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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娇娇别逃!疯批权臣不禁撩全文阅读

作者:陇玉     乖!娇娇别逃!疯批权臣不禁撩txt下载     乖!娇娇别逃!疯批权臣不禁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当然是我想你了

    这些人生逢乱世,能归家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但那些忠于赵胤之人,却不能放虎归山,生于乱世之中,若是只一味的仁善,便无法保全自己,保全身边的人。

    赵胤生性狡诈,这次暗杀是林清寒准备了许久,出其不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才能攻下幽州城。

    但赵胤此人极其狡诈,他狡兔三窟,只留三千将士在城中,他还有五万骑兵,待他喘过气来,幽州城难保不会迎来更为凶猛的反扑。

    但若是幽州守不住,赵胤和晋王分头进军,长安城腹背受敌,情况极为危险。

    在月佑安兵败之后,林清寒便被派来了攻打幽州,只不过林清寒已经提前十天便出发了,悄悄潜入了幽州城,打探赵胤的行踪。

    他一进城便得知赵胤要娶虞菀宁,那日在裴县令的府中,虞菀宁看到的也的确是林清寒。

    他扮成乐坊的乐师混入府中,便是想要借此机会伺机而动。

    虞菀宁追了出去,却不见了林清寒的身影,之后便闻到的那股冷香,那时林清寒正在不远处的人群中静静地睨着虞菀宁。

    林清寒再次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中便多了一瓶药油,便对虞菀宁道:“过来。”

    他替虞菀宁解开手腕上的披帛,为她的手腕涂抹药油。

    虞菀宁笑道:“多谢表哥。”

    林清寒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道:“反正宁儿身中蛊毒,我也不担心宁儿会逃走,若是宁儿执意要逃,我们便死在一处,血肉也只能烂在一处了。”

    “菀宁不敢!”

    虞菀宁心里有些感叹,于她而言,留在林清寒的身边,和留在赵胤的身边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她便是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林清寒不会放过她。

    再说裴茗已经死了,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空落落的,缺失了一大块,一想起裴茗,她的心便疼的发紧。

    不会有人再来救她了,她便只能靠自己。

    好在林清寒不打算再绑着她了,她也可免受些皮肉之苦,她不想跑了,也跑不动了,她被林清寒关起来一次,逃了一次,结果便迎来了他疯狂的报复,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也不敢逃了。

    她最担心的是体内的蛊毒,她要想办法为自己解了毒。

    她才不想和林清寒死在一起。

    …

    入夜之后,虞菀宁因受了惊吓,早早地睡了,说来也奇怪,虽然她被吓得不轻,但她却没有再做噩梦,直到她翻了个身,额头撞上了某个人的胸膛,头上一疼,她才吓得从睡梦中惊醒。

    营账中没有点灯,但今晚有月光,借着月光,她便见到了那双阴冷的眼眸,她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摔得一声闷哼,用埋怨的语气道:“表哥为何在我的帐中?”

    还睡在了她的床上。

    半夜被吓醒,自然没几分好脸色,但想起方才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再次对上林清寒那清冷的眼神时,心里有些仍是有些发怵。

    生怕自己惹怒了林清寒,便会被他掐断了脖颈。

    林清寒对虞菀宁伸出了手,勾唇一笑道:“我拉宁儿起来。”

    他生得面若冠玉,容颜清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那笑却格外瘆人,林清寒极少会笑,便是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眼底仍是带着寒意。

    他见虞菀宁没动,便心生不虞,“宁儿方才问我为什么在你的帐中,那自然是因为我想你了。”

    虞菀宁才不信他的话,想杀她还差不多,再说听一个随时都要拧掉你脖子的人说想你,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林清寒将手枕在脑后,由侧身改成仰卧,“我与菀宁分开了一个多月,每到夜里便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难道不是因为我想宁儿吗?还是因为有仇未报?”

    虞菀宁听闻又是一阵胆战心惊。

    他忽而起身,抓住了虞菀宁的手腕,迫使她的手放在他胸口处,而后冷冷地道:“这里有一道疤,那道疤很深,宁儿想不想看看?”

    虞菀宁红了眼,拼命的摇头。

    “我至今还记得宁儿拿起匕首刺向我的那一刻,我的心也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我那时候就在想,宁儿为何如此狠心,一面说着喜欢我的话,一面又要对我痛下杀手?但我心里痛得快要裂开了,心里的伤远胜这伤百倍千倍。”

    林清寒说完这些话,见虞菀宁还呆呆地坐着,便道:“时辰不早了,宁儿睡罢。”

    虞菀宁只得战战兢兢地躺在他的身旁,她生怕自己又惹怒了林清寒,任由林清寒从身后抱着她,在她的耳边道:“只有菀宁在我身边,我才能安眠,宁儿,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说不定有一天,我真的会杀了你!”

    虞菀宁吓得一抖,她从未和人如此亲密,林清寒抱得很紧,像是很害怕失去她,但一个动不动就说要杀她的疯子躺在她的身边,虞菀宁的睡意瞬间荡然无存。

    林清寒自小被规矩约束着,便是连睡觉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虞菀宁等了许久,见他只是抱着她,并未对她做什么,长夜漫漫,她感到很累很困,却又睡不着,更觉得痛苦不堪,每一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虞菀宁因睡不着,便翻了几次身,林清寒像是被吵醒了,嗓音沙哑,“宁儿若是再动,我不便不敢保证会对你做什么。”

    经他这般恐吓,虞菀宁瞬间绷直了脊背,果然再也不敢动了。

    林清寒暗自勾唇。

    直到天亮时分,她才睡着,一醒来便发现自己正躺在林清寒的怀里,她吓得一把将林清寒推开,赶紧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一件不少,这才放心。

    林清寒骤然被推开,心中不虞,又摆出了那张冷脸。

    虞菀宁担心自己惹怒了林清寒,连忙解释,“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还不习惯床上有别人。”

    她原以为林清寒又会发怒,想要绞尽脑汁说好听的话哄着他。

    林清寒暗自勾唇道:“会骑马吗?”

    虞菀宁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后便摇了摇头。

    “反正今日无事,我教你骑马吧?”

    虞菀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想要教她骑马,前一刻他被推开时还恼羞成怒,就要发作,他居然想要教他骑马,性子还真是难以琢磨。

    虞菀宁不喜欢骑马,她总共骑过两回马,都给她留下了不太美好的回忆,第一回骑马是和林清寒在万安寺躲避追杀,第二次是赵胤骑马将她带回幽州。

第六十二章 被扔进浴桶

    可她却不敢违背林清寒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他愿意学骑马。

    其实虞菀宁觉得出行有马车,做什么非要学骑马。

    林清寒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便又道:“如今生逢乱世,无论天下百姓,还是皇亲贵族大都朝不保夕,说不定有一日我也会同他们一样,葬身在这乱世之中,若他日幽州城破,若是你学会了骑马,若他日兵祸再起,说不定还能从这乱世中逃出去。”

    虞菀宁自逃出去后,便和裴茗去了幽州,林清寒还以为他们早已经同房,方才他听到虞菀宁说不习惯她的床上有别人的那句话,他莫名的觉得心情很好。

    而林清寒说的也是事实,他虽设计打败赵胤,夺下了幽州,但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本就无法预料胜败,晋王正在攻打洛阳,待赵胤喘过气来,便会卷土重来,幽州城很快又要面临战火。

    但幽州和洛州对于大峥来说尤为重要,若是晋王连续拿下两州,长安城也会保不住了。

    朝中已经没有多少人可用了,月佑安战败,裴茗不知去向,林庭州被派往洛州。

    若是日后他再有个三长两短,也会提前派人送虞菀宁先行离开。

    虞菀宁听闻却心头一惊,“幽州城会守不住吗?”

    林清寒并没有直接回她的话,而是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句话,“我便是拼死也会守住幽州城。”

    “好了,我让夏昱带你去挑一匹性情温顺的马,还有你这身衣裳也要换下。”

    夏昱带虞菀宁去马场挑马,虞菀宁挑了一匹白色母马,母马看上去性情温顺,她和母马熟悉了之后,便回到了营帐,林清寒让人送来了一件黑色骑装。

    她换上骑装之后,便来了一处宽阔的练武场,林清寒先是带着她围着练武场骑了一圈,而后便亲自为她牵马,慢慢地行。

    骑马的滋味并不好受,半天下来,她累得腰酸背疼,双腿内侧更是被磨得火辣辣的疼,应该是磨破了皮,好生难受。

    她不禁怀疑林清寒是故意想方设法地折腾她。

    林清寒见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便皱了皱眉头,他早知她的肌肤娇嫩,又最害怕留疤,没想到她竟然到了娇气的地步,学个骑马还受伤了。

    虞菀宁的双腿内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坐在马上,皱着眉头对林清道:“表哥,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回去休息了。”

    林清寒平日本就是一副淡然冷漠的模样,教她东西时,更是化身严厉的夫子,恨不得她片刻便能学会,可她不过一弱质女流,又没有林清寒那般过人的天赋,又怕吃苦又怕疼,半天下来,已经是疲累不堪,苦不堪言。

    “当真是娇气!”

    虞菀宁觉得有些委屈,但骑了半日,她被折腾得没了几分力气,觉得疲累不堪,便也无力再和林清寒争辩。

    虞菀宁回到营帐中便觉得困倦不堪,昨晚一整晚林清寒都抱着她,她本就没有睡好,此刻更是觉得又累又困,在心里埋怨了几句林清寒,便累得睡着了。

    林清寒从练武场出来之后,便去巡查城防,又去亲自盯着手下的副将操练兵士,不觉已经忙到了三更天,又担心虞菀宁怕疼没有涂抹药膏,便匆匆往回赶。

    见夏昱守在帐外,他便问道:“她吃饭了吗?”

    “虞娘子一回来便睡下了,并未用饭。”

    他掀开帘布走了进去,发现饭菜都在桌上,并未动过,而他让人送来的那瓶药膏也没动过。

    他皱了皱眉,拉开锦被,替她解开衣裳,但伤在腿的内侧,伤在大腿的根部,此刻虞菀宁穿着亵衣,林清寒需将她的裤腿高高卷起,果然见她腿的内侧受了伤,内侧的那片肌肤又红又肿。

    他皱了皱眉头,替她涂抹药油,那药油只能轻轻地揉,才能让瘀伤散去。

    可那处毕竟隐蔽又敏感,林清寒也从未见过女子的身子,更何况是那样的隐蔽之处,一顿轻揉下来,他也红了脸,面似飞霞。

    虞菀宁在睡梦之中,感觉有些疼,便轻呼了一声,被疼醒了。

    第一反应是林清寒正在占她的便宜,气得想要打他一巴掌,后又找回了些理智,她如今是人在屋檐下,小命都捏在他的手里,便只能忍气吞声,发作不得。

    “既然醒了,那便自己上药吧!”林清寒倒是先不自在了。

    女子的肌肤娇嫩美好,细腻若凝脂,林清寒也是一血气方刚的男子,不可能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还毫无反应,方才他的身体内像是烧了一把火,只能强忍着不去碰她,故而的确也忍得辛苦。

    虞菀宁接过药油,将腿缩回被子里,转过身去,自己乖乖涂药。

    “我出去一下,你记得把饭吃了?对了,你可有沐浴?”

    虞菀宁摇了摇头,她被折腾得累的要死,昨晚又没睡好,哪里还顾得上沐浴,一回营账便倒头便睡下了。

    又忽而记起林清寒素爱洁,便故意道:“方才出了一身汗,瞧我竟然忘了沐浴,多亏了表哥提醒,只是这被褥也被弄脏了,明日起来再洗吧!”

