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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全文阅读

作者:南希北庆     北宋大法官txt下载     北宋大法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二章 都是你的错

    在历史上,王安石是将募役法放在熙宁四年再颁布的,是在青苗法之后,那时候保守派的中坚力量基本都已经被贬黜京城。

    而细观王安石变法,不难发现,他最初推行的政策,基本上是不会直接涉及到官员的表面利益。

    不管是均输法,还是青苗法,还都只是涉及到商人、地主、百姓。

    这就是因为王安石吸取范仲淹的教训,那范仲淹一上来就是要精简官吏,这冗官之祸,不裁官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结果大臣们立刻反扑,导致庆历新政很快无疾而终。

    王安石看在眼里,不可能傻到还这么干,他反倒说裁几个官员,是省不了几个钱的,赚钱才是王道。

    这也使得他现在环境,并没有范仲淹他们那么艰难。

    不过后来,王安石也在想各种手段精简官吏。

    然而,张斐到来了,改变了许多事,这使得王安石认为颁布募役法的时机已然成熟,若是错过这个机会,过两年再颁布,那将会遭受更大的阻力。

    但还是那句话,没有十全十美的政令,只要政令变动,必然是有人受益,有人受损,最终就还是屁股决定脑袋。

    富户们当然非常开心,但是官员们就对此法非常恼怒。

    也包括司马光、文彦博等人。

    垂拱殿。

    “民不加赋,民不加赋,这就是你的民不加赋吗?”

    司马光也不顾皇帝就坐在上面,是朝着王安石愤怒地抖动着手中的报纸,口沫横飞,真是恨不得将报纸直接摔在王安石脸上。

    难道这还不叫加赋吗?

    文彦博也是激动道:“你这募役法不是为国敛财,又是什么?”

    你这原形毕露的忒也快了。

    而面对二人的质问,陈升之是闭口不言,这老狐狸很少在这种场合发表看法,可见他不是一心支持王安石的。

    王安石微微笑道:“我们假设全国差役费是十贯钱,是由十个人承担,一人需缴纳一贯钱,而如今这总数未变,却由一百个人来承担,一人只需要缴纳百文钱,诸位认为这是加赋还是减赋?

    当然,若是你们眼中的民,就只有那些之前能够免役的官户、道士、和尚,那我承认,你们是对的。”

    赵顼听得稍稍点头,显然是非常支持王安石的这个说法,你们休当朕眼瞎,那些道士、和尚借特权逃税、敛财,早已经人尽皆知之事。

    官户亦是如此。

    “你休在此混淆视听。”

    赵抃怒斥王安石一句,“我们指得并非是官户、道士、和尚,而是下五等户,他们生活本就不易,你却还让他们缴纳免役税,你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王安石反驳道:“我这是富民之法,而非是穷民之法。”

    赵抃都懵了,“富民之法?”

    这得多无耻,才能说出这种话。

    “正是!”

    王安石道:“赵相可还记得落马坡耿明?”

    赵抃稍稍一愣,“当然记得,此案便是我审的。”

    王安石道:“在耿明未有出事之前,落马坡共有十二户上等户,而在耿明出事之后,到今年为止,落马坡就只有两户上等户,一户是韦愚山,还有一户就是去年赢回家业的耿明。

    这是为何?就是因为那些上等户努力干活,却觉得自己还不及隔壁懒汉过得逍遥自在,以至于他们渐渐懈怠农务,向下五等户努力,甚至不惜成为地主的佃农。

    以至于农税方面,都是年年在减少。”

    文彦博反驳道:“那只是少数人,大多数下五等户,他们是没有多少生计,你还向他们征税,这只会激起民怨。”

    王安石哼道:“这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人人都要交钱,且以家庭财富来区分多寡,却判定交税多少,公平公道,百姓反而不会有怨气,衙前役为何闹得民怨沸腾,不就是只让上等户服役。”

    “你这简直就是狡辩。”司马光道:“依你之法,表面上看,是以多寡来分,但你也不想想,这下五等户哪来的钱,他们得先将自己的粮食、丝绸换成钱,然后再拿来交税,如此一来,他们交的钱,可能不比富户少。还有,你二分的宽剩钱又作何解释?你这不是为国敛财,剥削百姓,又是什么?”

    募役法里面包含着一种预算制度,就是各州府先预算处所需雇役费,然后让百姓平摊,但王安石要求在此基础上,再多征百分之二十宽剩钱,以备灾荒。

    王安石又解释道:“所为宽剩,乃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钱乃是备灾荒所用,而且虽同是二分,但富户要交的多,穷人交的少,而在灾荒期间,穷人更需要救济,此乃以富济贫。”

    司马光都气笑了,“你这哪是以富济贫,那下五等百姓现在都活不下去,还能熬到灾荒年吗?若依此法,百姓将年年受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说到后面,他狠狠指了下王安石。

    他又转身向赵顼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法是万不可行,其一,百姓负担已经很重,若朝廷再征免役税,无异于让他们雪上加霜。

    其二,此法罔顾现实,百姓以币代役,势必给会奸商浑水摸鱼的机会,届时百姓为了交税,只能贱卖财物。

    其三,之前衙前役虽然存有多弊端,但也是多年一轮,而依此法,年年得长期雇佣,这将会同时加重百姓和朝廷的负担,无异于舍本逐末,得不偿失。”

    文彦博也道:“陛下,这募役法只会给各地官府增加剥削百姓的理由,每年多少雇役费,百姓的财富如何划分,这都会给那些贪官污吏有机可乘,是万不可取啊!”

    王安石道:“陛下,这皇家警察不就是差役改募役吗?因此,朝廷多征收了车马轿费,多征收了侵街税,多征收了违规费?

    且不分多寡,在车牌费、违规费、侵街税上面,是人人平等,据说此法乃是法制之法的创始人张三所定。

    关于张三在律法方面的造诣,相信不用我多赘述。

    结果如何?治安更好,街道更干净,交通不阻塞,以至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交了钱,还为之叫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以前的差役,是不拿工钱的,他们只能利用职务之便,向市民盘剥,从而使得百姓的损失,是远比交税要多得多。

    而皇家警察是拿工钱的,且有上升的机会,为了珍惜这个差事,他们必然不会轻易做出违法之举,这便是皇家警察被人称道的原因所在。

    而在警署成立之处,他们可也是这般说法。当然,司马学士当时并未多说什么,这毕竟有利于他的司法改革。”

    皇家警察一出,谁与争锋。

    这真是打了司马光一个措手不及。

    皇家警察就是差役改募役,并且取得极大得成功,要是形象不好,也不可能叫皇家警察。

    为了警署,这车牌税,违规税,侵街税,全都算在皇家警察的财政里面。

    “行了!”

    赵顼出声打断他们的争论,道:“皇家警察的成功是无可争辩的,既然如此,为何不用于其它职役上面。”

    文彦博急切道:“陛下,皇家警察成功那是因为!”

    赵顼问道:“因为什么?”

    文彦博愣了愣,对呀!是因为什么?

    当初警署能够成功,到底是为什么?

    这印象中,就是几堆粪便,然后就成了。

    王安石马上道:“陛下,其实许多职役与皇家警察的职权重合,陛下不是正打算扩充皇家警察么,二者合一,又能剩下不少费用。”

    赵顼眼中一亮,这师生二人真是心有灵犀,立刻道:“准奏。”

    赵顼走后,王安石就冲着司马光笑道:“君实啊!你看,我所变之法,皆有益于你司法改革,你还认为我有私心吗?”

    司马光怒斥道:“你这是要毁掉警署,若百姓得知,他们多缴之钱,皆是因为皇家警察,他们还会尊重皇家警察吗?你等着好了,你这是引火烧身。”

    说罢,一挥袍袖,愤然离去。

    张家。

    “好好好!”

    高文茵欣喜地直点头,是语带哽咽道:“这衙前役可算是要废黜了,真是太好了。”

    张斐诧异瞧了眼高文茵,因为这女人很少对这种事发表看法,又见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目都泛着泪光,“夫人,没这么夸张吧?”

    高文茵带着一丝丝怒气道:“这衙前役可是害人不浅,早就该废黜了。”

    张斐道:“那得看人吧,我也服过衙前役,我很享受,只可惜他们硬逼着我退役。”

    “说得对,是得分人。”许芷倩气鼓鼓道:“这王学士变法,太令人失望了。”

    张斐又问道:“你又有什么看法?”

    许芷倩道:“官户比上等户可都要有钱,凭什么跟穷人一样,只缴纳半数,穷人本就生活艰苦,反而还增添他们的负担,难道不应该官户多缴纳一倍,免除穷人的税赋。”

    她一直都很支持王安石变法,但这个法变得令她极为失望,这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高文茵点点头道:“芷倩说得也有道理。”

    张斐笑道:“若依你们之言,官家就应该缴最多的税。”

    许芷倩道:“理应如此。”

    高文茵吓得一怔,“三郎,芷倩,此话可是不能乱说啊!”

    正当这时,忽听门外有人道:“司马学士?”

    三人举目看去,只见司马光气冲冲地走来。

    未等他们迎出,司马光已经来到厅堂,三人赶紧起身行礼。

    张斐问道:“司马学士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司马光满面怒容,一语不发,只是瞧了眼许芷倩、高文茵。

    二女非常识趣的离开了。

    她们走后,司马光突然指着张斐道:“这都怪你。”

    张斐错愕道:“怪我什么?”

    司马光激动道:“要不是你弄个警署出来,他王介甫焉能以此为由为国敛财?”

第四百零三章 左右逢源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面对司马光理直气壮地逼问,张斐人都是傻的,他真不知道这老头是哪来的底气。

    过得片刻,他才万分委屈道:“司马学士,且不说那警署不是我弄出来的,即便与我有些关系,那那也不能怪我啊!”

    司马光已经被王安石给气昏头了,就是想找个人咆哮一番,要找文彦博他们,那不成对咆了么,兀自嘴硬道:“此报是你们书铺发的,你可别说,你事先并不知情?”

    张斐双手一摊道:“我就是事先知道又如何?”

    司马光吹胡子瞪眼道:“你你就不会劝劝他么?”

    “还望司马学士指点,我该如何去劝?”张斐立刻是虚心求教道。

    “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还用你.!”

    说到一半,司马光懊恼地重叹一声:“也对,要是能劝得了,那也就不是王介甫了。”

    “司马学士请坐。”

    “唉。”

    司马光又是长叹一声,然后坐了下来。

    张斐又给他斟上一杯茶,“司马学士请喝茶。”

    司马光接过来就往嘴里灌,自早上到如今,他还真是一杯水都没有喝。

    张斐见他喝得急,又为他斟上一杯。

    司马光又想往嘴里灌,这茶杯都到了嘴边,他忽然瞟了眼张斐,呷了一口,放下茶杯来,“你坐吧。”

    张斐放下茶壶来,坐了下来。

    司马光是心平气和地问道:“你怎么看?”

    张斐沉默不语。

    司马光猛地瞧向他,“怎么?你支持这募役法?”

    张斐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平时可是很有见解的。”司马光狐疑地审视着张斐。

    张斐道:“其实我认为对百姓最有利的状况,就是彻底废除徭役,在不加赋的情况下,朝廷若需壮力,只能花钱雇人,毕竟百姓都已经交了税钱。”

    司马光听得是连连点头,“对对对!理应如此啊。”

    张斐道:“可是三冗之祸,已经占据朝廷大部分财政,哪里拿得出钱来,可若对症下药,必须要精简官吏,在庆历年间,范公就想这么做,可结果又如何?”

    司马光沉默半响,一手重重地拍在桌上。

    张斐又道:“正是因为主要问题没有解决,所以不管这法怎么变,都会出现各种问题。原因很简单,朝廷没钱,但这事总得让人来做,那就只能让百姓免费服役。”

    司马光道:“他那募役法就是先从百姓手中将钱都给收上来,然后再雇百姓服役,他这意义何在?他这是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吗?”

    “不是!”

    张斐摇摇头道:“可又能怎么办呢?财政问题无法解决,剥削百姓的情况也必然也是与日俱增,就是阻止王学士变法,这情况未必比执行募役法要好。

    除非司马学士能够向官家保证,能够一举解决三冗问题,那我也愿为司马学士身先士卒,倾尽全力。”

    司马光沉默了。

    这募役法,到底还只是让官户每年都出了那么一小笔钱,若精简官吏,那就是直接断人家生路。

    王安石这么猛,都不敢这么做,他司马光又能做得了?

    在来之前,司马光是愤怒,但是跟张斐聊过之后,他则是感到沮丧。

    他的节流理念就是要精简官吏,然后减少税赋,但他也知道,他现在做不到。

    问题就好像变得无解了。

    张斐瞧了他一眼,“若真想制止恶政,只能是给予百姓保护,否则的话,也许募役法伤民,但差役法是肯定伤民。”

    司马光道:“法制之法?”

    张斐点点头道:“还包括司法改革,官府一方面负责收税,但另一方面负责司法,他会判自己有罪吗?

    若是司马学士真的有心为民,就应该给予行动支持,用司法去捍卫百姓的权益,而非是沉迷于与王学士打嘴仗,那毫无意义。”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司马光双目一睁,不错,不错,这官家虽然采纳王介甫的建议,但也将司法改革交予我,不就是希望我用司法去制衡王介甫么?我也真是糊涂,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可想着,他又抑郁了,“这司法改革事关重大,得徐徐渐渐,不宜操之过急,可他王介甫是一法接着一法,均输法都还未执行,这里又出募役法,我这哪里跟得上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王安石太快了。

    司马光连尾灯都见不着。

    张斐呵呵道:“不急不急,王学士也只是刚刚颁布,离执行还有些时日,我认为时日还是非常充足的。”

    “以王介甫的性子,他不会留太多时日给老夫。”

    想到这事,司马光也坐不安了,“行了,行了,我先走了。”

    便是急急往门外走去。

    “我送司马学士。”

    送至门前,张斐又道:“司马学士,要不要我派马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

    司马光摆摆手,“也不急于这一刻。”

    这春暖之际,他可不喜坐马车。

    如无意外,这老头应该是跑去找富弼了。张斐一笑,刚转过身来,忽见那边墙角藏着一道鬼祟的身影。

    不是王安石是谁。

    张斐顿时是哭笑不得,这两老头是在躲猫猫吗?

    将王安石迎入堂内。

    王安石呵笑问道:“司马老头是来向你诉苦的,还是来向你询问对策,或者找你撒气的。”

    张斐当即就乐了,“全中。”

    王安石哈哈一笑,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回应他的?”

    张斐道:“我建议司马学士赶紧完成司法改革,来制衡王学士。”

    “如我预计的一样。”

    王安石是得意洋洋道。

    张斐纳闷道:“王学士似乎一点也不担忧。”

    王安石笑道:“我王安石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怕谁也不会怕司法。”

    张斐笑着点点头,但心里却知道,王安石不怕,不是说司法真的对他没有阻碍,而是他笃定法制之法就不可能成功。

    要是那些人愿意接受法制之法,就更愿意接受他的新政。

    “那不知王学士大驾光临,是有何吩咐?”张斐又好奇道。

    之前他跟王安石都已经谈过,他对募役法没有太好的建议。

    王安石笑呵呵道:“听闻你最近了买了一间大宅子。”

    张斐神色一变,赶紧解释道:“贷款买得。”

    “那一定很缺钱吧?”

    “能不缺吗。”

    张斐哭诉道:“王学士有所不知,这一间宅子可是掏光了我家六口人的钱袋啊!”

    王安石错愕道:“你家有六口人?”

    张斐嘴角抽搐了下,“我的两位夫人,那边我岳父大人和大哥大嫂,这不刚好六口吗?”

    瞧不起谁呢,过个几年,我家人口就要超过你。

    王安石哪里会信,你小子在我面前哭穷?但他也未点破,反而是顺着张斐的话道:“那正好,我就是来给你送钱的。”

    张斐惊喜道:“送钱?莫不是找我打官司?”

    王安石道:“你那事务所是凭打官司挣钱吗?”

    “呃也能挣点。”

    “最主要得挣钱手段?”

    “计税。”

    张斐讪讪笑道。

    王安石道:“你应该清楚我的募役法是重新划分百姓的等级,以此来规定他们所要缴纳的免役税。”

    张斐点点头,似乎已经猜到王安石找他的目的。

    王安石道:“你可以提供这方面的服务,若官府划分不公,百姓也可通过你事务所进行上诉。”

    张斐笑道:“王学士哪是给我送钱来的,是想我当这监工啊!”

    王安石笑道:“当时你收车牌费的时候,我是一直盯着的,法援署的成立是至关重要,这可避免有人借机生事。”

    张斐道:“可我也只能帮着王学士盯着这开封府,别的地方怎么办?”

    王安石感慨一声,“唉凡事开头难,若依法而行,并无祸事,那若其它的地方出事,就不是法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可见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治国先治吏,而他则是跳过这一步,他也知道这是一个隐患,但他没有办法,他一时半会根本就治不了,故此他必须要借助张斐的能力来帮助他。

    张斐点点头:“王学士请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王安石笑道:“若有麻烦,可直接来找我。”

    张斐呵呵笑道:“这点小事,我若都搞不定,那我也不值得王学士亲自上门,王学士还是省点力,处理好自己的麻烦吧。呵呵。”

    “你这臭小子。”

    王安石笑骂一声,但对张斐的信任又增添一分。

    虽然在报纸上,他在张斐手里吃了几次大亏,但是在关键问题上,张斐从不拒绝他的要求。

    王安石走后,许芷倩和高文茵立刻走了出来。

    “张三,你可真是有本事,这一出事,王叔父和司马叔父竟然都立刻跑来找你。”

    许芷倩不敢置信地看着张斐。

    张斐苦笑道:“这免费的劳力,谁不想用啊。”

    “你这免费劳力,可有不少人抢着干。”许芷倩抿唇一笑,又道:“不过他们在朝中争得不可开交,你怎能同时帮助两边。”

    “嘿嘿,哥哥最擅长的就是左右逢源!”

    说话时,张斐悄悄伸出两只大手,将二女搂在怀里,惹得二女一阵嗔怒。

第四百零四章 风起云涌

    许芷倩的困惑,是完全可以的理解的。

    在朝中司马光、王安石斗得是不可开交,但是离开皇城,他们竟然都跑来找张斐。

    这个现象非常诡异。

    但答案也正如张斐所言,谁又会拒绝一个出色的免费劳力。

    他虽然认为自己已经坐在了牌桌上,但也只有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在所有人看来,当今天下只有两个主角,就是王安石和司马光。

    他只是一个出色的服务员。

    而他提供的也只是技术上的支持,由于他地位和他的年纪,还不足以让他政治理念得到曝光度,故此这一幕也并非是那么的诡异。

    如果说均输法,只是王安石小试牛刀,拉开变法的序幕,那么募役法就是王安石要正式打响这场战争。

    当初颁布均输法时,司马光都还在劝大家看看再说,除了私下跟王安石斗上几句,并未在正式场合公开反对王安石。

    当时主要是范纯仁和苏轼在反对,结果二人都被贬走。

    这只因均输法只是涉及到贡奉制度,以及打击一些奸商,在技术层面和道德层面上,王安石还是立得住。

    但是募役法一出,司马光、文彦博他们都是直接表态。

    我们不赞成。

    因为此法涉及天下人。

    但是怎么去阻止,司马光、文彦博是不约而同地来找富弼。

    能不能通过立法来阻止?

