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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希北庆     北宋大法官txt下载     北宋大法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七章 慈善比赛(上)

    身在鞠城外的张斐,还真不知道有那么一群人,正在为自己争风吃醋,他又不是球员,他可是BOSS,比赛之前,他是最忙碌的人,几乎天天都在捣鼓这事,当然,也令许多主要捐助人感到不爽,还有那些与他合作做买卖的商人也感到不爽。

    认为他是在不务正业。

    范理认为事务所才是关键,这直接关系到张斐的核心业务,任何买卖都得有契约的保障。

    但侯东来认为正版书铺才是关键,目前最赚钱,最有前景的就是他们正版书铺,要知道书籍可还没有开始售卖,那可是一笔长久的利润。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对于张斐而言,慈善机构才是一切业务的核心。

    在临近开赛前的一刻钟,张斐才姗姗来迟。

    刚刚入门,马天豪便急着叫他过去,但是上边的青梅的也在亲切地喊着“姑爷”。

    二者相比,张斐当然选择许止倩,因为那可是女宾席,里面...是吧...。

    然而,他才刚上的几阶台阶,赵顼的侍从就走了过来。

    张斐最终只能念念不舍地瞧了眼女宾席,然后跟着那侍从去到贵宾席那边。

    入得棚内,张斐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向赵顼和曹太后行得一礼,仿佛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毕竟他与赵顼一直都是保持着“地下恋”,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曹太后对于张三之名,已经是如雷贯耳,她可还是新闻报的粉丝,今日一瞧,这小子还真是一表人才,与那耳笔形象,反倒是不太像。

    可见无论那个时代,这长得漂亮的孩子,运气总不会太差。

    因为第一眼总是能够给人家好印象。

    赵顼一脸不满地问道:“张三,近一年来,朝中可不少官员举荐你入朝为官,而你却连连推脱,莫不是认为朕非圣明之君,不愿为朕效忠?”

    王安石、司马光听罢,皆是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张斐。

    你小子平时傲娇的很,谁请都请不动,这回要看你如何回答。

    张斐忙道:“当...当然不是,其实小民做梦都想为官,只是...只是...。”

    赵顼问道:“只是什么?”

    曹太后也是很好奇,这宁可当耳笔,不愿当官,可真是少见啊!

    张斐道:“小民不好意思说。”

    “嗯?”

    赵顼眉头一沉。

    中贵人蓝元震立刻道:“陛下问你话,你竟敢不答,是活腻了么?”

    “不...不是!只是...。”张斐闷骚一笑,“只是小民...小民还未成婚。”

    “......?”

    这个回答令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问号。

    张斐道:“小民虽未读过许多书,但也知道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且不说小民如今一身市井气息,关键小民年纪不小了,连家都还未成,实在是没脸入朝为官。”

    那高文茵可不能算是他的妻子,最多只能算是妾,当然不算是成家。

    王安石、司马光没有想到这小子会憋出这么个理由来,皆是很是失望,想看这小子闹个笑话就这么难么。

    曹太后稍稍点头,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古人看来,成家可是非常重要的。

    你连家都成不了,你当什么官。

    满门抄斩都凑不齐人数。

    于是曹太后还主动帮张斐解围,“官家,今儿是来看比赛的,这事留着以后再说吧。”

    “是。”

    赵顼点了下头,又向张斐问道:“张三,你这新式蹴鞠有何讲究?”

    张斐立刻道:“回陛下的话,小民只是看当下的蹴鞠,缺乏血性和激情,有时候看着挺无聊的,故此...故此想到了这新式蹴鞠。”

    “......?”

    这一句话,那可是将在坐的人都给激怒了。

    他们可都是蹴鞠爱好者。

    你小子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赵顼问道:“缺乏血性?”

    “是的。”

    张斐点点头,道:“虽然踢着是好看,但是由于缺乏速度和身体碰撞,激情是严重不足。小民觉得男人嘛,就应该玩点有血性的运动,那蹴鞠比较适合女人玩。”

    赵顼听得眼中一亮,说得好,这男人就应该玩点有血性的运动。

    他可不是安分的主,他肯定是要打仗的。

    这话很对他胃口。

    但是在坐的士大夫可都不爽了。

    什么只适合女人玩?

    你在骂谁呢?

    范镇不禁恼怒道:“你说甚么?”

    蹴鞠可是国球啊!

    张斐赶忙道:“抱歉,也是适合文人玩。”

    你还不如不说。

    范镇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刚想拍桌子,一看周边全是大老,只能硬憋了回去。

    王超、曹评等武将,心里微微有些小爽,但也不敢表现出来。

    王安石哈哈笑道:“有趣!有趣!我对这新式蹴鞠越发感兴趣了。”

    曹太后稍稍瞥了眼王安石,又向张斐道:“张三,你这不是血性,而是野蛮。”

    范镇忙道:“太后言之有理,这小子拿着野蛮当趣味,可真是无知。”

    不少士大夫是重重点头表示认可。

    张斐解释道:“回太后的话,在小民的理解,无规矩之碰撞视为野蛮,但是有规矩的碰撞便为血性。”

    赵顼警示张斐一眼,“你怎还敢顶嘴?”

    张斐赶忙道:“小民知错。”

    曹太后对张斐的印象稍打折扣,关键这个血性也没有吸引到她,但她可不是张斐一个小辈计较,“看看再说,到底这新式蹴鞠是怎么个血性法。”

    正当这时,场内传来一阵骚动。

    大家赶忙往下面看去。

    但见双方球员都已经入场,不过是在场上热身。

    赵顼纳闷道:“这球怎么还在地上跑?”

    蹴鞠的规则跟排球有点像似,这球可不能落地的。

    张斐讪讪道:“回陛下的话,要有碰撞的话,这球就不可能不落地。”

    “这倒也是。”

    赵顼点点头。

    曹太后突然问道:“门前那人就是守门员吗?”

    张斐错愕道:“太后也看了报纸?”

    “咳咳!”

    曹太后点了下头,又道:“这么多人踢,这一个人守得住吗?”

    张斐道:“当然还有防守人员协助。”

    范镇瞧着那些球员在传导,不免哼道:“你这也不血性啊!”

    张斐讪讪笑道:“这还只是热身。”

    ......

    “倩儿姐,他们就这么踢么?”

    一个少女亲昵偎依在许止倩玉肩上,都着小嘴,一脸无聊地说道。

    许止倩羞红着脸,“都说不好看,你们偏要来看,待会可别吵着走。”

    到底是她未婚夫发明的,若不好看,她也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要是这么个踢法,可真是太无聊了。”

    “是呀!他们就这样传来传来,球还能在地上走,多么简单,瞧着有啥意思。”

    ......

    在这一点上,场内的男女达成统一意见。

    观众看着他们热身,皆是满脸失望。

    这球怎么落地?

    毫无难度可言啊!

    听着观众们的抱怨声,陈懋迁摇头道:“我就说这新式蹴鞠不行,那张三偏不信,还说咱们没有眼光,你看看,大家可都非常失望。”

    樊颙哼道:“如此也好,断了张三的念头。”

    “到时咱们还是投钱到活字印刷坊,或者咱们直接去其它地方印报,一定赚钱。”

    “对对对!”

    ......

    然而,场上的球员完全没有被这些抱怨声影响,此时此刻,双方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羞辱对方。

    热身完毕后,双方又回去了。

    这来来回回,差点没有将这些观众给气走了。

    到底踢不踢?

    又过得好一会儿,双方球员才是正式入场。

    身着蓝白服饰的就是警署队,而身着红黑服饰的是侍卫马队。

    “咦?他们怎么还牵着一个小孩?”

    赵顼见他们人手牵着一个小孩,不免好奇道。

    张斐赶忙解释道:“回陛下的话,是这样的,这些小孩原本都是一些小乞丐,而每一次慈善比赛,我们都会捐助一笔钱给这些穷苦人家的小孩,这仪式也算是象征慈善的意思。”

    曹太后点点头,赞许道:“这倒是有心了,不错,不错。”

    赵顼突然又问道:“栋儿与那人在干什么?”

    曹太后主动道:“官家有所不知,他们是在抛铜钱,猜无字和有字,赢得可以选边,输得一方有球权。”

    张斐稍显诧异地瞧了眼曹太后。

    这老太太记性还不错的。

    正聊着,场内那边已经猜币完了,看裁判手势,应该是侍卫马赢了,他们选择西面为自己的阵地。

    因为西面是大门,这边观众少一些,而东面观众多,谁都想多点人见证自己的进球啊!

    随着一声锣鼓书,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再不开始,观众们都要睡着了。

    双方都是摆出433的攻击阵型。

    其实张斐有将所有的阵型就告诉他们,而且由于宋朝传统战法就是摆阵施法,这些人对阵型领悟力是非常惊人的,很快就知道怎么玩了。

    原本张斐建议曹栋栋摆出五三二,毕竟这整体实力弱,且曹栋栋和马小义两个人又比较强。

    但是被曹栋栋以他不懂球给否决了,曹栋栋擅自决定将马小义安排在前锋,他自己踢中场。

    弄得张斐再也不愿私下传授。

    随着裁判员高举右手,比赛正式开始。

    场内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家已经非常失望了。

    只见曹栋栋得球后,与队友来了一个配合,又杂耍般的过得一人,然后球快速朝着对方的球门冲去。

    不得不说,蹴鞠选手转职足球选手,这带球过人真是玩得花,方才曹栋栋就是一个彩虹过人。

    这个动作倒是令观众们眼前一亮,毕竟这些观众还是习惯于看这花式的玩法。

    “上上上!”

    曹评见儿子带球冲向对方的球门,不禁都激动了起来。

    王超则是站起身来,“拦住他!拦住他!”

    赵顼和曹太后,与一干文官,瞅着这两人,是哭笑不得。

    听得一阵惊呼!

    只见对方一名球员直接一个飞铲,连球带人,将曹栋栋给铲飞了,一个空翻重重摔倒在地上。

    曹太后这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这是在踢球吗?这是在杀人啊!

    王超大呼一声:“拦得漂亮。”

    曹评却是不满冲着张斐嚷嚷道:“他们这么踢栋儿,还不犯规吗?”

    张斐道:“根据规则来说,对方是冲着球去的,而且也是先碰到球的,故此不算犯规。”

    忽然间,球场上爆发出雷鸣般地助威声。

    原来侍卫马这边拦截到球后,立刻是全队押上,这速度一上来,就这视觉冲击,无不在刺激大家的肾上腺素。

    再加上大多数人可是支持侍卫马的,他们现在开始怀念之前的军巡铺,关键许多人买得也是侍卫马。

    曹太后、赵顼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冲冲冲!”

    王超高举双手,激动地呼喊道。

    对方中场禁区外直接一脚重炮,擦着门柱出得底线。

    场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惋惜之声。

    王超顺势一个抱头,嘴里发出一声哀嚎。

    女宾席。

    “呀!真是可惜!”

    方才还偎依在许止倩身边的少女,此时已经站在门前去了,也是一脸惋惜。

    许止倩都傻眼了,“小妹,你...你不是不爱看么?”

    “我.....!”

    小妹左右看了看,我怎么站到门前来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第三百二十八章 慈善比赛(中)

    失望、无聊、呐喊、叹息......。

    在这开球的一瞬间,观众们的情绪转变之快,令许多人都反应不过来。

    许止倩是如此,陈懋迁、樊颙等人更是如此。

    他们望着痴狂的观众们,不禁都是一头雾水,心里也同时冒出一个念头来。

    这些人都是张三来的演员吗?

    怎么转变这么大。

    然而,观众们自己也未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么疯狂,只不过看到这人仰马翻,尤其侍卫马大举压上时,就不由自主的呐喊起来。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些守门员还未开球,从地上爬起来的曹栋栋突然冲向主裁,面色狰狞的咆孝起来。

    “直娘贼的...你是眼瞎么,他们那么铲我,你不吹,张三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废物来.......!”

    警署这边的球员也纷纷跑向主裁。

    马小义是一马当先,冲着主裁就是一顿狂喷:“你这鸟人会不会吹哨,要是不会,就去拿个猪囊在家练练。我三哥的屁眼都比你吹得好。”

    侍卫马的人也赶紧冲过来。

    “衙内,小马,怎么,踢不过就想威胁主裁。”

    “你老母的,方才就是你这贼配军铲的我。”

    曹栋栋指着一个面黑小伙,怒骂道。

    那面黑小伙呵呵道:“怕铲你还踢什么球,跟齐家兄弟蹴鞠去啊,那玩意适合尊贵的衙内。”

    “你们这些鸟警踢什么球,还是回去铲大粪吧。”

    “哈哈......!”

    .......

    平时大家都怕衙内,但是一到球场上,谁也不虚谁,这都怪张斐开了个好头,在训练的时候,他跟衙内经常互喷,大家一看也跟着喷了起来,这喷着喷着,这就成为了传统。

    场上各种辱骂不断,场外是拱火声不断,观众见双方球员是相互推搡,直接起身跟着一块喷起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干死这些鸟警。”

    “打他们!”

    “衙内就了不起么。弄他。”

    ......

    场面顿时变得非常混乱。

    曹太后听到那些不堪入耳词汇,瞄了眼一旁乖乖站着的张斐,刚准备问问,这就是你说的血性吗?

    这话还未出口,就听到侄儿曹评冲着马帅王超喷道:“直娘贼的,定是你这厮故意派人对付我儿子。”

    王超怼道:“裁判都没有吹犯规,你凭什么这么说。”

    曹评又向张斐道:“你定得是什么鸟规矩?”

    “呃...。”

    “评儿。”

    曹太后扶着额头道:“姑姑现在有些头疼,要不,你们上外面去吵。”

    曹评勐然醒悟过来,姑姑在这里,赶忙道:“姑姑赎罪,侄儿只是担心栋儿。”

    曹太后皱眉摇了摇头,自己的侄儿是这德行,倒也不好责怪张斐。

    翰林院大学士张昪就道:“这足球也太野蛮了,市井都比这好。”

    开场就这德行,这还不是野蛮了吗?

    “这球还能踢下去吗?”

    曹太后不禁向张斐问道。

    张斐讪讪道:“回太后的话,这不能怪小民,这只是因为侍卫马和警署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过我相信很快他们就退回去继续踢得。”

    “是吗?”

    曹太后不太相信。

    突然间,只见那主裁往怀里一掏,场上顿时风云变幻,只见那些还围着主裁的球员们顿时作鸟兽散。

    “等等会,千万别掏牌,我只是说,主裁,你得注意一点,看清楚一点,没...没别的意思...!”

    曹栋栋当即慌得一批。

    毕竟在训练时,他是被罚出场最多的那个人,对于这个手势,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今天可不能这么快就被罚出去。

    “你们要是再不滚回去,我就让你们去场外待着。”

    这名主裁可是张斐亲自带出来的,脾气也是比较火爆的。

    瞬间,双方球员再次回到场中列阵。

    观众席上又是一阵嘘声。

    曹太后惊讶道:“发了什么?”

    张斐笑道:“这就是小民所言的规矩,有规矩的野蛮,就叫做血性。”

    曹太后没有做声,显然不这么认为。

    回到中场的曹栋栋,立刻向一名队友低声道:“待会将球给我。”

    “衙内,对方这么狠,要不......!。”

    “他们狠,但本衙内更狠,你把球给我,我要好好教训一番他们。”

    “是。”

    随着一声哨声。

    比赛重新开始。

    曹栋栋先是将球传给边锋李平,然后快速往前跑去,李平脚不停球,直接传导给曹栋栋。

    曹栋栋接球后,立刻就是两名球员夹了上来,曹栋栋一个转身,背后护住球,突然脚尖一挑,人也立刻转身加速,从两面防守球员的中间穿过,来了一个人球分过。

    即便是支持侍卫马的观众,不禁都大喊一声:“漂亮!”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防守球员飞身过来,就是一个滑铲,又是那黑面小伙。

    “哥哥小心!”

    马小义大喊一声。

    曹栋栋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将球往前一踢,整个人高高跃起,在空中旋转七百二十度,外加一个空翻,背部重重摔倒在地上。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呜呜呜......我的脚断了,断了断了!”

    曹栋栋抱住自己的双腿,在地上滚来滚去。

    “......?”

    那黑面小伙顿时一脸懵逼!

    “哥哥!”

    “衙内!”

    马小义与一干球员飞奔过来。

    主裁哨声也立刻响起。

    “栋儿!”

    曹评倏然起身,又朝着王超道:“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我绕不过你。”

    王超有些懵,这也铲得太狠了一点吧。

    范镇哼道:“这哪是在踢球,还是在踢人。”

    唯独张斐面露疑惑之色,心道,这跳水动作,不是我教的,我也摔不了这么漂亮。

    他虽然也没有看清楚,但如果是真的,真不至于摔得这么漂亮。

    标准的跳水动作。

    只见主裁直接冲过去,就是一张黄牌给那黑面小伙。

    那黑面小伙急得是原地直蹦,“主裁,我是冤枉的,我碰都没有碰到他,他是装的。衙内,你要是条汉子,就给我站起来。”

    曹栋栋兀自是满地打滚你,“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你还装?”

    黑面小伙急地上去要拉曹栋栋。

    “休得碰我哥哥。”马小义双手推开那黑面小伙,又赶紧俯身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曹栋栋冲着他眨了下眼。

    “哥哥...。”

    马小义当即就哭了,“哥哥,你死得好惨啊!咳咳咳,不不不,哥哥,你的腿是断了么?”

    “嗯!”

    “哥哥莫怕,今后小马会背着你去得月楼的,呜呜呜!”

    曹太后听得场内竟然传来哀哭声,看得也是揪心,问道:“评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是。”

    曹评立刻道:“侄儿立刻去看看。”

    他也担心的要命。

    “咳咳咳!”

    张斐突然一阵咳嗽。

    曹评瞧了眼张斐。

    张斐眨了眨眼。

    王超看在眼里,立刻道:“哦...栋儿是装的。”

    “装的?”

    曹太后不免一愣。

    “原来是装的。”赵顼突然激动道:“真是好一招兵不厌诈。”

    “......?”

    棚下立刻安静了下来。

    宋朝官家不看文章,看上了兵法。

    这真是......!

    赵顼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言词略有不当,于是转而道:“张三,那黄牌是什么意思?”

    张斐忙解释了一遍。

    赵顼点点头:“难怪之前裁判往怀里一掏,他们就吓走了,原来如此,有趣!有趣!”

    有什么趣?

    一干文官郁闷地瞧了眼赵顼。

    ......

    “衙内,你还能踢么?”

    随着警署这边的球员挡住侍卫马的球员,那主裁来到曹栋栋身边。

    哭声戈然而止,曹栋栋道:“我试试看。”

    “哥哥,我来扶你。”

    马小义搀扶着曹栋栋站起身来,曹栋栋顿了顿脚,又向那主裁道:“我...我好多了。”

    “看吧!我就说他是装的,我都没有碰到他。”那黑面小伙愤怒地说道。

    主裁鄙视了一眼曹栋栋,哨声一吹,手势一打,示意任意球。

    这些球员都是被张斐给训练出来的,哨声一响,他们就很自觉地去摆阵了。

    观众席上面,一看曹栋栋屁事没用,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顿时漫天嘘声,本来他们就不支持警署。

    “曹警司,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啊!”王超讽刺道。

    曹评呵呵道:“官家都说了,兵不厌诈,真不知道马帅是如何带兵的。”

    司马光突然问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这是要踢任意球了。”

    张斐立刻跟他们解释了一边。

    曹太后倒是知道这任意球,可见侍卫马的队员在禁区前站成一排,道:“他们就是这么防着射门的吗?”

    张斐忙道:“不是,这个阵型只是用来防任意球射门的。”

    赵顼纳闷道:“这么挡着,还怎么射门?”

    张斐道:“还是可以射的。”

    这挡的是严严实实,这还怎么射门啊!

    大家都非常好奇地望向场内。

    只见曹栋栋和马小义站在球前面。

    “哥哥,他们肯定断你来射,要不我们出其不意,让我来射。”马小义眼眸滴熘熘一转,道。

    曹栋栋哼道:“怎么可能,这可是我摔出来的任意球,你待着不动,这个距离,他们是拦不住我的。”

    马小义道:“那下个我来。”

    “你自己摔。”

    “摔就摔!”

    ......

    随着一声哨响,二人分开来,曹栋栋瞅了瞅人墙,脸上是充满着自信,几步助跑,抬腿便是一脚。

    这都是老对手,侍卫马的球员都算到曹栋栋会亲自来踢这一球,这厮的脚法确实令人头疼,齐齐跃起。

    但见皮球高高越过人墙。

    “可惜!”

    曹太后一看就高了。

    可话音未落,但见皮球在越过人墙后,急速下落,直奔球门近角而去。

    守门员似乎也猜到了,飞身扑去,但这球的角度实在是太刁钻,还是短了一寸。

    应声入网!

    场内的嘘声戈然而止。

    “漂亮!”

    赵顼顿时都激动地站起身来,挥拳大声喊道。

    这球踢得可真是太玄幻了。

    张斐看得都是热泪盈眶,原来...原来国足的希望是在北宋啊!

    真的不得不承认,这脚法赏心悦目啊!

    要知道如今的皮球,还是有诸多缺陷的,曹栋栋竟然也能射出这么完美的曲线球。

    王超咬着牙道:“他们在搞什么。”又向张斐怒喷道:“你这任意球就不公平,哪能让人这么从容的踢。”

    张斐讪讪道:“规矩对双方都很公平。”

    “进了!”

    曹栋栋激动地高呼一声,然后直接冲向观众席,嚣张地大喊道:“你们这群鸟人都给老子闭嘴。”

    马小义也冲过来,冲着观众们喊道:“嘘呀!你们倒是继续嘘呀!都哑巴了么?”

    “骗子!这球是骗来的。”

    “君子坦荡荡的,小人长戚戚,你们这些小人,猖狂不了多久的。”

    “侍卫马,好好教训一下这些鸟警。”

    ......

    观众们也不是好惹的,立刻怒喷回去。

    曹栋栋一听,直接扭起了大腚,在数上前面观众面前,摇摆着方才那只“伤腿”,好似在说,我就是骗人的,你们咬我呀!

    观众们顿时也彻底激怒了。

    这么嚣张吗?

    接下来侍卫马开始进攻,这刚刚开球,全场观众就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助威声。

    几番传导后,侍卫马边锋突然一个加速,凭借速度,直接摆脱对方的后卫。

    这助威声顿时也达到了最高chao。

    “啊......!”

    有些观众面色狰狞地大喊起来。

    曹太后似乎也都被气氛给感染了,双拳紧握,祈求别进。

    眼看到了底线,对方一个高传,吊向进去。

    一看禁区内,对方个个都是一米八的大个子。

    但见后点一个侍卫马的中场高高跃起,一个摆头,皮球直接飞向死角。

    千钧一发之际,对方的守门员,飞跃过来,将球给挡了出去,一个后卫眼疾手快,直接大脚开出。

    “搞什么呀!这都没进。”

    “这不是足球吗?那厮怎么能用手。”

    “犯规!那厮犯规了!裁判,你是眼瞎么?”

    “你不会吹就让我来。”

    ......

    可来不及哀嚎,观众们顿时又开始狂嘘起来。

    嘘声震耳欲聋。

    原来大脚开出来后,正好落在警署这边的球员脚下,他立刻传给中场曹栋栋,曹栋栋直接一脚传导给马小义。

    相比起曹栋栋的闪转腾挪,马小义就更追求速度,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被他老子追着捶,这速度确实非常惊人,直接将球踢出一丈开外,然后埋头飞奔,当枪匹马,就杀向对方的进去,侍卫马的三名后卫立刻是围追堵截。

    “儿子!冲啊!冲啊!”

    马天豪直接蹦起来,高声呼喊道。

    棚下的赵顼、曹评也纷纷大喊道:“冲冲冲!”

    这速度看得太让人激动。

    司马光、王安石只觉这平时文质彬彬皇帝仿佛变了个人。

    这足球是有毒吧!

    只见马小义来到禁区外,就是势大力沉一脚重炮。

    但可惜射的太正,被守门员给挡了出去。

    可也惊出大家一身冷汗来。

    “哎哟哎哟哎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太可怕了,那臭小子怎跑的那么快。哎哟...!”

    只见王超捂着心脏,瘫倒在椅子上,嘴里发出阵阵呻吟。

    大家瞅着这厮,是哭笑不得,堂堂马帅竟然给吓成这样。

    王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确实吓得够呛。

第三百二十九章 慈善比赛(下)

    还未缓过来的王超,突然又站起来了,望着十多名球员堆积在禁区里面,不禁又道:“怎么又是任意球?”

    “哦,这是角球。”

    张斐道:“这种角球直接射门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威胁也不小。”

    哎哟!

    这到底有完没完啊!

    王超都快要哭出来了。

    显然,他之前将这新式足球与蹴鞠画上等号了,只要技高一筹,通常是很难输得。

    齐云社就常年霸占冠军。

    侍卫马整体实力强出不少,王超以为只要控制住曹栋栋和马小义,那就是压倒性的,结果这场面上完全不占优势,而且还先丢了球。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足球还要拼演技。

    这尼玛.......!

    司马光捋了捋胡须,“这足球还真是有些门道啊!”

    王安石点点头道:“是呀!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亦或者任意球、角球,这选手们站位都是非常有讲究的,并非依靠野蛮取胜。”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哼了一声,同时扭过头去。

    赵顼见罢,是微微摇头。

    警署方面获得比赛开始以来,第一个角球。

    全场观众虽然不懂什么角球,但是看到侍卫马门前堆满了警署这边的球员,大家都知道,这情况不是很妙,许多人都已经站起身来。

    祈祷这球千万别进啊!

    曹栋栋将角球开出,直接吊向球门。

    这球都还在飞,哀嚎声就已经响起。

    毕竟他们可还是第一回看足球,方才那个任意球的梦魔还未过去。

    是前点。

    又是那黑面小伙依靠身体挤开了警署前点的球员,直接大脚踢出。

    “好!”

    观众席上面顿时爆发出激动地欢呼声。

    还未完。

    侍卫马的前场在中场用胸部拦截下这个球来,马上又接一个倒挂金钩,将球准确传导给右边锋。

    毕竟他们都是蹴鞠出身的,习惯于球不落地,而且他们也不认为这是什么花式,方才那情况,倒挂金钩就是最快的出球方式。

    一脚!