    果然她见林清寒直皱眉头,她心里觉得解气又好笑,看来今晚他是不会再来了,她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不必与他同床共枕,虞菀宁更是松了一口气,心里觉得自在舒坦极了。

    林清寒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离去,便对守在门口的夏昱道:“你随我过来。”

    原来林清寒心里的火无处发泄,便在大半夜让夏昱陪他练剑,可夏昱没有他弟弟夏杰那般通透的心思,又不知道变通,哪里能明白林清寒的心思,出手可是半点都没留情。

    林清寒虽然才华出众,可武艺却相比自小习武的夏昱还是差了不少。

    原本他是想要发泄的,可没想到几招之内便被打败了,连续几次被夏昱的剑术碾压后,他心里更觉郁闷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他去便用冷水沐浴,还是去了虞菀宁的帐中,她的帐中早已是黑灯瞎火,虞菀宁已经睡得香甜,他更加火冒三丈,一把将虞菀宁打横抱起,扔进屏风之后的浴桶里。

    虞菀宁被扔进浴桶,当场便被吓醒,心里便来了气,“你又在发什么疯?”

    林清寒的唇便贴了上来。

    虞菀宁被吻得晕晕乎乎,便没了脾气,红着眼,有些委屈的看着林清寒。

第六十三章 当真是奇毒

    林清寒看着她一脸红晕,娇羞失措的模样,这才觉得解气不少,便生出了促狭的心思,暗暗勾唇,“我想着宁儿出了身汗,又没沐浴,身上黏腻不适,哪里能睡得香甜,宁儿也洗洗再睡罢?”

    虞菀宁气得想骂人,但还是将心里的怨气都咽了下去,小声嘀咕道,“真是有病!”

    她一身亵衣,被水打湿后,几乎变成透明,甚至能看到小衣上绣着的红色海棠花,她羞红了脸,赶紧遮挡住胸口。

    林清寒凑近,在她的耳边悄声道:“宁儿是不是等我来帮你?”

    虞菀宁羞得一脸绯红,在心里憋了句“无耻”,当她再次抬眼时,却发现林清寒已然离开,不觉便皱起了眉头,今夜的林清寒好像看上去心情很好,居然还有心思捉弄她。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林清寒了,她感觉这个人的性子是割裂的,冷漠无情是他,霸道疯狂也是他,但她为什么还能看到他眼底温柔。

    虞菀宁困得打了个哈欠,她实在太困了,她穿好衣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发现林清寒已经躺在床上,见虞菀宁磨磨蹭蹭地不上前,便笑道:“难道要我抱宁儿上来吗?”

    虞菀宁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上了床,躺在离他较远的位置,林清寒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又道:“营中将士来报,说是发现了赵胤带领五万骑兵正在向幽州进发,我明日要开城迎敌,我将夏昱留给你,他会护着你,保护你的安危。”

    才短短三日,赵胤便卷土重来,看来赵胤的确不好对付,林清寒从未领兵打仗,身边的暗卫也已经全部折损,他能打得过赵胤吗?

    她不禁有些担忧,更忧心身上的毒。

    若是林清寒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岂不是要毒发身亡,给林清寒陪葬。

    虞菀宁心中惴惴难安,“表哥此去一定要小心行事,赵胤此人性情狡诈,只怕不好对付。”

    其实她是害怕林清寒若是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宁儿是在关心我吗?”她这句看似关心的话,让林清寒觉得很是受用,他的唇落在她的眉间,“宁儿关心我,我很高兴。”

    林清寒以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吻在她的唇上,“宁儿到底是在关心我还是关心身上的毒?”

    虞菀宁以为林清寒看穿了她的心事,心虚不已,她的眼神闪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心里却想着如何能趁着林清寒打仗,她能找机会解了自己所中的毒。

    虽说她中毒之后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身上既不疼也不痒,但万一林清寒当真战死了,她可不想为了林清寒陪葬。

    林清寒扬起了嘴角,笑道:“宁儿放心,只要宁儿不想着逃走,我必不会让宁儿毒发身亡。好了,时辰不早了,睡罢。”

    或许是太累的缘故,这一夜林清寒抱着她,她却睡的格外沉。

    第二天虞菀宁醒过来,枕边却早已不见了林清寒。

    她赶紧跑出帐外一看,发现林清寒已经身披铠甲,带兵出城迎战去了。

    她一整天都觉得心神不宁,始终心中难安,就连身经百战的月佑安都被赵胤打败了,仓惶而逃,林清寒虽说高中了状元郎,但也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若是战死沙场,她也活不成了。

    虞菀宁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为了林清寒担心,那两颗毒药竟然将他们的命运系在一处,而她居然也有为了林清寒担心受怕的一天。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直到她到林清寒带兵归来,她心中雀跃,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以后还要担心受怕,便又觉心情沮丧。

    而这时候,夏昱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虞娘子不必担心,我家公子定是打了胜仗。”

    虞菀宁赶紧反驳道:“我哪有担心。”

    她不过是担心她身体里的毒。

    但今后总是这般提心吊胆,日夜担忧也不是个办法,她不相信这毒没有解药,定是林清寒想要折磨她,这才哄骗了她没有解药。

    解药一定就藏在什么隐蔽的地方,听说军中都有军医,她得找机会去问问军医,问问这毒药可有什么法子解了。

    林清寒回到营账之时,便发现虞菀宁正躺在床上,她脸色苍白疼得打滚,林清寒着急上前,撩开衣袍,坐在床上,关切地问道:“宁儿这是怎么了?”

    “表哥,我肚子疼得厉害,像是快要来葵水了。”

    林清寒喜好看书,各种书都会涉猎一二,也看了不少医书,知道有不少女子来葵水之前,便会腹痛,他脸色一红,便对夏昱吩咐道:“你去请张医官来。”

    林清寒身上的伤还没好便来了幽州,张医官便跟着林清寒来了军营,在身边一直替他调理身体,如今便也留在军中。

    虞菀宁听闻心中大喜,张医官既然来了军营中,他医术高明,便一定会有办法,待到下一次林清寒出兵,她便想办法让张医官替她解了毒。

    她便对林清寒道:“表哥,我这是妇人之症,表哥在此恐怕不方便,可否请表哥先暂时回避。”

    “好。”

    林清寒走出了帐外,张医官便进来为虞菀宁诊脉,便道:“虞娘子身体康健,并无大碍,我为娘子开个方子,娘子每月用一服药,便可减缓疼痛。”

    她明明身中奇毒,张医官却说她身体康健,难道那毒药当真厉害,就连医术高超的张医官都诊不出?

    她小声问道:“还请张医官替我再诊诊脉,看看是否是身重剧毒的脉象?”

    张医官又拧着眉头,替她再次诊了脉,而后摇了摇头,“并无异常。”

    他又看了虞菀宁一眼,说出的话更让她心灰意冷,“不过,这世间的毒药千奇百怪,老夫没见过也是有的,虞娘子或许是身中奇毒,也未可知。”

    虞菀宁顿觉心头一凉,连张医官都诊断不出,那毒药必定十分厉害。

    这下完了,她的小命都捏在林清寒的手里,以后也只能听他差遣,任他摆布了。

    “不过虞娘子也不必过于忧心,世间的毒药都会有解药,既然虞娘子中了毒,便将这中毒的症状说与老夫听听,老夫试试看能否找到这是何种毒药,再想法子去寻解药。”

    “没有症状。”虞菀宁摇了摇头,她身上不痛不痒,的确没有症状。

    张医官听闻直摇头,“竟有如此怪事,当真是奇毒啊!”

    虞菀宁听闻脸色苍白,一颗心跌在谷底。

    看来只有林清寒才有解药了。

    张医官走出了营帐,对林清寒拱手道:“我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说了。”

    林清寒便对夏昱吩咐道:“你去送送张医官。”

第六十四章 宁儿去了哪里?

    林清寒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虞菀宁一副心灰意冷,一蹶不振的模样,便也不拆穿她,只是关切地道:“宁儿先休息一会,我这就让去让人给宁儿熬药。”

    虞菀宁的月事一向不准,今天她也根本没来葵水,而是想要张医官替她诊脉,想要问清楚她到底是中了何种毒药。

    却被张医官的话打击的不轻。

    “表哥,我身中剧毒,体内的毒药定会和张医官开的药相冲。表哥,我是绝不会再逃了,若是表哥不信我,让夏昱日日跟着我也行,能不能先给菀宁解药,毕竟两味药相冲,于身体健康不利,对不对?”

    她难得对林清寒说一句实话,可也是被逼之下的不可奈何之言。

    如今裴茗已经战死了,她又能再逃到哪里去,她根本就逃不出幽州城,便是侥幸逃出了幽州,还有一个赵胤。

    前有虎,后有狼,她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那天在帐篷中,林清寒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那一刻她是真的怕得要死。

    她累了,已经不想再逃走了,只求能活命就好。

    可她身中奇毒,那毒药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就像是头顶上时刻悬着一把刀,没有一刻不在担心自己性命不保。

    更何况林清寒要上阵杀敌,战场之事,瞬息万变,随时都会危及性命,若是林清寒死了,她也必死无疑。

    她惜命的很,她也并不想给林清寒陪葬。

    林清寒忽而笑了一声,“只要宁儿乖乖听话,每月我会给宁儿一颗解药,半年之内,便可解了宁儿的毒,但若是宁儿胡乱服用解药,保不准便会提前毒发身亡。”

    虞菀宁听到“毒发身亡”这几个字,更是吓得一颤,胆战心惊。

    要不说这林清寒难对付,好像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心思。

    她又想着林清寒此人性情阴晴不定,又是个疯子,说不定她服下的是林家祖传的秘密毒药,就连张医官方才都说这毒罕见,如今听了林清寒的话,她便打消了再去打听寻找解药的念头。

    每月一颗解药,半年之内可解毒,她只需再哄着林清寒半年,待拿到解药后再做打算。

    林清寒又道:“这毒药乃是西域奇毒,不会与药物想冲,我方才也问过张医官了,宁儿只管喝药便是。只需宁儿说话算话,兑现诺言,我也可暂时保你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更不会英年早逝。”

    夏昱也端了熬好的汤药进来,林清寒从他的手中接过那碗药,笑道:“宁儿,快将这药趁热喝了。”

    这药一闻便有一种极为浓烈辛辣的苦味,虞菀宁直皱眉头,不敢从林清寒的手里接过药碗。

    “怎么?宁儿想要我喂你不成?”

    林清寒静静地睨着她道:“我看着宁儿喝下这碗药才走。”

    虞菀宁只得接过汤药,尝了一口,果然苦的要命,那种浓浓的苦味,久久不散,除了苦味,还有一股辣味,那味道直冲鼻尖而来,闻之便令人觉得作呕,只喝了一口她便皱紧了眉头,“表哥,我已经好多了,这药我可以不喝了吗?”