    “目前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富弼瞧了眼文彦博和司马光,是苦笑地摇摇头:“虽然《宋刑统》中也包括一些税法律例,但是官家是不可能允许,我们针对税法进行修法,因为这将会与朝廷的政令发生冲突。”

    这你们真心想多了,皇帝怎么可能将税权给让出来。

    就道理而言,税法也应该是属于三司、中书门下,绝对是属于朝廷政令。

    这不属于立法会的职权。

    司马光道:“根据法制之法的理念,是要捍卫百姓的正当权益,能否立法给百姓提供保护。”

    富弼沉吟少许,“我们只能针对偷税漏税的刑罚进行修改,但这也不可轻易修改,如果司法威慑不到百姓,那么许多人就会有恃无恐的进行逃税,这会增添官府的负担。”

    文彦博皱眉道:“如此说来,司法和立法都无法阻止王介甫肆意妄为?”

    富弼捋了捋胡须,“我目前能够想到的,就是通过立法划分出免税户来。”

    “免税户?”

    司马光、文彦博异口同声道。

    富弼点点头:“以前的免税户是根据民户等级来划分的,但是法制之法的理念是捍卫个人正当权益,其中是不分等级的,那么人命自也属于个人的正当权益。

    如果一个人的收入只够他活下去,在这种情况,如果还让他们交税,那么将是侵犯他们的个人正当权益。

    而且历史上大多数的官逼民反,也就是竭泽而渔,强行收税,以至于将百姓逼上绝路,故而引发动乱,这也严重伤害了国家和君主的利益。

    基于此,我们是有充足的理由对此进行立法。”

    司马光点点头道:“还记得张三的第一堂课,他将法制之法和儒家之法那条线画在上面,而法制之法那条线则是在其之下,只要不触碰法制之法这条线,法制之法将无权干预儒家之法和法家之法。”

    富弼呵呵笑道:“看来张三的教育之法,更令人深刻。”

    文彦博道:“但是王介甫在文章提到的一点,也有其道理,差役法的弊病,使得百姓宁可自残身体,也要取得下五等户的身份,躲避衙前役,从而使得百姓种田积极性不高,贫户一年多过一年。如果设免税户,只怕会使得这种情况会变得更加严峻。”

    富弼道:“这只能将免税户设到足够低,我甚至认为王介甫也不可能会去突破这条底线,这只能是防止官员以此为由剥削百姓。”

    司马光道:“但是判定免税户,这也会给官府带来许多负担。”

    富弼道:“这就要配合公检法才能执行,法制之法只是给予百姓保护自己正当权益的权力,但是这个权力必须要在公检法下才能够得到较好的执行。”

    司马光苦恼道:“但是这公检法也得是由人去执行,我必须得让那些道德品行上佳,且志同道合的官员去执行法制之法,如范纯仁、苏轼,我不可能直接下令,将地方的司法改为公检法。

    目前大多数地方官府,都是吏在办事,而那些吏是不拿俸禄的,继续让他们来执行公检法,只会让公检法毁于一旦。”

    他也真是有苦难言,其实朝中许多官员都质问他,你的司法改革,改了半天,外面也就两个试点,一个登州,一个扬州。

    而且你也只派两个检控官过去。

    这能监督新政吗?

    其实公检法具体的框架都已经成型,再加上法制之法,那就是如虎添翼。

    但是司马光又是那种非常传统的儒家学派,他对于官员道德层面是看得很重,对于用人方面真是慎之又慎。

    富弼点点头道:“不错,警察能够取得成功,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是能够拿到稳定的收入,而不需要去盘剥百姓,维持自己的生计。”

    说到这里,他又安慰司马光道:“慢慢来吧,以免得不偿失。”

    相国寺。

    只见一个身披红袈裟的白须老僧快步走向西北角落里面的一个菜园。

    来到菜园门前,门口两个小沙弥立刻行以佛礼,“住持。”

    这白须老僧正是相国寺的住持慧明,

    慧明道:“止诤可在?”

    两个小沙弥相视一眼,又瞧了眼慧明。

    慧明闭目一叹:“一刻钟后老衲再来。”

    “是。”

    慧明前脚刚走,立刻就有一个小沙弥反身入得菜园内。

    过得少许,但见一顶轿子急急从院内行出。

    轿子离开不久,慧明再度来到菜园。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满面通红的大和尚站在院中,双手合十,“止诤见过住持。”

    这人正是鲁斌鲁大师。

    慧明打量了下鲁斌,问道:“你现在可还清醒着?”

    鲁斌立刻道:“清醒。主持屋里请。”

    慧明站在院里都闻到一股酒色之气,“罢了,就在这里谈吧。你可知道老衲急着找你是为何事?”

    鲁斌迟疑半响,“募役法。”

    慧明又问道:“你怎么看?”

    鲁斌抹了下脑门上的汗,“住持,俺以为这钱也不是很多,又何必与王介甫发生冲突。”

    慧明沉眉不语。

    鲁斌挠挠自己的光头,道:“马上就是青黄不接之际,百姓急缺粮食,一般这时候,粮价都会上涨。

    如果我们降低粮价出售粮食,将会在短时日内收获大量的铜钱,若还能联合其他大地主一块降价,那么乡村里的铜钱将会变得缺少,到时朝廷收免役钱时,是必然会出现问题的。”

    慧明道:“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是。”

    “老衲先走了。”

    “住持慢走。”

    慧明行至门前,突然回过头来,“这大白天的你就少在院里厮混,让人瞧见可是不好。”

    鲁斌点点头道:“是。”

    慧明走后,鲁斌急急挠挠自己的大光头,“都已经躲在这庙里,还是离不开这些破事。唉。”

    说着,他又向外面喊道:“云云!云云!”

    只见一个小沙弥进来,“师父有何吩咐。”

    鲁斌道:“快去将那婆娘唤回来,老子今儿很上火。”

    “是。”

    外城,城西。

    在一间大宅院内,只听得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间宅院就是当初张斐租下准备自己住,结果被王文善伏击的不祥之地。

    如今这里已经成为汴京律师事务所的会计部,毕竟内城寸土寸金,只能将会计部搬到外城来。

    虽然是律师事务所,但是会计部已经成为事务所最为核心的部门,因为事务所最赚钱的业务就是计税的业务。

    如今已有百余人之多。

    其中八成都是从官府里面挖来到刀笔吏。

    “余江见过三郎,范员外。”

    但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来到厅堂,向坐在正座的张斐和范理行得一礼。

    “余先生请坐。”

    张斐伸手引向身旁的座位。

    “多谢。”

    余江是坐得笔直,这坐姿跟司马光是一模一样。

    张斐问道:“听说余先生之前在开封县担任押司?”

    余江点点头:“正是。”

    张斐又问道:“不知余先生是负责什么事务?”

    余江道:“在下之前在衙里专门负责民户等级的判定。”

    张斐好奇道:“我听说干这活的押司,可都是非常有钱的,余先生为何要来我这里?”

    一个等级判定,可能直接关乎到百姓的生死存亡,这种事是非常赚钱的,尤其是在开封府,喝点汤就能过得很滋润。

    余江道:“在下就是不愿意与那些同流合污,故而受到那些人的排斥,所以选择来这里做事。”

    张斐呵呵道:“余先生可想过报复?”

    余江愣了愣,摇摇头道:“未有想过。”

    张斐道:“如果我给余先生一个报复的机会呢?”

    余江道:“我与他们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并无恩怨,而且他们是不拿俸禄的,若不这么做,何以维持生计,我也不会做违法的事。”

    张斐呵呵道:“如果违法成为一种习惯,那么合法就成违法。”

    余江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斐。

    张斐道:“你应该知道朝廷最近要颁布募役法。”

    余江点了点头。

    如今看报,已经成为文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娱乐。

    张斐又道:“届时朝廷会重新评估百姓的户籍等级,余先生应该知道,这种评级里面有很多猫腻,而我们事务所也将会展开这方面的业务,确保百姓得到一个公正的评估。

    到时我成立一个专门小组来办此事,我打算让余先生来当这组长,不知余先生可否愿意?”

    余江皱眉道:“我倒是愿意,但是这么做,会得罪很多人的?”

    张斐笑道:“我不是要得罪他们,我是要淘汰他们。”

第四百零五章 辅警

    这北宋的吏治,确实是有些离谱。

    其实在地方上管事的,多半都是吏,甚至许多决策上面,吏还具有决定权,官员天天都知道吃喝玩乐,那张斐的大舅哥许凌霄也属于这部分官员。

    许凌霄就好诗词文章,处理公务并不擅长,是远不如许芷倩。

    在这个制度下,的确不太可能出现节度使之类的官员。

    其实这也没啥不好的,谁管不是管,在许多细节上,吏比官员靠谱的多,但是关键就在于,吏是没有俸禄的,他们只能拿到一些补贴,当然,官员自己聘请的吏,就自己发钱,那就得看官员的财力,跟着韩琦混,那必然是吃香的喝辣的。

    这两点结合在一起,问题就大条了。

    这一方面有权,但另一方面又没钱。

    结果不言而喻。

    百姓找官府干点什么事,那不得塞点钱。

    导致一般情况下,百姓也不愿意去官衙求助。

    这一点要不改的话,就是再好的法令,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余达说得也很对,那些吏也没有办法,不捞钱,怎么去维持生计。

    对此朝廷心里其实也有数,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一说一,这时期的北宋官员贪污的确实比较少,但是污吏却是多不胜数,远胜于唐朝。

    在历史上王安石颁布募役法时,中间还藏有一条不太起眼法令,就是“仓法”。

    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将吏纳入国家俸禄体系。

    然后,王安石才开始整顿吏治的。

    王安石虽然不及司马光谨慎,但也仅限于细节,在关键问题上,王安石考虑的非常清楚,要整顿吏治,就先得给人家发工资。

    不给俸禄,又要整治污吏,那纯属是在耍流氓,人家也不会干啊。

    但是由于警察的出现,导致王安石并没有急于推出仓法,而是希望利用警察的整个系统,来推行仓法。

    警察取得空前的成功,是深入人心。

    将吏划入警察系统,能够很快的得到百姓的认同。

    相比起王安石、司马光他们,张斐心中非常缺乏那种修身治国平天下的胸怀,他本就是一个实习律师,奔得就是小康生活,压根就不具备这种胸怀。

    虽然来到北宋之后,这种思想开始在心里萌芽,但跟现在的文人还是没得比。

    可话说回来,他的职业精神也是王安石、司马光所不具备的。

    既然要发展民户等级评估的业务,那他一定会认真去做,绝不会敷衍了事。

    而且,王安石如果不能推广新法,那他的计划,也不可能成功。

    整个司法改革不就是因为王安石新政,否则的话,司马光真不见得会这么干。

    所以,张斐一定会鼎力支持王安石的。

    只不过目前,他还得忙着搬家,今日他就来到花市,想买一些好一点花种回去,因为高文茵非常喜欢种花,但又舍不得花钱买贵的花种。

    “哎呦!是三郎来了。”

    一家花店的掌柜,见到张斐来了,热情地迎了出来。

    张斐笑道:“掌柜的,我想买些花种。”

    那掌柜的问道:“不知三郎想要什么花种?”

    张斐道:“牡丹花,蔷薇花,这两种是必不可少的,其余掌柜的看着卖吧。”

    那掌柜的道:“听说三郎最近买了一间大宅子,想必这些花种是用于新宅吧。”

    张斐苦笑道:“怎么都知道我买了宅子?”

    那掌柜的哎呦一声:“三郎难道不知,你如今买哪里,哪里得房租就会上涨。”

    “这么夸张吗?”

    张斐无奈一笑,心想,我当初被打的时候,也没见那宅子降租金,这些可恶的房牙,只会涨,不会降。

    正当这时,忽闻身后传来争吵声。

    “什么?你竟说这募役法好?”

    “我是觉得挺好的。”

    张斐回头看去,只见两个书生争吵着从这一间茶肆中出来。

    “哪里好了?”

    “以前就只针对上等户,使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而如今人人均摊,大家只需出一点点钱,我觉得这挺合理。”

    “一点点钱对于上等户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贫民百姓而言,可能也会使得他们家破人亡,上等户才多少户,下五等户又有多少户?少一户富户家破人亡,代价可能就是十几户贫户家破人亡,难道穷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报纸上写得清清楚楚,贫户所缴不及富户一半,还要怎样?”

    “贫户的财富有富户的一半吗?罢了,我也不与你争,这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这二人是不欢而散。

    又听那掌柜的叹了口气,“唉这两日是天天有人为这募役法争吵啊!”

    张斐回过头来,“是吗?”

    “比起之前那什么均输法,这募役法可真是要命,支持的人不少,但反对的也不少。就说咱店里吧,我是支持的,但是我家伙计却非常不满。”

    “为何?”

    “我是属于三等户,每年轮到我或者我家人时,我都得花一大笔钱打点,我家伙计就不需要。而一旦颁布这募役法,他也要每年交这免役钱。”

    “你就不会给伙计涨点工钱么?”

    “月季花要点么?”

    “啊?可可以啊。”

    张斐笑着点点头。

    买了种子,刚刚离开花市,一个白面小厮走了过来。

    张斐认得他,只赵顼身边的侍从。

    皇宫,阁楼上。

    “臣。”

    “朕还要说多少次。”

    赵顼一看张斐要行礼,就颇为不满。

    “呃皇帝好,不不,官家好。也不是!”

    “呵呵。”

    赵顼一笑,又伸手引向对面,“坐吧。坐吧。”

    “多谢官家。”

    张斐讪讪坐了下来。

    不行礼,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

    赵顼笑问道:“你可知朕是为何事找你来?”

    张斐道:“募役法?”

    赵顼又问:“你对此有何看法?”

    张斐笑道:“官家已经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问我这问题的。”

    赵顼道:“那你都是怎么回答的?”

    张斐道:“不知道。不清楚。说不好。”

    “那朕问你呢?”

    “比差役法要好一万倍,但是遇到的阻碍可能也会很大。”

    “朝中也有不少大臣反对,如司马君实他们都是反对向穷人征缴免役税。对此你有何看法?”

    “我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是吗?”

    赵顼忙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解释道:“穷人才是多数,如果免穷人的钱,那么所有负担又都会集中二三四等户身上,这情况可能比差役法还要糟糕,用不了几年,上等户可能统统都会消失。

    而那些真正有钱的大富人,又征不上太多税,在王学士制定的募役法中这官户还只是征半数,但如果以财富来论得话.。”

    世上最富的人都是皇亲国戚,朝廷官员,他们的税肯定征不上,就只能让穷人来均摊,不然的话,这么庞大的支出,又全压在中产阶级头上。

    就是让他来干,他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毕竟这不是敲键盘。

    赵顼点点头,不禁叹了口气:“可见这募役法也只是权宜之计啊!但就连这权宜之计,就遭受不少人的反对,如赵相公他们就担心,这还会给予贪官污吏可乘之机。”

    张斐点点头:“治国先治吏,在没有完成这一步前,赵相公的担忧,必然会发生的。”

    “这也是朕今日找你来的原因。”

    赵顼道:“其实王学士也意识到这一点,故此他提议将大部分职役划入皇家警察,这一边变法,一边整顿吏治。朕对此也是非常赞同,就将这免役税全部划入警署的财政,用以扩充警察,你以为如何?”

    张斐道:“此事我事先就知道,我认为这是可行的,但这只能作为一项长远的政策,不可能直接扩充至全国,那样的话,问题解决不了多少,可能有会给财政添加极大的负担。”

    “这朕知道,关于此事,我还是会算在司法改革内。”赵顼皱了下眉头,又道:“但是这会不会影响到百姓对皇家警察的看法。”

    可见他非常在意这皇家警察。

    张斐笑道:“肯定会有人这么认为的,但是没有关系,只要皇家警察保持现有的态度,相信他们会改变对此事的看法。”

    赵顼道:“但是警署突然要承担这么多事,肯定是要扩充队伍,你能保证皇家警察能够不出问题吗?”

    张斐道:“肯定也会出问题的,故此我建议发展辅警。”

    “辅警?”

    “就是专门辅助皇家警察的警察。”

    张斐道:“他们的待遇不如皇家警察,如此就能够在最初的阶段,减轻财政方面的压力,但是他们又可以通过努力成为皇家警察,给予上升的机会,鞭策他们上进,上面还有皇家警察监督。

    当然,我认为还应该可以给予皇家警察更好的待遇,比如说组织去律学馆学习律法,让皇家警察做到文武双全。这样皇家警察就会更吸引人才加入。”

    赵顼点点头:“理应如此啊!那些职役多半都懂律法,若皇家警察不懂律法,这只会让人笑话的。”

    张斐又道:“除此之外,将大部分职役划入警署,也是不妥的,毕竟许多事务的职权并不在警署,而是在各部门。不过可以通过警署这个平台,训练出警察来,然后输送到各个衙门。

    比如说税务局,就可以成立皇家税警,还有检察院、皇庭,都可以配备专门的警察。”

    赵顼突然道:“税务局不是要暗中发展吗?”

    张斐嘿嘿道:“那些都是精英,将来专门用于对付那些偷税漏税的大地主、大富商,明面上还是安排一些人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不错,不错,如此才合理,如果全部划到警署,到底是警署听从各官署的,还是各官署都得求助警署,这都不妥,朕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

    赵顼又道:“那此事该交由谁去做?”

    张斐道:“当然是曹栋栋。”

第四百零六章 你赚,我也赚

    原本赵顼就打算粗暴的扩编警察队伍,但经王安石这么一出,情况可就比较复杂,要将很多职役都先划入警署。

    这种事只能交给张斐来干。

    但张斐可没有权力。

    交给曹栋栋,那不用想也知道,曹栋栋能放过张斐么。

    肯定会跑去向张斐求助的。

    说白了,曹栋栋就是一块挡箭牌,有事他去扛,真正去谋划的肯定还是张斐。

    张斐很喜欢这种合作,哼着小曲从马车上下来。

    “三郎回来了!”

    高文茵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前迎接张斐。

    “嗯。”

    张斐点点头,又见门前没有停放着驴车,于是道:“家里的东西都搬过去了么?”

    高文茵忙道:“差不多都搬过去了,就还剩一些生活所需器具,待我们过去的时候,再一块拿过去。”

    张斐点点头,又道:“要不买新得算了。”

    高文茵顿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都是好的,为何要买新得。”

    张斐笑道:“听夫人的。”

    “夫人,三哥今儿给你买了些花种回来。”

    从马车上取下花种的李四,顶着满头大汗,小跑上前来,稍显激动地向高文茵说道。

    其实相比起许芷倩,李四、小桃都更认同高文茵,毕竟是高文茵主内,故此有什么好事,他们都是第一时间跟高文茵分享。

    “花种?”