    两脚!

    直接传到球门前前锋脚下。

    一脚爆射。

    入网!

    这一套进攻下来,真是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观众们顿时陷入疯狂中。

    “进了!进了!”

    “好!”

    “进得漂亮!”

    “这进攻真是太犀利了!”

    ......

    饶是赵顼都不进感慨道:“这足球真是别有一番美啊!”

    这回就连曹太后都是表示点头赞成。

    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太快了!

    从防守到进攻,真是转瞬之间。

    听到皇帝的赞美,王超彻底激动了,“好样的!踢得好!曹警司,方才我们只是先礼后兵。”

    曹评很是郁闷。

    张斐讪讪道:“马帅,你先别激动,越位在先,进球不算。”

    “越位?”

    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是的!”

    张斐点点头,“你们看那边裁已经举旗了。”

    又立刻将越位解释了一遍。

    曹太后点点头道:“原来这就是越位。”

    她是看过报纸的,但是对这越位还是有些无法理解,结合比赛,她才明白一些。

    这真是悲喜两重天啊!

    曹评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感情是白高兴一场啊!”

    “这是什么鸟规矩。”

    王超冲着张斐怒喝道:“你这分明是在偏袒警署。”

    随着比赛的深入,不管赵顼,曹太后对于这些脏话,也渐渐习惯了,毕竟外面骂的更凶。

    张斐依旧澹定道:“马帅息怒,适用于双方的才叫做规矩。”

    王超还欲再争,外面突然传来的震耳嘘声。

    原来观众们都发现正东方贴着红黑旗的木板上并没有挂上灯笼。

    他们也意识到这球可能不算。

    一些看过报纸的人,开始显摆地告诉周边的人。

    兄弟,这就叫做越位。

    不懂?

    我来跟你解释一番。

    顿时从天堂坠入地狱一般,管他越不越位,嘘裁判就对了。

    饶是女宾席的女观众门都很是不爽了,而且她们都已经站到了门前。

    “哼!这么漂亮的进球,凭什么不算。”

    “就是,那裁判太偏向警署队了。”

    “什么偏向警署队,第一球将衙内都给踢到了,裁判可也没有判。”

    “你还好意思说,方才衙内假装受伤骗了一球。”

    ......

    孤零零坐在棚内的许止倩,歪着头,瞅着争得面红耳赤的姐妹们,美眸中透着一丝困惑。

    为什么?

    自己最初看他们练习的时候,觉的这很无趣啊!

    为什么这些人都跟了入了魔似的。

    然而,估计她也是场内唯一一个非常冷静的观众,因为她主要是在观察观众们的反应,并未完全投入到比赛里面去。

    如那陈懋迁、樊颙他们都已经在马天豪的带领下,彻底沦陷了,什么慈善机构,他们早早就抛到一边去了。

    不过,此次越位也正式拉开侍卫马大举进攻的序幕。

    在警署队门前一顿狂轰滥炸。

    但是警署队凭借着守门员和立柱的超神发挥,愣是没有失球。

    方才还嚷嚷着这球门太大的观众们,此时却觉得这球门太小了一点,哪怕加大一个一尺,侍卫马可能都早就领先了。

    太气人了。

    嗓子都喊哑了!

    突然,风云变幻,侍卫马前场的一个失误,导致自己半场只剩下了二对二,要命的是对方还是曹栋栋和马小义。

    憋了一刻多钟的曹评,激动地站起身,来到门前,为正在高速冲刺的曹栋栋助威。

    而王超双手捂住脸,已经不敢看了。

    曹太后急切道:“评儿,你挡着姑姑了。”

    “哦!”

    曹评索性站外面去了。

    “快回去!”

    侍卫马的队长紧张的大吼道。

    全队拼命的往回赶,但为时已晚。

    只见曹栋栋在禁区前一个变向,过掉死对头黑面小伙,抬脚便射。

    砰的一声!

    被另一名防守球员给解围了。

    全场一阵哗然。

    王安石不禁叹道:“真是好险啊。”

    赵顼也点头道:“曹栋栋方才若传出去,这球必进!”

    司马光抚须呵呵道:“这足球真是越看越有意思了。”

    王超听到他们惋惜之声,这才敢睁开眼来,是长松一口气,捂着额头道:“这些兔崽子是成心在折磨我吧。”

    马小义看着面前的空门,再看向曹栋栋,激动道:“哥哥,你为什么不传我?”

    曹栋栋勐地一怔,他才发现马小义,方才那一刻,他眼中就只有球门,咳得一声:“你越位了。”

    马小义直接蹦到曹栋栋面前,“我一直都是盯着的,怎么可能越位,你方才若是传我,此球必进啊!哦...我终于知道,哥哥你为什么要去踢中场了,中场得球最多,只要有机会,你根本就不会传。”

    被看破的曹栋栋委屈道:“哥哥之前不是传了个给你么,你自己没进,怪得了谁。”

    “哼......!”

    马小义脸一昂。

    曹栋栋忙安慰道:“小马,这回哥哥真没有看到你,你得喊一声,哥哥才能注意到你。”

    这时,一声哨响,打断了他们二人的争吵。

    但是这一声哨响,可是将所有人都给吓坏了啊!

    “结束了吗?”

    “输了?”

    ......

    赵顼也发出同样的疑问,“踢完了吗?”

    张斐道:“回陛下的话,这时中场休息,还有下半场。”

    赵顼点点头道:“也是,这么个踢法,确实够累的。”

    曹太后瞅着大口喘气的曹评和王超,笑道:“看球的也累啊!”

    “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王安石向张斐笑呵呵道:“张三,你这新式蹴鞠,还真是激情十足啊!”

    这回没有人好意思反驳。

    以前那蹴鞠比赛,哪有这般废观众的,一个半场,全都瘫了,心脏不好的还真是看不了啊!

    “多谢王学士夸奖。”张斐道。

    曹评突然心念一动,问道:“张三,你这新式蹴鞠,就只是用于慈善比赛吗?”

    张斐立刻明白过来,道:“到时我们慈善机构,将会投入大量的钱,举办这足球比赛。”

    曹太后纳闷道:“你这慈善机构的钱,不是用来做慈善的吗?”

    张斐道:“回太后的话,慈善机构的每一文钱,都是用来做慈善的,但是为了能够帮助更多人,且能够长久支助一些困难的百姓,故此我们还打算将部分钱拿去做买卖,每年拿出部分利润来做慈善。”

    范镇突然道:“可是我怎么听闻,你这慈善机构是用于给那些富绅避税的。”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张斐解释道:“这位相公此言差矣,我们今年捐助的钱,是我们目前所拥有土地的数十倍之多,而且大多数还是捐助给了朝廷,要说为了避税,那些商人岂不是傻子。”

    曹太后诧异道:“捐助朝廷?”

    张斐点点头:“是的,我们慈善机构有一个专门的项目,叫做捐助技术研发,此理念来源于,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希望朝廷能够研发出更好的农具来帮助百姓耕地,以及帮助警署研发一些不太会给百姓造成重伤的专用武器。”

    曹评立刻道:“姑姑,这倒是真的,前不久慈善机构还捐了两千贯给我们警署,其中一千贯用于帮助一些比较穷困的坊间开沟渠,挖水井,还有一千贯则是用于研发警察专用的武器,避免在执法过程中,给百姓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同时又能够很好的保护警察自己。”

    曹太后点头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人人都明白,但是依靠这个理念来做慈善的,可真是第一回见,听着是挺有道理的。”

    事实胜于雄辩,人家拿出这么多钱来,你说人家避税,这不是扯澹吗。

    张升突然质问道:“就算你们今年捐得比较多,但谁又能保证,你们的钱都是用于慈善?”

    张斐笑道:“我们的账目是完全公开的,我们也欢迎朝廷每年来抽查我们的账目。身为耳笔,我并不重视承诺,我更重视规则,说一万句承诺,不如制定好一个比较完善制度。”

    司马光立刻道:“话也不能说,如果人人都能够重视承诺,也就不会产生那么多纠纷。”

    张斐讪讪道:“那我们耳笔也没饭吃了。”

    “......?”

    司马光当即愣住了。

    赵顼哈哈一笑,“你这耳笔倒也实诚啊!”

    张斐立刻向赵顼道:“陛下,说到这足球比赛,小民倒是有个与三衙双赢的计划。”

    赵顼问道:“什么计划?”

    张斐道:“就是将一些校场改成足球场......!”

    “这如何能行。”

    王安石当即言道,“兵马废弛,将危及国家,岂容这般随意。”

    张斐指着下面那球场道:“王学士认为士兵在这球场上面就无法训练吗?我们可以根据禁军的训练,来安排场地,确保不会耽误禁军训练,而同时,三衙能够获得一笔丰厚的场地租借费。”

    王超听得很是心动啊!

    王安石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倒是可行。”

    司马光当即鄙视道:“王介甫,你这是掉到钱眼里面去了吧。”

    王安石道:“你没有听见没,他们将确保不会耽误禁军训练,如果还能挣得一些军费,这有何不可。我可没有你那么执拗。”

    别人说也就罢了,你王介甫说我执拗。司马光听得是气不打一处来。

    赵顼一看他们二人又要吵起来,赶忙言道:“此事你先跟三衙商量一下吧。”

    “是!”

    张斐抱拳一礼,又道:“其实三衙也可以组建足球队来参加比赛,这样或许能够赚得更多钱。”

    范镇听得很是不爽,“这禁军是用来打仗的,可不是用来为国家赚钱的。”

    张斐惊诧道:“是吗?”

    范镇纳闷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张斐讪讪道:“或许是我看错了吧。前些时候,我好像看到一些禁军还在制作手工艺品卖钱。”

    “.......?”

    范镇的脸都胀红了。

    上四军确实每天都操练,但是那些厢兵,要不干点手艺活,拿什么去养家啊!

    棚内是一阵寂静。

    真要将这小子弄到朝中来么?

    天呐!

    鬼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曹评张望着,道:“这比赛怎么还没有开始。”

    张斐忙道:“估计也快了。”

    曹评瞪他一眼,“你小子闭嘴。”

    你丫可真是太不会聊天了。

    这话能明说吗?

    但随着下半场的开始,棚内的气氛稍稍缓和一些。

    “侍卫马!”

    “侍卫马!”

    “侍卫马!”

    ......

    下半场一开始,观众是整齐划一地喊道。

    原本他们就不支持警署队,再加上曹栋栋的嚣张,他们真是迫切地希望见到侍卫马能够扳回一城。

    王超冲着曹评道:“听听,听听,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曹评笑道:“百姓往往同情弱者。”

    说着,他瞟了眼蓝白旗前面的灯笼,就那么一盏,极其耀眼。

    然而,比赛刚开始不一会儿,曹评就笑不出声来。

    只见两名侍卫马的球员死死盯着曹栋栋,同时加强中场抢断。

    “你们两个鸟人,怎么跟我家的狗一样,不会去盯着别人么?”

    半响过去,曹栋栋球都没有碰到一次,顿时就急眼了。

    黑面小伙嘿嘿道:“衙内家的狗是跑着主人后面么?”

    “你...!”

    说话时,队友已经将球传了过来。

    两个人立刻夹住曹栋栋。

    曹栋栋是拼了命的挣扎,这厮由于常年舞枪弄棒,力量也是非常不错的。

    黑面小伙突然伸脚往后一搂。

    哎哟!

    曹栋栋顿时仰面摔倒,但由于动作比较隐蔽,裁判也没有看到。

    另一名防守员顺势将球截断,然后传给左边锋。

    左边锋一个加速,过掉一人,再度传中。

    冷静后的侍卫马,也意识到边锋的速度和头球是他们的强项。

    只见四个高大的中场和前锋高高跃起,完全取得制空权。

    这一回守门员和立柱真是尽力。

    皮球终于入网。

    场外却一片寂静。

    不懂规则的人纷纷看向边裁。

    越位没有?

    随着主裁往中场一指,以及侍卫马球员的庆祝,观众们才确定终于进球了。

    炸了!

    整个鞠城彻底炸了。

    憋了一个半场的观众,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孝声。

    “曹衙内,老子就是不闭嘴,你能怎样?”

    “你站都站不稳,你踢什么球,还是回去玩婆娘吧!”

    “哈哈!”

    ......

    不少观众冲着曹栋栋就是一顿辱骂。

    曹栋栋哪有心情理会他们,是追着裁判抱怨,直到领到一张黄牌,他才是老实下来。

    然后,场边又是一阵嘲笑声。

    “进了!终于进了!”

    王超拍着桌子,眼角泛着泪光,又冲着曹评挑衅道:“曹警司,你笑啊!你倒是笑啊!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弱者。”

    曹评哼道:“你得意什么,现在才是平局,咱走着瞧。”

    “行,咱们就走着瞧。”王超虽然不懂,但局势还是看得明白,场面上明显侍卫马更占优势。

    事实也是如此。

    之前几次射门,侍卫马还是有些浮躁,他们压力太大了,如今扳平比分,他们踢得更加从容不迫。

    没过多久,侍卫马又卷土重来,又是边锋突破,又是传中......!

    再度头球破门。

    从落后到扳平,再到领先。

    刺激!

    太刺激了!

    观众们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

    要命的是,警署队这边的球员脸上露出沮丧的情绪。

    又没有对方快,又没有对方长得高。

    这怎么踢啊!

    就连曹太后都看出局势已经不利了,道:“两队的实力还是有些差距啊!”

    赵顼也是稍稍点头。

    王超冲着曹评挤眉弄眼。

    曹评哼道:“你们派两个人专门盯着我儿子,算什么本事。”

    曹栋栋是核心,他拿不到球,马小义也拿不到球,就没法进攻啊!

    王超飘向一旁张斐,“张三,麻烦你教教曹警司....规则。”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这当然是被允许的。”

    曹评怒哼一声。

    “哥哥,这么下去不行啊!”

    马小义来到曹栋栋身边,“咱们还是用回三哥的阵型吧。”

    曹栋栋道:“咱们先落后,怎还能选择防守,那可就完了。”

    马小义道:“那怎么办?你根本拿不到球啊!”

    曹栋栋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你别管我,我会想办法摆脱的,到时我直接传球给你,你可得进啊!”

    马小义道:“两个盯着你,你怎么摆脱。”

    曹栋栋激动道:“都说你别管了。”

    踢到这份上,曹栋栋也是急了,因为他知道,一旦输了,他得面对怎样的谩骂。

    马小义点点头道:“只要哥哥能够将球传到我脚下,我一定进。”

    然而,说这是容易,踢起来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曹栋栋不断来回摆脱,终于拿到了球,见对方两面球员又夹了上来,他立刻故技重施,瞬间倒地,来回翻滚。

    然而,这回裁判可没有理会他,球还被人断走了。

    曹栋栋演了半天,连队友们都忙于防守,只能默默爬起来。

    “哈哈...曹衙内,你还想骗人。”

    “真是小丑一个。”

    ......

    观众席嘲讽声又传了过来。

    其实警署这边的阵型已经变了,但是是被迫摆出大巴阵型,没法进攻,只能被压着踢。

    侍卫马这边气势如虹,场边助威声是一浪高过一浪。

    这又给侍卫马的球员提供无尽的动力。

    他们的进攻更是凶勐,几度在对方门前制造险情。

    踢得曹评都已经是双手合十,祈求佛祖保佑了。

    虽然侍卫马没有再进球,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比赛已经濒临尾声。

    曹栋栋已经站在原地,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要己方一得球,他是拼命的来回摆脱,并没有合理的分配自己的体力,导致这体力已经是严重不足了。

    怎么办?

    曹栋栋大口喘着气,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拿到球,传给马小义。

    “衙内!”

    忽听得一声喊。

    但见己方的一名球员好不容易将球拼抢下来,然后直接将球踢了过来。

    因为只有曹栋栋的球技可以突破。

    被包夹也只能传给曹栋栋。

    那两面防守球员立刻夹击过来。

    根本就拿不到球啊!

    曹栋栋突然灵机一动,指着高台上道:“哎哟!官家出来了。”

    官家!

    古代皇帝代表着什么......!

    两名防守球员吓得一惊,偏头看去,哪有什么官家,回过神来,曹栋栋已经接到了球,一脚踢出两丈多远,毕竟前面没啥防守,然后拼命的冲刺。

    “你在干什么?快些拦住他啊!”

    侍卫马的队长疾呼一声。

    这回轮到侍卫马着急了。

    “不会吧!”

    王超紧张地站起身来。

    曹评双手合十,苦苦哀求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一定要进!一定要进!”

    赵顼、曹太后也都纷纷站起身来,来到棚外。

    方才那些对此嗤之以鼻的士大夫们,也急急走出来。

    观众们就更加不用说了,纷纷起身。

    然而曹栋栋的体力毕竟严重流逝,很快,那两名防守球员就追了上来。

    可才刚过中场啊,离禁区还有很远,曹栋栋也没有办法,只能孤注一掷,直接一个大脚,传给前面的马小义,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小马!”

    可是马小义也被一名防守球员贴身跟防,他们练习时候,天天在一块踢,都是知根知底。

    马小义情急之下,突然一个暗肘,打在对方腹部,这小子可是真会武功的,这一肘子可是功力匪浅,差点没有把对方给打吐。

    马小义这才跑出一个空隙来,稳稳将球接下,又是单枪匹马杀向禁区。

    警署的队员都已经不跑了,就远远看着马小义。

    “小义!一定要进啊!”

    马天豪直接跳出观众席,站在场边,为儿子助威。

    右边那名后卫赶紧围过来,之前那名跟防的也追了过来。

    但见马小义高速中一个变向,前面那名防守球员,由于太过紧张,是直挺挺地倒下,剩下的就只有守门员。

    站在棚外的王超也同时跪了。

    全场是鸦雀无声。

    禁区内的马小义抬脚欲射,那守门员立刻扑了过来。

    哪知马小义突然脚下一扣,直接过了那守门员,面对近在迟尺,且空空如也的大门,马小义兀自是一记爆射,直接轰穿对方的球门。

    “啊!小义!进得漂亮!”

    “进了!进了!”

    两个父亲跟个半大的孩子一般,一个在场边,一个在台上,是手舞足蹈。

    “小马!”

    曹栋栋是流着眼泪,张开大嘴,冲了上去,直接将马小义扑到在地,差点没有啃上去。

    其余警署的球员也纷纷扑了过来。

    而侍卫马的球员,个个都是一脸沮丧,那黑面小伙捂着脸,骂道:“那厮真是可恶,竟然用官家来骗我。”

    不少队员突然意识到,他们才是领先的一方,为什么还要大举进攻。

    然而......这就是比赛。

    没有后悔药。

    看到这一幕的张斐,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这可不是我教的。”

    此时,哨声也响起了。

    王超激动道:“怎么结束了,还未分出胜负啊!”

    曹太后也道:“规则上好像是说有加时赛和什么点球。”

    张斐立刻道:“回太后的话,这只是慈善比赛,故此没有加时赛,也没有点球,这个事先就已经说好了。”

    曹评是长松一口气。

    要是再踢加时赛的话,那真是凶多吉少啊!

    赵顼笑道:“平局也不错,已经是非常精彩了,这也是朕迄今一看,看过最精彩的一场比赛。”

第三百三十章 真香

    母庸置疑,赵顼肯定是一名蹴鞠粉丝,要知道这蹴鞠在宫中的流行,是远胜于在坊间,如司马光、王安石等大臣们也都会上两脚,赵顼看过的蹴鞠比赛,可也不少呀。

    然而,这第一场足球比赛,就直接在他心目中上升到第一位。

    这从侧面也说明一点,在赵顼心中,这足球要比蹴鞠更为精彩。

    那大学士张升道:“这足球比赛过程虽不乏精彩之处,但场内场外却充斥着粗言秽语,以及野蛮的动作,不宜大众啊!”

    赵顼瞧他一眼,笑道:“张学士此言差矣,两军对垒,哪能做到彬彬有礼,如张三所言,这竞技比赛,就应该有点血性,如此才会精彩。”

    他之所以对足球赞赏有加,其中也包含着他潜意识中想改变整个社会风气的愿望,因为他渴望对外战争,就还是要有一点血性。

    说者有心,听着是更有意。

    两军对垒?

    士大夫皆是神色一变。

    这个小皇帝果真是要搞事情啊!

    其实自赵顼登基以来,大臣们都对这小皇帝有所防备,因为就宋朝而言,对外用兵,真的是一个非常谨慎的问题,尤其是在澶渊之盟后,许多大臣不太想大动干戈,破坏现状。

    当然,与西夏的战争又是另外一回事。

    始作俑者张斐则是站在一旁,观察大臣们的脸色,其实他也能理解,打仗这种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确实要慎重考虑,尤其是跟辽国打,一旦前线输了,下一步可能就是汴京保卫战,因为中间是完全无险可守的,这风险太大。

    关键目前来说,张斐认为时间是在宋朝这边的。

    曹太后对自己的孙子自然是了如指掌,一看这小子似乎有点飘,赶忙道:“哎哟!这一场比赛看下来,真是够累的。”

    赵顼一怔,心知曹太后的用意,但他那么说,其实也是为了给大臣打预防针,躬身道:“大娘娘,孙儿这就送你回去休息。”

    曹太后点点头。

    一干大臣赶紧起身恭送。

    如此才终结这个话题。

    赵顼一边搀扶着曹太后往外走去,一边问道:“大娘娘觉得这比赛如何?”

    曹太后见孙儿意犹未尽,也就附和他:“与蹴鞠相比,确实是别有一番趣味,就是看着怪累人的。呵呵。”

    这话也并非全是附和,她却是从中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和紧张感。

    蹴鞠比赛其实更相似排球,但又缺乏排球的扣杀,到底风流眼是在头顶上面的,没法用狠劲,只有用巧劲,这使得整个比赛都缺乏攻击性。想象一下,排球运动员,在自己半场,各种花式,最终就只是将球传到对面去。

    最多也就是进洞那一刻,让人稍稍紧张一下。

    虽然赏心悦目,但...但始终无法达到真正gaochao。

    故此看蹴鞠比赛就不可能像看足球比赛这般刺激。

    这一点,从观众们的情绪也可以看出来。

    平局!

    竟然还有平局?

    如这种刺激的比赛,要不分出一个胜负,你确定你们还能走出赛场吗?

    而且大多数观众都是支持侍卫马的,他们看到侍卫马球员的沮丧,以及警署球员的欢乐,那就跟吃了大便一般难受。

    故此观众们是不约而同得发出震耳欲聋的嘘声,叫骂声。

    强烈要求加时赛。

    然并卵,早在报纸上介绍加时赛和点球的同时,就已经说明,此次慈善比赛,将不包括点球和加时赛。

    在一众嘘声中,警署球员门是勾肩搭背,欢乐的离开了球场,相互商量着今晚上哪潇洒,吃点海参什么的,补充一下体能。

    毕竟他们队里有曹栋栋和马小义这两个土豪!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而侍卫马的球员则是沮丧地迟迟无法离开,就是那么小半炷香的工夫,他们失去了丰厚的奖金。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避免被对方打反击的。

    天堂和地狱是如此的相近。

    “张三!”

    赵顼、曹太后和一干士大夫走后,王超突然一个闪现,来到张斐面前,双目瞪如铜铃。

    曹评不遑多让,一个追闪拦在中间,“马帅,你不会输不起吧?”

    王超突然神色一变,呵呵笑道:“咱又没输,你没瞧见是平局么,让让,我要跟张三商量一下,组建队伍和租借场地的事宜。”

    这激情只是一时的,金钱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有金钱,就可以变着法玩激情。

    如今张斐在王超眼中,那就是一个香饽饽,怎舍得打骂,哄都来不及啊!

    三衙是花费最大的部门,同时又是缺钱最大部门,平时都是想尽一切办法捞外快。

    毕竟几十万禁军,可得极其慎重。

    曹评与张斐对视一眼,旋即笑道:“那咱们就坐下来详谈一番。”

    “详谈!详谈!”

    王超乐得是嘴都合不拢了。

    ......

    随着球员们的相继离去,观众们也知道是加赛无望,个个都是意犹未尽,相互抱怨着离开了鞠城。

    这真是痛苦并着快乐。

    “虽然这平局令人不爽,但不得不说,这足球比赛可真是比那蹴鞠比赛要精彩多了。”

    “谁说的。”

    “你嗓子怎么了?”

    “是呀!我嗓子怎么哑了。”

    “你看蹴鞠比赛时,可没有将嗓子喊哑过。”

    ......

    “真是岂有此理,那张三耍诈,这要是踢下去的话,侍卫马一定赢。”

    “在规定的时辰内都赢不了,那就是赢不了,你说那些有甚么用。”

    “你是疯了吧?你竟然支持警署队?”

    “我只是就事论事,谈不上支持谁。”

    “你可别忘了,咱们可都是下注侍卫马赢得,如今是平局,侍卫马让半球,咱们是输得精光啊!”

    “对呀!我的钱...哎哟喂...假赛,这一定假赛,不行,我们得去找他们要个说法,要是踢加时赛,侍卫马一定赢得。”

    ......

    然而,还有那么一批人呆呆坐着场内。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方才发生了什么?

    陈懋迁、樊颙等一干主要捐助人,是面面相觑,脸上尽是茫然。

    如今他们的嗓子已经喊得快要说不出话了,而那马天豪更是凭借着亲友团关系,跟着曹栋栋、马小义蹭庆功宴去了。

    说好的不好看呢?

    怎么会这样?

    这个状况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也看过练习赛,但感觉与这比赛就是两回事。

    让人激情澎湃,这是蹴鞠比赛所不能给的。

    过得半响,陈懋迁缓缓转过头去,扯着那嘶哑的嗓子,“樊老弟,这...这买卖可...可不能让张三给抢了去啊!”

    樊颙点点头道:“不错!他要独占这买卖,是绝不可能的,如今花的可是咱们慈善机构的钱啊!”

    事到如今,他们也知道,这足球比赛绝对值得投入,毕竟这是他们的切身体会。

    “对了!张三!张三在哪?”

    他们纷纷举目四顾,开始了满世界的找张斐。

    而张斐此时正坐在上面的棚子内与曹评、王超等一干三衙将官商量足球联盟一事。

    “马帅,其实租借校场,是有讲究的,要是做得好。三衙所得利润,还不仅仅只有租借费。”

    “此话怎讲?”