    “那可不行,张医官说了这药一日三次,连续喝上三天,疼痛的症状才能缓解,每个月都要按时喝才行。”

    林清寒将一勺药递到她的嘴边,“乖,张嘴,我来喂宁儿。”

    一碗药喝完,虞菀宁嘴里发苦,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想要赶紧去寻水喝,以此冲淡嘴里的苦味,林清寒却道:“张医官说过,半个时辰内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宁儿若是早些好了,日后也不必再服用苦药。”

    虞菀宁欲哭无泪,苦得眉头皱得紧紧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这药可真苦啊,苦得她脑仁发麻,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苦的药。

    林清寒暗自勾了勾唇,笑道:“我还有事,晚些时候再来看着宁儿喝药。”

    待林清寒出了营账,虞菀宁连喝了三杯茶,这才将口中的苦味冲淡了些。

    林清寒走出帐外,便对夏昱吩咐道:“后面的药,将那味黄连去了。”

    其实林清寒知道虞菀宁根本就没有腹痛,知道她撒了慌,方才那碗加了黄连的补药便是给她一点教训。

    林清寒出了营帐便和手下的几员副将商量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今日只是小规模的打了一场胜仗,赵胤此人小心谨慎,林清寒带兵在赵胤必经之道的一处山谷设伏,赵胤好像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让三百军士先行,而他却行在其后,待进入山谷,那三百军士拼死厮杀,他察觉到有伏兵,便不再恋战,及时下令撤退。

    这算是林清寒与赵胤的初次正面交锋,赵胤前头吃过亏,便更加谨慎,也想试一试林清寒是否懂兵法,是否会领兵打仗。

    这一试,赵胤才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

    后面的几次交战,他只敢带兵偷袭,想要探清林清寒的虚实,却都被林清寒识破,落败而逃。

    …

    算了算日子,裴茗于芙蓉城战死,今日便是他的头七,见林清寒忙于在前线奔波,今夜虞菀宁便找了个无人的僻静之处,来到湖边为裴茗烧纸钱。

    想起和裴茗的过往,虞菀宁不觉潸然落泪。

    她自从来到长安城的第一天,在安宁街头偶遇裴茗,从那时,她便认为裴茗是自己最合适的夫君人选,后来得知裴茗曾在自己最无助绝望之时,救了她的性命,便对裴茗心生爱意,没想到裴茗居然英年早逝,战死在芙蓉城。

    裴茗一死,虞菀宁的梦也已经碎了。而如今她又落到了林清寒的手中,日日被他欺负折磨,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她对着芙蓉城的方向,悼念裴茗。

    她用帕子抹了抹眼泪,一面诉说着和裴茗的过往,一面说着自己伤心事,说到伤心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却全然不知正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

    “裴郎,你离我而去,而我只有这对耳铛作为念想,大抵是我们没有缘分,愿你能早日安息!若你泉下有知,便助我解了身上的毒。”

    她一面对着芙蓉城的方向跪拜,哭得伤心之余,将心里的委屈声泪俱下地发泄倾诉,直到她哭得眼睛红肿,又不敢耽搁太久,担心被人撞见,便赶紧回到营账。

    她发现林清寒早已经躺在了床上,冷冷地问道:“宁儿去了哪里?”

第六十五章 我要你身心都属于我

    “不过觉得此处有些闷,便想要出去走走。”虞菀宁的手指捏紧绣帕,不知为何,只要她对林清寒撒慌,便总是觉得心虚不已,总是觉得自己的谎言会被拆穿。

    她哭得眼睛有些肿,低头垂眸不敢再看林清寒,“还请表哥回避一下,菀宁想要沐浴。”

    林清寒却并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虞菀宁的面前,俯身,虞菀宁以为他又要吻她,便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触碰。

    “宁儿的身上怎会有一股烟味,莫不是宁儿方才烧了什么罢?”

    虞菀宁心头一惊,连忙解释道:“我看表哥这几天食得少,大抵是军营中饭菜不合胃口,便去灶房看看,想为表哥做些宵夜。”

    方才虞菀宁一面哭诉,一面在烧纸,她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她对裴茗当真是至情至性,用情甚深,而她对自己,却是满心恨意,咬牙切齿,想起她一面烧纸,一面哭诉自己这几日受到的欺负和委屈,林清寒更觉得气闷。

    她是想将心里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似的,她哭到伤心之时,更是声嘶力竭,泪水涟涟,想必是哭得太过投入的缘故,她竟许久都没有察觉身后有人一直看着他。

    林清寒不知道虞菀宁为何要为裴茗烧纸,裴茗分明还活着,自芙蓉城一战之后,月佑安战败逃回长安城,受了些责罚,可现在大峥正是用人的时候,又有月家撑腰,靖安帝没有责罚于他。

    再加上他把一切的罪都推到裴茗的身上,靖安帝雷霆震怒,发了缉捕令,待捉到裴茗,必定严惩不贷。

    林清寒到过芙蓉城,派人去寻找过裴茗,根本就没有找到他,他清理过那些战死的尸体,里面根本就没有裴茗。

    后来听说当日裴茗带着一百将士出城修筑堤坝,后来便没有回来,想必他并未遇到赵胤的叛军,而是躲在何处也未可知。

    虞菀宁正要去屏风后沐浴,却被一把握住手腕,林清寒一把她拉了回来,虞菀宁被他一拽,没有站稳,更是往后倒了下去,倒在床上。

    林清寒便压了上去,他们鼻尖相触,呼吸交织纠缠,虞菀宁面色一红,心也砰砰直跳,紧张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表哥,我……”

    林清寒看着她肌肤白里透红,微微泛粉,因紧张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他便笑道:“宁儿,觉得我如何?”

    虞菀宁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林清寒会如此问,但毫无疑问,林清寒在她的心中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疯子,外表清冷自持,内心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疯子。

    但她当然不敢如此说,林清寒那双清冷的眼眸一直看着她,她被如此近距离的盯着,便觉得不适应,她更觉得心里紧张,说出的话也结结巴巴,“那个表哥……我这般说话实在不习惯,表哥能不能让我坐着说话?”

    “你先回答我的话。”

    林清寒又想起方才虞菀宁烧纸时说的话,“林清寒就是个疯子,他居然对我下毒,他便是打定主意,待他死了,也要拉着我陪葬。”

    虞菀宁只得战战兢兢地看着他道:“表哥才华出众,文武全双,貌若谪仙,是长安城贵女们心中的梦寐以求的郎君。”

    只可惜不是个正常人。

    “宁儿没有说实话。”林清寒皱起眉头,眼神也变得冰冷,他的指尖轻拂过她的眉眼,拂过她的唇瓣,手缓缓下移。

    而后忽然一笑道:“宁儿说话时频频眨眼,眼神闪烁。”他的手往下,握住了她的手,“就连掌心也出了一层汗。”

    他的手方才移到她的脖颈间,虞菀宁以为他要掐死她,吓得魂儿都要没了,因紧张,她的额上出了一层汗,一颗心砰砰直跳,呼吸急促,说话时也明显底气不足。

    “宁儿的种种表现便可以推断出你根本就是正在撒谎。”

    林清寒稍稍停顿,又不紧不慢地道:“让我猜猜宁儿心里的真实想法,我将宁儿绑来此地,又亲自喂宁儿吃下毒药,而我便是死了,都要让宁儿为我陪葬,我猜宁儿定是恨我入骨。宁儿说,我猜得对吗?”

    这些话听上去有些熟悉,便是方才她为裴茗烧纸钱时,她在河边说的话,原来竟然都被林清寒都听去了。

    她更觉心惊胆战,担心林清寒又要发疯,便红了眼圈,恳求道:“求表哥饶了菀宁。”

    林清寒的手指指在她的胸口处,“宁儿这里始终放不下裴茗吗?我的耐心有限,若是宁儿一直忘不了他,又对我说话不算话,我便只能亲手杀了你,让我来为你陪葬如何?”

    “表哥,求表哥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忘记裴郎,求表哥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清寒的手指缠着她腰间的绸带,轻轻一扯,衣裙滑落,她身上只剩下一件绣着白海棠的小衣遮挡。

    一双眼中满是惊恐和慌乱,“表哥,不要。”

    林清寒吻上了她的红唇,吻落在颈间,划过那对漂亮的锁骨,再往下探。

    那吻并不温柔,像是带着心底全部的怒火,是想将心里的愤怒都全部发泄在虞菀宁的身上。

    而那带着怒火的吻,滑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在虞菀宁身上点火,又酥又麻。

    比那日在帐篷里还要疯狂。

    “宁儿,我想要你,我要你的身心都属于我。”

    林清寒眼底泛红,带着欲望的怒火,怒火却足以将她吞没。

    虞菀宁感到很害怕,想要推开他,便开始强烈地反抗,更加惹来了林清寒的不满。

    “你就如此不愿与我欢好吗?你是不是做梦都想要裴茗来救你?救你逃出火坑。”

    他紧紧地嵌着虞菀宁的双手,对她的抵触和反抗心烦至极,他干脆解下腰间的玉带,将她的手绑了起来。

    虞菀宁被绑着双手,不能动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表哥,你吓着我了,你弄疼我了。”

    而后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瞳孔收缩,眼里带着惊恐,林清寒见她哭了,心也慌了,见她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红痕,红痕一直从脖颈处蔓延在双肩上,就连双臂处也留下了不少痕迹。

    方才他嫉妒得失去理智,只想着疯狂的掠夺,如今虞菀宁被弄哭了,他便找回了些许理智来。

    他将衣裳扔给虞菀宁的身上,便整理衣袍起身,声音也柔软了不少,“我待会便让人送药来。”

第六十六章 送她出城,便心无挂碍

    虞菀宁抱膝坐在床上,头埋在臂弯里,低低地哭出声来,她见林清寒不再发疯,便怯生生地抬头,眼中含泪,眼尾也红红的,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

    她带着哭腔道:“表哥能不能替我解开?”

    她那双宛若玉藕般的臂膀裸露在外,细腻若凝脂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红痕,林清寒心头一紧,将她拥入怀里,“宁儿,你不要喜欢裴茗,喜欢我好不好?”

    虞菀宁心头泛起了一阵酸涩,眼中的泪水更是汹涌而至,心中更是觉得惊诧不已,原来林清寒是在吃裴茗的醋。

    但裴茗都已经死了,他又为何要吃一个死人的醋!

    虞菀宁害怕他又会变得像方才那般疯狂可怕,只得点了点头,颤声道:“好,今后我我只喜欢表哥一个,那表哥能放过菀宁吗?”

    林清寒见她在害怕,眼神露出惊恐的神色,眼睑上也挂着眼泪,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恨自己对虞菀宁掏心掏肺,将一心都捧在她面前,她却心里只想着裴茗。

    他替她解开手腕之上的玉带,看了她一眼,整理衣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之后,林清寒让人送来了药油,便再没来过虞菀宁的营帐。

    后来虞菀宁听说当晚林清寒便带兵偷袭赵胤的在城外的军营,灭了赵胤的五千骑兵。

    自从那日之后,虞菀宁便好几天都没再见到林清寒,赵胤连续打了几场败仗,手中的骑兵慢慢地被林清寒消耗着,不觉已经损失了近一万骑兵。

    但林清寒从不和赵胤正面交战,靠埋伏和偷袭慢慢地耗着赵胤。

    如今在赵胤的军营中,便是一有风吹草动,赵胤手底下的将士便会草木皆兵,吓破了胆,军中士气大跌,赵胤心中窝火,还偏偏无处可发泄。

    幽州城固若金汤,赵胤攻了半月都没能攻下幽州,相反还损兵折将,损失惨重。他发誓要活捉林清寒,啖其肉,寝其皮。

    幽州之战一打就打了大半月。

    直到长安城传来了消息,晋王已经攻下洛州,占领了洛阳,而这时靖安帝这才看清了晋王的野心。

    晋王的西北军骁勇善战,所到之处,无人能敌,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与晋王迎战,大峥没了可用的人才。

    为了避免被叛军攻破长安,生擒靖安帝,林旭和太后商量后,便做出了一个决定,便是大峥皇族和文武要臣前往蜀地躲避这场灾祸,待到合适的机会便杀回长安。

    只要大峥皇室还在,而靖安帝还在林旭的手上,那他便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晋王陈康起兵反叛,并没有继位诏书和传国玉玺,在天下百姓的眼中便是乱臣贼子,他即便是登上高位,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各路诸侯都可借剿灭叛军的名义,发兵长安。

    林旭只需在蜀地,挟天子号令诸侯讨伐晋王,晋王迟早会败。

    靖安帝从作出这个决定到实施只用了短短三天,陈姓皇室和朝中重要大臣连夜从长安逃出,靖安帝只给晋王留下了一座空的皇城和一些官职位低微的朝臣。

    待长安城中百姓和那些被留下的朝臣反应过来之时,靖安帝连夜出逃长安,南下逃出前往蜀地的路上了。

    长安城的百姓和部分朝臣被抛下,靖安帝自然也不会再管幽州城的死活。

    赵胤久攻不下幽州城,便向晋王传信请求援兵支援,打算一举攻下幽州城,而后再攻下长安城。

    十一月,幽州便下起了大雪,林清寒身披白色狐毛大氅,站在城墙上,历经一个月战火的幽州城已经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而入冬之后,便会面临最大的问题,便是粮草紧缺的问题。

    赵胤身后有源源不断的西北军,晋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下幽州城。

    但林清寒率领的大峥将士和幽州守城将士却被赵胤不断的消耗,林清寒的战术也由主动地进攻,改成了被动的守城。

    他向朝廷请求援兵的书信久久没了回应,而就在半月之后,他便得知林旭和靖安帝逃去了蜀地,幽州城被靖安帝所弃,他也被林旭彻底抛弃,彻底将他弃在了幽州。

    他得到消息时心里并没有多少惊讶,而是很平静地对夏昱道:“现在城中还有多少可用的将士?”