    高文茵微微蹙眉道:“我已培育了一些花种,不必再多花这钱,之前买宅子可是花了不少钱,可得省着一点用。”

    张斐一手揽住高文茵的腰肢,笑道:“夫人,你得这么想,我们都已经花了这么多钱,买下一个花园,要是就只种一些稀松平常的花,那这不是更亏。”

    高文茵想了想,无奈地笑道:“我总说不过你。”又瞧了眼李四背着的花种,轻声问道:“三郎买了些什么花种?”

    不等张斐开口,李四就急急道:“可都是一些名贵花,牡丹、蔷薇、月季.!”

    高文茵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又不太好意思道:“那一定也花了不少钱吧?”

    张斐笑道:“多想想那花园的价格。”

    高文茵抿唇一笑,心里慢慢都是感激,她知道张斐要买带花园的,完全就是为了她,因为许芷倩对这些不感兴趣,“三郎如此待我.!”

    张斐见她又来了,立刻道:“可远不及伱待我之万一。”

    高文茵对他的服侍,真是无微不至。

    闲聊间,他们来到院内,只见许遵、许芷倩正坐在厅堂看报。

    张斐道:“岳父大人和芷倩都在家啊!”

    高文茵忙道:“我见他们看报看得非常入神,就没有去打扰他们。”

    张斐笑道:“其实夫人也没有必要出门相迎。”

    高文茵对此是避而不答,道:“我先将花种拿去后院放好。”

    其实这话张斐已经不是第一回说,尤其是冬天的时候,但高文茵觉得要不出门相迎,总觉得哪里不对。

    张斐对此也只能无奈一笑。

    高文茵拿着那些名贵的花种,往后院行去,她看那李四那粗手粗脚,着实担心压坏了这些名贵的花种。

    张斐则是去到厅堂。

    父女二人看得十分投入,并未察觉张斐入得堂内,等到张斐向许遵行礼后,父女才反应过来。

    许芷倩急急起身,给张斐斟上一杯茶。

    张斐见桌上放着好几份报纸,“这么多报纸?”

    许遵摇头感慨道:“全都是议论募役法的。”

    随着活字制作作坊的开张,这报纸马上就变得泛滥起来,已经成为汴京主流媒介,饶是士大夫也是通过报刊来表发自己的评论。

    王安石想到暗中发表文章,来支持自己的新法,对方也想到用报纸来反对新法。

    张斐问道:“是好是坏?”

    许遵叹道:“一半一半,与朝中一样,成天都是争吵不休。”

    这募役法就如一把刀,从朝廷到坊间,全都给劈成两半。

    要知道许多报刊背后的东主,都是朝中大臣,这自然也分保守派和革新派,双方吵得是也不亦说乎。

    许芷倩道:“其实王学士若是能够免除下等户的免役税,那一定能够获得更多的支持。”

    许遵也是稍稍点头。

    他们都是王安石的支持者,但是对于募役法也不敢完全苟同。

    张斐笑道:“这都还未成条例,犯不着这么早下定论。”

    许遵问道:“你的意思是?”

    张斐道:“虽然王学士也未与我说明,但是这就好比做买卖,肯定会有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如今这种情况,都是一半一半,那到时王学士往后退得一小步,这舆论立刻就会扭转。”

    许芷倩问道:“这一小步有多小?”

    张斐哭笑不得道:“这我怎么知道,但肯定也不会很大,定是要将之前很多免役之人都纳入其中,否则的话,王学士也没有必要这么干。”

    许遵稍稍点头,又看向张斐道:“这倒是像你之前玩得手段。”

    张斐只是笑了笑,没有做声。

    这不容他狡辩,王安石还就是学他的,在宣传方面,王安石的孤傲,已经完全被张斐击碎,他是仔细研究过张斐的套路。

    之前那篇文章,强调的只是理念,也就是均平赋役,不能老是逮着一个等级薅,得大家一块来平摊,那么每个人的压力就都小了。

    但并没有写明具体内容,只是大概提及了官户、女户,即便要征收免役税,也肯定会减半的。

    果不其然,王安石见吵得差不多了,又跑来找张斐,让张斐将更加具体的条例刊登在新闻报上。

    其中两个最具争论点的条例,也得到更详细的解释。

    其一,百分之二十的宽剩钱。

    王安石表示丰年才征收,欠收之年就不征收。

    其二,是不是每个人都要均摊?

    也不是。

    他只是之前差役法的基础上进行一些调整,乡户依旧是分五等,第五等还是免征免役税。

    而城郭户分十等,第六等以后就免征免役税。

    之前免税的官户、女户、单丁户、道士、和尚,统统都要缴纳助役税。

    免役税,顾名思义,得是之前要服役的人,他们交钱免役,才能够叫做免役税,但之前不服役的,让人家交免役税,这师出无名,故此叫做助役税。

    具体多少,那得看各州府的预算,根据户等均摊。

    而乡户每三年评估一次,城郭户五年。

    此报一发,舆论开始偏向新法。

    这主要就是之前那篇文章,使得大家的预期都太低了一点,一看还是有免的,而且宽剩钱也只是在丰年征收。

    汴京律师事务所。

    “这是你的主意吧?”

    司马光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斐。

    张斐立刻解释道:“这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是王学士偷学我的手段。”

    “这只老狐狸还挺好学的呀。”司马光咬着牙槽,讽刺道。

    张斐小心翼翼道:“其实这募役法还算是不错的,为何你还!”

    司马光问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张斐忙道:“还望司马学士告知。”

    司马光哼道:“你小子恁地精明,这都看不出来。首先,他虽分五等,但其中又有一句话指明凡应役者,都得缴纳免役税,那你可知道,许多州县,五等户也需应役的。”

    张斐摇摇头道:“我不大清楚。”

    司马光又道:“其次,就说这开封府,那乡里的五等户,许多都上城里来务工,若以城郭户来算,其中一部分人又要被算进去。

    还有那四等户,四等户的人数是远远多于前三等户,人口众多的州县,若依差役法,都有可能几年才轮换一次,干的活也只是一些劳力,而如今却是要年年交钱。”

    张斐默不作声。

    王安石的目的就是要改善财政,那民不加赋而国用饶,本就只是一句口号,他要不能为国敛财,赵顼干嘛启用他,还不如用司马光。

    司马光恨就恨这一点,你敛财就敛财呗,说什么民不加赋而国用饶,你当我们傻么。

    如今这条例一出,恨不得将利益全写在脸上,仍不罢休,继续抱怨道:“还有这三五年评估一回民户等级,之前差役法评估民户等级时,就出了很多问题,五等户变成四等户,四等户变成三等户,一等户变成官户,诸如此类的例子,是多不胜数,如今这问题并未得到解决,他这评估只是给那些污吏鱼肉百姓的机会。”

    张斐立刻道:“司马学士莫不是没有看完这报纸?”

    司马光愣了下,“我看完了呀!”

    张斐忙道:“这后面还有一段内容啊!那才是整篇文章的精华所在。”

    司马光拿起那张报纸,定神往最后面一看,“咦?这后面的小字不是署名。”

    张斐急切道:“当然不是啊!署名能有这么长么?”

    司马光念道:“民户评估法律服务.西城可去往蔡桥108户找余达,右一厢可去州桥211户找黄邙?”

    看罢,老头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望着张斐。

    张斐正义凛然道:“这一点司马学士大可放心,我们汴京律师事务所会为百姓做主的,若官府敢乱评估,我们就去帮百姓打官司,讨回公道。”

    司马光道:“你这是趁机敛财吧。”

    张斐嘿嘿道:“咱就赚点点笔墨费,若本就在我事务所有计税合作的,中等户都只需要多缴纳一百文钱,上等户也就一贯钱而已,然后就能够开通小店的民户评估服务。”

    司马光问道:“那计税业务,你打过几场?”

    张斐咳得一声:“不太清楚,这种小官司,一般不会让我去打的。”

    自王鸿一案过后,计税业务所得是越来越多,但是要处理的纠纷,是越来越少,否则的话,就事务所的这些个珥笔,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就说这评估业务,事务所也不会主动去帮百姓评估的,事还是官府在做,如果百姓认为如果官府评估不符合他们的家境情况,他们才来找事务所,事务所才会出面。

    这钱完全就是靠张斐的威慑再挣。

    但也不得不说,这确实可以让那些污吏不敢太肆无忌惮。

    这钱也该他挣,他敢去告官员,别人可不敢。

    司马光道:“开封府有你这事务所看着,可是开封府之外呢?”

    张斐道:“我只是从旁帮帮忙,具体还得看司马学士的公检法。”

    “.?”

    这天顿时聊不下去了。

    正当这时,忽听外面传来马天豪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老范啊!真是恭喜,恭喜,你们事务所又要发一笔横财了。”

    然后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范理告知他们,司马光也在。

    司马光起身道:“行了,我就不打扰你发财了。”

    言罢,他就离开了。

    其实他今儿也就是顺道来这里发发牢骚,张斐可没有办法阻止这新法,就算有,他也不会干得,他现在是要鼎力王安石。

    他刚走,马天豪等十多个富商就走了进来。

    一看这庞大的阵容,张斐就郁闷道:“我才加你们一贯钱而已,不至于搞这么大的阵仗吧。你们要是觉得多,也可以不缴,这种事你情我愿的。”

    陈懋迁忙道:“我们今儿上门,不是为了此事。”

    张斐问道:“那是为什么?”

    陈懋迁扬起手中的报纸,指着那最后一小段,“原来这报纸还能这么写?”

    张斐道:“当然可以啊!”

    陈懋迁急急问道:“那是不是可以将我的房屋情况也刊登在这报刊上。”

    “可是可以,但是我劝你们不要这么干,你们知道么,就这一小段,正版书铺竟收了我一百贯钱,真是太坑了,下回再也不找他了。”

    张斐是摇头晃脑道。

    樊颙错愕道:“正版书铺不也是你的么?”

    张斐讪讪道:“也不全是我的,人家老侯也有份啊。”

    那些富商顿时一脸鄙夷地看着张斐。

    那老侯跟你家奴仆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你说了算么。

    你左手捣右手,亏得是人家范理。

    陈懋迁道:“一百贯也太贵了一点。”

    张斐叹道:“没有办法,这篇文章发出去,必然是全民关注,贵是贵了点,我们事务所也只能认栽啊!”

    马天豪道:“也就是说,你这收费是看文章的。”

    张斐点点头道:“对。如这种文章,收费奇高。”

    正聊着,外面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张斐不禁叹道:“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一点,我预计他们明天才会上门来,结果今儿就来了。老范不会拖着我去帮忙吧?我现在可是张博士。”

第四百零七章 快去请张三

    用报纸打广告,之前张斐就是干过的,只不过以前他用的手段是软文,这个是讲究技巧的,其他商人也没有遇到什么机会,为自己写篇软文,但这一回可是简单粗暴,直接将广告印在下面。

    但这也为商人们打开一扇窗。

    这对于陈懋迁是极为吸引的。

    如果将他手中的房屋情况直接刊登在报纸上,马上就能捕捉到那些有需求的客户。

    这总比让自己的侄子站在门前拉客要好。

    当然,也正如张斐所言,这还得看关注度,光印广告的话,酒楼也不会愿意买。

    而在此报发出的当日,汴京律师事务所的各个据点,就有不少人上门咨询这方面的服务。

    惹得对面李国忠等茶食人是好生羡慕。

    不过他们可不敢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甚至都不敢马上跟风,立刻开展这业务,他们暂时只会观望,等到张斐将这事做成之后,他们才会跑进来抢一杯羹走。

    就跟那计税业务一样,他们也都是后来入场的,但也抢走不少大客户,赚得不少钱。

    制置二府条例司。

    “恩师此番宣传,可真是非常成功,如今不管是朝中,还是坊间,又有更多人支持咱们的新法。”

    吕惠卿非常激动地说道。

    王安石笑道:“你应该是知道的,这全都学习张三的。”

    “不过恩师更是青出于。”

    吕惠卿本想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又转而道:“说到张三,这小子可也狡猾得很,这一方面帮我们宣传募役法,但又在文章下面,宣传他们事务所的什么民户等级评估服务。听说许多市民都跑去打听,这可真是有些讽刺啊!”

    事务所的热闹,就是在打官府脸,就没有人相信官府。

    王安石摆摆手道:“这与我们无关。”

    吕惠卿一愣,道:“恩师真的打算全部交由皇家警察?”

    王安石点点头。

    吕惠卿道:“可是皇家警察并不在咱们的控制中,他们若是阳奉阴违,那可如何是好?而且,这免役税岂不是也落到警署手中?”

    王安石道:“我感觉官家是非常看重警署,甚至不惜冠以‘皇家’的名号,这税收上来,本也是要交予国库的,到时官家还是可能会拨给警署,不如就直接先交给他们,这还能鞭策他们努力执行募役法。

    最为关键的原因,这吏治本就不在我们手中,而之前的吏治是错综复杂,他们出问题,我们都不知道该向谁去问责,而他们也必然会栽赃给我们。

    但是皇家警察不同,那警署也是刚刚成立的新衙门,如果都归皇家警察管,那我们可以直接向警署问责。

    除此之外,警署亦属公检法,司马君实必然会帮咱们看着得,因为如果出问题的话,到底是司法改革出问题,还是咱们新政有问题,可就很难争得清楚。”

    史书上的募役法,其实还要一些条例,主要涉及到官府雇役方面,但是此时王安石提都没有提,意思就很简单,全部塞给警署。

    而经过曹栋栋那道奏折,警署跟法制之法有着密切的关系,与司法改革也有密切的关系,如果执行出问题,司马光他也得兜着。

    吕惠卿道:“那也只适用于开封府,地方州县可没有警署。”

    王安石不答反问道:“如果开封府执行的不错,但地方上却出问题,这能说明什么?”

    吕惠卿是一点就透,道:“说明之前的吏治不如皇家警察。”

    王安石笑道:“那就是司马君实的问题,谁让他磨磨蹭蹭的。”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对了,吉甫,还有件事,我得给你说一声,我打算举荐韩子华(韩绛)出任判司农寺事。”

    吕惠卿愣了下。

    王安石道:“以你目前的资历,还不足以主持这募役法,不过我会安排伱担任司农寺丞,协助韩子华执行募役法。”

    吕惠卿拱手道:“学生知道了。”

    王安石还是比较讲规矩的,制置二府条例司只是一个临时的行政立法机构,不具备任何行政权力,具体执行的,还是得交给其它官署,只不过他是将自己信任的人安排过去。

    而在此时,赵顼正在宫里接见一位非常重要的贵宾。

    正是曹栋栋。

    “真是将门无犬子啊!”

    赵顼由衷夸赞道:“在曹副警司的带领下,皇家警察是深得民心,朝中大臣对此也是赞不绝口,就连大娘娘也经常夸赞曹副警司年少有为。”

    曹栋栋暗自窃喜,嘿嘿道:“臣能有今日,全凭官家信任,愿意给予臣这个机会。”

    “那也得你自个有本事啊!”

    赵顼道:“最近就连王学士都对你赞誉有加,甚至还提议将之前职役尽归于警署,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学士都夸我?”曹栋栋O着嘴道。

    赵顼笑着点点头,“王学士若不肯定你的功绩,又岂会建议朕将之前的职役统统归于警署,且将大部分免役税的财政也划归警署。朕也打算让皇家警察进入律学馆学习律法。”

    曹栋栋从未想过,王安石都会夸自己,顿时就飘了起来,立刻抱拳道:“官家大可放心,臣一定将此事办好。”

    赵顼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那就这么定了。”

    曹栋栋出得皇城,都不敢相信,自己将要手握大权,这是何等风光,这是何等荣耀。

    于是乎!

    他立刻跑回家,激动地将这个消息告知曹评。

    啪啪!

    能左右开弓的曹评,也不含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曹栋栋两边脸上印上自己铁掌印。

    “爹爹!”

    曹栋栋双手捂着自己脸颊,眼中含泪:“你为何打孩儿?”

    其实他很少被打哭,但这回感到很是委屈,我光宗耀祖,你还打我。

    曹评紧握着拳头道:“你说说,这开封府的职役都包括什么?”

    曹栋栋眨着眼,挠着发红的脸庞,心道,对呀!这官家到底安排了个啥任务给我?

    曹评看到儿子呆萌的表情,差点没有吐血,道:“你小子连职役有些都不知道,你怎么去管?”

    曹栋栋憋了半天,突然来了一句,“但是孩儿有张三。”

    “.张三?”

    曹评眉头一皱,这个名字倒是点醒了他,心道,难道是故技重施?这官家也真是的,老是利用我们父子来为张三掩护,就不能换他们高家和符家吗?莫不是欺我父子老实。

    上回警署成立时,不就是皇帝跟张斐打配合,逼得曹家建议成立警署。

    “对啊!”

    曹栋栋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虽然上回爹爹没有允许孩儿将张三招到咱们警署来当皇家警察,但是孩儿每年可是花了不少钱雇佣他张三,如今孩儿又不常闯祸,这钱可不能白花呀!”

    你个蠢货,是我不允许吗?人家如今可是张博士,不是张珥笔,上面会答应让他调职吗?曹评深吸一口气,然后咆哮道:“那你还不快去找张三。”

    “哎!哎!孩儿这就去。”

    曹栋栋转身就跑了出去。

    围着京城跑了一圈,终于在脸肿到最高峰时,在正版书铺找到张斐。

    “衙内,你的脸怎么了?”

    张斐看到曹栋栋那肿的跟包子似得脸,不禁吓得一跳。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曹栋栋顿觉两边脸颊疼得眼睛都睁不开,嘴上却道:“哦,方才在警署跟七八个皇家警察练了几手,不小心受了点伤。”

    大哥,这一看就是你那位能左右开弓的老爹打得。张斐憋着笑,故作惊讶道:“你一个人单挑七八个?”

    曹栋栋冷冷一笑:“有什么稀罕的么?别说七八个男人,就是七八个女人,本衙内也能对付。”

    张斐哦了一声:“那我比衙内差一点,我就只能对付七八个女人。”

    曹栋栋不禁狐疑地打量着张斐。

    “衙内,我可没有怀疑你哦。”

    “那咱们到时比一比?”曹栋栋鄙夷道。

    张斐道:“衙内找我什么事?”

    曹栋栋疼得嘴一歪,将一份契约拍在桌上。

    张斐拿起一看,“咦?这不是我跟衙内签订的雇佣契约吗?难道衙内是来续费的么?”

    “续什么费?”

    曹栋栋道:“我花这么多钱雇佣你,你一点忙都帮不上,岂有此理。”

    张斐赶紧道:“等会!可不是我不帮忙,而是你也没有找过我帮忙,你要有官司问题,我亲自提供帮助。”

    “现在有了!”

    “啊?”

    “咳咳.官家最近将要扩编我们皇家警察,还要求什么职役都归我们警署,你得帮我?”

    “这可是公事。”

    啪!

    又是一张契约拍在桌上。

    曹栋栋激动道:“你莫要忘记了,我们警署可也雇佣了你。”

    我擦!准备的这么充分吗?张斐哈哈一笑,“衙内,咱们之间谈契约可就生分了,只要你一句话,我张三两肋插刀,又有何妨。说吧,到底要我干些什么?”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

    “啊?不,你那说的也太笼统了,能不能具体一点。”

    “不能。”

    “.?”