    马帅眼中放光,急急问道。

    张斐笑道:“还有这店铺门面费,这甚至可能会成为大头。”

    “店铺门面费?”王超听得是满心疑惑,这校场没有店铺啊!

    张斐点点头,头往外面一扬,“马帅认为这些观众会立刻回家睡觉吗?”

    王超顿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张斐道:“故此三衙可以尽量给我们提供一些比较偏僻的校场,如果是在这里的话,鞠城外的酒楼林立,这杯羹不可能轮到咱们,但如果是在偏僻的地方,三衙就可以在球场外面建设一些店铺,出租给商人。”

    这门票卖多少钱?

    王超其实没有什么头绪,但要是店铺租赁,他可是知道的,这钱可真是不少,呵呵道:“明白!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张斐又道:“到时我们会这部分抽取大概三成的利润。”

    王超神色又是一变,“你们凭什么从中抽取利润?”

    张斐回答道:“因为我们可以决定在哪里进行比赛。”

    “.......!”

    王超紧锁眉头,“你们在乎这点钱吗?”

    张斐道:“这钱多半也是用于奖励各支队伍的,还有场地的维修,以及比赛用球的购买。等等。这钱到时还是会用在你们身上。”

    这事聊起来,可就非常复杂了。

    王超一时都消化不了,复杂利益关系,他完全理不清楚,但是他听明白一点,慈善机构将主导整个比赛。

    当下他们也只是聊了一个大概,具体还得详谈。

    ......

    警署队员们已经出去浪了。

    而侍卫马的球员却还在坐在休息室,坐立不安,稍微严重一点的说,他们就是在等候发落。

    毕竟之前王超已经将狠话发出来了,如今踢成平局,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

    等了许久,王超才打着酒嗝,姗姗来迟。

    “马...帅?”

    一众球员都不敢直视王超。

    “嗝...。”

    王超一个酒嗝,迷离的目光一扫,“大家踢得不错,没有丢我们侍卫马的脸,虽然是平局,但是观众们都知道,咱们的实力更强。待会去找一个好一点酒楼,好好庆祝一番,奖金也不会少你们的。”

    那些球员听罢,不禁是喜出望外。

    这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赶忙抱拳,连连道谢。

    “哈哈!”

    王超开心地笑道:“这算得了什么,将来这奖金只会越来越多。”

    这群球员如今可都是他的摇钱树,怎能不好生对待。

    ......

    “三哥,你回来,方才咱家来了许多客人。”

    牛北庆一双大眼珠子往里面瞟了瞟。

    “许多客人?”

    张斐微微一愣。

    牛北庆点点头道:“就是陈员外他们。”

    “这一群奸商!”

    张斐骂得一句,然后装成一脸疲惫的走了进去。

    “三郎回来了!”

    “三郎,方才那场比赛可真是精彩,令人叹为观止。”

    “这绝对是我人生中见过最为精彩的一场比赛。”

    “对对对,我至今都还意犹未尽。”

    “可惜就是未能分出一个胜负,稍稍令人感到有些遗憾。”

    “没事,没事。这遗憾迟早会弥补的,毕竟咱们又不是只比这一场比赛。三郎,你说对么?”

    ......

    陈懋迁、樊颙等人将张斐团团围住,是一顿彩虹屁,连绵不绝。

    张斐却是疲惫尽显,连吱一声都没有,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来到主人椅前坐下,旁边的李四,立刻给三哥倒上一杯茶。

    大家一看这马屁拍着毫无反馈,声音不禁也越来越小,最终个个是一脸尴尬站在一旁。

    张斐将茶杯一放,瞅着一旁站着的富豪们,纳闷道:“各位员外,你们站着作甚,坐啊。请坐,请坐。”

    “多...多谢!”

    众人依言坐了下来,但神情还是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谁让他们之前那么嚣张,是各种抵触足球,如今个个脸肿的不行啊!

    但是商人有一点好,就在金钱面前,完全不要面子。

    张斐见也差不多了,突然神色一变,呵呵笑道:“你们千万别内疚,其实这场比赛就是踢给你们看的,大家投这么多钱出来做慈善,谁也不想白白浪费,如果光凭我一张嘴,就让你们答应投这么多钱进来,相信你们的生意也做不了这么大。”

    樊颙听得是长松一口气,“哎哟!三郎,你不知道,你方才的表情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张斐呵呵两声:“怎么?怕我一个人单干,不分一杯羹给你们。”

    樊颙讪笑不语。

    陈懋迁赶忙开口,“哪能呀,三郎可是菩萨心肠,弄这足球比赛,为的也是慈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其实我们也都是为慈善机构好,我们还是很相信三郎的。”

    “陈兄言之有理,我们组建理事会,那也是依照三郎你的契约组建的,没有别的意思。”

    ......

    大家开始找各种理由来为自己已经发肿的脸解释。

    在买卖上,张斐还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商人嘛,当然还是要以和为贵,他其实也离不开这些富豪们,又道:“那你们现在是否同意,投钱到这足球比赛上面。”

    “当然同......!”

    这个“意”还未出口,樊颙又转口道:“不知三郎打算投多少钱进去?”

    张斐道:“我打算先用五百顷土地从马家贷款出十万贯来。”

    “十万贯?”

    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利益输送

    这东京的田地,如今的均价大概是在三四贯左右,但是拿去抵押的话,基本上都是要折半算的,也就是一两贯钱,这是行规,就是再与马家关系好,也不可能破这例的。

    一顷土地是一百亩,以两贯来算的话,一顷土地就是两百贯,五百顷差不多也就贷款十万贯出来。

    但这几乎是慈善机构一半的家当。

    虽然之前张斐已经跟他们说过,要抵押土地套取现金,账目上没有这么多钱,如果等着每年粮食丰收,这黄花菜都凉了。

    但是没有人想到,张斐出手这么狠。

    直接就是十万贯起步。

    这个数目,令大家又心生胆怯,虽然这足球前景的确可观,但是值不值得投入这么多钱进去。

    大家纷纷瞅了瞅陈懋迁和樊颙,暗示他们,你们关系好,你们来说。

    “三郎,这比赛要不了这么多钱吧?”陈懋迁试探性地问道。

    张斐道:“要组建足球比赛,奖金是重要的,明年我打算拿出一万贯来做奖金,吸引他们组建球队来参赛。再加上场地租借费用,以及比赛用球,人工费用,我大概算了算,可能需要差不多两万贯。”

    “一万贯的奖金?这也太多了一点。”

    “别说一万贯,就是一千贯都会有人来争的,今年齐云社拿到的奖金也就是六百来贯,都从未超过一千贯。”

    ......

    到底这只是一项娱乐,又不是酒、粮食,这些人们离不开的消费品。

    张斐解释道:“不是说谁赢了,谁就得一万贯,这是奖励所有队伍的,每支参赛队伍都能够拿到一些费用的,同时里面还包括一些比赛支出,而第一名就只得两千贯。”

    《只得》?

    你这个“只得”,用得可真是霸气啊!

    大家都有些无语了。

    张斐只能继续解释道:“这只是刚刚开始,咱们得拿点噱头出来,如果无利可图,我们就无法吸引更多参赛队伍,等到我们组建完足球联赛后,奖金的话,我们到时会再根据所得利润做安排。”

    樊颙立刻道:“可是三郎,俗话说得好,由奢入俭难,一开始奖金定这么高,将来想减就难了。”

    张斐笑道:“首先,无论奢俭,到时他们是别无选择,我们是占据主动权。其次,我估计也不需要减多少,这其中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那木材商人周延就道:“这足球比赛能够赚这么多钱吗?算一场比赛有一千个人看,利润也就那么回事,估计还不够还利息的。”

    其余人纷纷点头。

    贷款还得还利息啊!

    十万贯的利息,可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门票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利润。”

    张斐笑道:“你们不要忘记,之前我说我们贷款十万贯,但是在比赛方面,我们只用两万贯。其余八万贯则是用来投入到足球周边的行业,当然,这里面还包括活字制作作坊,以及车马租赁。”

    “足球周边的行业?”

    “不错!”

    张斐点点头道:“比如说球的制造,比如说服饰,比如说球鞋,等等。”

    “这些又能赚多少钱?”陈懋迁不解道。

    张斐道:“一旦足球盛行,这些商品必将大卖,成为我们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投入,那就是赌球。”

    “赌球?”

    “你们不知道洪家赌坊针对这场比赛开庄下注么?”

    “当然知道。难道这是三郎你......!”

    “错,不是我,而是慈善机构投入的钱,这一场比赛,我们估计能赚个一两千贯吧。”

    一两千贯?

    这等于将奖金给赚了回来啊!

    这玩意确实是吸金利器啊!

    有这个兜底,那...那倒是可以玩大一点。

    樊颙突然咳得一声,小声提醒道:“三郎,你这买卖虽然是好,但...但是得低调一点,不能光明正大的干。”

    张斐问道:“为何?”

    陈懋迁急道:“这还用说么,咱们到底是打着慈善的旗号...不是的,我是说,咱们到底是在做慈善,却将这慈善的钱用于赌博上面,这会有损咱们的名誉。”

    说着,他又补充一句,“当然,我是支持的,只不过我认为得低调一点。”

    张斐却道:“这不可能瞒得住,也无法低调。”

    “此话怎讲?”

    “很简单,我们的账目是完全公开的,官府时不时就会派人来抽查,这怎么瞒得住。不过...。”

    张斐一笑,又道:“你们也放心,这慈善赌博是慈善,而不是赌博,你们想想看,这赌博赢来的钱,也是用去做慈善的,又不是谁拿去享受,他们要对此不满,他们倒是拿点钱出来捐赠啊!”

    如果真的拿去做慈善,这个确实不怕他人饶舌。

    但问题在于,大家心里不是想做慈善啊!

    “全部都拿去做慈善......吗?”

    纸铺商人黄灿小声言道。

    大家纷纷瞄向张斐。

    一群蠢货,这话能明着说吗?张斐却当没有听见,“对了!我的事务实在是太忙了一点,故此我打算让樊大郎来协助我,诸位没有问题吧?”

    樊颙立刻道:“当然没有问题。”

    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

    你儿子,你当然没有问题啊!

    张斐又道:“这足球比赛可不是一门简单的买卖,需要充足的人手,管理很多事情,这招人方面就交给各位了。”

    对呀!当初说好的,这工资可是主要的利益输送啊!

    大家齐齐点头。

    这回大家都没有问题了。

    一碗水可得端平。

    张斐道:“但是我也有言在先,能力决定一切,毕竟这慈善机构关乎每一个人的...爱心,要是能力不足,甚至连累我们赔钱的,也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是是是,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其实张斐不这么说,他们也会相互监督的,毕竟这是大家的钱。

    张斐又向樊颙道:“樊员外,我觉得看球不喝酒,等于没看球,我希望你们白矾楼能够酿出一种便于看球时喝的酒。”

    看球喝酒?这主意倒是不错啊!樊颙先是眼中一亮,但旋即皱眉道:“看球不可能前面还摆放着一桌菜,没有下酒菜,这酒喝着也无趣啊!”

    张斐笑道:“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但如果能够酿造出来,我相信一定会大卖的。”

    樊颙直点头道:“行行行,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张斐点点头,又向都快要流口水的陈懋迁道:“陈员外。”

    “在!”

    陈懋迁差点没有来个立正。

    张斐道:“我们到时可能需要很多店铺,贩卖与足球有关的制作品,所以,店铺方面的事宜,就委托你们了。”

    陈懋迁点头道:“没问题。”

    张斐又道:“到时还有皮革,绸布,等等,到时咱们在具体讨论讨论。”

    富商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懂了!

    全都懂了!

    这肉到底是烂在锅内。

    那就无所谓啦!

    这么一看的话,足球比赛值得一弄,要不搞大一点,这利益怎么输送啊!

    若是就弄一个活字印刷作坊,这利益输送太明显了一点,只要朝廷不傻,那绝对看得出,而这足球比赛,利益是非常复杂的结构,这里面有着大量的操作空间。

    他们其实对于慈善机构的预期是比较低的,主要就是避税,能不能赚钱,这个他们还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张斐道:“大家还有意见吗?”

    一众富商纷纷摇头。

    张斐又道:“那行,到时让樊大郎去跟马家谈判,看看这借贷该如何操作。”

    “这要是利息太高,咱们可不能要。”

    虽然肉是烂在锅里,但是大家还希望自己能够多分一点。

    马家简直就是躺着赚,这利息要还是太高,那就过分了一点。

    谈及完这利益输送的问题,这些捐助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们都走啦!”

    这些富商刚走不久,许止倩就挽着高文茵入得厅堂来。

    张斐故作诧异道:“止倩,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足球比赛挺无聊得,把你给闷坏了。”

    高文茵抿唇,浅浅一笑。

    许止倩笑吟吟道:“我闷坏了不重要,重要是大家爱看就行。”

    张斐鄙夷道:“你之前的态度呢?”

    “我的态度也从未改变啊。”许止倩双峰一挺:“我的态度就是担心你失败,希望你成功,你的足球比赛能够成功,我开心还来不及。”

    张斐一翻白眼,“你这就玩赖了。”

    高文茵小声帮腔道:“三郎,许娘子确实也是关心你。”

    “就是。”

    许止倩道:“而且当初可不止我一个人,认为你这足球不会成功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那些人跟着了魔似的,就连我的姐妹都是如此,你知道原因么?”

    方才这个问题可是一直困扰着她。

    那些观众,包括她的姐妹都太疯狂了。

    张斐反问道:“你没有着魔吗?”

    “没有!”许止倩轻轻摇头。

    张斐愣了下,问道:“你当时有在看比赛吗?”

    许止倩眼波流转:“我在关注大家的反应。”

    “原来如此。”

    张斐笑道:“下回你认真去看比赛,最好是有支持的队伍,你就能够体会到其中的魔力。”

    “是吗?”许止倩如今可没有底气再去质疑张斐,又问道:“你们已经商定投钱到这足球比赛里面了吗?”

    张斐点点头。

    “那你们打算投多少钱?”

    “十万贯。”

    “十万贯?”

    高文茵惊呼一声。

    许止倩惊呆了,“这...这么多?”

    张斐笑道:“如果连十万贯都容不下,那我也就不会选择弄这足球比赛了。”

    许止倩又有些担忧了。

    这简直就是孤注一掷啊!

    然而,现实却告诉许止倩,足球绝对值得期待。

    这足球比赛的火爆很快就从鞠城延伸到坊间,毕竟今日去看比赛的可不只是什么达官显贵,各个阶层的人都有。

    故此,今夜各大酒楼,茶肆酒馆,全都是在议论这足球比赛。

    包括白矾楼,樊颙全看在眼里,也赶紧让人,想办法酿造出一种适合看足球的酒来。

    但他们倒不是在议论这蹴鞠好,还是足球好,而是在议论当时侍卫马输得多么可惜,那曹栋栋又是多么无耻,并且疯狂地吐槽那裁判,以及那平局制度。

    这令那些不屑一顾的纨绔子弟,很是纳闷,这足球比赛,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要说好吧?

    人人都在骂,真就没有一个人在夸的,谈及这比赛,人人都是一肚子怨气。

    可要说不好吧?

    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这足球比赛,什么任意球,角球,越位。

    还有人将在布上给大家模拟何为越位,以及当时双方的阵型,同样的,大家对此也是争论不休。

    然而,相比起坊间的火热,朝中议论足球比赛的官员倒是非常少,毕竟王安石变法已经开始,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思并不在这娱乐上面。

    尤其是在这场比赛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小插曲,就是王安石、司马光正式向皇帝举荐张斐。

    而且,当时大家也都看得非常明白,二人都想将张斐争夺到自己这边来。

    这二人可是代表着革新派和保守派。

    王安石那边的人倒是不觉意外,因为在很多人看来,张斐就是王安石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令保守派成员感到非常意外。

    其中就包括协助司马光司法改革的两大助手,刘述和齐恢。

    “司马学士,那张三之才,我倒也不否认,但他显然是支持王介甫的,咱们又何必去白费功夫。”

    刘述很是困惑地问道。

    他和齐恢上回倒是没有被贬黜,原因就在于司马光认为检察院当时缺乏帮手,而他们两个是刑部和审刑院的官员,本来就是律法官员,苏轼找他们商量,这是情有可原的。

    司马光道:“张三曾几番支持过王安石不假,但是你们也不要忘记,他也曾帮助过我几回。”

    齐恢马上道:“可见这小子是狡猾得很,两边讨好,是不值得信任。”

    在革新与保守之间,张斐确实没有明确表态过,但从他的一些行为来看,显然是更倾向于变法。

    主要就是那场祖宗之法的官司,以前的祖宗之法,是捍卫祖宗定下的制度,而在那场官司后,张斐给祖宗之法注入变法基因,论点就是革除弊政,如果不变法,肯定就无法革除弊政。

    相对而言,保守派并不是那么信任张斐。

    司马光道:“但是有一点,他是从未变过。”

    “哪一点?”

    “就是在捍卫律法一事上面。”司马光扫视他们一眼,“在这一点上,他甚至做得比你们都要好。”

    二人顿时羞愧不语。

    这个确实是没得辩,虽然张斐总是赢,但他始终是基于律法去赢得胜利的,而不是弄什么歪门邪道,赢得是光明正大。

    倒是他们,时常将律法抛之脑后,妄图以权势压住张斐。

    毕竟如今是有着官尊民卑的传统,张斐到底是一个屁民,有些话出自张斐之口,就是不应该的,这是在挑战官老爷的权威。

    而且,话又说回来,他张斐无权无势,也只能依靠律法。

    在一个本就不公平的制度下,去强调公平,听着总是有些奇怪。

    司马光又道:“而上回检察院一桉,我们就是输在这一点上,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捍卫律法,我们又凭什么去监督制置二府条例司。

    张斐的才能,以及其对司法的见解,是能够弥补我们的不足。如果张斐愿意帮助我们完成司法改革,那将会是如虎添翼。”

    说着,司马光见这二人还是有些疑虑,于是又补充道:“如果张三真的完全投靠王介甫,那么他将能够为王安石提供规避律法监督的手段,这对于我们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此话一出,刘述、齐恢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张斐是否加入他们,其实他们并不是那么看重,但是他们真的忌惮张斐加入王安石那边,目前他们的布局是在地方上,唯一能够阻止新政的,就只有司法。

    那么张斐确实比较关键。

    这此消彼长,伤害翻倍啊!

    刘述问道:“司马学士有办法令他辅助我们完成司法改革吗?”

    司马光自信地点点头:“他去制置二府条例司,所能发挥的作用是极其有限的,但是若加入我们,他将能够大展拳脚。但是你们也得放下对张三的成见,别成天想着给他教训。”

    刘述不禁自嘲地笑道:“还给他教训,他不给咱们教训,咱们就得烧高香,得罪他的,好像没有一个是好下场。”

    这回谷济也废了。

    在朝廷命官中,这都已经是第三个受害者了。

    哪怕是司马光不说,也不会再有人傻到为了一丁点小事去找张斐麻烦。

    当然,如果将来张斐参与到朝政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司马光长叹一声:“其实如王文善、王鸿、谷济等人,他们并非是输给张斐,而是自找苦吃,他们老是想着以权势压人,甚至都不惜违法,违规,再加上他们平时并不洁身自好,故而才被张三反戈一击,其实与张三有矛盾的人,远不止他们三人,为何其他人无事,你们也得从中吸取教训啊!”

    刘述、齐恢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三人基本都是一屁股屎,只要权势压不住张斐,他们将会很被动,因为张斐就一个政治素人,除了地位卑微,基本上没有什么被攻击的点,而地位的话,他又有许遵、王安石、司马光撑着。

    在司马光的建议下,这保守派内部也达成一致意见,就是尽量去争取张斐,但主要目的却是,不希望张斐加入王安石阵营。

    随着革新派、保守派的争夺,使得身在坊间的张斐,赢来了一个相对不错的外部环境。

    只要他不表态,那么双方都不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可以专心开始自己的商业布局。

    比赛后的第三日,新闻报就发表文章,庆祖慈善大赛的圆满结束。

    所捐之前,一文不少。

    双方各进两球,共四球,慈善机构将会拿出四百贯来捐助百姓过冬物资,并且稍后还会公布所捐助的名单,方便大家去督查。

    此番举动倒是令不少人对慈善机构有所改观。

    这好像是真的要做慈善。

    同时,再拿出一千贯,分别捐助给警署用于研发警察的装备,以及捐助给侍卫马,用于修建校场。

    这两日大家都还在议论这事了,之前讲明,胜者将得一千贯,而如今是平局,这钱会不会不捐了。

    完全是有可能的。

    但是慈善机构还是拿出一千贯。

    这也令不少人竖起大拇指。

    是条汉子。

    但这只是开胃菜,慈善机构正式命名为此事大宋慈善基金,总部设于白矾楼,将会拿出一万贯来作为奖金,以及举办足球联赛。

    一万贯?

    这绝对打破奖金记录啊!

    进士第一,也拿不到这么多奖励啊!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展拳脚

    去TMD信仰和爱好。

    在这一期新闻报发布不久,东京十八社中的六社,就立刻转向足球联赛。

    有一说一。

    这六社在蹴鞠比赛中,其实常年垫底,看不到出头之日。

    因为这蹴鞠比赛是纯技巧运动,天赋要求极高,但也非常单一,在比赛中,运气成分占比是很低的,导致齐云社是常年垄断第一。

    不像足球那样,有极大爆冷的几率,而对于天赋的要求,也是比较广泛的,跑得快、灵活、脚下功夫,这些天赋都可以在足球场上发光发热。

    受众是要大得多。

    而且话说回来,陪太子读书,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这常年垫底的六社,每年所得利润,是非常有限的,近乎于施舍。

    而不像足球联赛,即便是垫底,也能够拿到丰厚的利润。

    首先,联赛会根据你的名次,拿出部分钱给你补贴,其次,你每踢一场比赛,输了也能拿走百分之二十门票钱,赢者拿百分之五十,剩余三十上交联赛。

    补贴不少,但赢了更多。

    就还是要激励他们变强。

    然而,除这六社之外,还有很多蹴鞠社也在考虑转型。

    毕竟宋朝是商业社会,蹴鞠社背后也是有老板的,人家也是为了赚钱,如今看来,显然是足球那边奖励更丰厚。

    他们唯一犹豫的原因,也仅仅在于,蹴鞠比赛存在许久,比较稳定,足球比赛才只比过一场,究竟能否长久下去,这是个问题。

    但这令蹴鞠社联盟,感到极大的恐慌。

    蹴鞠社是可以转型的,但是他们是转不了了,要是蹴鞠社都转去足球联赛,那他们就彻底完了呀!

    但是这些人可也不是傻子,蹴鞠社每年的奖金,可都是依靠他们的去拉的。

    他们主动散播蹴鞠要完,以及张斐阴谋消灭蹴鞠的言论。

    不得不说,这一招非常好使,此番言论立刻引发了广大的争论,毕竟这蹴鞠可是北宋第一运动。

    而且,广大的士大夫群体,充斥着大量的蹴鞠爱好者,让他们去踢足球,不死也得残废,关键对方又是张三。

    虽然如今革新派和保守派在争夺张三。

    但那只是限于政治争斗,并不代表阶级问题和商业竞争。

    于是许多士大夫纷纷表示筹资支助蹴鞠联盟。

    这使得许多蹴鞠社又改变主意,毕竟玩蹴鞠这么多年,这里是舒适区,跑到足球那边去,充满着不确定性。

    张斐对此没有任何回应,他认为这不需要回应,他也没有想过消灭蹴鞠,关键还是在于观众喜欢看什么比赛。

    而且他目前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足球联赛都还得往后稍稍。

    今日张斐与大宋慈善基金的主要捐赠人来到外城城西的活字作坊。

    “这么大!”

    “这里看着像似一个庄园,不像似作坊。”

    “这么大的作坊,可还真是第一回见。”

    “三郎,你这作坊到底有多大?”

    ......

    张斐笑道:“也不是很大,占地才五亩,共有十个大院,七座炉灶。”

    这古代的作坊,都是基于家庭模式,也就是一个个院子,哪怕是商业作坊,还是维持着家庭的生产模式,正版书铺就是如此,张斐对此并没有做到什么改变,非得去弄一个大厂房,因为这里面涉及到许多卫生、火情隐患的问题。

    就还是以院子为单位,来划分生产区域。

    其实这作坊都不是他来设计的,而是白班和洪中两位老师傅根据活字的制作模式设计的。

    此时已经开始营业。

    关键活字制作作坊,真的是筹备很久很久了。

    樊颙问道:“租金多少?”

    张斐直接看向陈懋迁。

    陈懋迁道:“每月二十贯。”

    “这倒是不贵啊!”

    “是呀!这里虽然比较偏僻,但到底这块地不小。真是值!”

    “这里本是一个仓库,后来这户人家将仓库搬去城外,故而给腾了出来,要建房子出租的话,这周边的房价最高也就在一贯钱作用,这建房还得需要不小的成本,索性就一块租给我们。”

    “这房子都是咱们建的?”

    “多半是的,也有些房屋仓库改出来的。”

    “咱们花了钱,到时这地主收回去,可如何是好?”

    “这你们放心,十年之内,他若收回,必须补贴咱们建房的费用。”

    陈懋迁说着,又指向张斐道:“这个条件是三郎定得。”

    张斐呵呵笑道:“十年之内要还赚不回这点钱,那这买卖做着也没有意思。”

    木材商人周延道:“咱们需要这么大的作坊吗?这活字能赚这么多钱吗?”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对此表示怀疑。

    张斐笑道:“最近三日我们就已经收到约莫两千贯的订单。”

    “......?”

    “多...多少?”

    “差不多两千贯。”

    大家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他。

    似乎有些怀疑人生。

    那纸铺商人黄灿道:“各位有所不知,咱这活字作坊开门营业的第一天,官府那边就已经收到五十家报铺的申请。其中有二十一家已经批准了下来。”

    “怎么一下冒出这么多来?”

    “其实许多人早就想印报,就一直在等这个活字作坊。”

    “听说这些报铺的东主,多半还都是咱东京的士大夫。”

    ......

