,无妨,你就说说你的想法,我先听听,择优取之。”
看来这老头是赖上我了吧。张斐有些疑惑地看着司马光。
你司马光的能力,建设一个学馆,这还用去请教别人。
许遵突然抚须笑了笑。
司马光瞧他一眼,面露尴尬之色。
张斐忙问道:“岳父大人为何发笑?”
“没什么。”
许遵摇摇头。
司马光尴尬道:“到底还是没有瞒过仲途啊!”
说着,他又向张斐道:“不瞒你说,王介甫为那算学馆设有三舍法,但我不想与他一样。”
王安石早就在考虑教育改革,故此这算学馆刚刚被批准,他马上就祭出自己三舍法,并且还绕开科举取士。
这逼得司马光也只能这么干,但司马光又没有一个具体计划,他的教育改革还是继承范仲淹的思路,重实务。
但问题在于,范仲淹并没有想绕开科举取士。
这思来想去,如果要绕开科举,这三舍法好像确实非常不错,但他又不想去学王安石,不仅仅是他,保守派中很多人都不愿意。
这本来就存在竞争关系,你这方法都是直接用对方得,这不是输在起点吗。
司马光突然想到,张斐拟定教程非常新颖,也与他理念吻合,何不来问问他的意见。
张斐这才反应过来,可仔细一想,王安石的三舍法,就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班级制度,再简单一点说,那就是大学三年教育,并且使得学院彻底变成了选官制度的一个组成部分,这已经是非常超越时代的观念。让他来想,他也是这个套路,最多就是将三年变成四年。
但张斐还真是在仔细考虑,因为教育对于他而言,也是至关重要。
他弄这慈善基金会,目的也是为渗透教育,而不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司马光也没有打扰他,而是在旁静静等待着。
过得好一会儿,张斐突然道:“根据王学士的三舍法,这外舍2000人,内舍300人,上舍100人。”
司马光点点头,“正是如此。”
张斐问道:“为何这人数会逐步递减?”
都不等司马光开口,许止倩就道:“如此才能选出天才为国效力。”
司马光点点头:“止倩说得对。”
张斐就问道:“那么根据三舍法,最终入朝为官的,最多也就一百人,剩余的一千九百人干嘛去?”
司马光捋了捋胡须道:“自然还是继续努力,就如同科举一样,一次考不上,就回去继续苦读,然后再考。”
张斐道:“那如果一直都考不上呢?”
“那...。”
司马光讪讪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张斐立刻道:“然而,事实就是大部分人都考不上,这些人都将被淘汰。可见王学士的三舍法,虽然大开入口之门,也就是针对庶民开放国子监,但并未改变出口,还是过于狭隘啊。如果司马学士想要超越三舍法,就必须大开出口之门。”
许遵皱眉道:“如今朝中本就出现冗官现象,若还大开出口之门,岂不是会进一步加重冗官的现象。”
张斐笑道:“岳父大人此言差矣,常言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但我朝教育往往就只负责达则兼济天下,至于穷则独善其身,就全凭自我修养和奋斗,教育不给于任何支持。”
司马光听得也湖涂了,“穷则独善其身,本就应凭借自我修养和奋斗,不然何谓独善?”
张斐摇摇头道:“但是教育可以给予独善其身支持。”
司马光问道:“教育如何给予独善其身支持?”
“毕业证。”
“毕业证?”
司马光双目一睁,是一头雾水。
“正是如此。”
张斐点点头,道:“但凡学业合格者,一律发放毕业证,至于入仕与否,则在于自己的选择,国子监可以在此,再设一道考试,愿意入仕,则参与考试,合格者,将入仕为官。”
许止倩好奇道:“可谁不想入仕为官?”
“我啊!”
张斐道。
“......!”