    张斐懵逼道:“那我咋知道怎么干?”

    曹栋栋一拍桌子,理直气壮道:“岂有此理,你可是张大珥笔,本衙内花了这么多钱雇你,你就不会自己去悟么?要是本衙内都知道,还雇你作甚?”

    但眼中却透着心虚,我要知道的话,我能不告诉你吗?我之前忘记问了官家,到底要干什么。

    张斐还打算装一装的,可这.这怎么装的下去,“好好吧,我自己悟。不过衙内,你这好像快要续费。”

    曹栋栋哼道:“你将这事办好我再续费。”

    而那边王安石占据舆论优势后,就立刻向赵顼汇报民声。

    文彦博、司马光、赵抃在旁默默看着王安石在那里跟皇帝吹牛皮。

    最终,还是文彦博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道:“反对的人可也不在少数。”

    王安石笑道:“审刑院的司法改革,可也有不少人反对。自古以来,不管是颁布任何新政策,都会有人反对,这都是很正常的。为证此法良恶,可先在开封府先试着推广,若是可行再在全国推行。咱们用事实来说话。”

    司马光鄙视了王安石一眼,你得意甚么,靠得是人家张三在帮你监督。

    文彦博也不做声了。

    差役法改革,是早就定下的,如今新法出来,不少人支持,那王安石要试行,他没有理由去反对。

    赵顼等了一会儿,见大家都无话可说,这才道:“那就依王学士所言,先在开封府推行这募役法。”

第四百零八章 保持律法的弹性

    既然已经决定在开封府推行募役法,那么该由谁来执行。

    变法归变法,制度是不能变的。

    制置二府条例司这个临时机构,是可不能亲自下场。

    好在赵顼、王安石是早有准备。

    自司农寺、太府寺的老大被张斐赶出京城后,至今这位子上都是空着的,一直就没有安排人顶上去,这就是给新政留着的。

    因为此二寺之前已经没有太多权力,财政大权全都控制在三司手中,而王安石是无法控制三司的,办法就是咱另起炉灶。

    王安石就是看中二寺仓管系统,他的变法是围绕着理财,要是连个仓库都没有那怎么理?

    所以他向赵顼建议,由司农寺在主持募役法,再推荐韩绛出任判司农寺事。

    这韩绛可是出身北宋的顶级名门,他曾祖父韩处均被封周国公。

    他祖父韩保枢被封陈国公。

    而他父亲韩亿也是宰相封冀国公,谥号“忠宪”。

    他自己也很争气,在仁宗时期是进士及第,并没有去凭借祖荫当官,而在英宗时期,就当过权知开封府,后来又拜参知政事,一直在西北治军,去年才回来的,他弟弟韩维也是宋朝有名的宰相。

    反正他家真是一屋子宰相。

    而且他就曾在地方上针对差役法进行过改革,虽然有些成效,但也只是小修小改,没有治到根上,王安石的募役法也有吸取他的经验。

    关键这韩绛与司马光、文彦博他们的私人关系都非常好。

    推他上去的话,司马光、文彦博他们也会稍稍放心一些。之前转运使薛向上位,那就非常麻烦,天天被人弹劾,王安石为了薛向也真是天天跟他们争辩。

    韩绛主持的话,这种情况就会大为改善。

    司农寺。

    “介甫,在我看来,你这募役法乃是大势所趋,可除我朝百年弊政,亦是吾辈所愿。只是.。”

    一番马屁过后,韩绛又很是委婉地说道:“只是这宽剩钱,户等划分,是否还应该再考虑一下。”

    虽然是王安石举荐他上位的,但他可不会对王安石感恩戴德,在王安石之前,他就已经是参知政事,他有他的想法,他是支持变法的,故此他才愿意答应王安石。

    但在具体条例方面,他又有些不认同。

    王安石是心有不快,财政这个样子,怎么跟西夏、辽国打仗,你们以为我们大宋就只是内部有问题吗?外部问题更大。

    但他也并未表露出来,而是笑道:“先试试看,若有问题,我们再进行调整。”

    韩绛点点头,又问道:“在新法条例中,并未涉及到雇役,难道你真的打算全部交给警署?”

    王安石嗯了一声:“当今吏治有多么腐败,你应该比我清楚,而警署是刚刚成立的,还未有被污染。司农寺就负责颁布法令,掌管钱物,以及遣散现有的差役,至于雇役方面则是交由警署。”

    虽说募役法的财政是划给警署的,但也不能说警署自己去管钱,这还是得由专门的部门进行管理。

    韩绛皱眉道:“但是这职役牵连到许多事务,刚刚成立的警署,能否处理好?”

    王安石笑呵呵道:“试试看吧。官家对此好像很有信心,并且已经命警署在筹备此事。”

    韩绛听罢,不再多言,这皇帝都已经决定了。

    而在不远处的一间班房内,坐着五六官员。

    但见那司农寺太仓令徐邰站在门前往外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他才将门关上。

    回过身来,朝着里面坐着的五六个同僚道:“官家已经决定先在开封府推行那募役法。”

    “我就说过司马君实他们拦不住,你们偏偏不信。”

    “话也不能这么说,官家明显更宠信王介甫,若无实证,司马君实他们也使不上力啊。”

    “不错.官家坚持用王介甫,咱们光嘴上反对,也并不能改变什么,还得拿出一些证据来。”

    “证据?”

    “王介甫弄这募役法,明摆着就是要为国敛财,那咱们何不帮他一把,倒要看看多少百姓愿意交这钱。”

    虽然此事已定,但这不代表结束,恰恰相反,这将代表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相比起均输法,这募役法得罪的人可是要多得多。

    你这么直白的向我们官户征税,虽然只是一半,但是如果你能够征一半,那以后你们就能够征一倍。

    官员们必然也会奋起反击的,这事关利益,他们决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只不过这决定权在皇帝手中,皇帝要这么干,他们也没有办法,但是他们也擅于用事实来教皇帝怎么做一国之君。

    富弼对此情况是再熟悉不过,他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而之前的经历也已经告诉他,这党争的后果会是什么,这条路是肯定行不通的,故此他虽然不赞成,但也并未出声直接反对,他现在是将赌注全都押在法制之法上面。

    可恨的是,张斐这小子,做得比较绝,上完那堂课,还真就不闻不问了。

    两个多月来,真就一次都没有去过。

    富弼也只能亲自上门求教。

    许遵一看富弼亲自上门,还都觉得挺不好意思,“富公勿怪,我这女婿年轻不懂事。”

    富弼摆摆手道:“这怎么能怪他,官家是将此事交予我,本来也与令婿无关,只不过最近我遇到一点问题,想来向令婿讨教一番。”

    “不敢!不敢!”

    站在许遵边上的张斐连忙道:“张三何德何能,这真是折煞晚辈!”

    富弼呵呵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谦虚了。”

    张斐答道:“平时。”

    富弼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又指向旁边的桌椅,“你也别站着,坐吧。坐吧。”

    “哎!”

    张斐这才坐了下来。

    富弼笑意一敛,道:“我今日前来,主要是向你请问这税法和法制之法的关系?”

    张斐眨了眨眼,道:“关于这一点,晚辈在课堂上已经说过了。”

    富弼道:“可你也只是说了权益和义务的关系,我想问的是,当百姓家里只剩下口粮,他能否拒绝缴税?”

    张斐与许遵相视一眼。

    心里大概也猜到,富弼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利用立法来保护百姓不被募役法剥削。

    但这个问题真的比较尖锐。

    张斐在课堂上都不太敢说。

    税权就是皇权。

    张斐思索半响,道:“其实按理来说,如果百姓只剩下口粮,朝廷还要收走的话,这显然不符合法制之法的理念,于情理不合。”

    富弼点点头:“正是如此。”

    张斐道:“但是收税本就一件非常难的事,如果明文规定,什么情况下,百姓能够拒绝交税,这也可能会给官府带去很很大的麻烦。

    因为百姓也可以去藏匿钱粮,然后向官府哭穷,官府是没有这么多人力物力,去调查清楚的,这可能会使得国家财政雪上加霜。”

    富弼是连连点头:“你说得很对,我跟那些司法官员、学生商量此事时,也是考虑到这些问题。这税收乃是国之大事,不可轻举妄动,但是这种情况也应当避免,不能杀鸡取卵,竭泽而渔,这官逼民反,同样也会令财政雪上加霜。”

    他希望用法制之法挡住募役法过度剥削那些下等户,但在立法的时候,那些司法官员纷纷表示不行,因为这会给官府添加极大的麻烦。

    国家要是收不上税,国家就完了呀,这风险太大了。

    富弼也没有想出好的办法,只能来找张斐求助。

    张斐沉吟半响,道:“富公似乎还沉浸在德主刑辅中,而并未将观念改为德主法辅。”

    富弼忙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我曾在课堂上讲过,德主法辅,法制之法是入罪的依据,三纲五常乃是出罪的依据。

    偷税漏税就是违法行为,因为法令就是这么定的,如果要改变这个入罪条件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关键官府不一定做得到,还得考虑到现实问题。那么就只能从出罪方面去考虑。”

    富弼听得是频频点头。

    张斐道:“假设一个百姓偷税漏税被官府抓住,发现他家中赡养着老人,这就可以参考孝道。

    又或者说有嗷嗷待哺的小孩,又或者他曾因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导致身有残疾,家境贫寒。

    富公在税法下面,添加这些条件,司法官员在审案的时候,可以去参考这些条件,然后给予宽松的处理,甚至于直接免除他的税收。”

    富弼眼中一亮,又问道:“只是参考吗?”

    张斐点点头道:“只是参考,而非是硬性标准,如此才能够保持律法的弹性,朝廷既可以保证法律权威,又可以做到律法不外乎人情。”

    许多条例,是不能定死的,不然的话,在一些特殊案件上,怎么判都是错的。

    富弼疑虑道:“若只是参考的话,那就全由官员定夺。”

    张斐道:“具体执法,到底还是得依靠官员,保持律法的弹性,只是确保官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给出不同的判决,当然,官员也可能给出非常糟糕判决,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法律从来就不是完美的。

    不过,这也给予珥笔争讼提供了帮助,如果没有这些条件的话,这官司就没法打,但如果有得话,珥笔就能够以此来帮助百姓减轻罪名。”

    “原来如此。”

    富弼点点头,又道:“但这很依赖珥笔,普通百姓连税都交不上,又如何请得起珥笔争讼?”

    “这就依赖法援署的建立。”

    “法援署都是无偿的,又会有多少人愿意去?”

    “如果朝廷与我们这些书铺,都必须从法援署招人,比如说要想进入检察院,首先就得看你在法援署的成绩,又比如说想来我们汴京律师事务所,也得拿出法援署的成绩。如此一来,很多这方面的天才,就都会愿意去法援署,并且尽力为百姓打官司。

    而我们这些大书铺也都愿意出钱捐助法援署,因为这将为我们提供人才,不过朝廷也需要拨一点点钱,至少确保法援署的珥笔不会饿肚子。

    养十个法援署的珥笔的支出,是远低于养一个司法官员的。但是这十个珥笔所能起到的作用,又是要远高于一个司法官员,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支出。”

第四百零九章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不错。”

    富弼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早就想到,你的法制之法与当下的司法改革是一套的,缺一不可。不过,正如在你的课堂上,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但在立法时,又常常感到困惑。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又觉非常简单,我不应该想不到。”

    张斐笑道:“或许富公是习惯于德主刑辅的思维,在税收这一问题上,富公首先考虑的是道德问题,故而陷入困惑中,明明道理是在自己这边,但却又难以实现。这也是德主刑辅的主要问题所在。

    因为道德需要的是自我修养,需要父母以身作则,需要老师的教育,需要岁月的积累,而刑罚主要是强迫性的,强迫别人去遵守道德,结果也必然是造就一大群伪君子。

    他们内心不是这么想的,但他们表面上也得这么做,只有刑罚的强迫性,故此会出现许多伪君子,但他们也只是被迫成为伪君子。”

    “原来如此。”

    富弼、许遵是异口同声道。

    朝中充斥着大量的伪君子,他们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德主刑辅这个思想在中间起到什么作用。

    张斐又继续言道:“但是德主法辅就不一样,每个人都只需要遵守一个较低的标准,这无关道德,只是伱的美德可能会让你有好报的。

    就说这税收问题,其实交不交税,也许跟是否赡养老人是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么立法只是为了给官府一个宽容对待百姓的理由,也算是一种激励。

    法律只能引导人们去遵守道德,但不能逼迫被人去遵守道德,如果这是能够逼迫的,那孔子也就不会强调教化。”

    富弼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还藏了许多东西,你还是应该继续去上课。”

    张斐苦笑道:“其实这理念我在课堂上都是讲过的,只不过!”

    “只不过我们这些学生比较笨。”

    “不不不!”

    张斐忙道:“张三绝非此意。”

    富弼感慨道:“但这就是事实,你这门学问可真是博大精深,我们也只能窥探到冰山一角。”

    对此张斐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于古人而言,这个思想确实比较难以在短时日内去融会贯通,这还需要不断地去研究,许多习以为常的观念都得纠正过来。

    但是留给富弼的时日却不太多,王安石可不会等着他立法,王安石压根也不好看这事能成。

    那韩绛在司农寺上任之后,立刻就去道警署找曹评,但是得到答案却令韩绛大吃一惊。

    “什么?”

    韩绛皱眉道:“此事不归副帅管?”

    曹评点点头道:“此事官家是交由犬子在管。”

    韩绛嘴角抽搐了下,“那不就是交由副帅吗?”

    这点行情,我老韩会不知道?

    “不不不!”

    曹评连连摇头:“此事我都没有过问,全都是交由犬子。”

    “真的?”

    “嗯。”

    韩绛见曹评也不像似在开玩笑,当即就傻眼了。

    曹栋栋的名声,他也听过,纯纯的纨绔子弟,赵顼怎么可能将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曹栋栋。

    离谱啊!

    但曹评这么说了,而且说得这么正经,韩绛也没有办法,只能将曹栋栋找来。

    “栋栋见过韩伯父。”

    曹栋栋很是乖巧地行得一礼,这厮面对长辈,还是比较会卖乖的。

    韩绛看到曹栋栋,心中是五味杂陈,我堂堂参知政事,竟然跑来跟一个小娃商量,这叫个什么事?问道:“栋儿,官家将雇役一事交予你,不知你有何打算?”

    曹栋栋下意识偏头瞧了眼曹评。

    曹评赶紧将脸偏过去。

    此事他得避开,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募役法关系重大,是很有可能会出事的,万一有个什么意外,那他置身事外,还能够在外面进行援救,如果他也掺合进去,这父子俩可就全完了。

    “栋儿?”

    韩绛见曹栋栋久久不语,又是喊道。

    “啊?”

    曹栋栋猛地惊醒过来,眼眸一转,“机密。”

    韩绛错愕道:“机密。”

    曹栋栋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此乃我们警署的最高机密,不能对外人言。”

    韩绛眼中闪烁着怒火,“我得负责遣散目前的那些差役,你们警署要不给个答复,我若是遣散了,你们又没有雇役,这期间怎么办?”

    曹栋栋轻松惬意道:“韩伯父不用管我们,你做你的就行了。”

    不管你们?韩绛听得一脸懵逼,又看向曹评。

    曹评立刻道:“我是真不知道。”

    韩绛被这一对父子弄得火冒三丈,又再问道:“曹副警司,当真不用管你们?”

    曹栋栋直摇头道:“不用。”

    韩绛点点头,又向曹评赞道:“副帅,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就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这种事都不用合作的。

    曹评头都抬不起了,小声道:“哪里!哪里!”

    韩绛道:“行,那我司农寺就不管了,咱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

    “哎!”

    曹栋栋点头道。

    韩绛便起身告辞了。

    曹评送走韩绛后,就急急问道:“栋儿,这最高机密是什么,能跟爹爹说么?”

    曹栋栋挠着脖颈道:“这最高机密就是张三还没跟孩儿说。”

    啪!

    “咦?衙内,又跟人练武?”

    张斐瞅着曹栋栋的左半边脸,“这是应该是单挑四个吧?”

    马小义惊讶道:“三哥,你这还瞅不出么,这一看就是曹伯父打得,俺告诉你,曹伯父打耳光可从未打歪过,永远都打在这个位置上。”

    “小马,你闭嘴!”

    曹栋栋一手推开马小义,又向张斐抱怨道:“这都是因为你。”

    张斐一脸无辜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曹栋栋道:“今儿我韩伯父来找我了,说他们司农寺要准备遣散那些差役,问我准备的怎么样。”

    张斐问道:“那你是如何说得?”

    曹栋栋道:“你又没跟我说,那我只能说这是咱们警署最高机密。”

    张斐忙道:“回答的很好呀,你爹为什么打你?”

    曹栋栋又道:“可韩伯父又表示,他们司农寺得与咱们警署配合,那我只能说咱们各干各的。”

    “各干各的?”

    张斐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曹栋栋点点头。

    张斐郁闷道:“你爹怎么没有打死你?”

    曹栋栋道:“那我爹可不敢,我姑奶奶不得打死他。”

    “不是.这种事怎么可能各干各的。”

    “你没有跟我说,我咋知道怎么办?”

    “那你就说还没有想好。”

    “那不行。”

    曹栋栋道:“我曹栋栋就不要面子么,韩伯父才刚刚上任,就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可不能说自己没有准备。不过这都怨你,活不干活,成天就知道让我去续费,还张大珥笔,我呸.!”

    马小义又蹲了上来,道:“三哥,你也别怪哥哥发火,这事你干得可真是不地道,咱就别说兄弟义气,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之事,你这一点也不上心,这回我可不帮你。”

    “就是!”

    曹栋栋道:“我每年在你律师所花了数百贯,上千贯,有事还得我跑来找你,樊大他们家逢年过节,还知道给我送点好酒过去,你们事务所连张纸都没有送过,上你家玩,都还得自备麻将.。”

    “打住!”

    张斐手一抬,“是是是,这回算我错了,是我服务不周,让人二位尊贵的客人受了委屈。”

    这说得他真是不好意思了,确实有违职业道德。

    曹栋栋冲着马小义得意地眨了眨眼,又道:“咱们是兄弟,道歉就免了,关键这事该咋办?”

    张斐想了想,道:“司农寺将要遣散的职役包括那些。”

    “上回我就说了我不知道。”

    “所以这几天,你也没有去打听?”张斐纳闷道。

    曹栋栋也纳闷道:“我花钱雇你,还得我去打听?”

    张斐愣了愣,点点头道:“是是是,这又是我的错。”

    马小义大咧咧道:“其实主要就是衙前役,这事大家都知道,就是保管一些贵重物品,或者帮朝廷运送一些贵重货物。

    三哥,你有所不知,咱们警署许多人都在说,他们可不愿意干这活,这稍有不慎,遗失了什么,可就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张斐问道:“真的吗?”