    如今这报纸的威力,大家都是深有体会,而且他们也都明白,未来谁控制报纸,谁就将控制舆论,而舆论是士大夫非常看重的。

    虽然正版书铺是来者不拒,只要你们愿意花钱,你骂张斐都行。

    但是几乎人人都有一个共识,就是绝不能让正版书铺去垄断报纸。

    今日他可以答应,明日他也可以不答应啊!

    然而,他们就只是想印报,可不想再找一批工匠来凋刻活字,这是很不划算的,因为凋刻完后,还不能将工匠赶走,要知道这泥活字可是有寿命的,坏了的话,到时又得请人来凋刻,关键这人还不好请。

    由于之前正版书铺大规模招人,导致这种手艺的工匠,工资是蹭蹭地往上涨。

    可一直养着,也不划算。

    正好,他们听说张斐要做活字作坊。

    直接买现成的,这可是最为划算的。

    尤其是这活字作坊还是慈善机构控制的,许多士大夫也是捐赠人。

    他们就不怕张斐垄断。

    张斐也向一众人解释道:“我们作坊成版卖的话,一个活字的价格是十文钱,常用字,一版是两千个字,一版就是二十贯钱,单买的话,一个字就是十五文钱。

    一般来说,一个书铺,至少至少要买两版,甚至于三版,才能够快速地印报,各位应该都知道,当今的报纸就是要快。

    同时他们还要购买一些不是不太常用的字,但也并非是生僻字,故此算下来,一家报铺在活字方面投入,至少要花费五十贯钱。”

    “一家五十贯,也得有四十家书铺,收入才能够达到两千贯。”

    “五十贯只是活字的最低成本,有一家就订了全套活字,共十版,还有辅助材料,比如说粘合剂,又比如说排版盘。”

    “排版盘是什么?”

    “各位请跟我来。”

    张斐带着他们入得一个小院,但见里面的工匠正在制作一个个大轮盘,轮盘上有着一个个小方格,一看就知道是储备活字的。

    张斐笑道:“诸位可有看出一些门道来?”

    纸铺商人黄灿道:“偏旁?”

    张斐呵呵道:“黄员外不亏是卖文房四宝的,一眼看出这门道来。”

    黄灿指着轮盘上的标识,道:“上面都刻着的。”

    众人凝目看去,这才发现轮盘最上方,刻着各种偏旁部首。

    张斐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这轮盘是以偏旁来分类,以笔画来分格,便于排版人员查找,由于这能减少不少人力,故此那些报铺也都购买了这轮盘。”

    这其实就是引入字典的寻字法,然后用轮盘转动的方式,便于拿取。

    黄灿突然又道:“这好像是司马学士的字?”

    张斐耸耸肩道:“不错,司马学士有一版,王学士也有一版。”

    樊颙道:“请他们来写,一定不便宜吧?”

    张斐叹道:“由于我与他们的关系不错,倒是没有好意思要他们的钱。”

    “......?”

    “什...什么?”樊颙震惊道:“你还得问他们要钱?”

    “当然啊!”

    张斐道:“难道你们认为我还应该给他们钱吗?”

    “嗯。”

    众人是齐刷刷地点头。

    “你们在想什么?”

    张斐道:“对于一个文人而言,如果天下报纸都是用他们的文字,这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声望,我不问他们要钱,就已经算是厚道了,他们还问我要钱?我们告诉你们,这还只是暂时的,毕竟他们的书法也就那样,先将就着用着,将来我们还会用上更好的字。”

    王安石、司马光的字,你还将就着用。

    霸道!

    实在是太霸道了!

    我们喜欢!

    但事实还真就是如此,张斐当时只是跟他们提了一嘴,他们立刻就答应下来。

    翻开报纸,全是自己的字。

    这感觉多爽。

    其实他们写的也不错,但这可是北宋黄金时期。

    大书法家比比皆是,如苏轼,米芾,蔡襄,黄庭坚,将来这活字肯定也是要按照谁的字来算钱的,到时候王安石、司马光可能就是廉价的代表。

    没有办法。

    人比人气死人啊!

    接下来,张斐又带着他们在里面逛了一圈。

    基本上所有活字印刷的工具,这里都提供贩卖,这些也都是利润。

    甚至还包括凋版的制作。

    但对于那些士大夫而言,花不到一百贯,请上几个排版工匠,就能够印刷报纸,绝对是太划算了。

    毕竟内容方面,他们自己就是行家。

    而且,活字印刷术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泥活字是比较容易坏的,如果只坏一个,制作成本就非常高,但这里是随时可以买到的,一个才十五文钱。

    非常省心。

    惊喜!

    这给捐助人带来极大的惊喜!

    毕竟他的预期太低,如今一看,似乎还能够赚不少钱。

    大大的惊喜啊!

    第二日,他们又满怀期待地出城视察大宋慈善基金投资的第二个重要项目,就是车马租赁。

    这也是要出城的原因,因为这个总部没法设在城内,毕竟要大规模饲养马驴,城内那点地肯定是不够的。

    正好曹评直接捐了个小牧场给慈善机构,地点位于城西。

    张斐就拿来作为车马租赁总部。

    曹评家的这个小牧场很有意思,这里本来是一个大牧场,而且是属于朝廷的,但是后来牧场全部被达官显贵,甚至于百姓给侵占了,或者说花钱买下,变成耕地。

    曹家也弄了一块,只不过这曹家是将门世家,就希望留下这个小牧场,给自己养一些马,可关键周边全是耕地,这马就没放了,放着放着就放到人家田里去了。

    出了很多事故。

    都快成为曹家的一块心病。

    关键,这牧场还在慢慢变小。

    曹家本是打算也将这牧场变成耕地,正好遇到这慈善机构,于是就将这牧场捐给慈善机构,是耕是牧都行。

    由此可见,其实宋朝现有的领土,也真不是说没有养马的地方。

    在建国之初,开封以西本就有一个超级大马场,牧马监至今都还设在那里的,山西、湖北等等许多州县也都有地方养马,也可以养出比较优质的马匹。

    可为什么说宋朝没有地方养马。

    原因在于这牧场都被拿去变成耕地。

    没有办法,人要吃饭,在领土无法扩张的情况,只能将牧场转化为耕地。

    而且从财政角度来看,耕地确实比牧场更加能够产生经济效应。

    朝廷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了!”

    张斐望向西边,笑道。

    众人立刻转头看去。

    但见一辆非常气派的四轮双乘马车缓缓往这边驶来。

    “四轮马车?”

    陈懋迁略显诧异。

    樊颙立刻道:“三郎,这四轮马车看着气派,但是毛病也不少,我就亲眼见过一辆四轮车马转弯时,直接侧翻。”

    张斐笑道:“这是我们车马租赁最新研发出来的四轮马车,是可以很好的应对转向问题。”

    若想垄断租赁,并且逐渐淘汰私家马车,必须得拿出一些新东西来。

    “是吗?”

    樊颙惊喜道。

    张斐点点头,指着前面那两轮道:“你们看,前轮小,后轮大,这都是为了应对转向问题,不过这还只是个半成品,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种四轮马车就能够出现在租赁服务中。”

    这四轮马车转向装置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张斐这个文科生都知道,没坐过马车,还没有开过汽车么,只不过还有许多细节问题有待解决,比如牢固,减震,等等。

    张斐也知道一些办法,只不过目前的工艺无法实现他的办法,只能当下的工匠自己去琢磨,但是只要有钱去烧,他相信成功是迟早的事。

    到底这不是一个当下技术就无法突破的问题,只不过研发成本比较高。

    但是只要做出来了,自然会有人消费。

    原来只是一个半成品。

    大家稍稍有些失望。

    走到跟前,大家发现,原来后面还跟着两辆两轮单乘马车,也是目前主流的马车,只不过一辆有棚,一辆没有。

    但是轮毂都非常大,令车厢也大于普通的车厢。

    肉眼可见的是,这三辆马车都在极力追求一样东西,就是舒适性。

    但不管怎么样,四轮马车显然要更加豪华气派,它的车厢是最长的。

    黄灿就道:“若有这四轮,谁还坐两轮马车。”

    张斐笑道:“四轮马车的费用是两轮马车的五倍,最高可达到十倍之多,你是坐四轮还是两轮。”

    黄灿立刻道:“那...那就还是两轮的好,大不了我租两辆,也是便宜不少。”

    陈懋迁道:“价钱任地昂贵,会有人租吗?”

    张斐呵呵道:“我们研发这四轮这马车,主要就是为京城内的达官显贵准备的,他们不差这点钱,他们追求的是舒适性,我敢保证我们的马车,比他们的轿子都要舒服的多,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坐轿子。律法不能禁止他们乘轿,但是更宽敞、豪华的马车,是能够淘汰掉大部分的轿子。”

    樊颙是若有所思道:“轿子的舒适性在于不受颠簸,可这两轮马车若遇到坑洼,都要颠簸一次,四轮可还要颠簸两次。”

    张斐笑道:“但是轿子若追求宽敞,那得不少人来抬,可若不追求宽敞,即便马车有些颠簸,轿子的舒适性,也是不如这宽敞的马车。”

    周延道:“可这马车在小路上掉头都不允许,转向幅度也是远远大于两轮马车。”

    张斐笑道:“员外说的很对,故此这种马车目前只能在咱们大东京范围内跑跑,毕竟咱们东京的道路还是非常平摊宽大的,要去江南,坐船去不香么。”

    “这倒是的。”

    “这四轮马车现在能坐么?”

    “可以啊!诸位请。”

    “哎哎哎,侧门!”

    张斐拦着想要抢先的陈懋迁。

    “哦,原来这车门是往侧边开的。”

    “舒适不在于坐在里面,还有上下车。”

    侧门打开,佣人立刻将一个小木梯放上。

    “哎哟!这体验可真是不错!”

    陈懋迁急急上得马车。

    之后樊颙、黄灿、张三相继上得马车。

    其余人只能等下一班。

    “哎哟!这座位都是软软的,又这么宽敞,还能够开窗,可真是舒服啊!”

    陈懋迁坐在车内,开窗,东张西望,欣喜不已。

    樊颙却道:“可租赁到底有所不便,如果无法给那些达官显贵提供便利性,那也难以取代私人马车。”

    张斐点点头道:“想一下子完全取代,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会尽力往这边去做,我们会在富人区,设置多个租赁点,富人一般都是有仆人的,只要通知一声,马车将会准时准点,停在他们府门前的,只要规划好的行程,不管是长期,还是短期,是完全不受影响的。临时的出行,我们最晚也能够在半个时辰内解决。”

    陈懋迁道:“还有私密问题,有些贵人,可不希望咱们掌握他的行踪。”

    张斐道:“只要缴纳押金,他们可以委派车夫直接将车开走,我们算过一笔账,只要不是每天都得出去到处跑的人,从养马到养车夫,世绝对不如租赁划算的,而且我们提供的服务,也并不比他们私人差。”

    “那些达官显贵哪会每天都外面跑。”

    “正是如此。”

    张斐笑道:“同时我们还会专门为各个阶层的家庭,提供不同马车、驴车的租赁服务,包括一些公共服务,如送餐和短途送货,在来回的途中,我们能够在每一里路得到利润。

    而在一年以后,我们大概就能够统计出,哪种马车需要的多,哪种需要的少,到时再做调整。我有信心可以让我们的租赁占到人们出行选择的七成。

    如此一来,那些达官显贵自然会将他们的马车租给我们使用,如此就能够产生良性循环。”

    “听着倒是挺不错的。”

    “车马租赁这种事,租的越多,咱成本越低。”

    “不但如此,朝廷也会喜欢我们的,毕竟单从一家收车牌税,可是要方便的多。”

    “那是的。”

    ......

    坐在这豪华四轮马车上,使得他们话里话外,都对着车马租赁充满着期待。

    还是那句话,他们的预期太低了一点,本是为避税而来,如今却沉迷一个个大项目中。

    一圈过后,他们下得马车,周延等四人是迫不及待地上得马车。

    马车刚走不就,但见一人骑马疾驰而来。

    正是那樊正。

    他今日没有来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要在家里看店,而是他要去与马天豪谈判,故此马天豪也没有来。

    “吁.....!”

    樊正下得马来,他老爹樊颙就急急问道:“正儿,你与老四谈的怎么样?”

    樊正道:“每年支付利息四千贯,五年共两万贯,第五年归还本金。”

    陈懋迁听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四未免也太狠了一点,坐在不动,五年就赚两万贯,这贩盐还赚钱。”

    “不错,咱们押这么多土地在他那里,他什么风险都不用承担,还收这么高的利息。”

    ......

    这个利息令所有人都感到不满。

    听着就多,足足两万贯。

    张斐向樊正问道:“他的理由是什么?”

    樊正道:“他原本是要六千贯一年的利息,因为咱们的本金要求五年后再还,而不像房贷那样,每个季度就都能够收回本金。”

    陈懋迁哼道:“说得他好像能一下子贷出十万贯似的。”

    张斐目光一扫,“我非常尊重理事会的建议,既然各位都嫌贵,那就算了,这样吧,你们将钱凑出来,这钱让你们赚。”

    大家面面相觑,无一人答应。

    倒不是说他们在意将自己的土地抵押给自己,而是这个五年后归还本金,是很要命的,他们多半都是买卖人,也是急需现金周转的。

    其实马天豪也拿不出这多钱来,但是他有后面有相国寺。

    在房贷之后,相国寺与马家的关系变得非常密切,基本上相国寺都是通过马家来放贷。

    也只有相国寺能够拿出这么多钱来,砸在里面整整五年,对于相国寺而言,这钱放在家里是没法生钱的。

    在张斐看来,这个利息算是比较合理的,要知道如今的高利贷,年利息经常是百分之百,只不过如今站在这里的商人,都是大富商,多多少少也涉及到一些高利贷,他们放给百姓,再多不嫌多,可人家放给他们,哪怕只有百分之四,他们都非常不爽。

    当然,也是由于借得太多,足足十万贯,百分之四,都有四千贯。

    张斐向樊正道:“就这个数吧!”

    陈懋迁又犯愁了,“咱们每年能赚这么多钱吗?”

    光利息四千贯,每年的纯利润肯定是要高于这个数目的。

    张斐自信道:“要是连这点钱都赚不到,还做什么慈善,当乞丐去算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商与政

    虽说活字作坊和车马租赁,都给予这些富商极大的惊喜,但是这一笔巨大的负债,还是让他们感到一些些压力。

    但是他们甚至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就不如捐钱,不捐土地,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转念一想,家里的铜钱是不用交税的,土地可是要交税的呀!

    可是每年四千贯的利息,这对于他们每一个人而言,这都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于大部分捐赠者都负担不起。

    纠结!

    虽然惊喜不小,但负担也很重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贷款十万贯很多吗?

    利息四千贯很多吗?

    这就是商人,没有见过世面。

    说来也真是巧了,就在宋朝慈善基金向马家借贷时,那制置二府条例司,也在向朝廷贷款。

    王安石的均输法有两重含义,第一,为国省钱,舍远求近,合理运输贡物,这当然能够省不少钱。第二,为国赚钱,也就是所谓贱买贵卖,但这就得给本钱啊!

    不然的话,再便宜的货物也买不起,买都买不起,谈什么卖。

    王安石的变法,核心就是理财,但不给本钱,怎么去理财。

    难道空手套白狼?

    那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王安石还真干不出这种事来。

    这就是他与那些大奸臣的区别,很多奸臣都是拿着变法当幌子,所谓的手段,只是做那无本买卖,抢百姓的钱,抢商人的钱,来充实国库。

    可甭管那些富商多么奸诈,多么卑鄙,官府也不能去抢,因为只要官府带头抢,这种情况只会变本加厉,国家也就完了。

    不过这王安石也是一个狠人,亦或者说艺高人胆大。

    张口就要向朝廷贷款一千万贯。

    这只能说这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但也引来许多朝臣们的反对,包括政事堂内大半的参知政事。

    这财政本就是赤字状态,不应该节省为先吗,要是再额外拨给发运司一千万贯,那明年啥也别干了,干脆直接休年假。

    不过,王安石和赵顼也真没有想过让国库拨钱。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国库的钱那是有规章制度的,可不是说你皇帝想动就能动的。

    中书门下要是不批,皇帝其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皇帝也不傻,这皇权与金钱也是息息相关的,要是皇帝手中没有钱,这龙椅只怕也坐不稳啊!

    历朝历代皇帝都是有私房钱的。

    也就是内藏库。

    赵顼决定从内藏库拨出五百万贯,供米三百万石,并且还在每年上供的钱杂物中,截出两百万贯,借给发运司使用。

    大臣们依旧是激烈反对,内藏库说是皇帝的私房钱,但在北宋这钱也不全是皇帝私人,同时还具备公用的性质,简单来说,救急。

    主要就是军饷和赈灾。

    如果遇到战事,国库没钱,内藏库就得拨钱,如果遇到灾荒,国库没钱,内藏库也得拨钱。

    但内藏库,到底是以皇帝的意志为主,大臣们只能去说服皇帝,而不能动用行政命令去制止皇帝。

    今儿上午的垂拱殿,大家又是一番争吵。

    但赵顼依旧坚定地支持王安石。

    “唉...!”

    出得皇城,文彦博叹了口气:“看来官家是铁了心要支持王介甫。”

    司马光道:“意料之中啊。”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

    “但也未想到,王介甫这么狠,张口就是要借一千万贯。”

    文彦博道:“这是借,而不是拨。借就得还,还,就肯定还包括利息,不用说也知道,王介甫肯定跟官家保证,一定能够赚到钱。

    这一千万贯投入到市场中,再加上这背后的东主是官家,这是不能亏本的买卖,不用多久,他们就能掠尽商人之利啊。”

    司马光问道:“君实冒昧问一句,文公是反对拨给发运司一千万贯,还是反对官家做买卖。”

    文彦博道:“我都反对。”

    司马光又问道:“那文公以为,孰轻孰重。”

    文彦博沉吟少许,道:“自然是前轻后重,若只是一个商人拿出一千万贯出来做买卖,也并不是那么可怕,若其抬高物价,官府还能管管,哪怕是朝中大臣私下做买卖,至少还有官家能管,还有你我可监督,但是官家拿一千万贯出来做买卖,谁能管得着?”

    司马光回答道:“司法可管之,若是王介甫拿着这钱,正常采办,那就也罢了,但是他们敢借此公权,徇私舞弊,司法自也不会放任不管,我朝对于倒买倒卖,可是有明文规定的,容不得他们胡来。”

    文彦博小声问道:“司法可管官家呼?”

    司马光沉默少许,才缓缓答道:“官家只是借钱出去,想借此减少国库损耗,若出现违法行为,亦非官家所愿,定是他人所为。”

    文彦博捋了捋胡须,又道:“你有把握能管得住吗?”

    司马光头一扬。

    文彦博举目望去,但见前面只有着四五劳力正在修补道路,不禁好奇道:“有甚么可看的?”

    司马光笑问道:“难道文公没有发现,近日来,汴梁城内的路况较之之前,要好了不少。”

    文彦博道:“这我倒是早就发现了,这灰尘和粪便都少了不少,也使得朝中官员对于车牌费的抱怨声小了很多。”

    “不仅如此。”

    司马光呵呵一笑,“文公这边请。”

    司马光引着文彦博来到汴河大街上与州桥路口上。

    文彦博诧异道:“这里的人流好像少了不少。”

    “不是少了,而是大家都遵守规矩,且在固定的时辰,有专门的巡警在此指挥,故而少有发生拥堵,文公可有看见那亭子?”

    “那好像是警署弄得警亭,每个警亭都设有两名巡警站岗巡视。”

    “再仔细看看。”

    司马光道。

    文彦博瞧了眼半响,未有瞧出玄机来,又疑惑地看向司马光。

    司马光笑道:“文公难道没有上桥店喝过酒?”

    文彦博恍然大悟,“我知道你在说什么,那警亭所在之处,本也属于桥店。”

    司马光点点头,又问道:“文公可知这桥店背后的东主是谁?”

    “好像是高家的。”

    “正是。”

    司马光笑道:“可如今这一圈全都给拆了,据说当时他们是很想缴侵街税,但警署都没有答应。为何?因为这里既是桥口,又是通往集市的主要路口,非常容易发生拥堵的现象。还有,桥上本有许多小贩做买卖,如今可见一人?”

    文彦博点点头道:“关于侵街之事,警署确实办的不错。”

    司马光道:“可是在此之前,许多大臣都想处理这些侵街行为,但未有人能够成功的,可见许多事,也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难啊!”

    文彦博却道:“但是这事能成功,张三是功不可没啊!”

    司马光道:“这也是我为何争取张三的原因。”

    文彦博问道:“你有把握吗?”

    司马光点点头。

    文彦博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司马光道:“之前张三就答应过我,去国子监教讼学,只不过中间发生许多事,此事就给耽搁了,我打算借国子监教学之事,一步步将他引向我的司法改革。”

    文彦博呵呵笑道:“你为了那小子,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司马光突然转头看向一处,笑道:“此子之才,是文公与我所不具备的。”

    文彦博偏头,顺着司马光的目光看去,但见在一处角落里面,有着三五个少年,正在争抢一个小球,他们是在踢足球,而不是在蹴鞠。

    蹴鞠为何在宫中的流行,胜于在民间,那就是因为这门槛比较高,足球相对入门就比较低。

    足球很快就在坊间流行起来。

    ......

    教书?

    此时张斐可真没有这闲工夫,他都快要被马帅王超的智商给气坏了,此时正与樊正赶往侍卫马总部。

    刚一进门就听得一阵叫嚷声。

    “这边!这边!传过来呀!”

    “你这是打算传给谁?”

    “抱歉,踢重了一点!”

    ......

    抬头看去,但见原本那个操场已经改成了一个简易的足球场,二十多个禁军士兵正在球场上飞奔。

    樊正笑道:“三郎,你这足球魅力可是不小啊!”

    是魅力不小,还是宣传过头?张斐却是一阵苦笑:“但是足球可不能保家卫国啊!”

    樊正讪讪一笑,突然道:“咦?那不是衙内和小马吗?”

    张斐定眼一看,“还真是这两个家伙。”

    于是立刻喊道:“衙内,小马!”

    “三哥?”

    二人立刻跑了过来。

    “张三,大郎,你们咋来了?”

    曹栋栋一边抹汗,一边向张斐问道。

    樊正回答道:“哦,我们来找马帅谈点事。”

    张斐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马小义立刻抱怨道:“三哥,你有所不知,那些警察平日里都忙得很,哪有工夫......呜呜呜。”

    说话一般,曹栋栋突然一手捂住他们的嘴,又冲着张斐抱怨道:“张三,你可都怪你。”

    张斐纳闷道:“怪我?”

    “对啊!”

    曹栋栋面色严肃道:“都怪你要举办什么足球联赛,还弄这么高的奖金,大家都想争夺这奖金,于是就请我跟小马来教教他们,咱与三衙不少将官的交情都不错,是盛情难却。”

    马小义也反应过来,是直点头。

    “是吗?”张斐笑道:“但是你们两个身为警署的王牌球员,竟然培养对手的实力,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王牌球员?

    曹栋栋不由得目光急闪,这个称呼倒是不错,我喜欢。

    马小义拿开曹栋栋的手,郁闷道:“我们也想教,但是警署现在忙得很,大家都没有太多工夫踢球。”

    “小马?”

    曹栋栋想捂,却已经来不及了。

    张斐笑问道:“你们两个不会是想改行了吧?”

    马小义忙道:“那倒没有,俺可还是更喜欢当警察,能够锄强扶弱,还不用担心被俺爹打,今儿俺是放假才陪着哥哥来这里踢球的。”

    自从干上这警察,他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标,他平时最喜欢抱打不平,但这在许多人看来,都是多管闲事,自找苦吃,身为警察,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抱打不平,只不过要遵守一点点规矩而已。

    可曹栋栋却是一脸纠结。

    他真的是一不小心踏进来的,可没有想过一辈子当警察,目前他的重心又都放在足球上面。

    张斐看在眼里,但也没有说什么,他的身份,就不仅仅是经济自由,已经达到就业自由,点点头道:“行了,你们继续踢吧,我先去找马帅谈点事,待会一块吃饭?”

    曹栋栋忙道:“不了,我待会还得跟他们讲解一下这足球阵型。”

    人生价值得以实现?张斐点点头道:“行!那就改日吧。”

    刚刚来到堂外,但见王超领着两位将官便迎了出来,这待遇是相当不错。

    “贤侄来了!”

    “贤侄?”

    张斐不由得一愣。

    咱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王超立刻道:“我与你岳父大人也算是相识,叫你一声贤侄,不行么?”

    “行!当然行!是晚辈受宠若惊。”

    张斐讪讪点了下头。

    入得堂内,张斐就将一份名单交给王超,“马帅,这可是你让人送去的名单?”

    王超接过一看,“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张斐道:“马帅不觉这有问题吗?”

    王超直摇头。

    张斐道:“侍卫马一共三十六支队伍参加比赛,这...这没有问题吗?”

    当他看到这份名单时,都给气笑了,好好的足球联赛,愣是给王超变成了侍卫马内部友谊赛。

    要命的是,这还只是侍卫马,那边还是侍卫步,殿前司,这么算下来,光三衙就一百多支球队,那别人还踢不踢啊!

    关键张斐也组织不了这么多比赛啊!

    王超哼道:“我侍卫马十余万人,警署才多少人,相比起来,咱组建三十六支球队,并不算很多,而且我们这么捧你的场,你还不满意?”

    若按比例来算,这确实不多,谁特么敢跟三衙比人数,那不是疯了。

    我满意你妹的,你这是捧吗?你这分明就是捧杀啊!张斐心口不一地笑道:“马帅来捧我的场,我当然非常感激,但如果让侍卫马三十六支队伍参赛,那我的足球联赛可能就没了。”

    王超疑惑道:“为何?”

    张斐道:“马帅可有听闻,最近城内流传许多谣言,说我要用足球取代蹴鞠?”

    王超点点头道:“这我听说了,但与此事有何干系?”

    张斐道:“而这其中包括许多朝中大臣,他们正在找我的麻烦,如果让侍卫马三十六支队伍参赛,那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又会借题发挥,说我的足球扰乱军心,令禁军将士玩物丧志,什么侍卫马,改成侍卫足算了。马帅,这禁军是有禁军的职责,可不是专门踢球的。要只组建一直球队,赚点钱贴补军费,这是可以的,但若是组建这么多球队,这肯定是贻人口实的。”

    他话刚说完,一名将官就道:“马帅,下官以为张三言之有理,这要是引来文官们的弹劾,只会惹得一身麻烦啊!”