许止倩无言以对。
这真是铁一般的事实。
张斐又道:“虽然如我这种人,是非常非常少的,但是朝廷也只能容纳那么多人,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无法入朝为官。可话又说回来,不入朝为官,就无法实现自我价值吗?亦非如此。
他们可以成为大耳笔,赚得腰缠万贯,也可以成为法律援助,为民请命,甚至可以去警署做事,是可以从其它地方实现自我价值,如果人人都能够独善其身,国家便也能够长治久安。
而毕业证的作用,就是他们的学历和能力的证明,让他们可以更加从容的独善其身,更加自由的择业,得到大家的认可。
从而做到人才疏导,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又能从侧面缓解冗官的现象。”
第三百四十一章 入仕
不可否认的是,王安石的许多政治理念,都是超越时代的,但有趣的是,他最终目的,却是要加强中央集权,加强君主集权。
他始终没有跳出这个理念。
王安石的教育理念就是务实轻虚,他认为科举考得内容,实在过于浮夸,没有什么卵用,故此他要设专科,培养专业人才,以供朝廷取才。
这是多么超前的理念,但他的目的就是为朝廷取才,他并没有考虑到,其实社会也需要人才,如果这些人才能够将自己的才能用于坊间,社会也能发生进步。
相反,范仲淹、富弼、韩琦、文彦博,这一批庆历旧臣,他们都是希望能够限制君主集权。
如范仲淹就试图将祖宗之法直接套在皇帝身上用。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你皇帝若一个人说了算,这也是违反祖宗之法。
而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其实就是在他们这一批大臣身上发扬光大的。
范仲淹、文彦博都跟皇帝摊牌过,就直接明说,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司马光其实也是这个路线。
革新与保守争得到底是什么?
仅仅是政治理念吗?
而富弼、文彦博他们,他们又仅仅是反对王安石吗?
还真不见得。
因为最让他们的忌惮得,肯定不是王安石。
自古以来,一切党争,其实都是围绕着皇权在进行。
而张斐的毕业证制度,就不仅仅是局限于朝廷,而是将教育面向全社会。
其实这里面也暗藏着限制皇权的思想。
科举的制度,就是要将天下聪明人,都招到皇帝身边去,成为皇帝的人,如此龙椅才坐得安稳。
如果教育变成面向社会输送人才,肯定是在削弱皇权。
只不过这人才往高处走,水往低水流,当官始终是华夏民族最为崇尚的,影响是很有限的,必须要经过长时间潜移默化,才能显现出一些效果来。
但这个理念,显然非常符合司马光的执政理念。
他也非常崇尚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思想,在历史上,王安石掌权后,他就跑去修资治通鉴,其实赵顼是想留着他的,身为帝王,肯定还是要讲一个平衡,但是司马光坚决推辞。
是后来高太后掌权,他才回来的,他才又回来得,开始对新政进行清算。
王安石也是如此,仁宗、英宗在位期间,他也是选择远离中央。
“妙!”
司马光激动道:“此毕业证真是妙不可言啊。呵呵...张三,你还会你不会不懂讲学,哪怕是我们这些已为师之人,对于教育的理解,也不及你深刻啊!仲途觉得如何?”
许遵憨厚地笑着点点头。
人家夸他女婿,他当然非常开心,但也不好自卖自夸。
张斐忙道:“司马学士过奖了,学馆建设与讲课可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司马光道:“但若是谈律法,我还是相信你的才能足以应付。此事就这么定了,勿要再论。”
张斐笑了笑。
如果不是早就计划好,从司马光这边入仕,他真不会答应,在宋朝要么就当理科老师,一加一就是等于二,要么就别当。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是争论不清的呀!
张斐可不想跟那些文人天天嘴炮。
如今司马光给他制定好这条路,他也知道不会在国子监待太久,也就只能答应。
司马光走后,许止倩就立刻道:“张三,司马学士显然是借教学一事,将你拉到他那边去。”
她语气中是喜忧参半,她一直都希望张斐能够当官,能够展现自己的才华,但其实不管是许遵,还是她许止倩,都是支持王安石的,不是支持司马光的。
许止倩内心是更希望张斐能够辅助王安石变法。
“我知道。”
张斐点点头,又向许遵问道:“岳父大人怎么看?”
许遵捋了捋胡须,微微笑道:“其实谁都知道,你入仕为官,那只是迟早的事。而以你的城府,老夫所能教你的也不多。老夫只期望你能做到一点。”
张斐忙问道:“岳父大人请说。”
许遵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虽然他心里是支持王安石的,但他始终没有让自己的权力离开大理寺或者现在的检察院,当初范纯仁、苏轼其实就是没有做好这一点。
张斐闻言,不禁苦笑道:“这恐怕是很难的。”
许止倩一脸好奇问道:“何难之有?”