    林清寒明白,他本就不是林家亲生,他于林旭和整个林家而言,终究只是林旭的一颗棋子罢了,觉得他没了用处,便随手便丢弃了。他本就不是林家亲生,幽州和他都成了废棋。

    夏昱拱手回禀,“算上老弱病残,可用将士不足三千人。”

    林清寒皱了皱眉头,他明白幽州城已经守不住了,而赵胤在等他们断粮,便会一举攻下幽州。

    夏昱知晓现在幽州艰难,而朝廷已经放弃了幽州,就连林相也放弃了林清寒这个儿子。

    他便在一旁劝道:“公子,既然幽州城已经守不住了,不如便弃城吧!”

    幽州已经因战火也变得千疮百孔,赵胤曾多次喊话,待拿下幽州,便将林清寒的头颅悬挂在猿门之上,曝晒三天三夜,可见赵胤是有多恨林清寒。

    林清寒却骤然变了脸色,“你再多说一句,我便以扰乱军心之由,军法处置。”

    “属下不敢,属下誓死守护公子!”

    大雪漫天,打着旋儿从天空落下,天地一片银白,欲将战火的痕迹都掩盖在一片银白的世界里。

    除了苦守,战至最后一刻之外,林清寒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和退路了。

    城墙破败,被烟熏火烤之后,留下了断裂焦黑的痕迹,他在城墙上站了许久,看着城下苍茫的大地,突然觉得战死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尽管他已经是不眠不休好几天了,但每天半夜他还是会去虞菀宁的帐中,抱着她,躺一会,好像在她的身边,闻着那股熟悉的白玉兰的香味,他的心便会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唯一放不下的便只有虞菀宁。

    他似又想到了什么,便又道,“最迟半月之内,赵胤便会再次攻城,到那时你想办法送宁儿出城,出城之后,她若是问起解药的事,你便将真相告诉她,之后,你便护送她一路去往蜀地,找到三叔和秦夫人。”

    将虞菀宁送出城之后,他便能心无挂碍,坦然走上他为自己选择的那条归路了。

    林清寒像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就连一向冷漠的夏昱也红了眼眶,“属下想留在身边护着公子。”

    “难道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属下不敢。”

    林清寒皱着眉头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第六十七章 亲自照顾

    虞菀宁从昨夜开始便觉得头疼,以为只是患上了寻常的风寒症,便没有在意。

    在江陵时,她和母亲在余氏手底下讨生活,虞兆不管她们娘俩的死活,又牢牢地掌握着手里的银钱,将她们丢在下人们住的偏院里。

    她若是有个头痛脑热,根本就没有钱请郎中,都是在蒙着被子发发汗,撑个三五日便会好。

    有一次,她高烧不退,额上烧的滚烫,神志不清,还净说胡话,在那个大雪天里,是阿娘背着她,深夜去敲郎中的门,因没有钱抓药,最后阿娘给人下跪,才换来了那救命的药。

    郎中说若是她再多烧一日,她便会有性命危险。

    大抵是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她便明白,穷人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自那以后,她便极少生病,身体也比寻常的女孩的要康健许多。

    那时,若非祖母时时接济她和秦殷,临终前,还将那只唯一的玉簪当了换了入长安城的盘缠,她和母亲早就要饿死了。

    当她看到长安城那些勋贵之家所用的物件和摆设,她便羡慕得不得了,更是做梦都想成为像林芙蕖和月凝霜那样的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贵女。

    她蒙在被褥里,睡得昏昏沉沉,林清寒深夜再来看她时,发现桌上的饭菜没动过,唤了几次都没反应,他这才察觉她的不对劲,他以手覆在她的额上,发现她的额头上烧得滚烫,便急忙对夏昱道:“快去请张医官来!”

    张医官诊断之后,便也吓得变了脸色,“回公子的话,虞菀宁这……这是疫症。”

    林清寒皱起了眉头,军营里有人得了疫症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此症传播极快,一夜之间便可传染成千上百人。

    而治疗疫症却极其复杂,只能一面用药,一面观察,并没有能直接治疫症的药。

    林清寒的眉头深深皱起,“军营中怎会有疫症?”

    张医官觑着林清寒的脸色回禀道:“昨晚已经发现了好几例了,老夫也没想到就连虞娘子也感染了,此症传染性极大,还请公子赶紧回避。”

    虞菀宁的脸红得滚烫,像是烧的糊涂了,意识不清楚,嘴里喃喃地唤道:“祖母,不要离开宁儿,祖母别走!”

    甚至开始低低的哭着。

    她抓着林清寒的手不放,大概是感觉到林清寒的手冰凉,觉得很舒服,便将那红得发烫的脸贴了上来。

    张医官吓得脸色都变了,“公子,不可与病人接触,会被传染的。”

    林清寒看了虞菀宁一眼,见她病的严重,若是他对她不管不顾,她只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我自有分寸,夏昱,你带张医官下去为将士们诊治,还有将那些生病的将士与其他将士隔开,避免那些生病的将士与其他人接触。”

    夏昱拱手道:“属下领命。”

    林清寒当场下令,不让任何人靠近虞菀宁的营帐,由他亲自照顾虞菀宁,照顾她一日三餐,喂她吃药。

    这几日,虞菀宁病得迷糊,有时候醒来,已经到了深夜,见林清寒仍守在她的身旁,她便问道:“表哥,我好难受啊,我到底是怎么了?”

    林清寒替她用浸了冷水的帕子敷在额上降温,宽慰她道:“不过是偶感风寒,宁儿喝下汤药,很快便会好了。”

    “好。”虞菀宁咳得眼冒泪光,嗓音嘶哑,看上去极为虚弱,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挣扎地爬起来,“表哥,外头是什么声音?”

    林清寒环在虞菀宁的后腰,温声道:“是打雷了,别怕,我会陪在宁儿身边。天还没亮,宁儿再睡一会吧!”

    虞菀宁这才安心闭着眼,实则是她觉得眼皮很沉重,身体实在虚弱,便昏睡着。

    大抵是又睡得不太安稳的缘故,仍是紧紧地抓着林清寒的手不放。

    待虞菀宁的睡着之后,夏昱进来回禀,“公子所料不错,今晚赵胤派三百骑兵偷袭,不过他们好像只是为了探清营中虚实,我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将事先准备的草人穿着将士们的铠甲,立于城墙之上,瞒过了赵胤,吓得他赶紧退兵。”

    林清寒的眉头仍是紧紧地皱着,“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城中百姓不少人都感染了疫症,就连营中将士也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赵胤在城外虎视眈眈,那几味用于治疗疫症的药城中都已经抢购一空,若是没有药,城中的百姓都会感染疫症,到时候整座幽州城都会被沦为人间炼狱。”

    只怕还等不到赵胤进攻,幽州城便会沦为一座死城。

    疫症传播很快,军营的将士们不少人感染了疫症,每天都会死人,为了不传染别人,只能将那些人抬出去焚烧处理,原本只剩下三千将士,才几天的时间已经死了好几百人。

    赵胤此前连打了几场败仗之后,便越发谨慎,他不敢再冒然进攻,便先派出几百骑兵探明林清寒军营中的虚实。

    赵胤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他知道,即便是林清寒打了胜仗,以幽州的那些兵力撑过一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他在等,等晋王的援军一到,便再发起进攻,一举攻下幽州城。

    夏昱见林清寒愁眉不展,想了想便道:“其实有个法子,公子可以一试。”

    “说。”

    “公子只需让属下将那些得了疫症的将士穿过的衣裳,或是用过的物件丢到赵胤的军营,到时候平阳侯的军中也染上疫症,待他们自顾不暇,他便不得不退兵了。”

    “你住口!”林清寒眼底带着冷意,这个法子的确可以让赵胤的军中损失惨重,但是疫症也会因此得以扩散,整个幽州城的百姓都感染了疫症,也会害了更多无辜的人。

    他已经尽量想办法控制不让疫症从军营中传出,但还是有不少百姓被传染,他不能让疫症到无人控制的地步,拉整个幽州陪葬。

    “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

    赵胤可以草菅人命,但他不可以,尤其是见到自己的心爱之人感染了疫症,正在鬼门关徘徊,他更不能这样做。

    看着虞菀宁病重,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他的心就像是被撕开了一个洞,疼得他喘不气来。

    而他除了能守着虞菀宁之外,根本就无能为力。

    他又怎能看着外面成千上万的百姓和虞菀宁一样,被病痛折磨,最后失去性命。

    夏昱见林清寒发怒,跪在林清寒的面前,“还请公子恕罪,是属下思虑不周,请公子责罚。”

    “罢了,你先起来吧。”如今林家的那些暗卫已经尽数折损,跟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夏昱和夏杰两兄弟,他们自小陪在他的身边,对他忠心不二,什么都为了他着想,他知道夏昱只是想要帮他罢了。

    “那公子有何打算?”

第六十八章 便是万劫不复,也要护你周全

    若是放任那些得了疫症的百姓不管,幽州城同样会沦为人间炼狱,但若要继续救治那些百姓,便要出城寻找那几味救命的药材,那便会给了赵胤攻城的机会。

    眼下局面,怎么看都是一步死棋。那便只剩下唯一一条路。

    良久,林清寒才道:“我心里有数。”

    而那天晚上,虞菀宁浑身滚烫,身体像是被火烤着一般,她已经烧得失去意识,任凭林清寒怎么唤都唤不醒,夏昱脸色大变,“公子,虞娘子是不是熬不住了?”

    高热不退,以致呼吸困难,最后便是药石无医,不治而终。

    林清寒焦急万分道:“快去请张医官来。”

    张医官看到虞菀宁已经病得如此重,便摇了摇头道:“公子,娘子只怕是不行了,连日高热未退,如今已经烧得这般模样……老夫已经无能为力。公子不如早些为虞娘子准备后事罢!”

    林清寒急红了眼道:“是不是只要她退了烧,就还有希望?”

    他抚摸着虞菀宁的脸颊,分明是天地冻的时节,她居然烧得额上滚烫,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嘴唇干裂,连话都说不出。

    但她却好像还有意识,她听到张医官的话,艰难地张了张嘴,“表哥,我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林清寒见她这般模样,更觉心疼得紧,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说过的,你休想再逃离我的身边。”

    “来人,拿汤药来!我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许放弃你自己,我不许,你听到了吗?”林清寒的双眼通红,湿了眼眶,眼角流下泪痕。

    他喂虞菀宁服用汤药,可她已经虚弱得咽不进去了,汤药顺着嘴角流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将口中仅剩的一点药都咳了出来。

    林清寒便干脆将那药饮了,含于口中,去喂虞菀宁喝下,张医官和夏昱赶紧跪在他的面前,苦苦相劝:“公子不可啊,这样公子也会传染的,若是公子倒下了,营中数千将士可怎么办呀。”

    “是啊,请公子三思!”