    这些武将对此也是非常忌惮,而且张斐也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王超稍一沉吟,又向张斐问道:“你是何建议?”

    张斐道:“最多殿前司、侍卫马、侍卫步各组建一只队伍,不能再多了。”

    王超对此有些迟疑,侍卫马里面有很多番号的,彼此也不是那么融洽,这一碗水可得端平啊!

    张斐又解释道:“马帅,这人人都崇尚强者,三十六弱旅是远不及一支强队受欢迎得,越受欢迎的队伍才越能赚钱,所以从利益方面来说,一支球队也胜于三十六支球队。

    而从三衙之间的竞争关系来说,如果殿前司、侍卫步将所有厉害的选手都放在一个队里面,那马帅你这三十六支队伍,只会被他们踩在脚下。”

    王超微微一怔,忙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好吧!那就依你所言。”

    钱少赚一点,那还只是次要的,如果被殿前司、侍卫步给踩在脚下,那是绝不能允许的。

    谈及完此事,张斐与樊正便离开了。

    “三郎,你此番说辞,可真是无懈可击,不瞒你说,这要是换我来,我...我可能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出得侍卫马,樊正是一脸崇拜地说道。

    他之前拿到这份名单时,这头都是大的,因为规则并没有限定,而对方又是三衙,虽说宋朝重文轻武,但是三衙统帅,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罪的了。

    他才赶忙去找张斐。

    张斐笑道:“那行,下回就换你来吧。”

    “啊?”

    樊正忙摆手道:“我可不行。”

    张斐瞧了樊正一眼,笑意一敛,正色道:“大郎,你白矾楼目前到底也就这么大,买卖方面也比较单一,所能得到的历练有限,而相比起来,这慈善基金会更能够锻炼人,这对你而言,其实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毕竟咱们慈善基金会背后的势力也不弱,你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不会再有了。”

    樊正听罢,沉吟半响,突然拱手道:“多谢三郎点拨,正必当全力以赴。”

    他的野心其实不小,他一直都想将白矾楼打造成一个综合体,但是具体怎们实施,他也没有一个具体计划,目前来说,是有机会,他就掺和一下。

    比如说慈善基金会,他就要求放到白矾楼来。

    然而,慈善基金会就是一个大杂烩,包罗万象,涉及到很多买卖,掌管基金会,必然是要通晓纵横捭阖之术,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历练机会。

    张斐点点头又道:“陈员外他们肯定也会尽快让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加入慈善基金会,这个班子就由你带着,若出问题,我就找你。”

    “是。”

    樊正点点头。

    张斐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与我们慈善基金会是天作之合。”

    樊正脸都红了,“三郎谬赞了,正愧不敢当。”

    可说着,他又有些纳闷了,“不知三郎负责什么?”

    张斐笑道:“我负责花钱呀,哦不,我负责捐钱。”

    “啊?”

    樊正一愣。

    张斐一本正经道:“你可别小看这捐钱,这可是慈善基金会最难的任务,朝廷能够容忍慈善基金会的成立,不就是看在慈善二字上面么,要是捐得不好,那会出大问题的。”

    樊正想想,还真是如此,朝廷可不会管你赚多少钱,他们只会盯着你捐多少钱。

    其实张斐不可能将重心放在慈善基金会上面,到底这不是一个资本时代,而是一个封建时代,而且正面临着一场政治风暴,他的重心还是放在朝中。

    关键他也不是科班出身,他可以凭借着超越时代的见识,布置一些计划,但让他具体是执行每一项事务,他或许不如樊正。

    这真得是需要经验。

第三百三十四章 渗透

    如今刚刚征收完秋税,这汴京律师事务所的耳笔本以为可以放松放松,可哪里知道,他们刚回来,就是天天都在加班,没日没夜,就还不如去周边县城出差。

    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慈善基金会的成立。

    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太多业务往来,如慈善基金会与马家的贷款契约,又如足球联赛与正版书铺的合作,这足球红火,足球报纸绝对也是赚钱利器,这也是属于足球周边。

    还有慈善基金会的投资,以及与其他商人的合作。

    等等!

    张斐对契约的要求那是非常高的,契约草本没有十几张纸,就别拿来给他看。

    好在张斐之前设计过很多方面契约,这些耳笔也都有认真研究过,因为如今汴京律师事务所,主要的业务,不是打官司,而是法律服务,契约是重中之重。

    这也是他们一次锻炼的机会,许多项目合作,都是非常新颖,能不能将张斐所授灵活运用,就看这一回。

    故此张斐也特别规定,但凡合格者,将会得到提拔。

    正好也过去一年,是该选出一套领导班子,毕竟张斐的事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三郎,你来的正好,关于慈善基金会与马家的契约草本,已经拟写出来了,你先看看。”

    张斐刚刚入店,范理就拿着一份契约草本递给张斐。

    张斐头一偏,瞧了眼樊正,又向范理道:“拿给大郎看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啊?”

    范理诧异地看着张斐。

    就契约这种事,你才是行家,你让樊正看?

    他又能看出什么来。

    张斐没好气道:“难道员外不觉得,由我来审视这份契约,是不公平的话,毕竟这事务所也是我的呀!大郎才是我们的大客户。”

    “哦,对对对!”

    范理赶忙又将契约草本递给樊正。

    樊正讪讪接过,但是他明白张斐用意,就是让他来管理慈善基金会。

    张斐打了个哈欠,“你们忙着,我先去休息一下。”

    双手一甩,熘了!

    可是来到后堂的包间内,发现许止倩坐在里面,而且是满面愁容。

    “止倩?”

    张斐赶紧走了过来,“你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发生了什么事?”

    许止倩羞愧地瞧了眼张斐,又是一脸郁闷道:“我就说捐助学院的事,没有那么容易,你还偏不信。”

    张斐眉头一皱,坐了下来道:“出了什么问题?”

    许止倩道:“国子监那边已经明确说了,咱们就只能捐钱,其余任何事务不能干预,还...还将我给训了一顿。”

    目前捐助方面事情,张斐是让许止倩去做,主要就是捐助那些居民,以及学院的事。

    毕竟许止倩出身于官宦世家,她更加熟悉国子监。

    结果事情却弄砸了,许止倩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她也委屈,因为之前,她劝说过张斐,这事不太好办。

    张斐诧异道:“咱们主动捐钱给他们,他们还这么嚣张,那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在乎这点捐赠。”

    许止倩摇摇头道:“那倒不是的,虽然朝廷每年都拨款给国子监,但是国子监的花费也非常大,以至于他们都将一些空置的房屋,拿出去租赁,甚至都拿着一些粮食去放贷,贴补经费。在我与他们的交涉中,我觉得国子监应该跟相国寺私下已经商量好了,咱们就只是负责出面将钱捐给国子监。”

    张斐听罢,不禁喃喃自语道:“这相国寺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张斐摇摇头,又沉眉思索起来。

    相国寺支持大宋慈善基金会,这首要目的当然是担心自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再扶植一个避税机构,这样就能让相国寺显得不那么起眼。

    同时相国寺也能够通过干预慈善基金会,来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那么,这钱不捐也捐了,就得发挥作用。

    投资什么足球联赛,车马租赁,这并不是相国寺最关心。

    相国寺干到这种规模,在这风雨飘摇之际,他们更在乎的是稳定,而不是说那点蝇头小利。

    故此相国寺瞄上了国子监,施恩于未来的进士,以求他们将来入朝为官后,能够在朝中为自己说话。

    可见相国寺里面是人才济济,虽然出手大方,但却又精打细算,将政治与商业是融会贯通。

    然而,相国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斐也是另有打算,他希望凭借基金会渗入教育中,故此他提出要参与教材的编订。

    要知道当今教本的编订、印刷,全都是掌握在国子监手中。

    如果无法渗透到国子监,那么即便张斐捐助其它学院,也是无法改变什么。

    这对于以后的教育走向是至关重要的。

    张斐虽然是文科生,但他来到这里,肯定是要发展出理科的道路来,不然的话,就算他能发明飞机大炮,历史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教育是一切的原动力所在。

    没有这原动力,所有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很快就会崩塌。

    就说那明朝的神机营,在建立之初,在整个世界都比较牛逼的存在,可那又怎么样,没有教育文化去支持,是说没就没,发展也是很有限的。

    许止倩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早就与你说过,这朝廷许多大臣对于教材可是非常看重的,连参知政事都无法一个人做主,我以为就算相国寺没有与他们商量过,国子监也不可能会答应的。”

    张斐听得却是眼中一亮,问道:“你可有告诉他们,我们打算如何编订教材吗?”

    许止倩道:“我才刚刚表达这方面的意愿,就被他们给教训了,哪里还要机会说那些。”

    “很好!”

    张斐笑着点点头。

    “很好?”

    许止倩诧异道。

    张斐笑道:“你说得很对,咱们若想要参与进去,那无异于痴心说梦,即便国子监的官员答应,那些士大夫也不会答应的。”

    许止倩直点头道:“正是如此。”

    张斐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止倩问道:“怎么做?”

    张斐道:“就是将这事给捅出去。”

    “啊?”

    许止倩道:“那他们更加不会答应了,而且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张斐嘴角一扬:“所以这钱也就不用捐了呀!”

    许止倩道:“但你也没有因此得到什么,反而会让人更加猜忌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只会会得不偿失的。”

    张斐呵呵笑道:“他们猜忌又不是我们基金会,而是后面的相国寺。”

    许止倩美目一睁,突然发现自己的如意郎君,有那么一丝丝可怕。

    张斐似乎看出她所想,道:“止倩,你要记住一点,其实花钱比赚钱还要难,因为赚钱只是一个蓄力的过程,花钱才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许止倩显然还未领悟透慈善基金会的最高奥义!

    赚钱从不是慈善基金会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赚钱,张斐为什么弄这个慈善基金会,他自己也可以搞足球联赛,只不过发展可能慢一些而已。

    慈善基金会的作用其实是掩护一些真实的目的。

    当然。

    不是为了避税。

    在张斐看来,避税那只是一个噱头罢了。

    如果说,不能从捐助中,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张斐建办慈善基金会的意义何在。

    在赚钱方面,他可以做出一些妥协,但是在捐助方面,张斐是不可能做出任何妥协的。

    当天,张斐就将冯南希找来,让他去告诉李豹,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慈善基金会打算利用捐赠国子监来换取参与教材编订权。

    为什么要这么做,主要是通过李豹,告知赵顼。

    瞒谁也不能瞒皇帝啊!

    如果让赵顼察觉到张斐对他有所隐瞒,那张斐就完了。

    翌日中午。

    许遵是火急火燎地回到家里,见许止倩坐在桌旁写着什么。

    “倩儿。”

    “爹爹回来了”

    “张三呢?”

    许遵急急问道。

    许止倩回答道:“张三一早出去了,他最近可是非常忙。爹爹找他什么事?”

    许遵瞧了眼许止倩,“倩儿,你老实说,你知不知道你们慈善基金会捐助国子监一事?”

    许止倩心虚地眨了眨眼,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许遵见女儿一脸心虚,立刻问道:“也就是说,那些传言全都是真的?张三妄图依靠捐赠来换取编订教材?”

    许止倩又点了点头。

    “你们在干什么?”

    许遵语气激动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事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许止倩小声道:“爹爹放心,其实传言就是张三找人放出去的。”

    “什么?”

    许遵一愣,突然意识到这事不简单,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止倩忐忑地瞧了眼爹爹,道:“具体女儿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依张三的意思,他应该是想借机振兴讼学,而不是想修改之前的教材。”

    “振兴讼学?”许遵神色缓和几分,又是叹道:“这事是可以谈的,他又何必这样做呢。”

    许止倩道:“但是慈善基金会可不是他说了算,后面还有相国寺。”

    许遵稍稍冷静了下来,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以前张斐干了那么多事,许遵可也未曾这般紧张过,原因就是编订教材,这事关这统治基础,里面每个字都不能随意改变。

    这是很要命的。

    此事传到朝中,立刻就引发轩然大波。

    这还得了。

    这是什么慈善,这分明就是在造反啊!

    ......

    马家。

    “张三呀,你...你到底在干什么?”

    马天豪站在张斐面前,是手舞足蹈,都恨不得给他跪下,大哥,你就放过我吧!

    你这么搞,那会搞死人的。

    张斐却是理直气壮道:“我只是想帮助相国寺,相国寺任地支持我,我当然希望给予相国寺足够的回报,我张三可懂得知恩图报。”

    “帮助相国寺?”

    马天豪激动道:“相国寺何时让你去参与编订教材,你这不是瞎搞吗?”

    张斐道:“四哥,这里就你我二人,相国寺捐助国子监的目的,我也是很清楚的,所以我就想着让国子监稍微增添一点点佛学的内容,作为一个象征性意义,加强相国寺与学子的联系。

    光捐钱的话,这效果可不是很明显啊!”

    “完了完了完了!”

    马天豪一拍脑门,真是欲哭无泪,“谁让你这么干的,你知不知道,相国寺与国子监私下都已经商量好了,你不过就是出个面,将钱交到他们手里。”

    “什么?相国寺与国子监私下商量好了,四哥,你...你怎么没有跟我说?”张斐也激动地站起身来。

    马天豪睁大双眼,咆孝道:“我哪里知道,你会这么干。”

    张斐道:“我的职业道德,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给我七分交代,我必然会做到十分满意,有哪件事不是如此,不管是生意,还是官司。难怪国子监那边都不等止倩将话说完,就直接给拒接了,我这真是被你们害死了。”

    “是我被你害死了,你还倒打一耙。”

    马天豪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现在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得给我想办法解决此事,此事已经引起朝中官员的注意,我告诉你,不管怎么样,你决计不能让那些朝中官员怀疑相国寺的意图,否则的话,你这慈善基金会也办不成了。”

    如今相国寺树大招风,有不少正直大臣,对相国寺本就是颇有微词,如果让他们知道,相国寺打着这算盘,让国子监振兴佛学,妄图凭借佛学干预政治,那就别说大臣,连皇帝都会猜忌相国寺的。

    此事真是可大可小。

    张斐眉头紧锁,道:“四哥,今后有什么事,你得给我交代清楚,你们这明面弄一套,背地里又来一套,我也很难做啊。”

    “行行行!”

    马天豪连连点头,“这回就算我错了好吧,你得赶紧想办法将这事给解决,只要你能够解决,什么都好说。”

    张斐深吸一口气,思索半响,道:“这样吧,此事由我一个人扛下来。”

    “你怎么扛?”马天豪好奇地问道。

    你说扛就扛,那些大臣都是傻子吗?他们肯定会去调查的。

    张斐道:“当时国子监并未问明我们想怎么参与教材编订,我可以说是佛学,但也可以说讼学,我就说我的本意是想借此,振兴讼学。”

    马天豪立刻道:“就这么定了。”

    张斐愣了愣,“四哥,你绰号青面判官,为人极重义气,怎么在我身上,就完全看不出来啊!”

    马天豪哼道:“你小子找我,哪会不是谈钱。”

    “......!”

    对于马天豪而言,他当然是更在乎相国寺,至于慈善基金会的存亡,他并不是非常看重,慈善基金会就是没了,也伤不到他的根本,倘若相国寺出问题,那他也就完了。

    这都还在马天豪交涉中,审刑院的人就来了,直接将张斐就给带走了。

    审刑院来人,肯定就是司马光吩咐的,但凭借司马光与张斐的关系,他竟然没有私下先与张斐见面,可见这事多么敏感。

    来到审刑院,不但司马光在,还有齐恢和刘述。

    不用想也知道,司马光是特意将他两人喊来,做个见证人,我可没有徇私舞弊。

    见到张斐,司马光是以审问的方式询问道:“张三,本官听闻你们慈善基金会,以捐助的名义,妄图修改国子监的教材,不知可有此事?”

    张斐点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

    齐恢、刘述神色有些复杂。

    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他们有些拿捏不定。

    但由此可见,这回张斐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司马光头都是大的,这小子平时挺谨慎,怎么干出这种湖涂事来,是飘了么,不禁问道:“你想干什么?”

    张斐解释道:“我认为当下讼学教育,是存在一些问题的,故此我想出一份力,振兴讼学,为朝廷培养更多的法律人才。”

    司马光神色一变,“当真?”

    张斐点头道:“我就会这个,除了这个,其它的我自己都不懂。”

    司马光皱了下眉头,心中对此并未怀疑,因为张斐真的就会这讼学,你让弄什么五经正义,他也弄不了,问道:“此事你为何不与我商量?”

    张斐道:“司马大学士明鉴,我这又是出钱,又是出力,这完全符合我们慈善基金会的一贯宗旨,故此我就没有找司马学士先商量。”

    我这做好事,也得征询你,那成什么呢。

    司马光不禁向齐恢、刘述问道:“你们怎么看?”

    二人眼神交流一会儿,刘述就道:“此事之前从未发生过来,恐怕还得与其他人商量一下。”

    司马光点点头,又向张斐道:“此事我们还需要调查,你先回去吧。”

    张斐纳闷道:“司马学士,我一番好心,还得被调查?”

    司马光道:“你是熟知律法的,应该知道你即便是为了救人,也不代表你能够杀人,朝廷有朝廷规章制度。”

    张斐这回听懂了,赶忙道:“冤枉!司马学士,我真的冤枉啊,我真的是一番好心。”

    司马光道:“你是不是被冤枉的,还得调查,你先回去。”

    “我...。”

    “来人啊!将他轰出去。”

    “别别别,我自个出去,我自个出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司马光可是一个原则性非常强的人,他绝不会因为自己比较看重张斐,就可以任由他胡作非为,最初他听到这事的时候,也是感到非常恼火,觉得这小子无法无天。

    你一个二十多岁的耳笔、商人,竟然想要通过捐助的方式,去改变国家的教育,这简直就是最为严重的贿赂行为。

    是杀了都不过分啊。

    儒家可真是非常非常重视教育的。

    可听说张斐的目的,竟然是要捐助讼学,那他又觉得这也无可厚非,确实是一门慈善。

    因为就司法改革而言,目前朝廷的确需要培养更多的司法人才,虽然宋朝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律令,规定官员入仕之后,首先就是要学习律令,但是由于检察院和警署的出现,导致讼学的地位变得举足轻重。

    要将死板的律文灵活运用。

    而就这一点而言,张斐是绝对有能力去参与编订讼学的教材。

    关键司马光本就打算让他帮忙的。

    正如张斐自己所言,他是又出钱,又出力,一心为国。

    但是谨慎的司马光,并没有立刻对张斐网开一面,他还是要去跟大臣们商量,毕竟这事关统治基础,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主的。

    这个先例能不能开?

    可以让张斐提供讼学教育的帮助,甚至直接让张斐在国子监任职,但是不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

    毕竟这种手段,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司马光本就很谨慎,他绝无可能妄下判断。

    “哦...王大学士?”

    刚刚被审刑院给赶出门来的张斐,又在半道上遇见王安石。

    “你小子可真是能闹腾的。”

    王安石见到张斐,就呵呵笑道。

    之前新政的风头一度被张斐抢走了,最近事情好不容易回到正轨,朝中一直都在针对新政进行辩论,王安石也以为这段时期,肯定没张斐什么事,可不曾想,张斐又弄出这档子事来。

    顿时又将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张斐当即是一脸委屈道:“我为王大学士赴汤蹈火,王大学士竟然还笑我,可真是世态炎凉啊!”

    王安石愣了下,赶忙道:“你小子说话可得讲凭据,这事可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之前听到这事,都感到十分惊讶。

    也被这小子的行为给吓到。

    好家伙!

    这一照面,直接将锅甩了过来,要知道上回张斐还就是这么对待司马光的。

    他可不会轻易上这当。

    “我绝非是在胡说八道。”

    张斐解释道:“王大学士难道不知为何朝中那么多大臣会反对新政,他们真的个个都是为了一己私利吗?”

    王安石稍稍皱眉,问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张斐道:“因为自古以来,都是提倡以仁义为先,而王大学士的新政,却以重利为先,他们自然会反对,此更多是观念之争。”

    王安石长叹一声,感慨道:“国之弊政,皆源于利,若不重利,又如何做到对症下药。”

    他深受儒学教育,他不重仁义吗?

    他为官多年,是孑然一身,在地方为官时,也造福一方,其私德方面是无可挑剔,其才华那更是世上少有,这种臣子不就是儒家所希望见到的吗?

    可见他不是不重仁义,而是他希望对症下药,国家的问题就是没钱,讲仁义是赚不到钱的,只能谈钱啊!

    张斐笑道:“可是没有一本教材,是认同王学士的理念,如此教材培养出来的人才,只会给新政提供源源不断地敌人,若不改变,依我之见,今后还是避免不了人亡政息的局面。”

    王安石不禁诧异地瞧向张斐。

    他如何意识到不到这个问题,其实在历史上,他就针对过教育进行改革,如果他这一次教育改革能够成功,估计真的能够改变历史走向。

    因为他是提倡经世致用,文武兼备,学有专长,学用一致的思想。

    同时,他寻求是能够理财整军,富国强兵的人才,而不是那些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腐儒。

    他认为如今朝廷对于文章过于看重,使得读书人的思想都束缚其中,但儒家许多学问都是没有用的,但又将其它有用的学问给挤压的没有生存空间,如医学、算学、武学,甚至于科学。

    在他执政期间,是加强对医学、算学、武学等等专业的教育。

    可见他非常清楚一个道理,就是政治改革,教育先行。

    而他的问题就在于,他将这话是直白的说出来了,并且还就是这么干得,那么后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是人未亡,政已息。

    但此时此刻,张斐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这与他所想,真是不谋而合啊!

    “王大学士为何这般看着我?”张斐故作忐忑地问道。

    他知道王安石是有这打算,故此他才敢这么说。他跟司马光可就不敢这么说。

    王安石目光一收,又是激动地问道:“不知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张斐解释道:“我的本意其实不是要改变当下的教材,而是追求其他领域的教育,比如说算学、法学、医学、武学,等等。

    因为我觉得,目前朝廷的人才过于单一,就比如说财政方面,很多官员的才能,就还不如那些商人,但是国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构成,是不能用单一的学问去应对所有的问题。”

    “妙哉!妙哉!说得真是太好了!”

    王安石听得是心花怒放,抚掌称妙,人生若能得一知己,真是一大快事,都顾不得浮一大白,又急急问道:“你跟司马君实是如何说的?”

    张斐道:“我方才就只是说,打算捐助讼学的教育,毕竟这是我的强项,如此说的话,也就不会引人怀疑。”

    王安石听罢,顿时又警惕地瞧了眼张斐,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吧。

    你跟司马光就说捐助讼学,跟我就说捐助算学。

    到底哪句是真。

    王安石抚须沉吟少许,突然喟然一叹,“教育之事,事关立国之本,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啊!倒也怪不得你,你还是先保住你自己再说吧。”

    言下之意,你既然都说捐助讼学,那你就先捐助讼学吧。至于什么算学,医学,就算了呗。

    张斐是心如明镜,这老头其实是在试探自己,于是道:“如果我达不到目的,我就还不如不捐,毕竟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安石不露声色地问道:“不知你打算怎么做?”

    张斐道:“我相信司马学士,一定会支持我的,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将会捐助国子监增加讼学科目,而这对于司马学士的司法改革,会有莫大的帮助。王大学士难道就不会羡慕嫉妒恨吗?”

    王安石哼道:“我是那种人吗?”

    你得了吧!张斐心口不一道:“王大学士必须是,要不是的话,那...那我这个计划就无法成功。”

    王安石愣了愣,“此话怎讲?”

    张斐道:“我的计划就是,当司马大学士说服国子监接受我们的捐助后,王大学士你就要开始各种羡慕嫉妒恨,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要求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也要捐助你改革所需要的科目,比如说算学,又比如说医学、武学,等等。

    对于大宋慈善基金而言,这一碗水要是不端平的话,那只会得不偿失,毕竟王大学士如今可是深得官家信任,也是得罪不起的呀!

    如此一来的话,王大学士就可以潜移默化地推动教育改革。”

    王安石目光急闪。

    他方才其实就是在试探张斐,要是弄了半天,你就只捐助讼学,证明你这话就是在忽悠我。

    不得不说,张斐这一招还真是妙不可言,一旦司马光要求国子监接受大宋慈善基金会的捐助,增强对于法学人才的教育,那他就有理由发挥了,不光是慈善基金会得一碗水端平,朝廷可也得一碗水端平,难道我的新政就是私生子,我也得要人才啊!

    “呵呵...你小子的鬼主意,可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王安石指着张斐笑骂一句,又问道:“不过你在其中,又图的是什么?”

    张斐笑道:“首先,我当然也希望我们大宋富国强兵,其次,我也想图个安全。”

    “安全?”

    “不错。”

    张斐点点头道:“我之前与王大学士说过,大多数商人捐助大宋慈善基金会,其目的就是为了避税,可不是为国为民,同时我也向王大学士保证过,大宋慈善基金会所捐助的钱,较比所缴纳的税收,是只多不少。

    故此我得绞尽脑汁,将这钱花在刀刃上,令王大学士和司马大学都满意,如此我的大宋慈善基金会,才能能够继续发展下去。”

    这方说辞,都不能说是直白,简直就是露骨啊。

    花钱买个平安,就这么简单。

    这真是由不得王安石不信,他也不在乎张斐这点小心思,花钱买安全,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恶的是那些利用朝廷给予他的安全来规避税收的人。

    他当然选择支持张斐的计划。

    对他而言,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不是说没有张斐,他就完不成教育改革,只不过借用大宋慈善基金会去推动改革,阻力相对而言,会减小许多,可以令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其它方面的改革。

    如果能够成功,这绝对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

    然而,最关注的教育的不是王安石,也不是司马光,而是神宗赵顼,因为教育是直接关乎皇权的,历朝历代,每一任君主,对于此事都是非常看重的。

    虽然赵顼知道这事,但并不知道张斐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这必须得问清楚。

    刚刚别过王安石,还未出皇城,张斐又被赵顼派人给悄悄叫到皇宫里面去了。

    真是连一点喘息之机都不给张斐。

    而面对赵顼,张斐自然不敢隐瞒什么,是如实告知此事的前因后果,包括相国寺的真实目的。

    “原来是相国寺。”

    赵顼稍感有些诧异。

    他之前以为这一切都是张斐在主意,不曾想,这幕后操纵者竟然另有其人。

    当然,张斐也告知赵顼,相国寺的真实目的,不是要改革教育,只是担心自己树大招风,故而想借此,获得一些后起之秀的支持。

    张斐言道:“不瞒陛下,我也是从相国寺的意图中,才想到这个计划的,但也不知能不能成,故此事先未告知陛下。”

    这真是一句大实话,他之前还真没有想去渗透国子监,至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因为他也知道这个是很敏感,他需要等到一个绝佳的机会,是相国寺方面主动提出要捐助国子监,张斐才打算顺水推舟试试看。

    赵顼又问道:“那你现在又是何打算?”