    马小义直点头道:“当然是真的,高娘子以前的丈夫,不就是因为衙前役死得么。”

    曹栋栋感慨道:“说到这高娘子,近日真是愈发妩媚动人,当时真不该答应你,这真是我一生之憾。”

    当初高文茵遇到那般变故,精神状态、脸色都不太好,经过这一年的调养,确实要更加迷人了。

    张斐阴沉着脸道:“衙内,我就是毁约,我最多也就是赔你一点钱。”

    曹栋栋道:“那今后谁敢上你事务所。”

    “嘿我说衙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本衙内一直都很聪明好么,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钱雇你,还买女人给你,你当我傻么,这叫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这倒也是。”

    张斐是彻底服气了,笑问道:“这是不是很爽,花那么一点点钱,什么事都可以往我身上扔,还能对着我发飙,你要不给钱,你试试看。”

    曹栋栋嘿嘿道:“是挺爽的。”

    张斐道:“衙前役也能这么干,咱们花钱雇人去干,出了事找他们赔偿就是了,何必担这责任,还惹这么多烦心事。”

    “对呀!”

    曹栋栋眼中一亮,一拍桌子,“咱们直接花钱雇人干不就行了么,这我怎么没有想到。”

    马小义挠着头道:“三哥,这恐怕不行吧,谁敢干这活,出了事还得赔偿,这可是朝廷的货物,也没几个人赔得起。”

    曹栋栋又看向张斐。

    张斐道:“我们慈善基金会就能够承担得起。”

第四百一十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在被曹栋栋教育了一番后,张斐自也不敢再怠慢,得找回创业的初心。

    其实他是早有想法,只是没有马上说出来而已,而他的计划,就是要成立一个安保集团。

    他认为这就是最优解。

    其实最初衙前役基本上是担任粮草、盐等国家重要物资的纲运。

    但自太宗、真宗以来,大家发现这种重要物资,还得依靠专业的运输团队,否则的话,很容易贻误军机,这慢慢就变成将军和士兵负责,尤其是长途运输。

    衙前役就慢慢负责一些贵重物品的运输,当然,也包括许多短途杂运。

    这种业务的性质与安保是非常吻合的。

    另外,之前的衙前役为什么是一个悲剧,不就是因为,朝廷为了防止有人监守自盗,一定是挑选那些家底殷实的上等户来担任这些职务。

    可结果就变成,一旦出事,衙前役就是家破人亡,最终他们宁可自残身体,甚至卖出土地,也不愿当这上等户。

    而如今王安石要改雇佣制,肯定也要防止监守自盗。

    谁敢保证皇家警察就不会监守自盗,一旦出事,又该怎么赔偿?

    朝廷肯定也不会自己承担,最终可能还是会落到皇家警察头上。

    估计明儿警署就没人了。

    只能花钱找商人去运,将这当成一门买卖来做。

    这是最优解。

    但这个最优解的前提,是有商人愿意干这活,同时具备这种实力。

    白矾楼。

    汴京慈善基金会总部。

    “你说什么?”

    樊颙是瑟瑟发抖地看着张斐,“咱咱们投钱干这运送货物的买卖?”

    张斐点点头。

    “哎呦!”

    樊颙道:“我说三郎呀,朝廷好不容易将那差役法改为募役法,这人人都欢喜不已,咱们还花钱上赶着往上凑。”

    陈懋迁就更直接了,“要是这样的话,那我立刻退出这慈善基金会,这活可不是要钱,而是要命啊!”

    在坐的商人,也纷纷摇头晃脑,不惜以退出作为要挟。

    衙前役为何令人闻之色变,不就是因为这活吗?

    樊正也对此感到疑惑,道:“三哥,此事你是否欠考虑了。”

    张斐笑道:“那是衙前役,咱们是商人,那可是不一样的。”

    “有啥不一样?”

    黄灿道:“咱能大过朝廷么,东西丢了不还得赔钱,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

    张斐道:“首先,咱们是做买卖的,是朝廷花钱雇佣咱们,事先不但要谈好赔偿问题,还得谈好酬劳问题。其次,怎么也不可能影响到小命,就是赚,还是赔,这就看咱们的本事,如果咱们有本事,这酬劳可也不少。”

    陈懋迁道:“可咱现在缺这点钱吗?光一个足球联赛,就够赚得了。”

    “赚钱还嫌多吗?”

    张斐摇摇头,话锋一转,又道:“而且相比起钱,咱们更缺这门行当。诸位可都是咱们汴京的大富商,这货来货往,也都是常有之事,也得去找人押送。

    既然如此,咱们为什么不自己干,这肉烂在锅里不香么。以我们大宋慈善基金雄厚的实力,足以开一个安保作坊,如果这事咱们能干成的话,对你们,对慈善基金会都好,乃是两全其美之事。”

    樊颙等人面面相觑。

    确实。

    最近大家的买卖越做越大,这货物来往需求越来越大,如果干得好,这买卖确实也赚钱,而且由慈善基金会来干,大家也都放心。

    “要说帮咱们商人押送货物,这倒是可行的,但是朝廷的话。”

    “都一样!”

    张斐道:“朝廷也只是雇佣咱们,这与帮你们运送货物是一个道理,没有什么区别,你们的货物损失了,那也得赔啊!”

    “朝廷的话,可就不是赔钱那么简单。”

    “即便衙前役,朝廷追究的责任也是赔偿,但是我们会跟朝廷签订雇佣契约,写明一切赔偿事宜。”

    “三哥,但你也考虑风险,这门行当的风险很大。”樊正非常谨慎地说道。

    张斐笑道:“如果谁都能做的话,那也轮不到咱们来干,虽说这风险高,但是利益也大,我们不可能白白为朝廷押送货物,如果酬劳不高,咱们也可以不接,我认为我们是有足够实力训练出一支强大安保队伍。

    不但如此,我们还可以保护人,如在坐的各位家里有看家护院的,但是许多商人是没有的,我们也可以提供这方面的保护。

    只要我们干得好,这将是一笔非常赚钱的买卖,因为可以涉及到方方面面,同时竞争者非常少。”

    在坐的可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富商,对于利益还是非常敏感的,经张斐这么一说,他们隐隐也感觉到这其中蕴含着巨大的财富。

    其实目前也有这门行当,但一般是属于自雇性质,就是你自己去雇人,然后自己带着人送货,还没有形成镖局的规模。

    要是干得好,达到垄断的地步,这财富绝对不可小觑。

    张斐见他们有些动心,于是又趁热打铁道:“各位,咱们慈善基金会每年可得捐助一笔钱出来,一些小买卖,不适合咱们,只有干这种高利润的买卖,才能够有所收益,而我们的优势就是财力非常雄厚,且人多势众,这门买卖,只有咱们能干,也只有咱们敢干,一旦垄断,这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陈懋迁道:“话虽如此,但我就怕惹上朝廷。”

    语气从坚决反对,变成犹豫不定。

    这买卖让某一个商人去干,那绝对不可能,但这里这么多人,众人也并非那么惧怕。

    张斐笑道:“白纸黑字,你情我愿,咱们怕什么,你老陈不也经常做朝廷的买卖么。各位难道跟朝廷就没后生意往来吗?我们不是衙前役,性质也是完全不一样。”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大家,他们都跟朝廷做买卖,这只是买卖,他们不是衙前役,不行的话,可以不做这买卖,故此也无须太过惧怕。

    一直沉默的马天豪突然道:“要不咱们先试着,做不做朝廷买卖,那再另说。”

    这立刻得到不少人的支持,这买卖是可以干的,因为他们自己确实比较需要,但是帮不帮朝廷运,到时再说。

    …………

    而那边韩绛虽然被曹评父子弄得火冒三丈,但他也不至于去跟曹栋栋斗气,这可是国家大事,他又等了两三日,见曹栋栋兀自没有动静,这他可就忍不住了,故此在今日的例会上,他就向皇帝告状。

    这事必须得两个部门合作,警署还要跟他保密,这怎么进行的下去。

    出了问题谁负责?

    这得先说清楚。

    司马光、文彦博他们一听,也觉得这事太过奇葩。

    赵顼也赶紧将曹栋栋找来,这毕竟是他亲自安排的。

    而当司马光、王安石、韩绛、文彦博、赵抃等一干老头望着站在中间还一脸嘚瑟的曹栋栋,心中唯叹,我大宋后继无人矣。

    他们突然觉得,张斐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能说这爱是比较出来的。

    “曹副警司,关于职役方面的事,你们筹备的怎么样?”赵顼问道。

    曹栋栋这厮,神经比较大条,也不待怕的,信誓旦旦道:“回陛下的话,我们警署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胡扯。”

    韩绛站出来道:“你们都没有开始招人,怎就说准备的差不多了。”

    曹栋栋道:“我们警署是这么打算的,如最耗费的人力的押运、物品保管全都雇佣商人来做,咱们只需要花钱就是。”

    “雇商人来干?”

    一众参知政事是异口同声道。

    这真的是他们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啊!

    “对啊!”

    曹栋栋直点头:“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之前找那些上等户来充当衙前役,不就是怕人监守自盗么,要是咱们皇家警察来做,也有可能会监守自盗,到时谁来负责?那咱何不花钱找商人来做,这账目是清清楚楚,要是出了事,商人赔偿给咱们。”

    韩绛当即就愣住了。

    好有道理。

    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太对。

    司马光就问道:“商人敢做这买卖吗?”

    曹栋栋道:“只要有利可图,一定有商人愿意干。”

    有利可图?不对!我这辛辛苦苦变法,是要改善财政,你小子这么玩,可能还会折本的,这厮真是名符其实的败家子。王安石额头上冒出三条黑线来,“这得花多少钱,你知道吗?”

    曹栋栋立刻道:“王学士变法不就是要改善弊政么,防止衙前役剥削百姓,只有这么干,才不会伤及百姓。而且,咱要不花钱,也没有理由收这么多税啊。”

    “噗……。”

    文彦博一时没忍住,当即笑出声来。

    司马光也乐了,

    这话怼的可真是太妙了。

    王安石被怼得一愣,然后吹胡子瞪眼道:“你到底有没有看新法条例,是官府先算出雇役多少钱,然后再从百姓那里收税,可不是要横征暴敛,若朝廷能够少花点钱,百姓负担也轻一些,你这么搞的话,那得收多少税上来。”

    曹栋栋道:“这一点王学士请放心,咱们警署请人算过,这么干,其实比雇役可能还要划算一些。”

    “此话怎讲?”

    王安石问道。

    曹栋栋搓了搓鼻子,煞有其事道:“我们调查过,咱开封府许多达官显贵都是利用衙役运送自己的货物,那些货物与朝廷的公务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今后雇商人运货,那就只运送朝廷和官家的货物,官员自己的货物他们自个出钱运,这其实是能够省不少钱的。

    还有就是,咱们雇役,那可得天天养着,花钱训练他们,且皇家警察因公殉职,也得给一笔钱,要是找商人的话,需要的时候才花钱,这比自个干可是爽多了。”

    这番话下来,宰相们是个个沉默不语。

    确实,这衙役私用,已经是官场常态,这官员之间的钱物来往,也都算在公务上面,但是每当出事,这钱还是得照赔给官员,可被骂的又是朝廷。

    这也是需要改变的。

    赵顼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一众参知政事都显得有些犹豫不定。

    赵抃回答道:“如果这价钱公道的话,那倒是可行,但如果太贵的话,这负担最终还是会转移到百姓身上。”

    王安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这么干肯定是要花更多的钱,而他敛财的目的是要打仗,可是不能随便挥霍。

    但是曹栋栋说得也确实有道理,这样做好处也有很多,同时还能够避免衙役私用,账目清楚。

    赵顼道:“既然曹副警司信心满满,那就先试试看吧。”

    曹栋栋面色一喜,抱拳道:“陛下恁地信任臣,臣一定不辱使命。”

第四百一十一章 职业化

    这可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曹栋栋这不按套路出牌,使得这些参知政事一时也理不清这其中的利弊。

    理论上来说,当然是朝廷雇人要更划算,朝廷本就是强势的一方,人工费用自然是能少则少,但是问题就是,当这数目往上报的时候,就会变成只多不少。

    朝廷少给一文,我们就少给十文。

    想起这里面那些勾当,或许雇商人确实会更省一些。

    到底这是王安石的新政,王安石自己都不说什么,司马光他们自也不便多言。

    韩绛又问道:“那其他方面的职役,你们警署是何打算?”

    “其它职役?”曹栋栋想了想,然后才道:“我们的打算是让皇家警察各司其职,对,就是各司其职。”

    “各司其职?”

    “嗯。”

    曹栋栋点点头,道:“比如说催缴税收,就理应由税务司掌管,我们会帮税务司训练出专门负责催缴的税警。

    又比如说皇庭,我会专门为皇庭训练出庭警。那我们警署就还是负责现有的职责。”

    文彦博、司马光他们听得是频频点头。

    这么一来的话,是能够防止警署权力过重。

    王安石也点头表示赞成,因为这就是他期望的职役专业化,不要靠人数去堆,那总是事倍功半。

    韩绛又问道:“也就是说这免役税的催缴事务是交由税务司。”

    曹栋栋挠着头问道:“不然交给谁?”

    众人皆是沉眉不语。

    那税务司,谁是老大来着?

    当初那场佃农官司,给赵顼找了一个借口,直接让三司里面的三部勾院与市税司合并,成立税务司,名义上是归户部,但长官是由赵顼直接任命的,当时赵顼是随便派了一个亲信过去,充充场面。

    但那阵风过去之后,税务司低调的就让人遗忘了,纯纯的一个工具部门,吕公著上任之后,反正三司要什么账目,税务司就提供,就是这么简单。

    韩绛不禁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也有些懵,他的计划中没有这税务司,免役税的统计、催缴,就还是维持原先的制度,只不过干活的职役,交给警署。

    但经曹栋栋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税务司不就是干这活的吗?

    免役税最大内容,就是给出预算,然后算出具体各户等百姓得缴纳多少税。

    没毛病啊!

    因为税务司吞掉三部勾院后,就有负责统计账目的职务。

    韩绛见王安石不表态,于是又道:“这么做倒不是不行,但是这仅限于开封府,目前各地州县可没有税务司。”

    曹栋栋一脸呆萌道:“可我就只管开封府。”

    还是没毛病。

    韩绛不禁又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沉吟少许,“曹副警司言之有理,目前本就是在开封府试行,可以尝试这么做。”

    他本来让皇家警察来替代职役,也为了避免腐败的吏治,但是没有想到,曹栋栋比他更绝,避免的这么干净,等于是税务司将县城一部分税权给收了进来。

    赵顼见王安石表态了,赶紧顺着他的话道:“王学士言之有理,这本也是试行,可以尝试一下新得方法,而且由税务司来统计、预算,也更为合情合理。”

    韩绛又问道:“那不知你们警署需要多久能够完成这些部署?”

    曹栋栋嘿嘿笑道:“很快的,你们司农寺不用管我们。”

    文彦博听这话就觉得不太靠谱,道:“此虽非难事,但也比较繁琐,你们真的很快就能完成。”

    曹栋栋受宠若惊道:“多谢文爷爷关心,但这可难不倒我曹栋栋。”

    文爷爷?

    文彦博还是头回在垂拱殿听到这称呼,一时是哭笑不得。

    这真是个活宝。

    韩绛也被曹栋栋给整无语了,只能看向皇帝。

    你信不信?

    反正我是不信。

    这简直是胡来。

    赵顼却是充满信心道:“朕相信曹副警司不会令朕失望的。”

    韩绛无话可说。

    这要出问题的话,你们找他去。

    这会议结束后,赵顼出得垂拱殿,便向身边的侍从问道:“安排的怎么样?”

    那侍从道:“回官家的话,小人在捧日军找到一名名叫杨天教头,此人与马家家主马天豪的关系甚密,他可通过马天豪的关系,进入慈善基金会。”

    赵顼点点头。

    如这种事,张斐当然与赵顼谈及过,这毕竟涉及到武装力量,故此张斐还建议赵顼暗中派人去担任安保集团的头头,你放心,我也安心。

    话说回来,如这种人才,也只能从禁军找。

    那边曹栋栋出得垂拱殿,就仗着自己年轻,一路狂奔,出得皇城,麻溜地跳上马车,不过这厮身体确实不错,是脸不红,气不喘。

    只见车内坐着二人,正是张斐和马小义。

    “哥哥,怎么样?”

    马小义紧张地问道。

    曹栋栋沉默少许,突然咧嘴笑道:“小马,你当时真是没有瞅见,哥哥将王学士他们说得是一愣一愣的,都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威风了,哈哈.。”

    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双肩急耸。

    马小义激动地朝着张斐道:“三哥,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等会!”

    曹栋栋神色一变,“小马,你不应该夸夸哥哥么。”

    马小义道:“这不都是三哥教你的么?”

    曹栋栋不服气道:“那那也得咱有手段,下回让你上,看你敢说么。”

    马小义挠挠头道:“那俺倒是不敢去。”

    张斐笑着点点头:“衙内说得对,虽然这是我教的,但是我亲自上的话,效果可能也远不如衙内。”

    这话倒也不假,他上还真没这效果,毕竟大家对曹栋栋是有着刻板印象,就不会跟他去斤斤计较,就想问个答案,要问多了,他也答不上。

    但要是张斐的话,这个会真的可以开上几天,每个细节都得问清楚。

    “还是你这珥笔会说话。”

    曹栋栋嘻嘻一笑,又道:“接下来可就得看你了,你拿了我的钱,可得将这事干好。”

    张斐没好气道:“但是你这么个用法,这佣金肯定得涨一些。”

    曹栋栋大咧咧道:“只要你将这事给我办好,佣金好说。”

    张斐呵呵道:“佣金的事,咱们到时再详谈,现在先去正版书铺,将这广告费给付了。”

    制置二府条例司。

    “恩师,那曹栋栋完全就是胡来,他凭什么做主该由谁来计税、查税,咱们只是将职役归于警署,他们只需要听从命令,而不是做主。”

    吕惠卿得知此消息,是非常不满,到底是谁在变法啊!

    王安石瞧了他一眼,问道:“你认为曹栋栋能想出这办法来么?”

    吕惠卿一怔,“张三?”

    王安石点点头:“定是那小子在背后出谋划策,这其实也在我的预计之中。”

    吕惠卿道:“但是税务司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说到这税务司,吕惠卿更是窝火,税务司的前身就是市税司,是由他管着的,他们本来打算重用这个部门的,结果一场官司,皇帝自己将这部门给拿走了,吕惠卿在里面白忙活一场。

    王安石道:“可见张三比我们考虑的还要详细,根据我们的计划,这职役只是负责具体执行,但是真正管事的还是各衙门里面的刀笔吏,这些人可都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中,那么交给税务司,显然是更有利于我们,只要他们能够执行我们的新政,那就行了。”

    吕惠卿皱眉道:“可即便是交给税务司,税务司也必须通过县衙来进行统计,这是怎么也无法避免的。”

    王安石皱眉道:“如果是这样的,我相信张三并不会多此一举,而且他们要组建税警,你说他们还会去依靠那些刀笔吏吗?”