    林清寒却吻在虞菀宁的唇上,将口中的那些药,喂她一口一口的喝下。

    那一刻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知道若是能救活虞菀宁,他便什么都肯做。

    “这病传染极大,你们先退下吧。”

    “可是公子你……”

    林清寒摆了摆手,“快退下。”

    待张医馆和夏昱退出帐外,他便解开衣衫,用身体为虞菀宁降温,外面积雪数尺,他却命人移去火盆,赤着上身,紧紧地抱着虞菀宁。

    整整一夜,他冷得牙关发颤,长长的双睫像是结了一层薄霜,他仍是保持着这个抱着虞菀宁的姿势不动。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亮时分,他几乎不曾冻死,才发现虞菀宁的高烧已然退了不少,便欣喜万分地喊道:“夏昱,快去请张医官来。”

    夏昱见他冻得嘴唇乌紫,身体还在发抖,连站起身都难,便也不觉流下泪来,“我扶公子回营帐用热水沐浴吧。”

    他这才微微颔首。

    ……

    十二月初一,这天幽州城漫天白雪,积雪深厚,天寒地冻,城墙结冰,整座幽州城变成了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冰城。

    幽州城被围,赵胤的五万大军兵临城下。

    随着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守城将士列队而出,排成整齐的两列,随之皑皑白雪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林清寒冒着漫天风雪,赤着上身,他口中衔着一块白色玉石,跪于赵胤的马前,高声道:“幽州节度使林清寒率众将士开城献降,臣自知罪孽深重,致使全城百姓遭受无妄之灾,望平阳侯广施恩德,救救幽州城的百姓。”

    而虞菀宁身披雪狐毛披风,站在城墙上看着漫天雪地里的这一幕,心也跟着紧紧地揪了起来。

    林清寒清冷自傲,居然会为了幽州的百姓,甘愿打开城门,对赵胤下跪投降。

    赵胤久攻幽州不下,此前又遭遇刺杀,已经恨极了林旭,恨不得啖了他的肉,再说他谋反乃是被林旭陷害,林清寒是林旭的儿子,赵胤又怎会放过林清寒。

    如今虞菀宁已然大病初愈,但她知道,在她病重时,是林清寒守在她的身边,她病得吃不下饭,是林清寒一口一口喂着她吃下热粥,她实在吃不下,林清寒便在她耳边威胁她,若是她不吃,他便派人去蜀地绑了她的娘来。

    虽然他这样做,可能会让虞菀宁更恨他,但却也的确让她的身体很快便恢复了。

    虞菀宁也终于痊愈了。

    夏昱在一旁催促道:“公子让我送虞娘子出城,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虞娘子不能耽搁了,等去了蜀地,虞娘子便能见到秦夫人了。”

    虞菀宁点了点头,她能去和蜀地,和阿娘团聚,终于摆脱了林清寒的控制,她应该要高兴才对。

    可不知怎的,她的心像是被一根线拴着,再提了起来,尤其看那雪地里跪着的身影,她的心却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林清寒将她关起来,折辱她,她该恨他才是,可如今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只见赵胤冷笑一声,翻身下马,一脚踹在林清寒的胸膛,将他踹倒在了雪地里。

    他的嘴角也溢出了血迹。

    “没想到林家大房嫡子,父亲是当朝右相,居然也会有被人抛弃的一天,也会有像条狗一样,对人摇尾乞怜的时候。”

    赵胤的眼神阴狠,他骑马打仗多年,竟然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的身上栽了跟头,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如今你落在了我的手里,算你倒霉,你我的恩怨,你需拿命来偿。”

    赵胤拔出佩剑,指着林清寒的胸口。

    见林清寒玉冠掉落,长发散落在身后,脸色看上去比地上的白雪还要白上几分,虞菀宁的心便似针扎一般疼。

    她紧紧地攥着衣角,心也提了起来,泪水从眼角溢出,她不忍再看了。

    赵胤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便忽而改变了主意,居高临下地道:“你想活命吗?若是你从我胯下钻过去,我便会让你活,也会答应你放了幽州城里的百姓。”

    林清寒冷冷一笑,“好,侯爷当说话算话。”

    他便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往前爬。

    虞菀宁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刺了一下,一把推开夏昱,连忙从城墙往下跑,她红了眼眶,泪水大颗大颗地砸下,“表哥,不要!”

    他如此骄傲一个人,让他抛下尊严,像一条狗一样,从赵胤的胯下爬过去,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她那身红色白狐毛披风,身上的红裙随风起舞,像是雪地里盛开的朵朵红梅花。

    眼中的珠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烫的泪水一点一点地掉在雪地里,因跑得太急了,她摔倒在地上,发髻也乱了,红色长裙上落满了雪。

第六十九章 你一定要活下去

    林清寒回头看了一眼虞菀宁,微微扬起了唇角,冲她淡淡一笑,而后跪在地上,一步步地爬了过去。

    身后传来了赵胤讽刺的笑声,传来了上万将士发出的嘲笑声,像是一把把尖刀,凌迟人心。

    赵胤指着他道:“这便是林相之子,还真是个没骨气的孬种,你们快看,他像不像一条狗?”

    “像,真像,林狗,学爷爷叫一个,汪汪汪!”

    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

    围观的幽州百姓们全都跪下了,“林大人受委屈了!林大人是为了幽州的百姓才遭受如此屈辱。林大人……”

    百姓们纷纷抱头痛哭,泣不成声,纷纷对着林清寒跪拜磕头。

    夏昱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将披风盖在林清寒的身上,替他包裹严实。

    赤着上身在雪地里跪了数个时辰,便是铁打身子也吃不消,此刻林清寒嘴唇已经冻得乌紫,看到夏昱,林清寒一把推开他,

    他怒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你若被抓,虞菀宁怎么办?谁来送她出城!”

    林清寒都已经这样了,还在关心着她的安危,人的心都是肉长的,虞菀宁听闻,心一紧,因为他的这句话,虞菀宁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就好像他身上的那些伤,所受的那些屈辱,她都能感同身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林清寒这样的人本不值得同情,他对她下毒,就连死也要拉她一起去死,她居然会对这样的人生出了同情的心思,好像除了同情之外,还有别的心思。

    夏昱跪在地上,拱手回禀,“公子,虞娘子说了,她不愿离开,她要和公子一起守护幽州城。”

    林清寒朝着人群中望去,见到那抹红色的身影,他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此刻就好像两个人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一种彼此守护的默契。

    赵胤却哈哈一笑道:“我突然便改变主意了,幽州的百姓可活,但你不行!我当着众将士的面立下重誓,要把你的头割下来,悬挂在城墙上。我可不能对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食言。”

    “来人,将他带下去,押入地牢,三日后,当众处死!”

    赵胤总算出了一口气,便对身后跟随着林清寒的将士们吩咐道:“你们若愿意投降,替晋王做事,便可活命,但若你们仍然执迷不悟,为狗皇帝卖命的,将和林清寒一起处死。另外,凡是与林氏一党有所关联的,给我通通抓起来。”

    夏昱兄弟,林清寒,还有林府的下人都被关了起来,就连虞菀宁也被关进了地牢。

    好在虞菀宁被关在林清寒隔壁的牢房里,赵胤本就是个小人,抓住了林清寒,便想要往死里折磨,林清寒再次被带回牢房,他连路都走不稳,脸色也更加苍白,虞菀宁便知他伤得很重。

    她赶紧上前问道:“表哥没事吧?”

    林清寒摇了摇头,伸出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强撑着挤出一抹笑,“你别怕,我不会让你给我陪葬的。”

    虞菀宁想说她并不是为了解药的事,而是真的担心林清寒。

    担心他会出事。

    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她点了点头,“好。”

    地牢里阴冷潮湿,赵胤好像是成心要冻死他们,地牢里只有一些枯稻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到夜间,外头下雪,冷风从铁栏杆里往里灌,虞菀宁冷得直打颤,林清寒见她冷得直发抖,便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御寒。

    虞菀宁却拒绝了,“表哥身上有伤,若是再没了这御寒的披风,只怕会熬不住,我不冷。这样,咱们背靠着背挨着,这样也能暖和些。”

    “好。”林清寒虚弱地笑道。

    虞菀宁和林清寒背靠着背,尽管仍然冷得瑟瑟发抖,但她还是觉得暖和了些。

    外头狂风大作,大颗的雪粒子从牢房的铁栏杆飞进来,到了半夜,牢房就更冷了,虞菀宁本来病才刚好,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如何能熬得过夜里这深入骨髓里的寒冷,后半夜便又开始发烧。

    “水,我要喝水。”她那干裂的嘴唇微张,艰难地从喉咙口挤出几个字,再次咽了咽口水。

    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喝水了。

    “宁儿,你快醒醒,宁儿……”

    虞菀宁艰难地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她闭上眼睛,虚弱地说道:“表哥,我口渴,想喝水。”

    夏昱兄弟赶紧去唤狱卒,叫喊了半响都发现根本就无人前来。

    只听林清寒淡淡地道:“别喊了,便是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的。”

    赵胤是铁了心不给他们吃喝,是想要饿死渴死他们。

    林清寒用脚上镣铐的锋利之处,割开手腕,将手腕上的鲜血滴在虞菀宁干渴的唇上。

    夏杰见主子连性命都不顾了,也要救虞菀宁,便在旁苦苦相劝,“公子的身上还有伤,请公子疼惜自己的身体,再这样下去,还不必等到三天,公子便已经撑不住了。”

    “无防,我的伤不碍事。不过只是流了点血,也根本死不了,只是宁儿的病刚好,身体还很虚弱,她不能有事。”

    放过血之后,林清寒的唇上连一丝血色也无,他失血过多,脸色比白纸还要白,却见虞菀宁蹙着的眉头终于展开,她也终于安睡了。

    地牢里没人送饭送水,人缺水,根本熬不了多久,林清寒为了救虞菀宁,他的手腕上被割开了好几道口子,便是身体再虚弱,也要舍命喂虞菀宁喝下自己的血。

    他身体虚弱不堪,也终于倒下。

    虞菀宁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的嘴里有一股血腥味,发现林清寒的手腕上都是伤口,而他还在试图割开一道口子,喂她喝下他的血。

    虞菀宁的眼睛瞬间便夺眶而出,“林清寒,你疯了吗?你不要命了。”

    “我自从遇见你的那一刻便已经疯了,你救我一命,如今我便还给你,我们两不相欠,宁儿,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在虞菀宁的病中的这几日,他本想将虞菀宁绑在他的身边,可他见虞菀宁病得奄奄一息,他的心疼得要命。

    如今幽州城已破,他定要护着虞菀宁,让虞要命活下去。

    他明白虞菀宁一向自私,对他也是虚情假意,但他为何还要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护着她。

    大抵是虞菀宁将他从泥潭中拉了出来,让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而这道亮光,是他一直想要的,却怎么都无法得不到的。

    可唯一的遗憾是他到死也没有体会到虞菀宁说的,被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第七十章 你若死了,我不会多看你一眼

    虞菀宁见林清寒紧闭着眼,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的心好像有无数根针尖在扎,胸口憋闷,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她的手伸出铁栏杆,伸向林清寒,抓住他的手,“表哥,你知我一向心狠,你若死了我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林清寒挣扎着睁开眼,看着虞菀宁,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他紧紧地抓住虞菀宁的手,“我不会如你的意,我便是死也要将你绑在我身边。”

    虞菀宁喜极而泣,含泪点了点头。

    她本应该对他这句话恨极了才是,可她却难过得想要落泪。

    她从来没有见到林清寒如此虚弱的模样,这样他让她心中难安,她担心林清寒撑不过去。

    这天晚上,虞菀宁握着林清寒的手一整晚都不曾不放,只要感觉他的手变凉,她便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对那双本没有什么温度的手哈气,一夜都不曾阂眼。

    她想起白天林清寒开城投降,被赵胤当众羞辱之事,她的心中的恨意便渐渐地释怀了。

    她甚至觉得林清寒才是心怀大义,心怀仁善之人。

    那样的林清寒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心中震撼不已,心中开始释然,渐渐放下林清寒对她的伤害。

    他以命相护,无论如何,她对他再也恨不起来。

    虞菀宁替林清寒包扎伤口,不愿再喝他一滴鲜血,甚至已经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林清寒死了,她便陪他一起赴死。

    就在虞菀宁以为自己快死的那一刻,地牢的门被人打开了,有亮光透了进来,虞菀宁还没有看清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便已经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地牢,身处一处军营之中,而床上坐着的正是赵胤。

    赵胤见她醒来,不觉大喜,关切地道:“虞娘子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了,叫本侯好生担心,你快喝了这药,喝药了便能退烧了。”

    她四处寻找林清寒,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脱险?