    张斐沉吟少许,“如果陛下想要超越汉武帝、唐太宗,依我之见,这教育就是唯一的机会。”

    赵顼一愣,然后身子前倾,忙问道:“此话怎讲?”

    这话对于任何一个帝王而言,可真是太有诱惑力了,试问谁不想超越汉武帝、唐太宗,但一般有这种野心的帝王,也都是从文治武功着实,赵顼的算盘的也是这么打得,可从未有人说,这教育是唯一的机会。

    这个说法,真是头回听见。

    张斐解释道:“此二者之间,尤其唐太宗,他几乎是做到了无懈可击,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天下盛世,莫过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其所打下的版图,基本上也就是一个帝王穷尽一生所能打下的领土。

    换而言之,哪怕当陛下做到这一切,最多也就是跟唐太宗打个平手,但由于唐太宗是在先,所以,如果陛下不完成超越,就还是不如也。

    那么回过头来想想,还有哪些是可以去超越的,那无疑就是学问,这也是我朝的强项所在。比如说法学,我朝《宋刑统》完全是继承于《唐律疏议》,即便在此基础上,完善一些律例,也无法被人认为这是超越,其实还更能体现《唐律疏议》的价值。但如果司法改革成功,整个司法体制发生改变,如此便可摆脱《唐律疏议》的影子。

    因为公检法是唐朝所没有的制度,完全开创于我朝,必将名留青史,后人也不会再拿《唐律疏议》来归纳我朝律法思想。”

    赵顼若有所思道:“你说得虽然也有道理,但是世人评价,还是更看重文治武功,一个公检法即便名留青史,所能影响的也极其有限。”

    张斐道:“陛下此言差矣,影响力如何,关键是在于你否因此而取得巨大的成功,因为人们往往向往成功学,如果我大宋盛世完全基于公检法,其影响力必将为后人所崇拜。

    当然,公检法只是一个例子。自汉武帝以来,所有盛世的成功,全都归咎于儒学,但是如果陛下能够另辟蹊径,集百家之长,开创盛世,那陛下就是一个开创者,是一个奠基者,将可以超越汉武帝、唐太宗。”

第三百三十六章 奖学金制度

    将自己的盛世基于百家之上?

    这个想法是新颖吗?

    不。

    这个想法总结起来,就一个词,自寻死路。

    当初汉武帝费劲心思,独尊儒术,正面意义来上,是巩固了秦的大统一战略,这也是无数人鲜血换来的。

    而到了宋朝,儒家更是根深蒂固,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婴儿自呱呱落地起,就流淌着儒家的血液。

    只要这个帝王脑袋没有摔坏,都不会这么干。

    这个大胆的想法,令赵顼都不敢肯定张斐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他问道:“集百家之长?你的意思是,让朕罢黜儒术,迎回百家。”

    张斐忙道:“我绝非此意,也不能这么做,儒家的仁义忠孝,是句句在理,言简意赅,为何要改。”

    赵顼好奇道:“那你是何意?”

    张斐道:“当年百家争鸣,在我看来,争得是道,往小了说,那是治理之道,而往大了说,就是治天下之道,若又迎回百家,中原大地,必然又会变得四分五裂,无论最终成功与否,其代价都是难以想象的,陛下万不可动此心思。”

    赵顼稍稍点头,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正如张斐自己所言,罢黜儒家的代价,可能就是国破家亡,可能就是四分五裂,要知道宋朝就是建立在一个四分五裂的世界,那是一个非常残酷的时代,别说百姓,就连老赵家也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那你所言的百家之长是指?”赵顼又问道。

    “术。”

    张斐道:“更为直白的来说,就是解决问题的手段,比如说王大学士变法,他就没有遵循儒家,而是使用术,财政出现困难,仁义是解决不了的,就只能用理财的手段。

    出现谋财害命,贪污腐败,这是仁义解决不了的,故此需要法律。

    人生病了,仁义是解决不了的,就只能依靠医学。

    我们大宋强敌环伺,又缺战马,仁义是解决不了的,故此要研发武器来对抗敌人的骑兵。

    虽然这些都非仁义可以解决的,但若缺乏仁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财政出现困难,直接去抢百姓的。人生病了,死了就死了,又与我何干。强敌环伺,就任由他们对边境百姓奸淫掳掠,只要不打到汴京就行。

    简单来说,这术有专攻,仁义本无错,但错就错在道术不分,将仁义当做万能之药,能治百病。”

    赵顼听得是频频点头,道:“你这想法与王学士是不谋而合啊!”

    张斐笑着点点头。

    对此他并不否认,王安石在很多方面,确实是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理念。

    赵顼又是微微笑道:“不过你比王学士更善言辞啊!”

    显然,张斐这番话,是要更打动赵顼,也更坚定赵顼进行教育改革想法。

    将术、道结合,且同时将术发扬光大,以此来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这确实是以前帝王从未走过的道路。

    而张斐是明确地给了赵顼宏观的战略调整。

    这个战略显然比王安石变法,要更高一个层次。

    赵顼又补充一句,“而且你比王学士要更懂得运用术。”

    方才张斐已经将他的计划告知赵顼,如果是让王安石来推动教育改革,他肯定就是直接来,这样的话,引发的阻力,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张斐借慈善基金来渗入,并且还左右逢源,将司马光和王安石都给套路进去,这就不会引发太多阻力,这也是术啊!

    张斐被夸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谦虚地笑道:“陛下过奖了。其实若无王大学士在前面为我遮风避雨,我其实也难以有所作为。”

    什么遮风避雨,分明就是在前面为你吸引火力。

    要不是王安石,估计张斐早就被他们碾碎了。

    赵顼想到这一切,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不落忍。

    这事干得有些不厚道。

    但是身为帝王,当然还是要以皇权为先。

    藏着张斐这一手,不但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支持王安石,同时能够利用两派之争,比较轻松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与赵顼交谈之后,张斐又在回家的路上,被马天豪给截住。

    此时的张斐更像似战国时期苏秦、张仪的纵横家。

    自己孑然一身,要去游说多方,来到达到自己目的。

    张斐是明确告诉马天豪,他已经揽下一切,相国寺无忧矣。

    马天豪长松一口气,剩下的你想怎么干都行。

    事实也是如此。

    司马光与张斐交谈过后,立刻将张斐的想法告知大家。

    “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赵抃捋须道:“虽说张三只是想捐助讼学,但是一旦开此先例,将来会不会有人利用金钱,来擅自操纵教育,其后患无穷。”

    文彦博、吕公着也都纷纷点头。

    这教育是神圣的。

    岂能与金钱挂钩。

    这令人心难安啊!

    王安石突然道:“我倒是赞成赵相公所言。”

    赵抃诧异地看向王安石,你赞成我的话,这太阳是打西边了出来吧。

    又听王安石道:“但凡与治理国家有关的学问,都不应该私人接纳捐助,以免出现赵相公所担忧的情况。但其它学问还是可以的,比如说医学,捐助医学,就无此忧虑,朝廷可以规定,某些学问可以接纳他人的捐助。”

    “医学?”

    赵抃诧异道:“国子监没有医学。”

    王安石道:“可是设医学馆,医学昌明,这对天下人都好,反正有人捐助,朝廷又不需要花什么钱,岂不快哉。”

    他虽有教育改革的理念,但这得一步步来,故此他不想先表露自己的意图,就拿医学出来说事,提倡医学,别人都没有反对的理由,然而,一旦医学馆成立,那算学馆、武学馆还会远吗?

    而且,他见大家都不想要这钱,就想将慈善基金的捐助,都给捞过来。

    有钱不要,那是傻子。

    王安石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不过为国谋利,他又是不遗余力。

    司马光太了解王安石,一眼就看出这厮在打什么主意,于是道:“各位莫要忘记,国子监也经常出租房屋,出售粮食,换取这教学经费,与许多商人都有利益往来。如今人家主动捐助,我们反而拒之门外,岂不是自欺欺人。”

    文彦博瞧了眼司马光,沉吟片刻,问道:“君实,张三到底打算如何捐助国子监?”

    司马光愣了下,“这我倒是没有细问,应该就是捐钱吧。”

    文彦博捋须道:“我以为还得仔细问问,才能够真正了解他的意图。”

    司马光点点头道:“文公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王安石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在我大宋连做慈善都这么麻烦。”

    这内行吐槽最为致命啊!

    确实,在宋朝人浮于事已是常态,再加上那祖宗之法,事事都得考虑周详,导致干点啥都挺不容易的。

    当然,王安石的吐槽,并没有影响到文彦博和司马光。

    第二日,司马光再度将张斐叫来政事堂。

    当张斐来到政事堂时,发现对面的阵容堪比三司会审,宰相有文彦博、赵抃、司马光、王安石,同时还有御史胡宗愈、详断官齐恢,刑部郎中刘述。

    张斐真不知道他们是对教育非常看重,还是防备自己。

    文彦博开口问道:“张三,听说你们大宋慈善基金会打算捐助国子监?”

    张斐讪讪道:“原本是有这想法,但好像这个想法是...是错误的。”

    文彦博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张斐目光一扫,笑而不语。

    捐个钱,把自个都捐到了政事堂,这能是什么好事吗。

    文彦博立刻反应过来,笑道:“这也怪你自己,慈善本是好事,但你偏偏要参与教材的编订,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文公,这只是一个误会。”

    说着,张斐又看向司马光。

    文彦博道:“司马学士已经你的想法告知我等,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大宋慈善基金会打算如何捐助国子监?”

    张斐道:“我们打算针对国子监,设立奖学金制度。”

    “奖学金制度?”文彦博疑惑道。

    张斐点点头,解释道:“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一直都遵从一个原则,就是尽量将每一文钱都用于慈善,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我们不会将钱直接捐助给国子监,而是设立一个奖金,专门奖励那些品学兼优、家境贫寒的学生,当然,这也不是国子监说了算,我们自己也会做一定的考察。”

    众人面面相觑。

    这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啊!

    刘述极为惊诧道:“你们一群商人去考察国子监的学生。”

    说着,他轻蔑地笑了笑,“你们有这能力吗?”

    拿篇文章给你们看,你们也看不太懂啊!

    张斐笑道:“这我们自有办法。”

    刘述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愿闻其详。”

    张斐道:“我目前的想法的是,询问考察对象平时在生活中的一些人际关系,行为举止。”

    刘述问道:“学问方面呢?你们不考察吗?”

    张斐答道:“关于儒家学问,我认为生活中的人际关系,行为举止,是比文章诗词更能够体现。许多人文章写得非常好,但在道德层面,却非常不堪,敢问刘郎中认为这些人是属于学问好,还是学问不好?”

    刘述闭口不语。

    这儒家教的不就是做人的道理么,人都不会做,光文章写得好,不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张斐又继续言道:“目前我们是打算捐助讼学,在这方面的学问,我们还是有能力去评估的。”

    这话倒是充满着底气,也无人质疑,就说讼学,张斐已经用实力证明。

    不服?

    打一场?

    赵抃问道:“你们为何将捐助做得这般复杂?”

    张斐道:“因为我们害怕贪污腐败,不管是捐助进奏院,还是警署,我们都会派人监督的,这一点诸位相公可派人去调查,对于教育,我们也会保持这个原则。”

    “......!”

    这一反击,令在场的官员个个都显得非常尴尬。

    敢情,你还在防备我们啊!

    这...。

    赵抃又问道:“也就是说,奖学金颁发给谁,全由你们来决定。”

    张斐点点头道:“我们充分考虑到各方意见,但决定权是在我们手中。”

    赵抃道:“你们这是在施恩于学生,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他们日后入朝为官,必然也会回报你们慈善基金会,这或许也是一种贿赂,你说呢?”

    不愧是赵相公,还真是眼光毒辣。张斐故作错愕,过得一会儿,他才道:“是...是吗?赵相公明鉴,我们只是有这个想法,没有考虑太多,也不是非得捐赠,如果朝廷认为不妥,我们可以不捐。”

    赵抃直截了当道:“我并不支持这奖学金制度。”

    司马光瞧了眼赵抃,然后又向张斐道:“你先出去吧。”

    “是,小民告退。”

    等到张斐出去之后,司马光便向赵抃道:“赵相公,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困难,总会受人恩情的,报恩也是理所当然,但品行端正之人,他们会懂得如何报答。就说国子监的学生,他们也经常拜入朝中官员门下,但这也未必是一种贿赂啊。”

    赵抃笑道:“这我当然知道。”

    司马光错愕道:“那为何赵相公...。”

    赵抃道:“我只是吓唬一下那小子,他们会考察,我们也会监督他的。”

    奖学金的考察制度,他心里是非常赞同的,因为他是真正的寒门出身,小时候就父母离世,全凭长兄抚养,知道寒门学子是多么的不容易,他当然赞成这种捐助,同时这奖学金制度也能监督国子监。

    国子监里面的猫腻可也不小啊!

    司马光呵呵笑道:“原来如此。”

    这就是宋朝的祖宗之法在作祟,任何一个新制度,大家都会考虑其弊端是什么,然后再加以监督。

    可见他们也并非是针对王安石,司马光改革,也会被人监督。

    只不过司马光自己就是这么个人,故此表现地不太明显。

    公检法也是相互监督。

    这有好处,但也有坏处。

    很多好的建议,扯来扯去,最终都无疾而终。

    但不管怎么样,最终这奖学金制度,还是通过政事堂的批准。

    “君实,你会在意那几个钱?”

    等人都走了之后,王安石突然向司马光道。

    司马光瞧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王安石哼道:“你休当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你希望借慈善基金会捐助讼学一事,将张三拉到你的司法改革中去。”

    司马光问道:“是又如何?”

    王安石笑道:“你先别得意太早,我相信张三会一碗水端平的。”

    司马光又问道:“你想干什么?”

    王安石道:“目前制置二府条例司,缺乏算学人才,我打算建议官家,在国子监开设算学馆。”

    司马光鄙视其一眼,“王介甫,休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是借题发挥。”

    他一听这算学,就知道王安石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王安石呵呵两声:“彼此,彼此。”

    二人真是知根知底,他们甚至都算准了,如果由对方掌权,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第三百三十七章 改革竞赛

    其实在教育方面,司马光也有着自己的理念,而且与王安石是非常像似的,也都是要追求实用性,而不是那些毫无用处,夸夸其谈的学问。

    这一点从司马光的文章就能看出来,他的文章是非常朴实无华,连半个华丽的词藻就找不出。

    当然,王安石的文章虽然华丽,但关键他能在保持赏心悦目的同时,还能够做到字字珠玑,针针见血,胜司马光可不止一筹。

    这个就只能用天赋来形容。

    但是二人的区别也非常明显,王安石上来就是要大刀阔斧,不破不立,逆天改命。

    而司马光则是谨小慎微,所谓“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

    就是非必要时刻,就不要去改变法律,小修小补即可。

    二人的性格都非常执拗,目的也相差不差,他们都认同宋朝存在诸多弊政,但手段却是截然不同。

    更为有趣的是,二人是深知对方的优点和缺点。

    故此他们都认为如果交给对方去改革,一定会失败的。

    此时他们也都认为,当下教育是必须改革,而且教育也是延续自己的政治理念的唯一途径。

    可他们二人之间总会出现区别的。

    王安石是先要政治改革,教育改革只是他政治改革其中的一环,他的战略,是先扩张自己在朝堂的势力,等到时机成熟,再推行教育改革。

    司马光在接下司法改革的重担后,第一步想得就是培养这方面的人才,当时他就主动邀请张斐。

    他的打算先培育出一批专业人才,然后再徐徐渐渐进行全国范围的改革。

    只不过在王安石的鞭策下,他也不得不加快自己布局,否则的话,将无人可限制新法。

    但他仍然非常谨慎,他只是将苏轼、范存仁这两个道德、才干都信得过的人,安排到一些关键州县上面,而不是王安石的新法全国执行,他也立刻在全国进行司法改革。

    而张斐在其中更多是起着催化剂的作用,他的奖学金制度,让王安石、司马光都打算顺水推舟,开始自己的教育改革。

    司马光先奏请皇帝,在国子监开设律学馆,将讼学、律令融为一体。

    宋朝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律令的学习,别说律令,就连讼学目前可都没有任何限制,百姓皆可学,还有各种有关律令的书本出售。

    这也是在战乱时,摸索出来的一些经验。

    宋朝统治者认为,若是读书人都通晓律令,一旦发生战乱,官府失效,中央又鞭长莫及,这些人就能够站出来,继续维持地方安定,使得律法能够延续。

    但是律学只是国子监一门必学的课程,但如果专门为此设馆,就是要走向专业化。

    这显然是非常合理的。

    律学单单作为一门课程,能够学到的只是很基础的知识,但其实律学是博大精深的,也是一门非常重要的学问,单就实用性而言,甚至要高于儒学。

    宋神宗是非常爽快地批准了。

    王安石吃醋了,不行,我也要。

    司马光司法改革,他可以设一个学馆专门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那我财政改革,我也要培养这方面的人才,他要求在国子监设立算学馆。

    这顿时引来不少的鄙视。

    当初谈论这个问题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是医学,结果这一转头,就变成算学。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们都知道王安石的算学,不是简单的算数,而是要学习理财之道,而他的理财之道,本来在朝中就不太受欢迎。

    不少大臣立刻表示反对。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的反对,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赵顼怎么也得一碗水端平,不可能批了司马光的,不批王安石的。

    赵顼也是很轻松地就给批了,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使得朝中的争斗,开始出现一丝丝变化,就是从打到对方,而变成一种竞赛模式。

    因为经过那场官司,已经明确司法可监督新法,但是目前的法是基于权,你若变强,我就要变得更强,否则的话,我怎么去监督你,反之亦然。

    .......

    马家。

    “唉...这下真是不好办了呀!”

    张斐眉头紧锁,唉声叹道。

    马天豪瞧他这模样,这心都快揪了起来,“你不是说,这事都已经解决了吗?”

    “四哥有所不知,我原本以为是解决了,但是...。”

    “但是什么?”

    “四哥可有听说最近朝廷批准王学士在国子监设立算学馆?”张斐不答反问道。

    马天豪点点头道:“这我倒是听说了,但是...但是这与我们有何关系?”

    张斐啧了一声:“这都怪我啊!”

    “你先别怪谁。”马天豪连忙道:“你先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斐又是叹了口气,“四哥应该也知道,我与王学士、司马大学士的关系都不错吧。”

    马天豪点点头。

    张斐道:“之前我已经答应,为司马学士的算学馆设立奖学金,如今王学士要建算学馆,如果我们不捐助的话,那会得罪人的呀!”

    马天豪听罢,“我还当是什么事,你...你捐就是了呀!”

    张斐郁闷道:“我也想捐,但是...但是那边有理事会管着,可不是说我想捐就能够捐的,之前闹出这事来,他们就已经感到不满,他们可不想在此事上面,捐太多的钱,员外你应该清楚,目前我们大宋慈善基金会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马天豪算是听出一些门道来,“你的意思是,让相国寺再捐点钱进来?”

    张斐道:“如果要继续捐助算学馆,必须得找一个理由说服其他人,我以为唯有加大捐助,才能够安抚众人。”

    马天豪眉头紧锁,思索半响后,道:“这我还需要跟相国寺那边商量一下。”

    “那就有劳四哥了。”说着,张斐突然心念一动,又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跟四哥一块去跟相国寺方面解释。”

    他还真想与相国寺直接搭上线。

    马天豪道:“看看再说吧。”

    “行!”

    张斐道:“那...那我先告辞了。”

    “慢走。”

    张斐刚刚出得门去,内屋突然行出一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身着僧服的中年和尚。

    这个大和尚名叫鲁斌,法号止诤,本也是禁军一名小将官,与马天豪乃是结拜兄弟,后来二人犯了事,马天豪就下狱,而鲁斌则是得贵人相助,拿到了朝廷度牒,在相国寺出家为僧。

    如今他是专门负责相国寺买卖方面的事宜。

    “鲁兄,你怎么看?”

    马天豪问道。

    鲁斌坐了下来,面色凝重道:“我去国子监询问过,此事并非是他们透露出去的。”

    马天豪眉头一皱,问道:“鲁兄的意思是,是这小子传出去的?”

    鲁斌点了点头。

    马天豪又道:“鲁兄可有证据?”

    鲁斌摇摇头道:“这种事很难去调查的,但若不是国子监那边传出去的,就一定是那小子所为,毕竟此事就他们双方知晓。”

    马天豪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传出去,意欲陷害张三,鲁兄也知道,张三在朝中有着许多仇人。”

    鲁斌点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也的确有可能。但是我以为可能性并不大,从事后来看,此事已经引起宰相们的关注,如果张三当时不愿一力承担下来,而是爆出相国寺与国子监的关系,国子监的官员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试问哪有用自己的仕途去害人的道理,而且对方也只是一个小耳笔。”

    马天豪问道:“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有可能是为了讼学,也有可能是为了讨好王学士和司马学士。”

    鲁斌道:“总之,我认为他是想拿咱们的钱来做自己的事,这恐怕也是他设立慈善基金会的目的。”

    马天豪愤怒地一拍桌子,狠狠骂道:“这个小子真是岂有此理,当初我真不该信他。”

    说罢,他见鲁斌不语,又问道:“鲁兄,你打算怎么办?”

    鲁斌道:“如他所愿,我们再捐一批土地。”

    马天豪一愣,忙道:“鲁兄,这...这是为何?那小子豺狐之心,咱们为何还要与他保持关系。”

    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他必须要站在相国寺这一边。

    鲁斌笑道:“对于我们而言,求得是安身立命,这就需要朝廷大臣们的支持,这就是我们捐助国子监的初衷。那小子目前虽然只是一个耳笔,但是却同时深得王学士和司马学士的信任,小小年纪,便能够在朝中左右逢源,在我看来,其前途无可限量,捐助国子监,就还不如直接捐助这小子。”

    马天豪道:“可是那小子任地狡猾,咱们不一定玩得过他。”

    鲁斌叹道:“可若老实本分,那也不值得我们捐助。”

    马天豪稍稍点头,“这倒是的。”

    鲁斌又道:“这一批土地,我们会另找人捐助给大宋慈善基金会,我仔细研究过大宋慈善基金会的章程,这权力其实都集中在理事会手中,换个人捐助,也能增加我们在理事会里面的势力。”

    马天豪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樊颙、陈懋迁、黄灿他们早就意识到张三这人虽然能力超群,但也绝非善类,可得看着他一点,我也可以借此,团结大家,以此来监督张三,可别让他将咱们给卖了。”

    鲁斌点了下头,又道:“到时你就跟他说,如果相国寺这时候出面,恐会引人怀疑,故此我们另派人捐助的。”

    “我知道。”

    马天豪点点头,又道:“到时我再找人捐一些土地进去,进一步扩大咱们在理事会的势力。”

    ......

    是。

    目前大宋财政的确是处于一个赤字状态,但是真的连成立一个学馆的钱都拿不出吗?

    那当然也不是。

    前不久赵顼都批了一千万贯给王安石,这都能够成立多少个学馆。

    他们争夺的不是这一笔善款,没有谁缺这一笔钱,这只是一个催化剂,他们争夺的还是执政理念,同时也包括张斐这个人才。

    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但是暗地里,结果其实早已经出来了。

    张斐会进入司法改革。

    只不过在王安石这边看来,张斐就是他们打入敌人内部的细作。

    而在司马光看来,张斐将是他司法改革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之前就跟文彦博说,要借教育一事,将张斐拉到自己这边来,但实际上是,他是真的需要张斐的帮忙。

    就包括如何建立律学馆。

    司马家。

    “王介甫成立算学馆,也是你出得主意吧?”

    司马光瞧了眼张斐,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张斐讪讪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是吗?”

    司马光似乎有些不信。

    张斐道:“我敢肯定王学士早有教育改革的想法,只是说暂时可能还未打算,如今发生此事,王学士不过也是想顺水推舟,当时是王学士先主动找的我。我再给他出得这个主意。”

    司马光、王安石都是一等一的天才,张斐周旋在他们中间,可是不敢乱来,他一直都是保持着大事不瞒,瞒小事。

    幸运的是,他们也都猜到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哪怕张斐将王安石的想法告知司马光,司马光心里其实也是知道的,不会感到非常惊讶。

    司马光就道:“利用我的律学馆,来设立算学馆?”

    “正是如此。”

    张斐点点头,道:“但即便我不出这主意,我相信以王学士的才智,他也会想到这一点的。”

    司马光对此不置可否,又问道:“对了!关于律学馆的建设,你对此有何建议?”

    张斐直接掏出一份资料来,递给司马光,“这是我专门为律学馆设立的教程,还请司马学士过目。”

    司马光惊喜道:“看来你准备的挺充分的。”

    说话时,他将那份教程接了过来。

    张斐道:“自从上回司马学士让我去国子监提供一些帮助,我就一直在准备中,只不过一直都抽不出空来。”

    司马光满意地点点头,对此是颇为满意。

    他很喜欢跟有充分准备的人合作,而不是事事都临时抱佛脚。

    可一看张斐这教程,人都是晕的。

    “商业学?军政学?”

    司马光诧异地看向张斐,“律学馆为何要学商业学、军政学?”

    张斐解释道:“这是我从范先生那里得来的反省,范先生当初去往司录司当法律援助,前面几天,连一场官司都未赢,而原因就在于,他对于民间许多纠纷都不懂,如果在检察院任职,连最基本是商业过程都不了解,这官司是不可能打得赢。

    军政学也是如此,司马学士应该也知晓,三衙可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民间的许多官司,都与禁军士兵有关,而且必须要有律法的监管,否则的话,将会非常危险,但如果公检法的官员,连军政都不懂,又怎么能够去监管他们。”

    司马光稍稍点头,又往下看,惊讶道:“西夏法,辽国法,这...咱们为何还要学此二国的法?”