    吕惠卿表示疑虑道:“但这怎么可能,这百姓的户籍全都在县里,大小事务也都是县吏在管,这些都是绕不开。”

    职役是职役,吏是吏,职役是要听从吏的吩咐,这回只是更换职役,跟那些吏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吏才是州府里面真正管事的呀!

    怎么绕得开他们。

    他们会不会愿意配合税务司,那这就得看人,可税务司只有小猫两三只,谁会听他们的。

    要知道这种事,关乎那些吏的外快,让他们配合,就得让他们得到好处。

    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啊!

    但是王安石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希望给那些吏发俸禄。

    此事传出去之后,立刻引得官员的口诛笔伐。

    你让我交钱也就罢了,你还不准我们用衙前役,要不要做的这么绝啊!

    要知道衙役私用占官员很大的开销,对于一些官员而言,这比交免役税还要令他们难受。

    关键这也很恶心人。

    这等于是宁可送钱给商人,也不便宜咱们。

    更令人愤怒的是,这话还是出自曹栋栋之口。

    你曹家身为北宋第一外戚,你们家还用少了?

    你怎么有脸说这话。

    当然,他们嘴里骂得是曹栋栋,但这心里揣的可是王安石。

    这才是罪魁祸首。

    审官院。

    “他们这简直就是胡来,这职权、官吏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而我们审官院却被排斥在外,这简直不可思议,也有违朝廷制度。”

    侍御史裴文气愤道。

    这么大的人事变动,他们审官院竟然完全没有参与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度支郎中刘石道:“你们审官院还算好的,毕竟所涉及的也只是一些职役,而非是官员。最窝囊的还是咱们三司,倘若将来都是花钱雇佣商人运输,我们发运案都不知道干什么了。”

    这一番牢骚后,大家又看向坐在正座上那个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知审官院孟乾生。

    孟乾生见大家看来,将手中茶杯放下,笑道:“你们急什么,恁地大的事,且又如此琐碎,他们怎么可能绕开咱们审官院。对了,我听说那税务司拢共也就小猫两三只,最多也就能管管这城里的市税。

    开封县他们都管不住,更别说整个开封府。而且,他们这般瞎搞、胡搞,下面的官吏不明朝廷之意,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咱们可都别管,且看看那王介甫有多大能耐,是否一个人能够搞定一切。”

第四百一十二章 爆警

    白矾楼。

    “唉这新闻报可真是越来越不好看,全篇写得都是警署招人的事,这在门口贴个告示不就行了么,还不如隔壁符家的风月报好看!”

    一个白面公子,草草看得一眼,就嫌弃地将新闻报扔在一边,然后拿起边上另一份报纸,一目看去,便是喜道:“咦?今儿月娘会去杨楼为扑卖助唱,那我可得提前去占位子。”

    看来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广告永远不得人心。

    却听旁桌有人惊呼道:“什么?这开封府警署要扩编至一万人?”

    “一万人?”

    那白面公子听得一怔,又赶忙扔下风月报,拿起边上那份新闻报看了起来。

    每日照例巡视的樊颙,不禁纳闷地向樊正道:“张三不是说搞个安保作坊吗?他又改变计划了?”

    樊正道:“应该没有,他还要求我算出押送货物的费用。”

    樊颙眉头一皱道:“这就奇怪了,警署扩招一万人,难道就只是抓捕盗贼么?”

    樊正也是一脸茫然道:“这我也不清楚。”

    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不愧是你,新闻报。

    哪怕就只是一篇广告,也能够引发京城足够的震动。

    “介甫!”

    韩绛匆匆从马车上下来,正好遇到走来的王安石,他疾步过去,“你可有看今日的新闻报?”

    王安石点点头,紧锁眉头道:“去屋里说。”

    可韩绛哪里等得急,激动地手舞足蹈道:“根据我们司农寺的估算,开封府十六县,可罢遣衙前役差不多也就在一千三百人,乡役目前还未统计出来,但应该不会超过一万,而他却直接要扩编一万人,关键警署方面不是说押送货物都交由商人嘛,这怎么负担得起。”

    别看衙前役就一千多人,但要知道衙前役可都是富农,至少有着两三百亩土地的。

    韩绛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曹栋栋要求各干各的,就警署这么个招人法,那的确不用司农寺的意见,是绝壁够啊!

    你尽量罢遣,不用我的感受。

    王安石头也是大的,我在这里辛辛苦苦敛财,背负着骂名,你特么却在那里挥霍,“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待会.待会我就去找那幕后真凶问明情况。”

    “幕后真凶?”

    韩绛不禁一愣。

    王安石咬着后牙槽骂道:“这个臭小子!”

    政事堂。

    “他们这到底在干什么?”

    文彦博抖着手中的报纸,“上面虽说是招辅警,待遇不及皇家警察,但我根据上面的条件粗略估算了一番,每个人每月大概也要一千五百钱,再加上警署的支出,摊下来,怎么也算每个人也得两千钱,光一个月支出就得是两万贯,一年就是近三十万贯的支出,这还不算雇佣商人的费用,他这是打算收多少税上去?一百万贯吗?”

    如今朝廷也有雇役,但一般也就是一个月三五百文,即便是雇役,也带有剥削性质的,皇家警察可是很贵的。

    但如果说一万人包干所有一切,那.那虽然是多了一点,但不至于让他这么愤怒,可不管是曹栋栋,还是报纸上,都说得非常明确,就仅仅是司法人员,不涉及一切司法之外的事务。

    货物运输、保管,全都是雇佣商人,同时火警、打更的,衙门里面跑腿的,也全都不算在里面。

    那些人还得另雇。

    这得花多少钱啊!

    吕公著道:“根据王介甫的说法,募役法是可以减少人力,可他倒好,是不减反增,他雇佣这么多警察干什么?”

    司马光是一声长叹:“那臭小子就没有一回让人算到的。”

    今儿一早,这皇城真是非常热闹。

    那屋顶都快骂翻了。

    要知道这免役税本就是新增的税,许多百姓每年本就承受极大的负担,你们还这么搞。

    这每年得让百姓交多少税?

    这是要逼死百姓啊!

    当然,他们可不会骂曹栋栋,那纨绔子弟,你骂他,简直就是浪费口水,他们全都是怼着王安石骂。

    甚至有人直接跑到制置二府条例司吵闹。

    王安石真心委屈的想哭,他目的是要为国敛财,可不是要花钱,警署这么搞,弄不好财政还得往里面贴钱。

    侍卫马。

    “马帅,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个虞侯急急来到堂内,向王超禀报道。

    王超皱眉问道:“什么事?”

    那虞侯道:“不少士兵想要离开咱们侍卫马,去警署当警察。”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王超一拍桌子,火冒三丈道:“他们这都是活腻了么?你去问问,谁要走,立刻都给我抓起来。”

    其实走几个人倒是无所谓,不至于大动肝火,但他们这么个走法,那岂不是告诉别人我侍卫马不如警署?

    正当这时,一个护卫快步走了进来,先是抱拳一礼,然后在王超耳边嘀咕了几句。

    王超神色一愣,道:“这是为何?”

    那护卫摇摇头。

    王超又坐了下去,沉默良久后,突然哈哈一笑道:“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且让他们去吧,哦,顺便再告诉他们,若觉警署不好,还是能再回来的。”

    那虞侯眨了眨眼,呆呆望着王超。

    “哎呀!你这是作甚?”王超云淡风轻道:“咱们侍卫马会比不上他们警署么?那些人只是受到一时蛊惑,待去问过自会回来,不必担心。”

    那虞侯却道:“马帅,那些嚷嚷着要走的人,全都是已经被警署聘上的。”

    “什么?”

    王朝鼓着眼道:“你怎么不早说。”

    那虞侯委屈道:“他们若不聘上,也不敢嚷嚷着要走啊!”

    “岂有此理!”

    王超气又是一拍桌子,忽然瞄了眼刚刚进来的护卫,嘴角抽搐了几下,小声嘀咕道:“难道这皇家警察真的是属于皇家的人么,那咱也不如改名叫皇家马帅算了。”

    说到后面,这语气中是充满着委屈。

    这一期新闻报在三衙是引发了高度的关注,刚刚得知这消息,不少禁军士兵就直接跑去应聘。

    禁军士兵馋这皇家警察许久了,虽然招的只是辅警,这俸禄还不及上四军,但问题是有晋升空间,有表现得机会,而且受人尊敬,有尊严,不会被上司随意奴役,也不会被人歧视。

    最最最最关键的是,那制服帅啊,名字好听啊,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皇家警察。

    光听一听,都觉得威风八面。

    此时河西警署专用校场门前,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导致有二三十名皇家警察在附近维持交通。

    但见一个留着络腮胡彪形大汉站在门前,上来一个七尺汉子,他便问道:“是文是武,还是文武双全。”

    “武!”

    “右边!”

    “多谢!多谢!”

    汉子抱拳一礼,往右边走去,道上设有一桌,桌后面坐着一文吏。

    “叫什么名字?”

    “胡彪。”

    “会骑射么?”

    “会。”

    文吏抬头看他一眼,道:“精通吗?”

    胡彪答道:“还比较熟练。”

    那文吏指着后门道:“往那门进去。”

    “是。”

    而在大堂内,但见张斐、曹栋栋、马小义这三个臭皮匠,都是臀依桌边,双手抱胸,目视前面那张地图,这姿势非常统一。

    只见一个文吏站在地图旁言道:“这县城都是建在交通要道上,但除此之外,整个开封府境内,还有三十一处商业交易密集的大镇。而除我们汴京城外,其余县城,近七成的户籍都在乡下,我估计只有一成多两成是在县城里,剩余的一成左右则是流动的。”

    张斐听得眉头紧锁,又问道:“那么这些大镇又能覆盖多少乡村?”

    “覆盖?”

    “就是说这警署建在镇里,又能照顾到多少乡民?”

    “一般大镇周边都是户口较多的大乡,因为光凭那外来的商人,也形成不了这种大镇,具体我不敢说,但若按人口来说,我估计也能否覆盖到六成以上。”

    “嗯。”

    张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马小义道:“三哥,咱要是配多一点骑警,再远也能覆盖。”

    张斐瞧了眼马小义,“这钱你出?”

    马小义眨了眨眼,嘿嘿道:“俺可以帮三哥出。”

    张斐道:“我只是受雇来这里服务的,我又不是皇家警察。”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曹栋栋,“衙内,你不是说要将我招入警署,当皇家警察么?”

    曹栋栋愣了愣,一本正经道:“我们皇家警察要求很高的,你去外面考试,若能通过,那那我就要你。”

    张斐耸耸肩道:“那还是算了吧。”

    曹栋栋哼道:“我就是怕你丢人,才没有再提及此事。”

    正当这时,忽听后面传来脚步声,曹栋栋头也不回地问道:“招了多少人?”

    后面是一片沉默。

    张斐忽觉如芒在背,回头看去,只见后面站着黑白双撒,不,北宋双子星。

    司马光和王安石。

    “司马伯伯,王伯伯?”

    曹栋栋回过身来,当即惊呼一声,又见二人面色不善,忙道:“司马伯伯,王伯伯,真是不凑巧,小侄还有公务要忙,就就不陪你们了,有事情找我的珥笔张三。”

    人家还没有张嘴,你就怂了。张斐郁闷道:“衙内,你.。”

    曹栋栋道:“我可是花了钱。”

    这一句话就怼得张斐无言以对。

    曹栋栋又急急拉着还在纠结是否要讲义气的马小义出得门去。

    至始至终,王安石、司马光都未有看那两活宝,目光直直盯着张斐。

    张斐被他们两个看得心里发毛,讪讪笑道:“王学士,司马学士,请坐,请坐。”

    “别废话!”王安石愤怒的一挥手,指着张斐道:“你这狗头军师出得是什么馊主意?你这是要害死我么?”

    他真心被骂了一天,心中全是怒火。

    他们两个要是合作,那我压力很大,还得是老计划,先分化他们。张斐眼眸一转,道:“这不是司马学士要司法改革.!”

    不等他说完,司马光就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来之前就已经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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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司法必须下县

    这一回王安石与司马光这对老冤家是非常离谱的统一了战线。

    虽然他们的目的不一样,王安石搞这募役法,是要赚这中间的差价,多收税,少花钱,但这中间还是有一个临界点的,也不能收太多税,以免引发民怨,但肯定是要尽可能省,他的目的始终是要充实国库,改善财政。

    而司马光之前反对王安石,就是认为这募役法可能会加重百姓的负担,他原本都还奢望张斐能够专业化,节省人力,避免免役税给百姓造成太大负担。

    结果张斐是反其道而行。

    不但将最费钱的业务要交予商人,而且还扩招一万名警察。

    不过来之前,二人遇到时,还相互“问候”了一番,王安石就认为这是司马光在搞鬼,给他添乱,而司马光则是认为王安石胃口太大,完全不顾百姓死活。

    一番争吵后,才知道对方都不知情,全都是张三搞的鬼,故此方才二人才会那么愤怒。

    我擦!你们两个参知政事联手对付我一个小珥笔,你们要点脸么。张斐心里略显忐忑,讪讪笑道:“二位先请坐,请坐,容我跟二位解释一番。”

    王安石与司马光用眼神交流片刻,然后坐了下来,且听听他如何解释。

    张斐为他们斟上一杯茶,然后解释道:“是,这一万人听起来有些多,但其实也并不算多,因为这一万人不全是待在警署的,相信衙内也与你们说过,这里面好包括税警、庭警,所负责的职务,从侦查、追捕、起诉、刑罚,再到催缴税收,等等,这么算下来,开封府十六县,这一万人是真不多。”

    王安石鼓着眼道:“也就是说你这一万人,就只是涉及到司法问题。”

    张斐点点头:“是的。”

    王安石怒了。

    这丫到底是哪边的,拿我挣的钱,去帮助司马光变法?

    司马光是生怕王安石误会,赶紧道:“张三,凡事都得量力而行,你这一下扩招一万人,还只是负责司法,你知道这将会给百姓增添多少负担吗?

    其实我认为可以先雇差并行,逐步淘汰差役,你这也太急了一点,到时你这免税钱一出,多少百姓会家破人亡。

    而你的法制之法是为了捍卫百姓的个人权益,你这不就是本末倒置吗?”

    对于司马光的这个观点,王安石是非常赞同,他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钱先要着,但人不要完全放掉,在这个逐步向雇役转变的过程,是能够聚敛大量的财富。

    张斐道:“别得方面,我不知道,但是我认为在司法方面,是不能使用雇差并行,因为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破坏整个司法体系。

    我查过之前差役,不少里正、乡长,是仗着朝廷要倚重自己,用尽手段,鱼肉乡民,作威作福,稍微好一点的,就是什么都不管,能躲则躲。

    他们这不是在执法,他们只是维护乡村最最最基本的安定,以及协助朝廷征税,这与法是没有一丁点关系,如果不换掉他们,就城里放几个皇家警察,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另外,我认为这徐徐渐渐,就还不如一步到位,每年去增加免役税,这会令百姓更加难受。”

    皇权可以不下县,但是司法不能不下县,虽然乡里都有族法,但事实证明,族法跟司法完全不是一回事,不是法令不同,而是原则上就不一样,司法必须要介入其中,不然的话,百姓也不会被地主剥削的那么惨。

    他一口气招一万人,就是要将司法系统给铺下去,只要第一线稳定,那么法院和检察院的建立就会轻松许多。

    如果第一线不行,这法院和检察院的作用其实是发挥不出来的。

    这也是古代司法中最糟糕的一点,就是底层太糟糕了,朝廷不愿意在底层花钱,这就非常依赖知县的能力和领导力。

    但就司法体系而言,这第一线往往是最重要的。

    这一点从开封府的皇家警察就能够看出来,为什么百姓非常推崇皇家警察,不就是因为之前都没有感受过么。

    即便是现在,司马光也理不清这其中道理,他的固有思维,也是要依赖于执法官员,而并非是执法人员,他为什么磨磨蹭蹭,就是官员任用方面,他是非常谨慎的,一定要人品过关。

    王安石倒是明白其中道理,但他也非常不满,“难道我不知道这皇家警察越多,治安就越好么,我还希望能有一千万大军直接将西夏给灭了,但这可能吗?你不能罔顾现状。”

    司马光不禁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也注意到了,偏头看向司马光,“君实为何这般看着我?”

    司马光很好奇道:“这不是我经常给你的建议吗?”

    王安石嘴角抽搐了几下,冷冷一笑:“你的建议就是罔顾现实弊政。”

    “你。”

    司马光突然瞟了眼一旁憋笑的张斐,回过头去,捋了捋胡须,仿佛在暗示王安石,咱们现在要一致对外,待会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吵。

    王安石是心领神会,又朝着张斐怒怼道:“你要自己出钱的话,别说一万个皇家警察,就是十万个,我也不会管你的,你现在这么搞,我这新政都无法得到执行,朝中大臣不知情,还以为这都是我指使的。”

    他现在就是大宋的管家,你这么花钱,他心里当然不舒服啊!

    张斐笑道:“王学士可有具体看报上的内容。”

    王安石道:“来来回回看了数遍,我不觉得这中间会有误会。”

    张斐道:“但是王学士肯定忽略了一点,就是那些条件,普通市民是很难符合的,那些禁军士兵相对比较符合。”

    王安石好奇道:“那又如何?”

    张斐道:“我之前建议衙内去跟官家商量,每当有一个禁军士兵从三衙来到警署,就从其原有的军俸中的粮食拿来贴补警署。”

    王安石听得眉头一皱,问道:“官家答应了吗?”

    张斐点点头。

    王安石见罢,沉思不语。

    如果有这种条件在,那等于是在鼓励禁军将士跳槽啊!

    禁军可是保卫京师的中坚力量,也是皇帝非常看重的。

    那么可想而知,这么做背后可能另有原因。

    司马光也察觉到一些猫腻,故作震惊道:“这简直就是胡闹,禁军可以用来保卫京师的,岂能轻举妄动。”

    张斐立刻道:“但是皇家警察也是保卫京师的,保护着每一个人。”

    王安石不禁瞧了眼张斐,心想,难道官家是想借警署再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来。

    回想一下皇家警察与禁军的对比,虽然在骑射、功夫方面,皇家警察肯定还是不如上四军,但是精神面貌和纪律方面,皇家警察可是要比禁军强太多,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禁军将士要来警署。

    如此精神面貌的禁军,纵使武艺高强,也很难打赢胜仗的。

    但在宋朝要想拔高军人的地位,又是非常困难的,这么操作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念及至此,王安石的面色顿时缓和不少。

    他之所以激动,就是因为他要拿这钱去练兵的,司法改革那是司马光的事,他被骂,司马光得益,这说不过去啊!