    虞菀宁笑道:“侯爷,我自己来罢。”

    她挣扎着起身,从赵胤手里接过药碗,闻到那药的苦味,又想起了林清寒给她喝的那碗掺了黄莲的药,她不禁红了眼圈,眼泪便滴落在药碗里。

    赵胤见她这般模样,心疼不已,便问道:“美人到底是怎么了?那日若非美人被林清寒掳走,我们早已成婚多时,美人便不会受了这么多苦。”

    虞菀宁只是应付着笑了笑,便问道:“侯爷,和我关在一起的那些人呢?”

    她想知道林清寒到底怎么样了,是否还在地牢里。

    “昨晚有两个熬不住,已经被抬出去了。”赵胤赶紧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扶着虞菀宁再次躺下。

    “我若知道你被关在那地牢里,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在地牢中挨饿受冻,若是再过几个时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若非林清寒割血喂她,她早就死在地牢里,可她最后还是落在了赵胤的手中,思及此,她发出一声苦笑。

    之后赵胤说了什么,虞菀宁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赶紧掀开帘子出去。

    她只想看看,到底是谁被抬出去了,被抬出去的那个人是不是林清寒?

    她掀开帘子,急着跑出去时,便听到了林清寒的声音。

    林清寒也看见了她,但只是朝她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根本就不认识她了。她想要唤他,却发现他身侧站在一位陌生的男子。

    那男子身穿一件黑色蟒袍,头戴金冠,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五官生得凌厉,双目炯炯,他身上的那件蟒袍之上用金线绣着龙纹,只有身份尊贵的皇室中人才能如此穿戴,便不难猜出此人便是晋王陈康。

    赵胤也赶紧追了出来,将一件狐裘披风替她披上,“虞娘子,外头风大,你的身体还未恢复,莫要再吹风,着了风寒。”

    她怔怔地看着林清寒,拭去眼角的泪,林清寒却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便跟在晋王身后,和他一道离开。

    晋王朝她这边看了过来,虞菀宁赶紧低头行礼。

    待晋王走后,虞菀宁则被赵胤搀扶着回到了营帐。

    晋王的西北军已经攻下幽州和洛州,下一步便直取长安城,靖安帝已经弃长安城而逃,只待晋王入长安城,便能登基称帝了。

    而赵胤跟着晋王立了大功,也能封王拜相。

    赵胤见她伤心落泪,便劝道:“待入了长安城,晋王论功行赏,赐下宅子,我便向晋王请旨赐婚,到时候我定会风风光光地迎你过门。”

    而正在这时,一位身穿铠甲的女将军掀开走了进来,那位女将军和虞菀宁年纪相仿,眉眼间英气逼人,看上去英姿飒爽,而性格也颇为豪爽。

    她见到虞菀宁,像男子一样抱拳行礼道:“义父果然好福气,虞娘子生得可真美,像是天宫下凡的仙子。”

    赵胤大喜,“焯儿,你过来。我这就为你们介绍。”

    赵胤又道:“这是赵焯,是我的义女,她比你大三岁,日后成婚后也不不必客气,你们私底下便以姐妹相称。”

    “这使不得,虞娘子是义父的未婚妻子,那便是我的义母,我一定会如同孝顺义父一样孝顺虞娘子。”

    赵胤轻拍在赵焯的肩头,眼中带着意味深长且暧昧的笑,“为父知晓焯儿最有孝心了,虽你不是我亲生,却胜过亲生的女儿。”

    虞菀宁见赵胤如此德行,见他看赵焯的目光猥琐,更觉恶心。

    早在万安寺时,虞菀宁那日撞见林晚舟的丑事,便已然知道了平阳侯有位义女,而赵胤看赵焯的眼神也不像是看女儿的眼神,或许正如林晚舟所说,赵胤和赵焯的关系的确有些不清不楚。

    赵胤罔顾人伦,又极为好色,虞菀宁嫌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而赵焯见虞菀宁一直盯着自己看,便笑着上前,握着虞菀宁的手,笑道:“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若是虞娘子缺了什么,有什么觉得不习惯的,也只管告诉我。我定会叫人送来……过几日义父大婚,我一定给义父备上一份大礼,以贺义父大婚之喜。”

    “好,好!”赵胤见虞菀宁和赵焯相处融洽,他更觉心中喜不自胜。

    赵焯似又想到了什么,觑着赵胤的脸色问道,“义父,林大人又怎会在军营里?我方才看见他和晋王一起去了练武场。”

    赵胤听闻林清寒便没了好脸色,又看了一眼虞菀宁,便叮嘱道:“美人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美人。”

    虞菀宁正要起身行礼,却被赵胤阻拦,“美人还病着,不必起身。”

    “那妾身恭送侯爷,恭送赵小姐。”

    待赵胤和赵焯走出营帐,赵胤便怒道:“你无端提起那林清寒做甚!若不是晋王惜才,他早就死在了我的手里。”

第七十一章 断你一条腿和一条臂膀

    虞菀宁趁着赵胤出了营帐,便偷偷跟了出去,便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她原就觉得奇怪,赵胤在林清寒的手里吃了亏,又损兵折将,赵胤本应恨他入骨才是,他竟然会放过林清寒。

    原来竟是晋王的意思。

    而她也不难猜出那晚林清寒受刑,必定也是赵胤所为,他却不敢要了他的性命。

    必定也是晋王下令留林清寒一命。

    至于林清寒方才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大抵是不想让晋王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被晋王抓到把柄。

    晋王虽然留下林清寒一命,但却并非全然相信他,而赵胤更是恨不得杀了他,林清寒如今在营中的处境并不好,他选择与虞菀宁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保护她。

    原来那天虞菀宁在昏迷间见到的那人便是晋王,原是赵胤下令将林清寒关在地牢中。

    林清寒被关在地牢里百般折磨,也定是晋王征服林清寒的手段。

    饥饿和缺水会消磨一个人的意志,会让林清寒学会屈服,学会对晋王低头。

    传言贤明在外的晋王,看上去也并不像外头传闻的那般贤德,必定也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人。

    可就连虞菀宁都知道林清寒是块难啃的硬骨头,那日林庭州带家丁围了凝辉院,他差点被林庭州打死,他却未曾屈服,没有交出林家的印信。

    他连死都不怕,又会怕什么?

    他又怎会轻易对晋王屈服?

    更何况他是林家的人,林旭和晋王有仇,他又怎会为晋王做事,况且林清寒为救幽州的百姓,出城投降,便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连死都不怕,又怎会屈服于晋王。

    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晋王到底是利用什么来逼迫了他?虞菀宁瞬间便想明白了。

    那赵胤根本就是在撒谎,林清寒投降的那日,她从城墙上的高处跑了下来,赵胤便已然看到了她,而他却仍然将她关进了大牢,便是为了以此逼迫林清寒。

    林清寒是为了救她,这才答应了跟着晋王,效忠晋王。

    赵胤此人野心勃勃,看重权势胜过一切,他所谓的对她一片真心,却根本就比不上他对于权利的渴望和野心。

    赵胤对她更没有几分真情。

    只有林清寒愿意以命相护,只为了救她出去。

    晋王谋逆,林清寒便是乱臣贼子,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而对于朝臣而言,那便是失节,大峥皇帝定不会饶了他。

    虞菀宁也没想到林清寒竟会如此待她,她的内心更是震撼不已,她从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小时候她便只想着摆脱余氏的掌控,脱离虞家这个苦海,她自小受冻挨饿,动辄被余氏打骂,她已经过怕了那种苦日子了。

    她一心只想着出人头地,寻一个性情温和且家境条件都不错的郎君,裴茗便是最合适他的夫君人选,但是裴茗却不在了。

    而她和林清寒在朝夕相处中,心里对他生出不一样的感觉,对他心生依赖。

    她明明应该是恨他的,觉得他就是个性情不定的疯子,没有人会爱上一个疯子吧?

    她心里恨林清寒,是他一步步地毁了她的梦想,毁了她苦心经营的这一切。

    可却也让她深刻地意识到,在这个乱世之中,裴茗固然温润儒雅,处处体贴,却在这乱世中举步维艰,他根本就护不住她。

    若是连自身的生命安危都得不到保障,那些锦衣玉食的生活,都将化为泡影。

    她会对林清寒生出那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他对自己的以命相护的情义。

    待想清楚她的对林清寒的感情之后,虞菀宁便能将过往的那些痛苦都放下了,便开始苦恼到底要如何才能脱身。

    ……

    林清寒和晋王从练武场回来之后,便于回营的半道上遇见了赵胤,林清寒见到赵胤,赶紧行礼,摆出一副极尽谦卑的姿态。

    但赵胤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始终记着那一箭之仇,又岂会轻易地放过林清寒。

    他更是心中不满晋王居然为了招揽人才,答应饶了林清寒一命。

    “按照军中规矩,战俘见到王爷和本侯便应下跪行礼,只有王爷让你起来,你便能起来。若是你不懂这个道理,本侯可好生教教你。”

    赵胤话音未落,林清寒便已然跪在晋王和赵胤的面前。

    林清寒知晓赵胤不会放过他,而晋王也只相信赵胤,对他的投靠,仍是心中生疑。

    只有让晋王相信他是真心投靠,他是真心地为晋王做事,晋王才能彻底地放下对他的疑心。

    他不仅跪了,甚至还以额触地,对赵胤嗑了个头。

    “不知侯爷可满意?”

    赵胤大笑一声道:“好贤侄,我很满意!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要怪就怪你那绝情的父亲,是他丢下了你,是他害得你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而晋王脸上挂着笑,果然在一旁冷眼旁观。

    大有在一旁看戏的味道。

    突然赵胤话锋一转,冷笑道:“只是我这个人素来记仇,既然你已经为晋王殿下做事,你我之仇不如便在今日了结了。日后我必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当日,你伤我一条手臂,如今需还我一条手臂,和一条腿,我们之间的恩怨了结,日后我便不再为难你。”

    “好。”林清寒淡淡地道。

    赵胤这是打算连本加利地向他讨回了。

    “但不必侯爷动手,我自己来便是。”

    只听咔嚓一声响,他便生生折断了自己一条腿。

    疼得大颗大颗地冷汗从额前滚落。

    赵焯来寻赵胤汇报军情,正好撞见了这一幕,林清寒半跪在地,他断了一条腿,一声也没吭,而他额前的汗水滴落在地上,他额上垂下的一缕发被汗水打湿,仍不影响他身上的高贵气度,像是不染凡尘的九重宫阙的仙人。

    让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的心都会紧紧地揪在一处,感叹他不该有这样的遭遇。

    林清寒扬起手掌,正打算再废了自己一条手臂,却被晋王及时阻止,“够了!”

    晋王走上前来,又拍在赵胤的肩头,笑着劝道:“大业未成,不可再内斗,莫再伤了和气,有你和林卿在,本王才可无后顾之忧,准备启程去长安的事吧!你和林清寒的恩怨已经了结,若是你再挑起事端,我绝不会轻饶你。”

    那笑里带着警告,便是连赵胤也只能绝对的服从。

    “臣遵命!”

    晋王看了林清寒一眼,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本王相信林卿是真心效忠本王,传出去,未免会寒了那些效忠本王的将士们的心。来人,去传太医给林大人诊治!”