    那两个国家,能跟咱们大宋比么?

    要学也应该是他们学我们的呀!

    张斐道:“他们都是邻居,与我国来往也非常密切,并且也与我国签订了许多法律条文,也经常发生法律纠纷,但往往都是用政治去解决,但我认为律法也是一个解决手段,能用法律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要上升到政治层面,毕竟政治成本再小也是非常大的代价。

    另外,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道他们优点和缺点,对于我们而言,也不是坏事。当然,这个是在最后才学的,也可以设为选学,可以学,也可以不学。”

    司马光听完之后,真是满脸羞愧,感慨道:“是老夫将这律学想得太简单了一点啊!”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已经考虑的非常周详,这也是他经常讽刺王安石的一点,结果跟张斐这教程一比,自己可真是太粗糙了。

    简直不堪入目啊。

    这甚至对他的信心都产生小小打击。

    当然,这也令他对张斐的信心是倍增。

    “好好好!”

    司马光又是乐得连连点头,自己没有看错人,又向张斐道:“这律学馆可就全交给你了。”

    张斐忙道:“司马学士,我只能负责出出主意,但具体怎么做,我可就不行了,而且...而且我现在忙得很,也没有那工夫。”

    司马光道:“可这教程是你来拟定的,也只有你最清楚。”

    张斐反问道:“司马学士认为我的文笔,能够编订教材吗?”

    “你的文笔确实...嗯...。”

    司马光捋了捋胡须,他在工作方面,倒是不太在乎文笔,但是张斐的文笔,太差了一点,语句都不能保持通顺,又道:“这样,我让人根据你的教程来拟定的教本内容,到时先拿给你看看,若有不足之处,则改之。”

    可见张斐这一份教程,令他心悦诚服。

    还是你比较细。

    张斐点点头道:“这倒是可以。”

    司马光又道:“但是你必须要抽空去跟那些学生传授讼学知识。”

    张斐迟疑了一会儿,道:“司马学士任地看得起我张三,那...那我去抛砖引玉。”

    司马光呵呵笑道:“你这个可不是抛砖引玉,而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第三百三十八章 渗透

    张斐的这一次“无意”捐助,在这个初冬时节,拉开了一场教育改革的序幕。

    可话又说回来,教育改革,在宋朝其实早已经发酵,庆历新政,就刮起了一阵学术改革热潮。

    主要就是范仲淹提出的“精贡举、择官长”等十项改革主张,改革当时教育系统,一改当时崇尚辞赋的浮浅学风,重经义、重时务、重实际。

    如今的王安石、司马光,也是在走这条路。

    简单来说,就是要务实。

    如汉唐的“章句注疏之学”,实在过于腐朽,已经严重制约儒学的发展。

    这还真不是范仲淹、王安石的个人理念,而是士林中普遍的需求。

    在历史上,王安石也是给予汉唐的“章句注疏之学”一记重拳,令其在之后的数百年一直萎靡不振,直到清初才卷土重来。

    而张斐的到来,只不过是在其中添加了一场教育竞赛。

    赵顼似乎也比较满意这种现状,还分别让王安石与司马光在国子监挂职司业,掌训导之政。

    司马与王的理念之差,也立刻显现出来。

    司马光是直接采用张斐的教程,但是对于国子监之前的教学章程,他并未做出重大修改。

    简单来说,他还是将律学馆算在国子监内。

    但是王安石是直接颠覆国子监的制度,他立刻在算学馆,设立三舍法。

    外舍2000人,内舍300人,上舍100人。

    依一定年限和条件,由外舍升入内舍继而升上舍。

    以往国子监招生,都是官宦子弟凭借恩荫入读,举人、进士亦可入读,导致的现今国子监学生一共不足两百人。

    但王安石规定可以招纳两千人。

    这人从哪里来?

    所以算学馆不但有前二者,同时还允许庶民经考试入读。

    他没有改变之前荫生制度,但同时又开辟新的生源。

    这也符合他一贯的政治理念,开源。

    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就在于,王安石表示合格者,将可直接进入制置二府条例司。

    荫生通过国子监入朝为官,走得还是恩荫这条传统道路,甚至可以说,国子监就只是官宦子弟入朝为官的一个捷径,让他们不需要经过那残酷的科举。

    那些纨绔在里面,十有八九是花天胡地,混混日子,反正他们也就是走个过场,这也导致国子监周边全都是烟花之地,风月场所,国子监腐败的也是一塌湖涂。

    但王安石这么一变,问题就来了,一方面王安石允许庶民考试进入算学馆,在算学馆合格者,又可直接进入朝廷为官。

    换而言之,庶民也可以避开了科举,直接通过学院入仕。

    教育与仕途是直接搭上线。

    这其实也蕴含着现代的教学理念。

    这本就是王安石所期望的,他早就在思考这事,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这一下就拿出整套章程来,但是王安石现在并没有明说这一点,因为这事本也是一个意外,他也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但是在他巧妙的安排下,已经达成这个目标,只不过局限于算学馆。

    并未改变整个制度。

    这么一来的话,反对派还不好说些什么,成立算学馆的初衷,就是要为新法培养专门的人才,学成直接进入制置二府条例司,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王安石这一番骚操作下来,差点将司马光气得吐血。

    你老小子真是不讲武德。

    司马光可没有绕开科举的意思,但是王安石这么干,就等于是坏了规矩,去他算学馆读书都能够做官,要是来律学馆不能当官,若不是真粉丝,谁还会来律学馆。

    这怎么赢?

    司马光跑去找文彦博、富弼、赵抃等人商量。

    商量来,商量去。

    大家的意见最终弄非常统一。

    也得这么干。

    他们心里也清楚,就那些官宦子弟,十有七八都是不成器的家伙,想要将那拨人凋琢成玉,你得花多少工夫。

    而那些年轻官员,虽然有才干,但愿意进入律学馆的肯定只是少数,这人数有限。

    王安石更多是以才智取生,庶民中的人才,就都会跑到那边去。

    然而,如果人才都跑去王安石那边,这不用想也知道,未来肯定是会输的。

    朝中将会充满大量支持新政的人。

    这将会改变朝廷两派的势力。

    答桉显而易见,你也只能这么做。

    司马光也只能学着王安石,大开庶民之门,从中取才。

    这就是竞赛。

    竞赛与党争完全不是一回事。

    党争是你赞成,我就反对,无论是非对错,反之亦然。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这就是后来司马光为何将新政要全部抹去,一丝不留,临死之际,都还念着如何彻底抹去新政。

    那时候的司马光完全将自己局限于一个非常狭隘的空间内。

    后来蔡京反攻倒算,又立元右党人碑,将司马光、文彦博、苏轼等一干人全部打成奸臣。

    要知道苏轼后来还强烈建议保留新法中许多优秀的法律。

    所以,如果根据党争论来说,保守派打死也不会这么干,而且是要找各种反对、阻扰。

    而竞赛就是你这么干,那我也这么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咱们比比谁更吸引人才。

    虽然司马光、王安石眼中只有竞赛、教育、人才,并没有太在乎经费问题,但是此事的起因到底是因为张斐。

    这钱还是要捐的。

    当然,张斐也乐意非常捐这钱,只不过这慈善基金会并非他一个人的。

    白矾楼。

    慈善基金会总部。

    今日主要捐助人皆已到齐。

    他们来此就是商量奖学金一事。

    但是他们坐在这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咱们一群商贩,坐在这里,谈论国子监的事。

    这...。

    在以前真是无法想象的。

    周延突然叹了口气:“我还真是头回知道,原来做善事是这么不容易,咱们就一群商人,拿点钱出来救济穷人就行了,掺和什么国子监的事,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不少商人纷纷点头符合。

    这事他们都觉得很冤,让他们选择,他们绝不会答应的,他们也都是等这事爆出来之后才知晓的,当然大家都很慌。

    直到今日,大家仍对此有些不满。

    只不过后来又有两个大财主,捐助一笔钱进来,支持捐助国子监,这才减轻他们心中的怨气。

    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就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些学生,将来都有机会入朝为官,咱们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给予捐助,此份恩情,必有回报,不求他们额外照顾咱们,但求他们不针对咱们就行,我倒觉得这一笔捐助非常划算。”

    这商人不是别人,正是春风十里的掌柜,古一元。

    谷济虽然已经离京,但是他离京前办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捐助三十顷土地到慈善基金会,并且让古一元来做代表。

    他们家还是希望扩张慈善基金会在朝中的影响,以便于将来让谷济重回东京汴梁。

    而古一元的这一番话,同样也得一些商人的认同。

    反正这钱不捐也得捐,捐给穷人,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毫无价值,就不如捐给官员,十个里面,只有一个愿意给他们回报,那都值了。

    马天豪大咧咧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不如想想,如何将这事做好,如此对我们才最有利。”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张斐。

    如这种事,他们可不敢擅自做主,既然主意是张斐出得,就还是得以张斐为主。

    张斐笑道:“相信诸位也听说最近算学馆和律学馆的一些改变。”

    众人稍稍点头。

    “这种改变,更利于我们慈善基金会的捐助。”

    张斐道:“因为其中有一点非常关键,就是不管律学馆,还是算学馆,都将针对庶民招生,众所周知,以前国子监的学生,多半都是恩荫子弟,国子监对他们会有食住方面的照顾,但是许多庶民学生都是出身贫寒。

    这会使得我们慈善基金会的捐助,变得更加有意义。我的想法是,根据算学馆、律学馆的考试评分来做标准,目前我打算从三舍中各取十名家境贫寒,且成绩优异者,每年给予二十贯生活补贴,十人每年就是二百贯。三年之后,每年的支出将会达到六百贯。”

    根据王安石的制度,第一年只会设一舍,考试合格者,才会上升,到时大宋慈善基金会,就会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以及综合表现,评选出十位学生。

    陈懋迁担忧道:“听说算学馆取生将会达到两千名,咱们就捐助十人,国子监会不会不满?”

    这种事最担心的就是好心做坏事。

    别钱给了,未能讨到好。

    张斐道:“标准是设在两千人,但是这头一年肯定招不了这么多人,我的预算是,头一年捐助国子监一共是六百贯,第二年达到一千贯,第三年达到一千四百贯。之后我们会根据我们慈善基金会的收益,再做评估,慈善吗,当量力而行。”

    黄灿担忧道:“这种事要能够量力而行就好了。”

    这是捐给朝廷,不是捐给百姓,多半是只能增多,而不能减少。

    张斐呵呵道:“我倒是希望别量力而行。”

    “此话怎讲?”黄灿立刻问道。

    张斐叹道:“三年之后,若要量力而行,咱们不得捐给几千贯进去,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啊!”

    “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马天豪突然问道:“对了!到时该如何评选?”

    张斐道:“这个到时还要跟学馆那边再商量,但是目前商定的是,学馆那边会给我们提供一份成绩单,或者我们自己主动去询问,我们的职责就是评估这份成绩的真实性。”

    樊颙好奇道:“这如何评估?且不说咱们都不懂,就是懂,这也是得罪人的事啊!”

    古一元也点点头道:“官场中的事,可是非常复杂的,不一定就是成绩优异者入仕,这个......。”

    张斐笑道:“我倒是乐意买这人情债,但问题是,买得起吗?”

    众人不语。

    他们的善款都是来自于利润,拿去当奖学金就还行,要是拿去搞政治贿赂,翻个十倍都少了。

    张斐又道:“故此我认为先将规矩定好,一切都按照规矩来,如此反而不会有怨言。”

    陈懋迁道:“三郎,那你这规矩可得定好,最好是一切都能够查得明白,别到时弄得模拟两可,那可是最麻烦的事。”

    张斐点点头道:“我知道,这我会注意的。”

    正当这时,樊正突然快步走了进来,在张斐耳边滴咕了几句。

    张斐诧异道:“这么快?”

    樊正点点头。

    “真是老实人啊!”

    张斐呵呵一笑,又站起身来,朝着众人道:“抱歉,我这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跟大郎讨论一下。失陪了。”

    说罢,他就出得大堂,又通过甬道,来到旁边的休息室。

    “三哥,你来了!”

    只见马小义走了过来。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衙内没来么?”

    马小义讪讪道:“哥哥在指导别人练球。”

    张斐呵呵一笑,又与他一同入得屋内。

    但见里面坐着一个官员。

    此人正是三司胃桉的丞,名叫梁少栋,由于他是从吏升到官员的,是过硬的技术,于是曹评就让他来负责专门为警署提供武器研发。

    “张三见过梁丞。”

    “有礼!有礼!”

    梁少栋起身回得一礼。

    如今张斐虽然还是一个耳笔,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就是财神爷,自然得以礼相待。

    张斐忙问道:“梁丞,听闻胃桉已经将警察用的武器,研制出来。”

    “是的,是的。”

    “是的。”

    梁少栋赶忙打开桌上的木盒,又将上面那一层来拿出来,只见里面放着两把武器,一长一短,长的那把,似剑无刃,有柄似棍,而短的那把,张斐认识的,就是忍者神龟老三用得钢叉。

    “小马,你觉得如何?”

    张斐转头看向马小义。

    马小义拿起那两把钢叉,“这铁尺倒是挺适合咱们警察,方便携带,且又能招架武器,攻守兼备,可是好使,还不易伤人。三哥,要不你拿起那细棒,咱们比试一番,俺给你演示演示。”

    说着,他竟比划起来。

    “免了!免了!”

    张斐赶紧连退几步,“我又不会武功,你与我比划甚么,待会找你哥哥去练。”

    “三哥莫怕,俺不会伤到三哥的。”马小义嘿嘿一笑,手指一抖,两把钢叉在他指间旋转数圈,然后插入腰带中。

    这一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

    “玩得挺熘的呀!”张斐笑道。

    马小义道:“三哥,你莫不信,啥武器,俺能够使唤。”

    张斐笑着点点头,笑道:“看来你对此非常满意。”

    马小义点点头。

    张斐又问道:“这细棒呢?”

    马小义道:“也挺不错的,不过俺还是更喜欢这铁尺。”

    张斐又想梁少栋道:“梁丞,真是想不到你们三司胃桉任地厉害,短短数日,就能够研发出这么称手的武器,我本还想再多捐点钱给你们的。”

    梁少栋本想拱手谦虚几句,可听到这后半句,顿时变得目瞪口呆。

    他们这么积极,无非就是想从张斐这里弄点捐赠。

    平时为朝廷干活,那是能拖则拖,想尽办法偷懒,反正干多干少,到手的钱是只少不多,但是为大宋慈善基金干活,大家都很努力去想,就想多争取一点善款。

    但此时梁少栋又觉得,好像不应该这么快,这研发完了,就无事可干了,就没得钱了呀。

    这就尴尬了呀!

    张斐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突然道:“其实就我个人而言,对这武器,并非非常满意。”

    我改!我愿意改!改多久都愿意!梁少栋赶忙道:“不瞒三郎,其实这只是一个样式,看来给你们看看,到时我们还得拿回去再完善的。”

    马小义道:“俺觉得这挺好的,也没啥要完善的。”

    梁少栋恨不得将这小子给踢出去。

    这厮也聪明,他突然领悟到研发的关键,就是拿一点点出来,勾起人的兴趣,大家才会继续投钱,一下子就搞完了,那就结束了呀!

    张斐点点头道:“我赞成小马所言,这武器没啥可完善的。”

    梁少栋疑惑道:“那三郎的意思是?”

    张斐道:“有道是刀剑无眼,这两把武器,无法保证我们警察占绝对优势,对方也有可能使用克制这种武器的武器。”

    马小义疑惑道:“三哥,你不懂兵器,这兵器之间,总会有相互克制的。”

    张斐道:“那我们捐钱的意义何在?我希望研发一种武器是罪犯无法获得的,只有咱们警察有,同时,我们的武器是占有绝对有事的,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拿出来就能够吓唬住对方。”

    马小义挠着头道:“还有这种武器么?”

    张斐转头向梁少栋问道:“梁丞,有吗?”

    梁少栋是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突然眼中一亮,“有!”

    张斐问道:“什么武器?”

    “火器。”

    梁少栋激动道:“这火器可是咱们朝廷专有的,一般贼子是不可能有的。”

    马小义反驳道:“那些贼子不用火器,那是因为火器对他们而言也没啥用,哪怕是在战场上,用处也不是很大,不及铁尺也。”

    梁少栋脑子飞转,“我们可以想办法造出一种火器来,方便警察使用,可在远距离便可杀伤贼子,令其不敢妄动。”

    “有点意思!”

    张斐笑道:“过两日我会叫人先拨两百贯给你们,其中一百贯作为这铁尺的犒赏,另一百贯则是用于你们研发火器,如果真能做到你所言的那般,我还会加大捐助的。”

    梁少栋听得是心花怒放,连忙点头道:“三郎还请放心,我们一定能够研发得出。”

    他方才那番话,纯属是吹牛皮,目前的火药都是放在弓箭上面用的,纯属吓唬人,最牛逼的,也就是在花炮里面发点小石子。

    但没有想到,张斐立刻答应拨钱。

    透了!

    彻底悟透了!

    这火器就是个聚宝盆啊!

    这经费不要上个十年,是绝不罢休。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不容易啊!

    张斐这慈善做得可真是不容易啊!

    不但得捐钱,还是点拨对方如何去要钱。

    就没见过这种大善人。

    好在利益这种事,乃是人之天性,亦不分古今中外,是一点就透。

    梁少栋很快就领悟到这慈善基金该怎么玩。

    当然,张斐也不是送上门的羔羊,仍由他们宰杀,只不过目前他的重心是在捐助学院上面,等有空后,他自会亲自前去,目前就只是给他们一点甜头,到时自会给予他们布置任务。

    他捐助武器研发,警署只是一个借口,他目的就是要研发武器,因为他目前只能保住不被自己人坑杀,他还得确保,不会被外人坑杀。

    毕竟这是宋朝,不是汉朝。

    这就需要强大的军事实力。

    身为文科生的张斐,科学方面可不是他的强项,他只是拥有超越时代的见识,他知道一千年来,这火器演化的进程,但具体还得他们自己去想办法弄。

    “三哥,梁丞是骗人的,那火器俺也见识过,对俺们警察根本就没啥大用。”

    梁少栋一走,马小义就立刻向张斐言道,好似生怕被张三被人给骗了。

    张斐却是笑道:“小马,你知不知道,这一切进步,都是从骗人开始的。”

    马小义听得一脸困惑,“俺听不明白。”

    张斐笑吟吟道:“如果我说只要你给我一万贯钱,我就能带着你翱翔天空,你信么?”

    马小义眼中一亮,旋即嘿嘿道:“俺不信。”

    张斐笑道:“所以说,你不会给我一万贯?”

    马小义眼珠子滴熘熘一转,“要是别人,俺是定不会给的,但若是三哥的话,俺...俺也拿不出一万贯啊!”

    张斐道:“如果你拿得出呢?”

    马小义道:“那俺当然会信三哥。”

    张斐道:“但我若做不到呢?”

    马小义摇头晃脑道:“那也不打紧。”

    张斐呵呵笑道:“所以说,你不给我这一万贯,是肯定不能成功的,但如果你给了,十有八九也是不能成功的,就你而言,那就是骗人的,从无到有,无人敢保证就一定能够成功,只要他们认真去做就行。”

    马小义听得直挠头,“三哥,俺不是太明白。”

    张斐笑道:“现在不明白也不打紧,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的。”

    他与马小义一边聊着警署的事,一边回到大堂,见众人不但没有离去,反而聊得很起劲。

    “诸位在谈什么?”

    张斐好奇地问道。

    黄灿立刻道:“三郎,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谈论关于咱们慈善基金会的人事安排。”

    张斐哦了一声:“这个你们跟大郎谈就行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张斐。

    张斐立刻解释道:“各位,我这人不太会做买卖,这今后大小事务,你们找樊大郎谈就行了。”

    众人的眼神变得更加疑惑了,好似在暗示张斐,如果樊家有逼迫你什么,你就眨一下眼,咱们这多人,犯不着怕他。

    你张三说不会做买卖?

    蒙谁呢!

    樊正是一脸冤枉,事先他已经知晓张斐会将这事务统统交给他来办。

    张斐见他们不信,于是又道:“开个玩笑,我自己还有很多事务要忙,慈善基金会这边,我会布置任务,以及与朝廷那边接洽,但是具体则是由樊大郎执行,不然的话,我真的忙不过来。”

    这番解释,才令大家放下心来。

    他们生怕张斐挖个坑,就撒手不管了,以他们的能力,现在根本就玩不下去的。

    但是这一个月来,张斐真是忙得昏天暗地,上到与朝廷接洽,下到开设作坊,全都是张斐在跑,确实也忙不过来。

    不但如此,这期间他们也多番对张斐的决定提出质疑。

    比如说足球联赛的事,又比如说奖学金的事,他们就有很大的怨言。

    认为张斐独断专行。

    毕竟是宋朝,祖宗之法,是深入人心。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

    那么由张斐计划,樊正执行,这样一来,就不用事事都依靠张斐,同时又能避免张斐大权独揽,独断专行。

    相比较起来,他们是更惧怕张斐,这小子的主意实在是天马行空,让人就琢磨不透,若不防着一点,只怕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虽然他们也都知道这樊正看似年轻,也非善类,但是樊正还是比较务实一点,关键白矾楼与他们的关系更为密切,双方也更了解。

    很快,他们就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让樊正来做二把手。

    其实所谓二把手,就是真正干活的人。

    一把手就是负责动动嘴,出门应酬一下。

    张斐也是说到做到,而且是立刻执行,马上就将责任甩给樊正,他自己就直接开熘了,人事方面的问题,你们自己去商量吧。

    其实现在大宋慈善基金会的第一阶段的计划已经全部布置好了,接下来就是开始执行,他是真不想劳这神,他也没有这个精力。

    ......

    回到家里,正好许止倩和高文茵都在家,如今天气已经渐渐转冷,小火盆都已经备上,两个女人是坐在火炉旁,聊得火热。

    “三郎回来了!”

    高文茵见到张斐,立刻站起身来。

    “坐着,坐着。”

    张斐赶忙压压手,然后快速过去,往两个女人中间一坐,“这天气怪冷的,要不你们坐近一点,挤一点,热乎。”

    许止倩直接赏给他一个娇媚的白眼。

    高文茵脸上微红,默默削好一个橙子递给张斐。

    “谢谢夫人。”

    张斐接了过来,直接将一半放到嘴里,含湖不清地说道:“嗯...真甜...!”

    高文茵道:“你别吃得这么急,小心噎着。”

    张斐囫囵吞下,轻轻出得一口气,“夫人放心,这期间都已经噎习惯了,哪天吃饭,不是往嘴里灌,食道都给挤大了,真是累死我了。”

    许止倩闻言,不禁内疚道:“这都怪我,没有帮上什么忙。”

    本来花钱的事,全都是交给她来做,之前她自己也是信心满满,结果没有想到,这花钱比赚钱还难。

    关键张斐出手,立刻搞定。

    这对她信心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张斐笑道:“止倩,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们二位可是帮了我大忙。”

    许止倩问道:“什么大忙?”

    高文茵也好奇地看着张斐,这与我何干?

    张斐道:“你们没有浪费我的精力,真是一滴都没有,以至于我这些天精力时刻充沛着。”

    许止倩兀自郁闷道:“虽然我没有给你添乱,但也...也确实没有帮上什么忙。”

    添乱?张斐也郁闷了,不禁苦笑道:“你这傻女人,我都跑不及,你还想往里面掺合。”

    许止倩诧异道:“跑不及?”

    “对啊!”

    张斐点点头,“我已经将大宋慈善基金会的事务,全部都交给了樊大郎。”

    “为何?”

    许止倩很是不解道。

    “累啊!”

    张斐道:“还能为什么,这小半年来,回到家,我唯一能够见到就是夫人。”

    他这些天都是早出晚归,只有高文茵天天晚上等着他,大清早为他整理。

    小桃都好几天没见过了。

    高文茵是非常清楚的,她忙点点头道:“如今咱家也不缺钱,犯不着这么累,莫要将身体给累坏了。”

    张斐嘿嘿道:“夫人放心,这个冬天我能在家好好陪你。”

    高文茵忙道:“三郎误会了,我只是希望三郎你好好休息,莫要累坏了身体,可不是想让三郎陪我。”

    张斐若有所思道:“那倒也是,对着你,哪里还会想着休息,不得时时刻刻想着去运动。”

    “运动?”

    高文茵一脸疑惑地看着张斐。

    张斐呵呵道:“跟夫人一块锻炼身体。”

    许止倩却是不满道:“男儿当志在四方,岂有怕累怕苦的道理。”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阵笑声。

    三人抬头看去,但见许遵与一个年轻人入得门来。

    正是那晏几道。

    “晏先生?”

    许止倩诧异道。

    张斐却是一脸郁闷地看向许止倩,小声骂道:“你这乌鸦嘴。”

    “爹爹!晏先生!”

    许止倩盈盈一礼,又问道:“爹爹,你怎与晏先生一起回来的。”

    许遵呵呵道:“刚在门外遇到的,叔原是特地来找张三的,我方才都还担心他不在,最近他可是忙得很啊。”

    张斐这才走过来,向二人行得一礼。

    晏几道拱手回得一礼,又掏出一本书籍,“这是我近日所整理的父亲的一些诗词,其中内容编写,也有参考三郎的建议,但不知是否可行,还望三郎给我一点意见。”

    晏家早就与正版书铺签订出版契约,张斐当时建议晏几道针对一些诗词,写上一些小故事,增加趣味性,也能够灌点水。

    干巴巴的几首词,几下就印完了,而且这晏殊的词,谁又不会背呢。

    这得创新。

    原本张斐是让晏几道参与制作,但晏几道见过侯东来等人之后,决定还是自己编写,正版书铺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许止倩是知情得,但是许遵并不知情,不禁一脸惊愕地看着张斐。

    我这女婿还有这本事?

    我怎么不知道。

    他完全忘记张斐曾以一首词,震惊白矾楼,同时还抱得美人归。

    因为前面张斐在新闻报上写过几篇文章,印象是深入人心,许遵是非常认同许止倩的观点,那首词多半都是张斐抄来的。

    拿着晏殊的词,跟张斐讨论,这就是拿着牡丹去喂牛啊!