张斐瞧她一眼,哼道:“我若想当官,怎么可能从从九品下起步。”
许遵抚须笑着点点头,“身为臣子,无论在何职位,都是效命于君主。”
许止倩这才反应过来。
张斐可是赵顼一边的,当初赵顼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招揽他,肯定不是让他当个助教,怎么可能做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别说赵顼,王安石对他也是有期待的。
张斐本想在家休息一些日子,这些天确实给他忙坏了,同时也想看看没有他,樊正他们能否处理好这些事务。
然而,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又怎么可能会给他喘息之机。
第二日,吕惠卿就找上门来。
“不知吕校勘登门拜访,是为何事?”张斐问道。
吕惠卿笑呵呵道:“你不妨猜猜看。”
面对这人,张斐可是不敢大意,他很是谨慎地问道:“莫不是为了我去律学馆讲学一事。”
吕惠卿笑道:“这只是其中之一,但我主要并非为此事而来。”
张斐好奇道:“那不知是为何事?”
吕惠卿道:“你可知道,自从你活字作坊建成以来,已经有不少人在朝中申请办报许可?”
难道那边出事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张斐心里咯噔一下,点点头道:“这我知道。”
吕惠卿道:“我听说朝中有人想专门办报来阐述他们的政治理念,甚至于攻击恩师的政治理念,故此我也为新政办报,你以为如何?”
张斐听罢,心里稍稍松得一口气,“吕校勘真是考虑周详,我认为这是必须的,甚至要比对方更加需求。”
吕惠卿问道:“那你有何建议?”
利用报纸宣传和之前传统的舆论控制,真不是一回事,王安石用好几次失败证明这一点。
张斐想了想,道:“当初车牌、侵街一事,吕校勘可还有印象。”
吕惠卿点点头道:“这是近日发生的事,我当然有印象。”
张斐又问道:“对于当时发得几刊新闻报,吕校勘可有看过?”
吕惠卿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将那些当坊间所闻,刊登在报纸上,以此来隐射朝廷存有的弊政,然后引导百姓去关注新政?”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但一定要真实,具有代表性,以及文章要写得趣味横生,尤其对于一份新报而言,一定要吸引到百姓,这才是关键,如果连续两三篇,都没有人感兴趣,之后,人家看都不会看了。”
吕惠卿点点头,道:“这个可能需要你来帮我把把关,百姓的心理,我与恩师都没有摸透。”
之前张斐的几篇文章,他也认为不可能火,结果......。
这个他真的服。
张斐笑道:“没有问题。”
吕惠卿又问道:“但能不能刊登一些恩师的文章?”
经过前面几回教训,如今刊登王安石的文章,他都有些忌惮。
张斐笑道:“当然可以,民意固然是要极力争取,但是如果取得成功,更应该争取读书人,其实我之前的做法,也是利用坊间舆论去争取读书人。”
“我明白了。”吕惠卿稍稍点头。
正当这时,突然来了几个身着制服的人。
“几位是?”
张斐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为首一人道:“我们是奉司马学士之命,将此公文、官服送于贵府。”
张斐人都懵了。
昨天才聊过这事,他都还没有给予准确的答复,今儿这官服就给送来了。
这尼玛.......。张斐好奇道:“这个官服做得这么快吗?”
那人立刻道:“官服或许不太合身,你立刻自己改改。”
“.......!”
张斐无言以对,这就是从九品下的待遇吗?
官服都还得自己改。
这时,吕惠卿走了过来,拱手道:“恭喜,恭喜。这真是可喜可贺啊!”
张斐瞧了眼吕惠卿,你丫是恭喜我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吧。讪讪笑道:“多...多谢。”
然后命李四收下这些,又给予来人一些钱财。
等到他们走后,张斐才向吕惠卿道:“不瞒吕校勘,昨日司马学士才跟我提及此事,我都还在考虑,可不曾想,这公文今儿就送到了,朝廷任命官职都这么粗糙么。”
这当官当的真是毫无仪式感。
一纸公文,一身官服。
没了。
就感觉很不真实。
吕惠卿呵呵道:“这当然是特例,不过这也难怪,司马学士可是非常担心你加入制置二府条例司,只要你一松口,他肯定会快马加鞭,先将这事给坐实了。”
难道司马老儿这么做,是为了迷惑对手?张斐暗自滴咕一句,因为司马光知道他是肯定站在他这边的,又故作担忧道:“但是讲学之事,我又不是太懂,这种安排,真不知是否合理。”
吕惠卿微微皱眉道:“让你去国子监历练,这确实也令我等出乎意料,不过以你的口才,相信这难不到你的,而且用不了多久,司马学士就会将你调去地方。”
张斐立刻道:“吕校勘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破坏轻易新法的。”
吕惠卿笑着点点头道:“我与恩师都非常相信你,只要你去地方为官,恩师便会想办法提拔你上去。”
张斐抱拳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