    林清寒被夏昱搀扶着离开,他拖着那条断腿险些栽倒在地上,他身上伤本就没好,此番还断了一条腿,赵焯见他手腕上还缠着纱布,隐约透出血迹来,更对他心生疼惜。

    赵焯赶紧上前,去搀扶林清寒,“林大人,小心。”

    林清寒避开她的触碰,“多谢赵将军。”

第七十二章罔顾人伦,猪狗不如

    “林大人认识我?”赵焯觉得很惊讶,林清寒竟然会认识她。

    与林清寒对视的那一瞬,赵焯的脸色骤然一红,“我看林大人伤得很重,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我这就派人给林大人送去。”

    “不必了,多谢赵将军!”

    林清寒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被夏昱搀扶着离开。

    赵焯对着林清寒离去的背影躬身行礼,高声道:“我代义父向林大人致歉。”

    赵胤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不仅对林清寒当众羞辱,还逼他自断了一条腿,赵焯也觉得方才是义父太过分了。

    林清寒并不想和赵焯多说一句话,便头也不回了去了自己的营帐。

    三更刚过,天空再次飘下大雪,雪花像是轻盈的柳絮,漫天飞舞,缓缓地落下,悄无声息地在地上盖了厚厚的一层。

    虞菀宁好不容易退了烧,身子也不似往常那般沉重,便想出去透透气。

    她的营帐离赵胤的没几步距离,此时赵胤的营帐中还燃着灯烛,从那灯烛拉长的影子来看,深夜在赵胤帐中的应该是赵焯。

    赵胤今日虽然逼得林清寒断了一条腿,晋王却暗暗警告他不许再找林清寒的麻烦。

    他还在为今天晋王轻易放过林清寒的事发了脾气,他并不认为林清寒会轻易屈服,甘愿为晋王做事,怀疑他是假意投诚,以此来迷惑晋王,实则是另有图谋。

    “焯儿,你素来心细,有件事义父要交给你去做才放心。”

    “但请义父吩咐。”赵焯拱手道。

    “林清寒断了一条腿,又身受重伤,你便去趁机杀了他。此人若是不除,日后必成祸患。”

    赵焯闻言心头一惊,今日分明是她亲眼所见,林清寒步步退让,对义父的咄咄相逼也是极力忍让,为何义父还是不肯放过他。

    她赶紧劝说赵胤,“义父,我看晋王颇为看重林大人,若是让晋王知道您违抗了他的命令,只怕会惹怒了晋王,对您不利。况且若是这个时候林大人若是出了事,晋王势必会第一个怀疑到义父的头上。”

    赵胤看了赵焯一眼,而后负手于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手放在她的手上,轻拍了一下。

    “还是焯儿思虑周全。”

    他迟疑了片刻又道:“但我方才见焯儿看林清寒的眼神可不一般,莫不是焯儿看上了林清寒,不舍得动手?”

    他生性多疑,见赵焯为林清寒说话,便怀疑了她的用心。

    赵焯脸色一红,被赵胤看穿了心思,她低下头,含羞地道:“义父,焯儿并无此意。”

    见赵焯这般模样,赵胤便越发肯定赵焯看上了林清寒,心中更是气闷不已,“焯儿,我知道你大了,都不听义父的话了,你的婚事义父自有安排,自然不会委屈了你,那林清寒不是好人,你切不可对他动了心思。”

    这些年,上赵家提亲的也不在少数,赵胤都以各种理由拒绝,想方设法地拖延赵焯的议亲。

    赵焯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赵胤从朔州战场将她带回,那时她还只有六岁,后来赵胤教她武艺,将她骑马打仗,教她兵法,一直常伴他身侧。

    只是赵焯越发出落的清丽水灵,赵胤对她也是存了心思的。

    那日林清寒安排暗卫行刺,设计夺取幽州城之后,赵胤便将她召回,让她带兵来幽州驰援。

    这些年赵焯也一直对赵胤言听计从,从来都没有反驳过赵胤的意思,也从未质疑过赵胤的用心,早两年赵胤设法拒绝了那些上门提亲的人,她的婚事一拖再拖,今年她已经年满十八岁了。

    只是她在军中长大,平日都是一身银色铠甲,便是不上战场时,也是一身简单利落的男装,混在男人堆里,也便没有成婚的想法。

    赵胤提起林清寒,她便想起了那个容貌俊美的男子,想起像他那般美好的人,竟然断了一条腿,方才明明他竟然连站都站不稳,那般模样实在令人心疼。

    她也的确对林清寒心生爱慕之情。

    赵焯从小跟在赵胤的身边,赵胤哪里见她露出过这般小女孩的娇态,便已经看出她对林清寒动了心思,他便更恼怒了。

    “这是什么?”

    她腰间的玉带之上别着一只小瓷瓶,这是她为林清寒准备的治伤的药。

    赵胤一把夺过那瓶药,指着赵焯道:“好啊!你如今大了,到学会了自作主张了是吗?你为了一个男人,要和你的义父做对!”

    当年赵胤去朔州戍边,经过一处村庄,见赵焯父母已经死去,便将她养在身边,认作义女,也并非全然出于善心。

    赵焯小时候便生得粉装玉琢,一看便知是个美人坯子,长大了更是天生丽质,生得容貌清丽,颇有几分姿色,赵胤自然也欢喜得紧。

    他表面将她当成义女看待,实则是想将她纳为姬妾。

    他虽然会娶虞菀宁,但也不想放过自己这个养女,毕竟他在她身上付出了不少的心血,更不想便宜别人。

    赵焯没想到赵胤的反应如此之大,她摇了摇头,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义父和林大人都是为了晋王做事,而且我能看出来林大人本不想与您为敌。”

    “你住口!你胆敢忤逆我!你是想说我小肚鸡肠,不能容人吗?你如今还未出嫁,便向着一个外人,将来若是出嫁,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义父,你身上是不是还藏着药?快快拿出来!”

    赵焯跪在赵胤的面前,“女儿不敢藏药,只有那瓶药,便再没有了。”

    赵胤哪里肯信,怒道:“将衣裳脱了!”

    赵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没想到自己最敬重的义父,居然会这般对她。

    虞菀宁在账外听到赵胤的话,更觉得赵胤此人好色成性,禽兽不如。竟然让自己的义女当着他的面脱衣裳,这人简直恬不知耻,无耻下流。

    她有些同情赵焯,她见赵焯好像极为敬重赵胤,她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魔掌已经伸向她了。

    又见赵焯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个响头,“义父,我没有!请义父相信我,我当真没有藏药。”

    “我让你脱便脱!”赵胤气的脸色铁青,从来不敢违逆他的养女,居然再三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二再再而三的顶撞他。

    赵焯只得宽衣解带,脱下外袍,眼中盈满了泪珠,又道:“我没有藏药。”

第七十三章 差点被人撞见

    “再脱!”

    直到赵焯的身上只剩一件小衣,后背裸露在外,赵胤见到那包裹在男子衣袍之下的绝佳身材。

    赵胤见自己的目已经达到,他若不用这样的方式,赵焯便不会长记性,让赵焯记住谁才是他的恩人,该听谁的话。

    他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养女,更不能容忍她心里装了别人。

    他的手扶着赵焯的肩膀,搀扶她起来,见到她那娇嫩的肌肤和玲珑的身段,这才转怒为喜,笑道:“焯儿要记住,义父都是为了你好,以后你便会明白义父的一片良苦用心,这世间男子千万,只有义父才是真心为你好。”

    赵焯低下头,红了眼眶,屈辱的眼泪终于落下,“义父,我知道。”

    “好了,你回去吧。”

    待脱了衣裳,赵胤才看到赵焯的绝佳身材,细腰圆臀,胸前饱满,昔日的少女退去了青涩和稚嫩,像是枝头邀人采摘的新鲜水蜜桃。

    她比虞菀宁年长三岁,虽相貌不及虞菀宁,但胜在身形婀娜,真是个尤物。

    虞菀宁和赵焯都只能是他的。

    虞菀宁听到方才赵胤和赵焯说的话,气得在心里大骂一句:老色鬼!不是人!

    与这样的人多呆一刻,都让人觉得恶心。

    突然,她被人猛地一拽,便被人吻住了唇,她被拉在黑暗隐蔽之处,林清寒一手握住她的后颈,低头索吻。

    虞菀宁起先被吓了一跳,闻到林清寒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后,这才放心,她起先是抗拒的,抵触的,

    “别动,让我再亲一会。”

    这话让虞菀宁觉得面红耳赤,脸红心跳,“表哥,这是赵胤的营帐。”

    “我知道,可我想你了。”

    自从昨晚出了地牢,他便只在帐外匆匆一瞥,都不曾好好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里,他不顾一身的伤,忍不住来看她,一解相思之苦。

    亲吻好像还不够,他一握住了虞菀宁的腰,与她紧紧相拥,想让那个吻更绵长。

    吻得虞菀宁面色绯红,面红带喘。

    而后虞菀宁放弃了抵抗,开始回应了他的吻。

    赵胤的营帐中传来的响动,虞菀宁吓得一把推开林清寒。

    “唔……疼。”林清寒的嗓音有些暗哑。

    虞菀宁这才察觉他重心不稳,脸色也很不好看,就连唇上也苍白无血色,看上去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表哥到底是怎么了?是哪里受了伤吗?”

    这才发现他的身旁放着一根拐杖,方才她听到了赵胤父女的对话,又听到赵焯说林清寒受了重伤,便知道他的伤势必定与赵胤有关。

    “是赵胤伤了你?快让我看看你的腿,到底是怎么了?伤得重不重,疼不疼啊?”

    林清寒见虞菀宁紧拧着眉头,面露担忧的神色,将她拥在怀里,温声道:“方才宁儿是在关心我吗?”

    虞菀宁满脸羞涩地低下头,“我没有。”

    “我很高兴。”林清寒知虞菀宁不过是在嘴硬,他暗暗勾起唇角。

    他们如今在晋王的军营里,只有林清寒才能帮他,她定是因为担心林清寒出了事,不能助她脱险。她只是不恨林清寒了,并没有喜欢他。

    一定是这样。

    “虞娘子睡了吗?”赵胤的声音传来。

    虞菀宁刚要说话,便被林清寒吻住了唇。

    虞菀宁正要推开林清寒,却被林清寒紧紧地抱在怀里,“我以为我就要失去宁儿了。”

    他被带出地牢时,已经昏迷不醒,他担心虞菀宁的病情,深夜急切来此探望。

    “表哥,赵胤来了,我先回去了。”

    “等一等。”林清寒却并没有放开她,而是将那被风吹乱了,滑落于脸颊的发丝别至耳后,于她的脸侧落下一吻。

    又在她的耳边温声叮嘱道:“去吧。明晚我再来找你!”

    这一次,虞菀宁什么都没有问,没有问他为什么自从他们从地牢中出来之后,他便对她态度冷漠,还装作不认识他。

    她回头看了林清寒一眼,发现他拄着拐杖,一条腿受了很重的伤,她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无声地落泪。

    她明白林清寒的处境,更明白他疏远她的原因只是为了保全她,赵胤恨不得赶紧除掉他,待在他的身边,只怕会更危险,只有疏远她,赵胤才会留她性命。

    她在赵胤的身边比在林清寒的身边要安全。

    她也知道林清寒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她没什么能为林清寒做的,唯独只有耐心地等待罢了,虞菀宁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救她出去。

    林清寒答应会护着她,便是幽州被叛军攻破,他也做到了,即便是在地牢中,他身受重伤,九死一生,病悬一线,便是豁出性命的代价,也要护着她。

    赵胤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虞菀宁缓缓前来,便问道:“美人这么晚了,这是去了哪里?”

    虞菀宁福身道:“侯爷,妾身一直病着,营帐中都是药味,闻着实在觉得难受,便想要出来走走。”

    赵胤见她面色泛红,脸上光彩迷人,根本没有半点刚生过一场病的模样,便觉心中生疑,却也并未发现有其他人,便提醒道:“外头风大,我扶你回营帐。”

    “好,多谢侯爷。”

    赵胤见虞菀宁对她不似从前那般对他百般抗拒,便觉心中大喜,便扶着她的双肩,送她回了营帐。

    虞菀宁见他仍不打算离开,便又劝道:“侯爷,我先前得了疫症,虽说已经痊愈,但现下又染上了风寒,烧还未退,再将病气传染给了侯爷,便是妾身的罪过了,我早晚都是侯爷的人,也不必急于一时,不是吗?”