    张斐也注意到许遵的眼神,他讪讪接过,又道:“晏先生,在下才疏学浅,要不先让我岳父大人过目。”

    晏几道忙拱手道:“若能得许公点拨,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许遵是一脸尴尬,“不敢,不敢,晏公的词,又岂是我等俗人可论,不过欣赏一下,那倒是吾辈所愿啊。不知可否?”

    晏几道忙道:“许公请。”

    许遵这才双手接过,神情很是激动。

    晏殊的词和文章,谁人不爱。

    许遵若跟晏殊比,就是不入流,他是激动地坐在火盆边上,仔细看了起来。

    许止倩也悄悄移到许遵身后,跟着一块看了起来。

    高文茵则是为他们斟上一壶热菜。

    “多谢!”

    晏几道起身拱手一礼。

    高文茵都感到受宠若惊,毕竟平时来这里的不是曹栋栋,就是马小义,那两个臭小子,基本上都是蹲在椅子上的,哪有晏几道这般懂礼数,诚惶诚恐回得一礼,然后站到张斐身旁。

    张斐瞧她一眼,低声道:“你站着作甚,坐。”

    高文茵是直摇头。

    张斐也是无奈,他虽然很迷恋高文茵的体贴入微的照顾,但他真不太喜欢高文茵将自己的身份放得太低,李四、小桃在府里都是大咧咧的,是一派主人作风。

    “好!写得真是太好了!”

    许遵突然发出连连惊叹,又不禁看向晏几道,“叔原之才,只怕已不亚于晏公。”

    许止倩也是带着一丝崇拜地看着晏几道。

    原来晏几道还写了一些词来给父亲的词做注解。

    就这些词,都能够秒杀许遵几万遍。

    完全就没得比。

    其实许遵的文章也写得非常不错,否则的话,也中不了进士,但跟这些“流氓”比,那真的是......自取其辱啊!

    这真的只能用天赋来形容。

    晏几道忙道:“许公过奖了,几道之词,与父亲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许遵抚须道:“或许是许某才疏学浅,着实辨不出高下来。”

    “哪里!哪里!”

    晏几道拱拱手,又瞄了眼张斐。

    许遵赶紧将书籍递给张斐,“张三,你看看吧。”

    “是!”

    张斐接了过来。

    许止倩小声道:“张三,你看得懂么?”

    张斐也实诚,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

    随意翻着看了看,然后瞧了眼晏几道,欲言又止。

    晏几道忙道:“三郎若绝不妥之处,还望指出。”

    心里也诧异,你这么随意一番,就能够看出问题来?

    许遵也是惊讶地看着张斐。

    张斐又向晏几道道:“晏先生,记得当初我是这么说得,写一些小故事和晏公当时的心境,甚至可以结合当时的时政来写。”

    晏几道点头道:“我是这么写的。”

    “你不是。”

    “...?”

    晏几道困惑地看着张斐。

    张斐道:“故事不是文章,旁白不是诗词,最好是用通俗的语句来写。”

    晏几道问道:“为何?”

    许遵父女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斐。

    张斐解释道:“其实方才我岳父大人已经点出问题所在。”

    许遵急得指着张斐道:“你小子可别瞎说。”

    这种事文人可是很计较的,要是传出许遵批评晏殊的词,晏门中人可能就会上门讨教讨教。

    张斐道:“岳父大人勿怪,我的意思,方才岳父大人也被晏先生的词深深吸引。”

    许止倩插嘴道:“那是因为晏先生的词写得非常好。”

    “可这是谁得诗词集?”张斐问道。

    许止倩道:“晏公的。”

    “就是这么个道理。”

    张斐道:“这诗词集缺乏层次感,晏先生的词和文章写得太好,以至于没有突出晏公的诗词文章。”

    晏几道忙道:“三郎此言差矣,我的诗词文章岂能遮盖住父亲的光芒。”

    “相近也不行。”

    张斐道:“这是个人的诗词集,整个核心就是晏公,故此一定要突出晏公的才华、性格、经历和理想。而晏先生的诗词文章,实在是太具有个人风格,这反而会令读者无法完全沉醉于晏公的才华之中。

    晏先生可以写一些词,但只能用于点缀,而不能成为内容的主题。

    到时我印刷的时候,也会给予丰富的层次感,比如说,晏公的诗词,我会有比较细的字体,而旁白故事,则是会用比较粗的字体,注解则是会用最小的字体。

    因为我们要达到的目的是,让读者去阅读晏公的才华、性格、浪漫、政治理念,而不仅仅是晏公的诗词。”

    许遵听得是稍稍点头。

    张斐这么一说,他突然回想方才阅读这书籍时,里面每一个字都写得令人拍桉叫绝,他的目光甚至被晏几道的才华给吸引去了。

    因为晏殊的诗词,已经是名声在外,除李清照之外,其余人都为之折服,晏几道虽然跟晏殊一样,也是少年神童,但现在名声并不大,还是初出茅庐,这反而会让人眼前一亮。

    晏几道也立刻悟透其中之理,连忙拱手道:“多谢三郎赐教,我立刻回去更改。”

    张斐又道:“其实晏先生可以以我的标准来写。”

    “你的标准?”晏几道诧异道。

    张斐点点头道:“就是我能看得懂的标准。”

    晏几道是傻乎乎地问道:“三郎看...看不懂吗?”

    张斐摇头道:“老实说,看不太懂。”

    许止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遵也没忍住,呵呵笑起来。

    你说了这么多,结果你根本就没看懂。

    晏几道微微一笑,道:“俗话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三郎之才,不在这诗词文章中。我听闻过不了多久,三郎将会去国子监讲学。”

    高文茵惊讶地看着张斐。

    她的文学造诣,跟张斐相差不差,国子监乃大宋最高学府。

    张斐竟然要去国子监讲学。

    张斐尴尬道:“晏先生听谁说的?”

    许遵呵呵道:“还能是谁,不就是那司马君实说得。”

    张斐讪讪道:“我就是去讲讲讼学,跟诗词文章没有半点关系。”

    晏几道拱手道:“若有机会,晏某定会前去听讲。”

    “这个...嗯...真是赶鸭子上架啊!”张斐脸都红了。

第三百四十章 毕业证

    国子监再怎么也算是这大宋第一学府,能去国子监教学的,那绝不是一般人,不说官职大小,但至少学问方面是能够服众的。

    张斐纯纯一个耳笔,真得是要啥没啥,他跑去国子监讲学,这在以前真是不敢想象的。

    这晏几道也是国子监出来的学生,那他当然觉得好奇,希望能回母校见识一下。

    就连许止倩都觉得有些好笑,等到这晏几道走后,她便是急急道:“爹爹,到时我...我也想去看看张三如何教学的。”

    许遵当即瞪她一眼,“胡闹。”

    许止倩偷偷吐了下香舌。

    张斐尴尬地瞄她一眼,不禁抱怨道:“这个司马学士也真是的,当初是说我去分享一下争讼的经验,他...他倒好,直接说我去讲学,这...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吗。”

    许遵呵呵道:“这也是你自找得呀!”

    张斐错愕道:“岳父大人此话怎讲?”

    许遵道:“你的慈善基金会这么一闹,朝野上下,都非常关注这学问之争,但其实他们争得又不是学问,而是自己执政理念,故此是竞争地非常激烈,每天都是从垂拱殿争到政事堂,再争到制置二府条例司、审刑院、大理寺。”

    原本这新政一出,使得革新、保守是针锋相对,眼看一场党争风暴就要开始了,结果张斐中间一打岔,变成竞赛,而且还是教育竞赛,这可是文人之最爱。

    双方都开始争夺这教育资源。

    当然,这也跟司马光的战略布局有关,由于赵顼表现出坚定支持王安石的态度,再加上王安石坐镇京城,想要在京城进行反击,其实是很难的,随着范纯仁、苏轼的离京,这权力之争,开始聚焦于地方。

    但最终决策机构毕竟是在京城,也是文人必争之地,就不如在这里进行教育竞赛。

    谁的理念更受大家欢迎,谁将夺得未来。

    张斐自嘲地笑道:“所以请我去讲学?”

    许遵道:“据我所知,司马君实可是非常看好你的,都已经与国子监那边说过,要邀请你去当授课老师。”

    “等等会!”张斐面色一惊,“我可没有答应去当授课老师,我只是抽空去交流交流,仅此而已。”

    许遵皱眉道:“这我也不清楚。”

    张斐如有所思道:“不会是司马学士想拿我去当噱头,以此来吸引大家的关注吧。”

    许遵沉吟少许,“说不定还真是如此,他这么一说,那律学馆的确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到时一定会有很多人去看。”

    “看我笑话?”张斐补充道。

    许遵笑了几声,“你自己也说了,人不轻狂枉少年,既然司马君实极力举荐你,你又怕什么。”

    这说曹操,曹操到。

    司马光突然晃晃悠悠地来到张家。

    “张三见过司马学士。”

    “免礼!”

    司马光又向许遵拱拱手,“仲途也在啊!”

    许遵笑着点点头,又伸手道:“请坐!”

    这回别说高文茵,就连许止倩也得乖乖站在一旁。

    司马光坐下之后,向张斐笑道:“张三,你如今可真是不好找,老夫在外转悠了一圈,才知道你回家了。”

    “最近是挺忙的。”张斐讪讪一笑,又道:“可能没法去国子监分享经验。”

    司马光双目一瞪,“那可不行,我这边都已经定好了,就下个月初一,你就去国子监授课。”

    “......!”

    张斐郁闷道:“司马学士,我们当初商量的,可不是授课讲学,只是分享经验,我何德何能,能够去国子监讲学,这不是给找麻烦么。”

    司马光道:“当初是这么商定的,但是如今这律学馆的教程都是你拟定的,你若不去帮忙的话,那我也不知道从何着手,故此我已经打算任命你为我算学馆的助教。”

    “助教?”

    许遵父女异口同声道。

    张斐问道:“岳父大人,止倩,什么是助教?”

    许止倩道:“助教也算是官员,从九品下。”

    张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司马光是要借此将他拉到自己这边来。

    这他倒是不好拒绝,毕竟他计划就是这么定的,讪讪道:“司马学士,我好心帮你拟定教程,你这还赖.......。”

    司马光哼道:“我举荐你当官,这难道不是回报吗?”

    庶民入仕为官,怎么也得有一个过程,得一步步来,司马光就想着国子监先展现张斐的能力,然后再调去地方上。

    张斐也明白了过来,讪讪道:“但是我才疏学浅,只怕不能胜任这助教一职。”

    换个闲官让我混一混,镀一层金。

    这么简单的政治手段,你不明白么,国子监的老师,难度也忒大了。

    司马光摆摆手道:“你在韩相公、富公面前都能够侃侃而谈,还怕那些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张斐登时激动道:“司马学士,我也才二十多岁,我也没有干啊!”

    一旁的许止倩、高文茵默默低下头去,双肩微微耸动着。

    “行了,行了,你就别谦虚了,我今儿来也不是找你谈这事的。”司马光摆摆手道。

    讲学一事,他对张斐真的是充满信心,这小子口才,他是亲身体验过的,而且范纯仁都曾受点拨,完全没有问题。

    我特么是谦虚么,我是怕麻烦,这学问之争,就不可能会有个结果的,我表现的好,只怕天天会有人来找理论,我若表现的不好,又会被人笑话,这老头自己就知道低调,老是让别人去高调,可恶...。

    张斐憋着一肚子怨言,问道:“不知司马学士找我有何指教。”

    司马光正色道:“我今儿找你,是想向你请教,该如何建设这律学馆。”

    此话一出,许遵都傻眼了。

    这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晏几道拿着晏殊的词,来找张斐讨教,这就已经难以让人理解,如今司马光又跑来找张斐请教建设学馆的事。

    这...。

    许止倩都憋不住了,“司马叔父,张三他自己都没有上过什么学,又如何懂得学馆的建设。”

    分享一下争讼技巧,这倒是还说得过去,学馆建设也找张斐。

    离谱的有些过分了。

    司马光呵呵道:“倩儿,你未免也太小瞧你未来的夫君了,这律学馆的教程,可都是你夫君拟定得,他如何不懂。”

    说着,他又看向张斐,“张三,你说是么?”

    张斐干笑几声,“司马学士,当时我就说了,这教程是按照我争讼的经验所拟定,但学馆建设,我可没有什么经验。”

    司马光呵呵道:“无妨,无妨,你就说说你的想法,我先听听,择优取之。”

    看来这老头是赖上我了吧。张斐有些疑惑地看着司马光。

    你司马光的能力,建设一个学馆,这还用去请教别人。

    许遵突然抚须笑了笑。

    司马光瞧他一眼,面露尴尬之色。

    张斐忙问道:“岳父大人为何发笑?”

    “没什么。”

    许遵摇摇头。

    司马光尴尬道:“到底还是没有瞒过仲途啊!”

    说着,他又向张斐道:“不瞒你说,王介甫为那算学馆设有三舍法,但我不想与他一样。”

    王安石早就在考虑教育改革,故此这算学馆刚刚被批准,他马上就祭出自己三舍法,并且还绕开科举取士。

    这逼得司马光也只能这么干,但司马光又没有一个具体计划,他的教育改革还是继承范仲淹的思路,重实务。

    但问题在于,范仲淹并没有想绕开科举取士。

    这思来想去,如果要绕开科举,这三舍法好像确实非常不错,但他又不想去学王安石,不仅仅是他,保守派中很多人都不愿意。

    这本来就存在竞争关系,你这方法都是直接用对方得,这不是输在起点吗。

    司马光突然想到,张斐拟定教程非常新颖,也与他理念吻合,何不来问问他的意见。

    张斐这才反应过来,可仔细一想,王安石的三舍法,就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班级制度,再简单一点说,那就是大学三年教育,并且使得学院彻底变成了选官制度的一个组成部分,这已经是非常超越时代的观念。让他来想,他也是这个套路,最多就是将三年变成四年。

    但张斐还真是在仔细考虑,因为教育对于他而言,也是至关重要。

    他弄这慈善基金会,目的也是为渗透教育,而不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司马光也没有打扰他,而是在旁静静等待着。

    过得好一会儿,张斐突然道:“根据王学士的三舍法,这外舍2000人,内舍300人,上舍100人。”

    司马光点点头,“正是如此。”

    张斐问道:“为何这人数会逐步递减?”

    都不等司马光开口,许止倩就道:“如此才能选出天才为国效力。”

    司马光点点头:“止倩说得对。”

    张斐就问道:“那么根据三舍法,最终入朝为官的,最多也就一百人,剩余的一千九百人干嘛去?”

    司马光捋了捋胡须道:“自然还是继续努力,就如同科举一样,一次考不上,就回去继续苦读,然后再考。”

    张斐道:“那如果一直都考不上呢?”

    “那...。”

    司马光讪讪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张斐立刻道:“然而,事实就是大部分人都考不上,这些人都将被淘汰。可见王学士的三舍法,虽然大开入口之门,也就是针对庶民开放国子监,但并未改变出口,还是过于狭隘啊。如果司马学士想要超越三舍法,就必须大开出口之门。”

    许遵皱眉道:“如今朝中本就出现冗官现象,若还大开出口之门,岂不是会进一步加重冗官的现象。”

    张斐笑道:“岳父大人此言差矣,常言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但我朝教育往往就只负责达则兼济天下,至于穷则独善其身,就全凭自我修养和奋斗,教育不给于任何支持。”

    司马光听得也湖涂了,“穷则独善其身,本就应凭借自我修养和奋斗,不然何谓独善?”

    张斐摇摇头道:“但是教育可以给予独善其身支持。”

    司马光问道:“教育如何给予独善其身支持?”

    “毕业证。”

    “毕业证?”

    司马光双目一睁,是一头雾水。

    “正是如此。”

    张斐点点头,道:“但凡学业合格者,一律发放毕业证,至于入仕与否,则在于自己的选择,国子监可以在此,再设一道考试,愿意入仕,则参与考试,合格者,将入仕为官。”

    许止倩好奇道:“可谁不想入仕为官?”

    “我啊!”

    张斐道。

    “......!”

    许止倩无言以对。

    这真是铁一般的事实。

    张斐又道:“虽然如我这种人,是非常非常少的,但是朝廷也只能容纳那么多人,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无法入朝为官。可话又说回来,不入朝为官,就无法实现自我价值吗?亦非如此。

    他们可以成为大耳笔,赚得腰缠万贯,也可以成为法律援助,为民请命,甚至可以去警署做事,是可以从其它地方实现自我价值,如果人人都能够独善其身,国家便也能够长治久安。

    而毕业证的作用,就是他们的学历和能力的证明,让他们可以更加从容的独善其身,更加自由的择业,得到大家的认可。

    从而做到人才疏导,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又能从侧面缓解冗官的现象。”

第三百四十一章 入仕

    不可否认的是,王安石的许多政治理念,都是超越时代的,但有趣的是,他最终目的,却是要加强中央集权,加强君主集权。

    他始终没有跳出这个理念。

    王安石的教育理念就是务实轻虚,他认为科举考得内容,实在过于浮夸,没有什么卵用,故此他要设专科,培养专业人才,以供朝廷取才。

    这是多么超前的理念,但他的目的就是为朝廷取才,他并没有考虑到,其实社会也需要人才,如果这些人才能够将自己的才能用于坊间,社会也能发生进步。

    相反,范仲淹、富弼、韩琦、文彦博,这一批庆历旧臣,他们都是希望能够限制君主集权。

    如范仲淹就试图将祖宗之法直接套在皇帝身上用。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你皇帝若一个人说了算,这也是违反祖宗之法。

    而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其实就是在他们这一批大臣身上发扬光大的。

    范仲淹、文彦博都跟皇帝摊牌过,就直接明说,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司马光其实也是这个路线。

    革新与保守争得到底是什么?

    仅仅是政治理念吗?

    而富弼、文彦博他们,他们又仅仅是反对王安石吗?

    还真不见得。

    因为最让他们的忌惮得,肯定不是王安石。

    自古以来,一切党争,其实都是围绕着皇权在进行。

    而张斐的毕业证制度,就不仅仅是局限于朝廷,而是将教育面向全社会。

    其实这里面也暗藏着限制皇权的思想。

    科举的制度,就是要将天下聪明人,都招到皇帝身边去,成为皇帝的人,如此龙椅才坐得安稳。

    如果教育变成面向社会输送人才,肯定是在削弱皇权。

    只不过这人才往高处走,水往低水流,当官始终是华夏民族最为崇尚的,影响是很有限的,必须要经过长时间潜移默化,才能显现出一些效果来。

    但这个理念,显然非常符合司马光的执政理念。

    他也非常崇尚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思想,在历史上,王安石掌权后,他就跑去修资治通鉴,其实赵顼是想留着他的,身为帝王,肯定还是要讲一个平衡,但是司马光坚决推辞。

    是后来高太后掌权,他才回来的,他才又回来得,开始对新政进行清算。

    王安石也是如此,仁宗、英宗在位期间,他也是选择远离中央。

    “妙!”

    司马光激动道:“此毕业证真是妙不可言啊。呵呵...张三,你还会你不会不懂讲学,哪怕是我们这些已为师之人,对于教育的理解,也不及你深刻啊!仲途觉得如何?”

    许遵憨厚地笑着点点头。

    人家夸他女婿,他当然非常开心,但也不好自卖自夸。

    张斐忙道:“司马学士过奖了,学馆建设与讲课可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司马光道:“但若是谈律法,我还是相信你的才能足以应付。此事就这么定了,勿要再论。”

    张斐笑了笑。

    如果不是早就计划好,从司马光这边入仕,他真不会答应,在宋朝要么就当理科老师,一加一就是等于二,要么就别当。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是争论不清的呀!

    张斐可不想跟那些文人天天嘴炮。

    如今司马光给他制定好这条路,他也知道不会在国子监待太久,也就只能答应。

    司马光走后,许止倩就立刻道:“张三,司马学士显然是借教学一事,将你拉到他那边去。”

    她语气中是喜忧参半,她一直都希望张斐能够当官,能够展现自己的才华,但其实不管是许遵,还是她许止倩,都是支持王安石的,不是支持司马光的。

    许止倩内心是更希望张斐能够辅助王安石变法。

    “我知道。”

    张斐点点头,又向许遵问道:“岳父大人怎么看?”

    许遵捋了捋胡须,微微笑道:“其实谁都知道,你入仕为官,那只是迟早的事。而以你的城府,老夫所能教你的也不多。老夫只期望你能做到一点。”

    张斐忙问道:“岳父大人请说。”

    许遵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虽然他心里是支持王安石的,但他始终没有让自己的权力离开大理寺或者现在的检察院,当初范纯仁、苏轼其实就是没有做好这一点。

    张斐闻言,不禁苦笑道:“这恐怕是很难的。”

    许止倩一脸好奇问道:“何难之有?”

    张斐瞧她一眼,哼道:“我若想当官,怎么可能从从九品下起步。”

    许遵抚须笑着点点头,“身为臣子,无论在何职位,都是效命于君主。”

    许止倩这才反应过来。

    张斐可是赵顼一边的,当初赵顼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招揽他,肯定不是让他当个助教,怎么可能做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别说赵顼,王安石对他也是有期待的。

    张斐本想在家休息一些日子,这些天确实给他忙坏了,同时也想看看没有他,樊正他们能否处理好这些事务。

    然而,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又怎么可能会给他喘息之机。

    第二日,吕惠卿就找上门来。

    “不知吕校勘登门拜访,是为何事?”张斐问道。

    吕惠卿笑呵呵道:“你不妨猜猜看。”

    面对这人,张斐可是不敢大意,他很是谨慎地问道:“莫不是为了我去律学馆讲学一事。”

    吕惠卿笑道:“这只是其中之一,但我主要并非为此事而来。”

    张斐好奇道:“那不知是为何事?”

    吕惠卿道:“你可知道,自从你活字作坊建成以来,已经有不少人在朝中申请办报许可?”

    难道那边出事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张斐心里咯噔一下,点点头道:“这我知道。”

    吕惠卿道:“我听说朝中有人想专门办报来阐述他们的政治理念,甚至于攻击恩师的政治理念,故此我也为新政办报,你以为如何?”

    张斐听罢,心里稍稍松得一口气,“吕校勘真是考虑周详,我认为这是必须的,甚至要比对方更加需求。”

    吕惠卿问道:“那你有何建议?”

    利用报纸宣传和之前传统的舆论控制,真不是一回事,王安石用好几次失败证明这一点。

    张斐想了想,道:“当初车牌、侵街一事,吕校勘可还有印象。”

    吕惠卿点点头道:“这是近日发生的事,我当然有印象。”

    张斐又问道:“对于当时发得几刊新闻报,吕校勘可有看过?”

    吕惠卿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将那些当坊间所闻,刊登在报纸上,以此来隐射朝廷存有的弊政,然后引导百姓去关注新政?”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但一定要真实,具有代表性,以及文章要写得趣味横生,尤其对于一份新报而言,一定要吸引到百姓,这才是关键,如果连续两三篇,都没有人感兴趣,之后,人家看都不会看了。”

    吕惠卿点点头,道:“这个可能需要你来帮我把把关,百姓的心理,我与恩师都没有摸透。”

    之前张斐的几篇文章,他也认为不可能火,结果......。

    这个他真的服。

    张斐笑道:“没有问题。”

    吕惠卿又问道:“但能不能刊登一些恩师的文章?”

    经过前面几回教训,如今刊登王安石的文章,他都有些忌惮。

    张斐笑道:“当然可以,民意固然是要极力争取,但是如果取得成功,更应该争取读书人,其实我之前的做法,也是利用坊间舆论去争取读书人。”

    “我明白了。”吕惠卿稍稍点头。

    正当这时,突然来了几个身着制服的人。

    “几位是?”

    张斐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为首一人道:“我们是奉司马学士之命,将此公文、官服送于贵府。”

    张斐人都懵了。

    昨天才聊过这事,他都还没有给予准确的答复,今儿这官服就给送来了。

    这尼玛.......。张斐好奇道:“这个官服做得这么快吗?”

    那人立刻道:“官服或许不太合身,你立刻自己改改。”

    “.......!”

    张斐无言以对,这就是从九品下的待遇吗?

    官服都还得自己改。

    这时,吕惠卿走了过来,拱手道:“恭喜,恭喜。这真是可喜可贺啊!”

    张斐瞧了眼吕惠卿,你丫是恭喜我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吧。讪讪笑道:“多...多谢。”

    然后命李四收下这些,又给予来人一些钱财。

    等到他们走后,张斐才向吕惠卿道:“不瞒吕校勘,昨日司马学士才跟我提及此事,我都还在考虑,可不曾想,这公文今儿就送到了,朝廷任命官职都这么粗糙么。”

    这当官当的真是毫无仪式感。

    一纸公文,一身官服。

    没了。

    就感觉很不真实。

    吕惠卿呵呵道:“这当然是特例,不过这也难怪,司马学士可是非常担心你加入制置二府条例司,只要你一松口,他肯定会快马加鞭,先将这事给坐实了。”

    难道司马老儿这么做,是为了迷惑对手?张斐暗自滴咕一句,因为司马光知道他是肯定站在他这边的,又故作担忧道:“但是讲学之事,我又不是太懂,这种安排,真不知是否合理。”

    吕惠卿微微皱眉道:“让你去国子监历练,这确实也令我等出乎意料,不过以你的口才,相信这难不到你的,而且用不了多久,司马学士就会将你调去地方。”

    张斐立刻道:“吕校勘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破坏轻易新法的。”

    吕惠卿笑着点点头道:“我与恩师都非常相信你,只要你去地方为官,恩师便会想办法提拔你上去。”

    张斐抱拳道:“多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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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介绍:
熙宁年间,宋神宗赵顼初登大宝,欧阳修、韩琦、富弼英雄垂暮。
拗相公意气风发,欲扭转乾坤,司马牛暗伏于野,坚守国本,东坡先生骑墙观望,左右不定。
这本是大宋第一文官天团的最后光辉,但天才们却选择了同归于尽,给大宋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也给历史留下了无尽的惋惜和争议。
然而,一个实习小律师的突然到来,为大宋开辟了一条中间大道。
新旧皆归于法,文武皆归于法,内外皆归于法。
“我张三宣布,檀渊之盟今日到期,不再续约。幽云十六州乃吾中华故地。”北宋大法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法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法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