    但如果说是拿去练兵,那他心里就能接受,这就是他的梦想,也是赵顼的梦想。

    富国强兵,富国的意义就在于强兵,就在于消灭西夏。

    自澶渊之盟后,宋朝恨西夏是远胜恨辽国,至今西北都还在打仗。

    张斐又继续道:“在皇家警察全面接管开封府后,会取消掉那些不合理的地方税,比如说不合理的过税,而且会尊法完善商税,如此还能够增加财政收入。”

    取消过税,财政收入反而能够增加。

    原因就在于,由于朝廷不愿花钱养吏,就给了他们极大的便利,乱收过税,来贴补支出。

    如今皇家警察接管,税吏就变成税警,税警本就是拿俸禄的,许多过税就没有意义。

    这其实也符合王安石变法的理念,要给吏俸禄,为整顿吏治打下基础。

    但王安石也深知其中困难,于是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认为那些收过税的人,是一些普通的吏吗?那些人可全都地方上豪绅的人。”

    张斐回答道:“开封府可是龙的地盘,如果开封府都做不到,那其它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但问题是这是天子脚下,此地的豪绅是受到皇权压制的,如登州、扬州等地,那些地方的豪绅就是真的地头蛇。

    基于这一点,如果开封府都无法接管,那别的地方就不用说。

    角力点还是在地方上,张斐之所以在开封府扩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训练皇家警察,那么到时这些辅警怎么一

    步步晋升,最后就是让他们去地方上当警长。

    打破那些地头蛇对地方司法的干预。

    司马光道:“话虽如此,但也非你说得那般简单,乡族势力是错综复杂,就说那开封县的衙役,十个有九个都是开封县豪绅之子,县官将他们招入衙内,就是要凭借他们的关系去维护治安,去收税。”

    张斐道:“这事衙内也跟税务司那边谈过,他们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王安石惊讶道:“当真?”

    张斐点点头道:“衙内是这么说的。”

    王安石不禁又司马光对视一眼。

    这税务司平时不显山露水,难道里面是卧虎藏龙。

    这天下最难之事,莫过于收税啊。

    如果税务司能够将税收上来,并且还不发生动乱,那.那他就无所谓。

    张斐道:“但是他们也提有要求。”

    王安石急急问道:“什么要求?”

    他要学。

    张斐看向司马光道:“就是尽快将当地的司理院改为皇庭,并设有检察院。”

    王安石一听,笑道:“那估计得十年以后了。”

    司马光瞪一眼道:“你少胡说。”

    王安石问道:“那你倒是说个日子?”

    张斐也好奇地看着司马光。

    司马光被二人看得有些难受,底气不足地说道:“如果皇家警察都有了,我就安排个官员过去,这这能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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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欲让其灭亡

    “哎哟!怎么多人。看看这些人,个个都生得这么高大威猛。老陶,这回招这么多人,你说咱们会不会被赶出去?”

    一个年轻的皇家警察看到校场门前那拥挤的场面,不免感到很是担心,因为他只不过是衙前役转皇家警察,除了家庭条件外,在许多方面都比不上禁军,他很忐忑地向身旁的陶勇汉问道。

    陶勇汉呵呵道:“你这傻小子,你就等着升官吧。”

    那年轻的皇家警察错愕道:“升官?”

    陶勇汉道:“你小子进来的时候,带你的师兄有没有升官?”

    年轻的皇家警察当即面露喜色,惊喜道:“我明.!”

    他话一出口,陶勇汉突然一手握住他。

    年轻的皇家一愣,瞧了陶勇汉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两个老者刚从校场行出来,二人赶紧退到一边。

    这两个老者正是司马光和王安石。

    当然,他们可都没有心情去关注陶勇汉他们。

    “介甫,你怎么看?”

    司马光面色凝重地问道。

    王安石叹道:“委屈。”

    司马光愣了下,“你委屈甚么?”

    王安石叹道:“我这忘寝废食,没日没夜制定这新法条例,希望能够改善民生的同时,还能够充实国库,为此我背负了多少骂名,与多少老友反目成仇,却没有想到,竟为你司马君实做了嫁衣,你说我这委不委屈。”

    司马光赶紧道:“你可别在含沙射影,此事可与我没有关系,又不是我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这我当然知道,你也干不出这事来。”

    王安石点点头,话锋一转,“但是你可以拒绝啊!”

    “我。”

    司马光纠结片刻,嗨了一声,神情严肃道:“你别在这里阴阳怪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且看张三会怎么做,倘若增添百姓负担,无论这钱花在哪里,我都会反对的。”

    这个倔老头。王安石笑意一敛,兴致阑珊道:“你还是先将人安排好吧。”

    司马光哼了一声,没有答这话。

    这事确实弄得司马光是有些尴尬,他原本是不赞成这募役法的,结果这钱却花在他头上了。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么?

    王安石当然是有所不爽,而他之所以没有再计较,完全是因为赵顼也参与其中。

    他回去之后,立刻去到司农寺,跟韩绛解释一切。

    人家韩绛只是因为支持新法,才答应主持这募役法,结果这一上来,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现在韩绛都不知道是谁在主持变法。

    而且王安石的解释,也未令他满意。

    “介甫啊!他们这是先斩后奏。”

    韩绛十分激动道:“他们将人都给招了,那我们司农寺定税是毫无退路可言,只能将税定高,满足他们的要求。”

    按理来说,应该是司农寺统计罢遣衙前役,然后根据所需人力进行预算,定税,各部门按照命令招人。

    但问题就在于,警署不归他们管的,扩编也是皇帝直接下达的命令,二者是合作,而非是上下级,导致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王安石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到时秉公处理就行。”

    韩绛苦笑道:“是先出预算,然后定税,这如何秉公?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王安石犹豫再三后,才道:“他们可是皇家警察,到时官家会给他们一些补贴的。”

    韩绛皱眉道:“你是说。”

    王安石点点头,道:“但你也得给出合理的税目,今后许多事务都给归皇家警察管,他们所节省的支出,也得算在里面。”

    韩绛点点头道:“这你放心,只要他们数目合理,我也不会刁难他们的。”

    而那边张斐则是在校场待到傍晚才离开校场,毕竟这是第一日,他得好好把关,这一次变革,就是要用专业人才替代之前那些鱼龙混杂的差役,对于这些辅警的素质要求比较高。

    而他也得根据现实情况,不断去调整一些标准,以及叮嘱曹栋栋、马小义他们该注意些什么。

    回到家时,见到许芷倩、高文茵两位夫人,张斐心中幸福感满满,又见许遵、许凌霄夫妇都坐在厅堂。

    张斐小声向许芷倩道:“难怪你今儿出门迎我,原来是岳父大人他们都在啊!”

    许芷倩白他一眼:“才不是呢,这不是等你回家吃饭么,我一直都陪着高姐姐在门口闲聊。”

    张斐忙问道:“你们还没吃啊!”

    高文茵道:“你也没有说不回家吃,故此许相公说要等等你。”

    由于一些家具还未制作完成,故此目前他们还未搬去大宅子住,不过两家人已经在一块吃饭,这可是幸福坏了许凌霄夫妇。

    二人出去当官这两年,这口味也已经变得有些咸了,不太适应许家那粗茶淡饭,更喜欢张家的饭菜,不过他们每月还是会拿伙食费给高文茵的。

    其实前世的张斐,是比较独立的,早早就从家里出来,但是现在的他,却更向往着一个大家庭。

    张斐忙道:“下回我若没有按时回来,你们吃就是了,不用等我。”

    许芷倩却是狡黠地笑道:“今儿这顿饭,若不等你来,哪能吃得热闹。”

    张斐哦了一声:“原来是想要八卦啊!”

    果不其然,这饭菜都还没有上,许遵就问道:“贤婿啊!你这一出唱得可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这张斐不说,他一般不会主动去过问的,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干预张斐的决定,但如今报纸都发了,那自然是可以询问的。

    张斐笑道:“其实我也知道,不管是岳父大人,还是芷倩,都以为我会招少数人,将这差役都给替换了。”

    许遵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他们真的在期待惊喜,哪知这惊喜变得是平平无奇。

    张斐道:“要说做打官司、做买卖,或许可以期待化腐朽为神奇,但是律法的话,这是无法耍巧的,多一个皇家警察,这效果就是好一些,开封府就是需要这么多皇家警察。”

    许凌霄道:“那也不见得,许多知县都不曾拥有皇家警察,但是治安方面也挺好的。”

    张斐道:“大哥说得是治安,但是现在追求的是司法。”

    许凌霄不解道:“这有何不同?”

    张斐想了想,道:“治安的好坏并不等于司法的好坏,简单来说,大哥口中的那些知县,是告诉百姓应该干什么,而司法则是告诉百姓不能干什么。”

    许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许芷倩也凝眉思索。

    许凌霄却是一脸疑惑道:“这听着好像前者更佳。”

    “平时让你多学点律法,你不听,尽看琢磨那些没用的文章诗词。”

    许遵哀其不争地瞧了眼儿子,又道:“只准百姓干什么,就是怕百姓到处乱走,县衙不好管理,而告诉你不能干什么,就是说你即便到处走,也能管理好,你说孰强孰弱。”

    许凌霄道:“可也能不准百姓到处乱走。”

    许遵没好气道:“自秦以后,哪还有这么立法的,百姓若有个什么急事,连门都不能出?这能叫法律吗?”

    许凌霄见老爹神色不爽,不敢再言语。

    许遵摇摇头,又向张斐道:“话虽如此,但是这到底要花不少钱啊!”

    许芷倩点点头:“根据新条例,这些钱将来可全都要算在百姓头上。”

    张斐笑道:“在司法之下,哪怕是多征税,百姓也不会有太怨言的。”

    许凌霄睁大眼道:“这么神奇吗?”

    张斐点点头。

    许遵突然道:“霄儿,这些话可别跟外面人说,知道吗?”

    许凌霄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张斐见许遵面色严肃,不禁问道:“岳父大人,朝中是什么情况?”

    许遵道:“这嘴上都在骂,可心里都在笑啊!”

    许芷倩不禁都好奇道:“爹爹此话怎讲?”

    许遵叹道:“光皇家警察就要增招一万人,还不算其它的费用,这一笔账算下来,朝廷得收多少免役税,百姓能不有怨言吗?只要引发民怨,那他们就足够的理由,请求官家停止新法。其实今日他们就已经上奏,将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先说了一遍,到时他们就能理直气壮说自己当初的建议没有错。”

    说着,他又看向张斐道:“贤婿,此事你纵使有把握,也得万分谨慎,毕竟你只有一双眼,是看不过来的。”

    张斐点点头道:“岳父大人的话,小婿会谨记在心的。”

    许遵看得非常透彻,这一期报纸是给予那些保守派极大的鼓舞,他们虽然表现的非常愤怒,但内心却在狂喜。

    有句话说得好,欲让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警署的扩编,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疯狂的行为。

    就连韩绛都是这么认为的。

    根据具体流程来说,理应先统计百姓户等的情况,统计所需招募的劳力,然后再定出雇人标准。

    司农寺都还在统计中,警署直接扩编一万人,而且还仅限于司法。

    搞笑的是,这募役法跟司法其实没有太大关系,因为募役法针对的是衙前役问题,而司法中的衙前役,其实只是只占很小很小一部分,基本取代的乡役。

    而在制置二府条例司制定条例时,主要花费在取代衙前役上面,而非是乡役,虽然乡役人数众多,但王安石他们认为每月给个两三百文就行,以及给予免税里正免税的待遇。

    这就是一种半差半雇性质,以前你完全自费,现在给你一点钱和一点点特权。

    如今这么搞,这成本增加的就不止一星半点。

    仿佛这新法一出来,就偏离了航道。

    步子迈这么大,还走偏了,能不扯着蛋吗?

    孟府。

    “孟知院似乎预判失误了。”

    度支郎中刘石是忧心忡忡地向孟乾生道。

    知审官院孟乾生笑问道:“此话怎讲?”

    刘石道:“之前孟知院认为税务司不过小猫两三只,是不成气候,但如今警署那边扩编一万人,其中就包括这税警,这人数一多,可就不容小觑。”

    孟乾生叹道:“是我高估了王介甫他们,但这也不能怪我,谁能想到他们会干出这种蠢事来。”

    说到这里,他呵呵一笑:“不错,这皇家警察越多,就能管理越多的事,但我朝之弊政是在财政,而非是治安问题,他们不惜成本的招人,加剧冗官之祸,使得财政雪上加霜,你说这窟窿谁来填补?”

    刘石道:“自然是百姓。”

    孟乾生呵呵道:“这京畿地若出现民怨,官家可不能不闻不问,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变法竞赛

    朝中不少官员,对于警署的扩编,是表面反对,但内心却是非常支持的。

    但也有些耿直的孩子,是真的反对。

    比如说那御史钱顗。

    他一日三度上奏,表示不应这么做,会加重百姓的负担。

    但都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同时革新派的吕惠卿等人,则是各种阴阳怪气,去恶心那些总是与他们作对的保守派,这钱全都花在你们头上,足以证明你们司法改革才是最花钱的,你们占尽便宜,还在这里骂人,真是忘恩负义。

    钱顗等人都是清廉到骨子里的,哪受得了这种侮辱,于是他们就去找司马光。

    “那免役税乃是百姓活命之钱,若是皇家警察用了这钱,还能得到百姓的尊重吗?还能严明执法吗?”

    “司马学士,这显然是王介甫他们的诡计,意欲借此拉你下水,若不制止,到时出问题,他必然会将所有责任推卸到你身上。”

    “不错,可不能要这钱啊!”

    钱顗、张戬等人激动地向司马光说道。

    就连一旁的文彦博也是频频点头,“君实啊!此事你可得考虑清楚,据说就连韩子华都对此抱有极大的疑虑,开封府可是京畿之地,若是出了乱子,这后果可大可小。”

    沉默半响的司马光长叹一声:“文公明鉴,我也不是没有反对过,但未能改变官家的决定,至于说警署扩编,这与我也没有关系。”

    钱顗道:“但若拿了这钱,只怕百姓会怨上司马学士的司法改革。”

    司马光点点头,“这我也想到了,为今之计,只有制止他们胡乱征收免役税。”

    钱顗问道:“如何制止?”

    司马光道:“皇家警察扩编,其中还包括税警,他们若去到地方上,为求得到经费,必然会坚决征收这免役税。

    然而,根据职权而言,皇家警察是不听命于县衙的,但是将会受到皇庭和检察院的限制,我打算立刻在京畿地十六县设立皇庭和检察院,以此来限制他们。”

    文彦博点点头道:“但如果征不上这免役税,那这钱该从何出?”

    司马光道:“那就是王介甫他们的事了。”

    钱顗立刻道:“如此倒是可行。”

    既然制止不了皇帝,那就制止他们横征暴敛。

    司马光瞧了眼他们,道:“诸位在朝中上奏反对此事,效果也并不理想,并且还有可能会受到对方的排挤,与其在此空费唇舌,不如去县里真心为百姓做点事,不知诸位可愿意担此重任。”

    钱顗等人相视一眼,几乎都没有怎么犹豫,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目前朝中的局势,革新派已经渐渐占得上风,他们这些御史天天争争吵吵,改不了什么,但是钱顗等人真的是心急如焚,因为他们是真的认为这募役法肯定会加重百姓的负担。

    就不如去第一线去阻止他们。

    况且这都是畿县,也不是去穷乡僻壤。

    司马光这个磨洋工的家伙,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加快司法改革的步伐,马上上奏皇帝,表示要在开封府全面推广司法改革。

    赵顼看到他这份奏章,差点没有喜极而泣,赶紧给批了,是一刻都没有耽误,生怕司马光反悔。

    别看表面上赵顼是坚定的支持王安石,但其实他也非常看重司法改革的,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这司马光的磨洋工,也令他很是郁闷,但又不好去催促。

    毕竟他的能量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同时给予两边极大的支持,总要有主次之分。

    话说回来,司马光为什么要磨洋工,其实也就是在观察皇家警察,或者说在等皇家警察,他是非常看重吏治的。

    这皇家的扩编,给予司法改革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只需要针对首官进行排兵布阵,不需要去整顿吏治。

    相对而言,要简单许多。

    他此番举荐的人,全都是保守派的骨干成员,是他相识十余年的好友,是知根知底,都是清廉之臣,道德、能力都是上佳的,就是执政理念与王安石是背道而驰。

    这消息一经传出,保守派是士气大振,欢欣鼓舞。

    这些人全都是坚决反对募役法的官员,无一例外,司马光这时候将他们派出去,目的是非常明确!

    其实这也是他们最为期待的一幕。

    司法改革VS新政。

    说也真是有趣,此番对决,就是源于当初张斐在政事堂的打得那场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官司,当时虽然张斐大胜,但也在那场官司的交锋中,奠定下一个基调,就是司法可制衡制置二府条例司。

    这令保守派对此是抱有期待的。

    但是随着时日的推移,大家对于这种说法感到非常失望,原因还是在于司马光的磨洋工,那边是进展神速,这边是毫无动静,难道是打算用念力去限制吗?

    这回司马光终于出手了。

    没有令人失望。

    也挽回了不少人对他的信心。

    此事涉及到整个京畿之地,那些畿县可都在京城有人,毕竟这是在天子脚下,可是不能肆意妄为。

    每天都有无数消息传到京畿各县。

    就连相距汴梁有着三四百里路的东明县(山东菏泽)都对朝中发生的一切是了如指掌。

    县衙,后堂,但见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身着便服站在窗下的案牍前,挥笔洒墨。

    此人名叫贾藩,乃东明县知县,他曾祖父贾琰。乃是赵老二未当皇帝时的老班底,后来也当上了三司副使,同时,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范仲淹的女婿。

    他身边还站着一人,正是东明县的主簿范超。

    “知县,如今外面是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范超小声言道。

    贾藩问道:“为何?”

    范超道:“他们得知朝廷扩编一万个皇家警察,认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来抢他们的钱。”

    “真是肤浅。”

    贾藩放下笔来,旁边一个侍女立刻送上一块手帕来,他一边擦着手,一边言道:“衙前役之弊,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官家欲有所作为,何错之有。”

    范超却道:“但如今朝廷财政连维持现有的支出,都勉为其难,如今又要施行募役法,扩编警署,这些费用只能由百姓来承担。”

    贾藩脚下一顿,过得片刻,他坐了下去,“这事轮不到咱们管,既然官家已经决定,那咱们只能执行命令。

    如今警署已经在扩编,相信今年夏季就得征收这免役税,那些皇家警察估计是赶不过来了,你吩咐下去,让他们赶紧统计好百姓的户等,避免贻误皇命。”

    范超瞧了眼贾藩,沉吟少许,“是,下官立刻就去办。”

    畿县,中牟。

    “好啊!好啊!来得好哇!”

    中牟知县杜志平一边看着信件,一边笑呵呵地直点头。

    面前的一名文吏困惑道:“知县,这有什么好的,到时那些皇家警察一来,必然会横征暴敛,以求能够支持警署的扩编,外面已经是舆情汹涌。”

    “这是好事!”

    杜志平抬起头来,笑道:“之前本官一直不愿耗费太多民力,加重百姓的负担,那河道淤积,桥梁破损,都一直放着,就没有去处理。

    如今朝廷改用募役法,再处理这些事务,百姓也会有所得,自也不算是耗费民力。你吩咐下去,招人来处理那些尚未处理完的事务。”

    文吏问道:“全部吗?”

    杜志平点点头。

    “那可得招不少人啊!”

    “反正这免役税是来自于民,再用之于民,且便利于民,岂不是两全其美。”

    “是我这就去办。”

    东京,汴梁!

    在左厢的一间大宅院内,但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花园内挥舞着锄头,却让旁边的美妇看得是心惊胆颤。

    “三郎,你.你先停下来。”

    “怎么?”

    年轻男子回头看向额头上都在冒汗的美妇。

    美妇道:“你你还是别挖了,我怕你会挖到自己的脚。”

    “这怎么可能?”

    “三哥!夫人说得是,你这么个挥法,确实容易挖着脚。”

    “挥锄头还有说法?”

    “俺俺给三哥来演示一番。”

    “行,你来试试看,我还就不信了。”

    年轻男子将锄头递给身旁的随从。

    那随从接过锄头来,便挖了起来,几锄头下去,就能抵过年轻男子小半个时辰的活。

    “呀!还真有些门道。”

    年轻男子是神色略显尴尬地言道。

    “三郎,喝茶。”

    美妇递来一杯茶,又是笑道:“这农活虽简单,但三郎从未干过,自也干不来。”

    “嗯。我这锄头确实不太适合锄地。”年轻男子点点头道。

    院中三人正是张三李四,高文茵。

    高文茵可干不来这些重活,她只能用小铲子去弄弄盆栽,于是乎,张斐自告奋勇要来帮忙,结果干得是一塌糊涂。

    “三郎如今不是很忙么,不用来此帮我。”高文茵道。

    李四突然停下来,道:“夫人,三哥今儿是约了人来这里谈事。”

    “你闭嘴!”

    张斐当即瞪他一眼,又向稍显尴尬地向高文茵道:“我今儿主要是来帮夫人锄地的,顺便约人过来谈点琐事。”

    高文茵微笑地点点头。

    忽听门外传来龙五的喝止声,“你是何人?”

    张斐抬头看去,“龙五,放他进来。”

    只见一个汉子走了进来,正是李豹。

    “豹哥,别来无恙了。”

    “恭喜三郎新婚之喜。”

    “多谢多谢!这边请。”

    二人相互行得一礼,又去到亭子中间坐下。

    张斐笑问道:“最近豹哥在哪潇洒?”

    李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不是到处溜达。”

    张斐呵呵道:“豹哥谦虚了,你是到处行侠仗义。”

    李豹更是尴尬道:“那也不是,偶尔我们也帮帮那些狡诈、奸猾之人。”

    张斐哈哈一笑,“职责所需,职责所需。”又道:“对了,老七和史二他们现在在哪?”

    李豹道:“之前他们说去青州拜访一位兄弟,如今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不过他们二人倒是挺喜欢干这活的,又结识了不少绿林好汉。”

    那冯南希、史挺秀以前就喜欢见义勇为,奈何自己一个屌丝,自保都不够,但如今不同了,如今皇城司在后面给他们撑腰,可以放开手干。

    可真是不要太爽。

    但这事,张斐一直没敢让牛北庆知道,不然的话,那厮肯定吵着要去,不过在张斐看来,牛北庆更适合看家护院,就他那模样也得吓退不少贼人。

    寒暄之后,张斐神色一变,严肃道:“豹哥,税务司能否一鸣惊人,就全看此战。”

    李豹抱拳道:“三郎还请放心,虽然税务司才成立一年,但我在京畿之地经营许多年,那些州县的情况,我心里非常清楚,此时许多畿县已经在暗中挖陷阱,就等着三郎去踩。”

    张斐呵呵笑道:“让他们去挖吧,这闲着也是闲着,总比待在家里担惊受怕要好。”

    李豹哈哈一笑,又道:“他们这些人自负才华横溢,结果弄了半天,还不懂何为司法,在那里瞎折腾,也真是令人可笑。”

    张斐摆摆手:“也许是许久没有打官司,让他们忘记我是珥笔出身。”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交税是义务

    政事堂。

    “虽然这报刊的影响力,我们早已经见识过,但直到今日,还是令我认为,朝廷到底还是低估了这报刊啊!”

    文彦博将一份报纸放在桌上,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虽然他是反对募役法的,但如今报刊上面的内容,却也让他忧心忡忡。

    各种报刊是铺天盖地的追踪警队扩编的事宜,然后借此推测免役税,得出的数目是高的惊人,以此又延伸出各种流言蜚语,可是将百姓们吓得够呛。

    这可不是张斐教的,但文人们将这报刊的玩法,融会贯通,各种极具创新的文章是层出不穷。

    吕公着点点头:“这些报刊我也都看了,闹得是人心惶惶,坊间的舆论又开始转变,就连之前支持募役法的富户也变得犹豫起来。”

    只听外屋一人言道:“这不按章法来,也难怪大家多有揣测,这都是那警署自找的。”

    话音未落,就见韩绛走了进来。

    司马光问道:“怎么?你那边不顺利吗?”

    韩绛气得是直摇头道:“谈不上顺不顺利,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文彦博叹道:“如这种事,在最初筹备之时,本应低调行事,进行多方调查,以及安抚好百姓,让百姓深晓其中利害,如此才能得以执行。”

    韩绛郁闷道:“我本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但是你们当初商议,让皇家警察来取代衙前役,以至于司农寺根本无法介入其中。”

    文彦博忙道:“可不是我们建议的,而是王介甫建议的。”

    吕公着突然道:“警署雇佣的是张三,那就不稀奇了,他就是这么一个路数,先将事情闹大,然后再来解决问题。”

    韩绛道:“但是这个问题怎么解决?这不是打官司,这事关财政,他们这么安排,就是要花这么多钱,这钱从哪里来?其中根本无法投机取巧,再加上这些报刊的宣传,百姓都有防备之心,我倒要看看如何将这税收上来。”

    文彦博道:“你也不能意气用事,此事可大可小,倘若警署那边要强征免役税,必然是会发生动乱的,你一定要防止这种情况。”

    韩绛重重叹了口气,“文公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一直沉默的司马光,也是忐忑不安。

    他们这些宰相,看得非常清楚,如今对方就在等着他们征收免役税,一旦开征,必然会有人怂恿百姓闹事。

    这宣传完全被对方压制。

    他们只是反对募役法,但并不想直接爆发动乱。

    但如今有这个趋势,而且非常危险。

    虽然最终定税权是在司农寺,但是这报刊不断抨击免役税,到时定多少可能都会有人借机闹事。

    导致韩绛都想打退堂鼓,他其实是很有担当的的,但问题是这事都是你们干得,也没有跟我商量过,到最后又是我来定税,可能这锅都让我背了。

    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

    马车内。

    “三哥,最近我找了好些个曾今担任衙前役和专门押送的军官打听过,这买卖是能做的,只要咱们招的人经验丰富,熟知各地路况,可提前设计好路线,而酬劳则按常规运输来算,其中利润倒也不少。只是...。”

    稍稍迟疑了下,樊正又继续言道:“只是运一趟的费用可也不低,咱们若跟朝廷做买卖的话,就怕朝廷到时赖咱们的账,或者说跟咱们谈价,要是咱们不愿意降价,又会得罪人。还有,官场中不少人也是心狠手辣,那史大郎不就是被人害死的么?”

    这一番打探下来,樊正是既喜又优,喜得是,这确实是一门好买卖,只要干得好,这利润是非常可观的,关键还没有商人能够与之竞争。

    忧的是,这其中隐患太多,倒不是说怕打劫,怕刮风下雨,竟然要干这一行,这些风险就是被算在里面,他真正担心的是朝廷里面的那些弯弯道道,那些人情世故。

    因为相比官场而言,那些草寇就温柔的就像绵羊一般。

    张斐呵呵道:“我说樊大啊,你可真是聪明一世,湖涂一时啊!”

    樊正疑惑地望着张斐:“三哥此话怎讲?”

    张斐笑道:“你再回去看看咱们慈善基金会里面的大金主都是一些什么人。”

    樊正眨了眨眼,又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对了,许多金主后面都是权贵。”

    “你才想到啊!”

    张斐道:“这话我不好明说,毕竟他们也没有明着捐助,只是暗中派人尝试一下,但如果这门买卖能够做起来,能够赚大钱,并且还能为那些权贵运输货物,这些人情世故,自然会有人帮我们解决的。

    而且,将来可能会有更多的权贵加入我们的基金会,你所预见的问题将会变得越发容易。”

    樊正连连点头:“是我湖涂,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故此我才说,这门买卖只有咱们能做。”张斐又道:“我们要克服的问题,不在于官场中的人情世故,而是在于能否安全的将货物送到彼岸。只要我们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这样大家都无话可说。”

    樊正点点头:“三哥请放心,这我有把握能够做到。”

    “那就行了。”

    张斐笑着点点头。

    “吁!”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张斐不禁一愣。

    掀开窗帘一看,只见两个身形高大,穿黑衣的男子拦在马车前,这要是将脸一蒙,妥妥的刺客啊。

    “呀!是张三郎啊!”

    二人见到张斐,不免一惊。

    张斐问道:“什么事?”

    那二人先是相觑一眼,其中一个男子道:“张三郎,抱歉!我们是辅警,正在跟随师兄学习交规法,查看马夫的驾令。”

    张斐向龙五道:“龙五,将驾令给他们看。”

    “哦。”

    龙五立刻掏出一个小簿子,递给那辅警。

    “多谢!”

    那辅警稍显不安地接过来,用手指点着认。

    张斐不由得笑问道:“你们识字吗?”

    那辅警尴尬道:“识得一些。”

    张斐又问道:“不过你们这制服也太丑了一点,这是谁给你们换得?”

    那辅警道:“是副警司安排的,因为警署暂时还没给咱们做警服,就让咱们先穿着黑衣,因为大白天也没几个人会穿黑衣。”

    “原来如此。”

    张斐笑着点点头,又回头看向樊正,“樊大,如果你想白矾楼的治安更好一些,赶紧捐点钱给他们做警服。”

    樊正笑着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那两个辅警听得面色一喜。

    “哎幼!你们干什么,这可是......!”

    但见一个皇家警察跑了过来,又见张斐真坐在车内,忙道:“三哥,真是抱歉,他们新来的,不懂......!”

    第一批进来的皇家警察,对张斐还是充满着尊敬,可就是张斐带着他们出来的。

    “没事!”

    张斐笑着点点头,“这证明他们是在认真做事。”

    一副领导口吻。

    那皇家警察见张斐并不在意,这才松了口气。

    查验过后,马车便又缓缓动了起来。

    车外的李四突然道:“三哥,这路上的辅警可真是多,几乎每个路口都站着辅警”

    张斐笑道:“没有办法,这留给他们的时日不多了,他们必须马上熟知皇家警察的行为准则。”

    说着,他摇摇头道:“这也是此次计划最大的不足之处。”

    招的人太多了一点,一时间根本就忙不过来。

    樊正突然道:“三郎何不建议衙内他们,专门建设一个训练警察的官署。”

    张斐眼中一亮,“对啊!若要长远发展,必须要这么做,待会我去跟衙内说说。”来到河西的校场,依旧是人满为患,突然招一万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

    他们还是往侧门入得校场内,刚刚来到大堂,就听到曹栋栋地咆孝声。

    “记住了!要是逮着那些个小蟊贼,一定要给我好生招呼,胆敢在我们皇家警察得动土,可真是活腻了。”

    张斐闻之一笑,“这衙内还挺有风范的。”

    樊正笑道:“别得不说,教训人,衙内还是挺有经验的。”

    张斐好奇道:“衙内经常教训人吗?”

    “呃...衙内经常被他爹教训。”

    “哦,原来如此.......!”

    入得堂内,但见曹栋栋双手擦腰,双目鼓得跟铜铃一般大小,身前一个皇家警察低着头,不敢言语。

    张斐笑问道:“什么事,惹得衙内这么生气?”

    曹栋栋瞧了眼他们两,一挥手,那名皇家警察立刻退了出去,他又坐了下来,懊恼道:“最近可真是俊美过头了。”

    张斐一愣,“衙内俊美过吗?”

    曹栋栋直接蹦起,“本衙内不俊?”

    “呃...俊,当然俊。”张斐又好奇道:“但是这俊过头又怎说?”

    曹栋栋叹了口气道:“自新年初始,城内的偷盗变多了,这倒也罢了,咱们竟然抓不到人,外面甚至传言咱们警察成了皇家警察后就不办事了,可真是岂有此理,我们明明比以前更加努力了。”

    樊正点点头:“最近是听说城里的小偷确实多了起来。”

    张斐好奇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栋栋道:“昨夜我跟小马他们一琢磨,就坏在这警服上面。”

    “此话怎讲?”

    “这你还不明白么,穿着这警服走在街上,人家一眼就能够认出来,那些小蟊贼可不傻,就专门躲着咱犯桉,咱们在明,他们在暗,这怎么抓得到人。”

    人人都有虚荣心,这些警察自变成皇家警察后,到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皇家警察,结果可想而知,怎么可能抓得住人。

    “原来如此。”张斐点点头。

    樊正道:“那衙内打算怎么办?”

    曹栋栋咧嘴冷冷一笑:“那些小蟊贼跟本衙内玩这伎俩,可真是找死,我找了一批人不穿警服,专门去逮他们,也就是我现在忙着招人,否则的话,本衙内就亲自去了。”

    张斐下意识道:“便衣警察?”

    “便衣警察?”曹栋栋眨了眨眼,“这名字好,行,今后就叫便衣警察。”

    张斐道:“但是你穿便衣的话,谁能知道你是皇家警察?”

    曹栋栋哼道:“那无所谓,只要我们能够将他们揍得爬不起就行。”

    如今的警察在追捕的时候,还是经常使用暴力,对此张斐也没说什么,没有办法,当下的刑侦工具比较欠缺,只要敢还手,或者逃跑,一律先揍趴下。

    张斐笑道:“我是怕大水冲了龙王庙,便衣警察被皇家警察给捉拿住,那可就尴尬了。如今招这么多皇家警察,哪能个个都认识。”

    樊正补充道:“方才我们来的时候,就被几个辅警拦下检查。”

    曹栋栋道:“这倒也是。”

    张斐道:“衙内可以命人做一些令牌,如此可以避免。”

    “这是一个好法子。”

    曹栋栋眼中一亮,那眸子突然晃动了几下,嘿嘿道:“张三,樊大,你们慈善基金会许久都没有给我们捐钱了,你们的店,咱们皇家警察可都是重点照顾,你看咱们又招了这么多警察,这警服的费用......!”

    张斐愣了下,“我说衙内,你以前可是很豪爽的,一掷千金,怎么现在变成......!”

    樊正低声道:“他一直都是如此。”

    张斐诧异道:“是吗?”

    樊正继续压低声音,“这三衙混出来的,能有个好人吗?逢年过节,我可都得给他送酒,不然的话,这厮就上潘楼去说我家酒变味了。”

    这曹栋栋虽然豪爽,但该占的便宜,他是一样都不会落下。

    曹栋栋隐隐听到一些,斜目瞅着张斐道:“张三,你现在知道本衙内对你多好了么?”

    你省省吧,你最怕的就是犯事被曹太后逮着,我可是能帮你脱罪的,你能不笼络我么。张斐是受宠若惊道:“知道!知道!行,这警服的问题,我们会慎重考虑的,至于警牌,我想你先跟你爹爹商量一下。”

    曹栋栋道:“我爹最近着迷于书法,现在这里都是我管事。”

    樊正道:“但是令牌这时,可都得上报朝廷吧。”

    曹栋栋挠挠腮帮子,“好像也是,行,这我先去问问。”

    “捐钱的事,待会再说,你先将这份契约给签了。”

    张斐掏出一份契约递给曹栋栋。

    曹栋栋接过来一看,“我们警署不是雇佣了你们事务所么?怎么还得付钱。”

    张斐道:“你有没有看契约。”

    “当然没有!”

    “......!”

    张斐嘴角抽搐了下,“那一笔钱,只是我们提供法律服务,帮你们出谋划策,若真要打官司,就还得另算钱。如今警署要雇佣我们事务所的所有耳笔帮你们统计户等,就那区区几百贯,就想搞定?”

    曹栋栋挠挠头道:“先欠着行不行?咱警署这回招了这么多人,可也没啥太多钱了。”

    这警署的财政,如今可是一个大问题,那一点点车牌费,完全支撑不起上万人的支出。

    张斐道:“你使唤我的时候,可是非常霸道,令人着迷,付钱的时候,就豪爽一点好么。”

    曹栋栋嘿嘿一笑:“行行行,签了,到时我让人将钱送过去。”

    说着,他麻熘的签上自己的大名,又盖上印章。

    接过契约来,张斐又道:“对了,现在找了多少文职?”

    曹栋栋想了一下,“好像有个两百多人。”

    张斐道:“让他们跟着我所里的耳笔一起去,历练一下。”

    曹栋栋点点头。

    张斐哦了一声:“还有!方才樊大建议,你们警署得弄一个专门训练皇家警察的学院。”

    曹栋栋昂着头想了一会儿,“这倒是可以,最近咱们皇家警察是没日没夜的带新人,可真是太累了。”

    说着,他又想了下,“不过不能叫学院,文绉绉的,不符合咱皇家警察的气质,叫警院得了。”

    “随便你。”

    张斐起身道:“行,我先走了。”

    曹栋栋忙道:“先别急着走啊!小马带辅警去了,你们留在这陪陪我呗。”

    张斐没好气道:“我拿了你的钱不办事,你又得说我。”

    曹栋栋瞧向樊正道:“樊大,我在你白矾楼好像还欠了几笔账。”

    樊正笑道:“行吧,我也想见识一下你们如何招皇家警察的。”

    “走走走!我带你去瞅瞅。”

    “喂!不送我吗?”

    “咱们兄弟之间,还用这么见外么,你自个回去吧。”

    说话时,曹栋栋已经搂着樊正出得去。

    张斐一抖手中的契约,笑道:“钱到位就行。”

    拿着契约,张斐又去到汴京律师事务所。

    直接一纸契约拍在范理胸前,“搞定。”

    范理拿着契约看了看,叹道:“这钱咱们赚着倒是舒服,反正咱们的人也得去开封县、祥符县那边计税,但问题是,这事靠谱吗?让百姓自己去申报家财,这里面能有一句话实话吗?”

    张斐坐了下来,“上别人家去收税,那能叫收税吗?那叫做抢劫。交税是义务,就该自觉,关键咱也没有这么多人去催缴。”

    范理道:“我若谎报家财,你能怎样?”

    张斐笑道:“那是税务司的事,你可以试试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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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介绍:
熙宁年间,宋神宗赵顼初登大宝,欧阳修、韩琦、富弼英雄垂暮。
拗相公意气风发,欲扭转乾坤,司马牛暗伏于野,坚守国本,东坡先生骑墙观望,左右不定。
这本是大宋第一文官天团的最后光辉,但天才们却选择了同归于尽,给大宋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也给历史留下了无尽的惋惜和争议。
然而,一个实习小律师的突然到来,为大宋开辟了一条中间大道。
新旧皆归于法,文武皆归于法,内外皆归于法。
“我张三宣布,檀渊之盟今日到期,不再续约。幽云十六州乃吾中华故地。”北宋大法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法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法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