    她说要便用帕子捂嘴,故作咳嗽了几声。虞菀宁这话果然凑效,赵胤一听说疫症,脸色都变了,他担心被传染,便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便匆匆离去。

    待赵胤离开后,赵焯也红着眼从营帐中出去,虞菀宁便跟着她的身后,来到河边。

    冬日的河面结了冰,外头朔风凛冽,漫天飞雪,赵焯便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双颊被冻得通红,就连鼻尖也是红红的。

    眼角也似有泪痕。

    赵焯是男子心性,又常年跟着男子混在一块,养成了爽朗的性子,虞菀宁见她被赵胤欺辱,竟也落下泪来。

    虞菀宁见她伤心,便上前关切的问道:“是赵姑娘吗?此处风大,赵姑娘坐在这风口上吹风,仔细着凉染上了风寒。”

    她见赵焯伤心,也不能无端提起她的伤心事戳她的心窝子,且她觉得赵焯不似赵胤那般心术不正,也是身世凄凉的可怜人,也很同情她的遭遇。

    赵胤是她的义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自小敬重赵胤,必定也不会想到赵胤之所以拖着她不婚嫁,实则是对她动了歪心思。

    可惜赵焯被全然蒙在了鼓里。

    赵焯抹去眼泪,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笑道:“让虞娘子看笑话了。”

第七十四章 都是同病相连的可怜人

    虞菀宁笑道:“赵姑娘比我年长些,不如我便唤赵姑娘姐姐?赵姐姐的身世我也听说了一些,赵姐姐的父母早亡,而我也被父亲抛弃,又被迫和母亲分隔两地,身世凄凉,我与赵姐姐算是同病相连的一路人。”

    赵焯本是直爽的性子,她便点头答应了。

    她从小混在男人堆里长大,哪里遇见过像虞菀宁这般心思细腻,温柔体贴之人,便对虞菀宁也心生好感,“好,那我便唤虞娘子做妹妹。”

    虞菀宁也坐在赵焯的身旁的石块上,眼睛看向冰湖之上静静落下的雪花,那冷风吹得人眼睛生疼,想要落泪。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被人掳来此地,又被迫与心上人分离,是个苦命的人。”

    赵焯原也觉得奇怪,以虞菀宁这般美貌又怎会嫁给义父。

    且义父前后娶了两位妻子,都已经病故了,如今又要娶一位比她还要小三岁的娘子,听到虞菀宁的话,她更觉得吃惊了。

    虞菀宁居然是嫁过人的,还是赵胤横刀夺爱,将虞菀宁从她夫君手里夺过来的。

    “我竟不知妹妹嫁过人的,不知妹妹的夫君现在在何处?”

    虞菀宁暗自垂泪,心里却思忖着,林清寒如今在军营中的处境必定艰难,且赵胤颇得晋王的信任,赵胤又与他为敌,百般刁难,只怕以赵胤如今在军营中的地位和权势,林清寒想要对付他也恐怕绝非易事。

    毕竟赵胤一路跟着晋王打天下,晋王即便是惜才,也必看重赵胤胜过林清寒,可若是连林清寒都没有办法脱身,救她出去。她便也只能嫁给赵胤,被沦为玩物,或是会落得和楚瑜一般下场。

    她知道林清寒一定会出手对付赵胤,而她若是能为林清寒暗中做些事也是好的,譬如拉拢赵焯,成为林清寒的帮手。

    赵焯心思不坏,也是和她一样是被赵胤逼迫的可怜之人。

    赵胤简直连禽兽都不如,居然对自己的养女下手,能让赵焯早点看清赵胤的真面目,早早远离赵胤,她也算是帮了赵焯。

    “我夫君已经战死了。”想起裴茗,虞菀宁不觉红了眼眶,虽然离芙蓉城一战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她只要一想起裴茗,仍觉心酸难过。

    赵焯本就聪慧,便猜测道:“难道是在幽州一战中故去的?”

    虞菀宁点了点头,不觉悲伤落泪,想起裴茗对她的温柔,他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他许下成婚的诺言,虽说他们并未拜堂,但在她心中,裴茗就是她的夫君,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裴茗终究还是早早地离他而去。

    “那你们的感情也一定很好罢?”

    虞菀宁用帕子抹了抹眼泪,伤感地道:“是啊,我很爱我的夫君,他也将我当成他的唯一,对我格外温柔体贴。若是赵姐姐也有了心上人,还会愿意再嫁给旁人吗?”

    赵焯便想到了林清寒,摇了摇头,“我自是不愿意的。”

    “难道是义父强迫了妹妹?”赵焯见虞菀宁哭的更伤心了,不禁握紧了拳头,虽然她敬重赵胤,但她不认同赵胤的做法,强占别人的妻子,实非大丈夫所为。

    既然虞菀宁不愿意,那他便是强娶。

    而接下来虞菀宁的话便在她心中成功地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赵姐姐也要小心才是,我看侯爷好像也对姐姐动了那样的心思。”

    “不可能!”但赵焯说这话明显底气不足。

    若是没有发生今日之事,她绝不会信虞菀宁说的话,甚至还会因为她说了这句话抹黑了义父而感到愤怒。

    但今日赵胤以检查的名义,让她脱了衣裳,临走时状似无意地将手放在她裸露在外的腰间,她便也对虞菀宁的话心生怀疑。

    虞菀宁掖了掖眼泪,又叹了一口气道:“只怪我命不好,夫君早早地战死,无人相护。我只希望赵姐姐能过的比我好,若是赵姐姐不信我说的话,便请好好想想,为何赵姐姐早已过了议亲的年纪,以赵姐姐的相貌模样,我才不信这么多年,没有人去赵府提亲,侯爷若真心疼爱赵姐姐,也该为姐姐寻一门好的亲事,为何这么多年却一直拖着,迟迟不肯给赵姐姐议亲。”

    虞菀宁说的这些话,由不得赵焯不信,虽然她也不想嫁人,但赵胤也确实都拒绝了那些为她议亲的人家。

    虞菀宁握住了她的冻得冰冷的手,便知道赵焯已经相信了她的话。

    只要赵焯相信了她的话,对赵胤心生防备,不再对赵胤言听计从,至少在林清寒对付赵胤之时,不必分心去对付赵焯。

    林清寒已经断了一条腿,又要与那些豺狼虎豹相斗,处境十分凶险,一想到他身上伤痕累累,又添了新伤,如今连腿都断了,走路一瘸一拐,她更觉得心疼。

    心里蹦出这个想法时,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从何时起竟然会为林清寒日夜担心,她又怎会为林清寒担心?

    难道她爱上了林清寒,不对,她的心上人应该是裴茗才对,裴茗待她极好,为人温柔,又处处为她着想。

    她喜欢的人也该是裴茗那样的人,温柔到了骨子里,不会动不动就逼迫她,动不动就想要了她的命。

    但她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要为林清寒担心,不知从何时起,林清寒的一言一行已然牵动着她的内心。

    “还请赵姐姐为自己好好想一想,莫要日后后悔便是。”

    赵焯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多谢妹妹提醒,若妹妹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我一定赴汤蹈火也要护妹妹周全。”

    虞菀宁福身道:“我不过觉得与赵姐姐投缘,不忍看到赵姐姐受到伤害罢了,毕竟侯爷并非是赵姐姐的亲生父亲。”

    平阳侯只有一个独子,但也和赵胤一个德性,好色成性,赵焯从未遇到过像虞菀宁这般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女子。

    况且虞菀宁说的话也是事实。

    虞菀宁笑道:“军营中都是男子,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以后可以再来找赵姐姐说话吗?”

    “好啊,我与妹妹一见如故,自然是愿意的。”

    “赵姐姐生得美,怎的平日都是一副男子打扮呢?那些沉闷的颜色,竟将姐姐身上的光芒都掩盖住了,若是赵姐姐换身衣裳,梳上发髻,定是个大美人呢!”

    赵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她便在军营里长大,没有人教过她这些,她搓了搓衣角,脸色一红,“我不会。”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教过她如何打扮,赵胤一直让她留守朔州,和军营里的一群男子在一起。

    “那我便替姐姐打扮打扮,姐姐最终还是要嫁人的呀,以后姐姐和夫君在一起,总不能还一直穿着这身男子的衣裳吧。”

    虞菀宁上前挽着赵焯的手臂道:“走,去我的营帐,我现在就想看看赵姐姐穿女装的样子。”

第七十五章 偷偷相见

    铜镜中映出那张姣好的芙蓉面,虞菀宁也凑到镜前,由衷地赞美道:“赵姐姐好美呀!”

    镜中少女容颜清丽,虽说不上极美,咋一眼看,不觉得惊艳,但看久了之后,便会让人觉得很有韵味,她眉眼带着英气,面容却又不失清纯。

    是那种让人越看越觉得美的类型。

    “日后,若是谁娶了赵姐姐,当真是好福气呀。”

    虞菀宁替赵焯梳妆打扮,赵焯便送虞菀宁了一把用来防身的匕首,她们聊得投缘,直到四更天之后,赵焯才离开营帐,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仍是舍不得脱了这身女装,直到第二天她去练兵,这才换上了铠甲。

    …

    靖安帝浩浩荡荡地逃往蜀地避难,天下群雄并起,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和在封地的亲王,也纷纷蠢蠢欲动,都想要和起兵反叛的晋王争夺天下。

    各方势力在为争夺皇城,争夺高位之时,而林旭则借机发布诏令,命令各地诸侯讨伐晋王,目的便是引得各地诸侯和晋王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晋王如今在幽州已有月余,便有不少诸侯派兵来犯,打的是剿灭叛军的名义,他们也想攻下幽州,攻下长安城,坐上那个梦寐以求的高位。

    晋王打算攻下幽州之后,便出发前往长安城,待他正式称帝,坐稳了龙椅,再招揽更多人前来投奔。

    他没想到幽州大雪,今年比往年都要冷上许多。雪地行军困难,营中将士缺少御寒的冬衣,甚至营中不少将士已被冻死,晋王便只能打算待年关一过,待到天气转暖,便带领手下将士出发去往长安城。

    好在,现下已经接近年关,总算是不用打仗了。

    各方势力就像是约定好了休战,待过完了一个安稳年再说。

    在军营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过年的喜庆气氛,连日征战已经死了不少将士,他们都忙于救治伤患,抚恤家眷,只盼着年节之后,便能迎来一个新的和平的王朝。

    天气一冷,虞菀宁便对外称病,整日窝在自己的营账中。

    到了晚上,她便悄悄溜出去,林清寒的腿也恢复了不少,虽然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有些跛足,但好在并不影响行走。

    而他答应虞菀宁,要带她出去看灯会,感受幽州街头过年的气氛。

    在乱世中,受苦受难的都是无辜的百姓,但祖宗传下来的热闹的传统不能抛弃,虽然这个年过的也不太平,但还是有不少百姓出来看灯会,在长宁湖畔放灯祈福。

    祈祷战乱早点结束,祈祷来年幽州再无硝烟,祈祷能天下统一,四海安宁,河清海宴。

    扮成男子出行要方便得多,想办法避开赵胤的耳目,虞菀宁终于和林清寒一道出来了,也能见到他许诺已久的灯会。

    这样的太平日子并不多,若是战乱一起,像这样的日子便会越来越少了。

    虞菀宁却也是格外珍惜这次能出来的机会。

    “表哥的伤可好些了吗?”她已经许久没有和林清寒独自出去,和他同坐的一辆马车内,让虞菀宁感到局促难安,虽然每天在军营中,他们会碰到,但却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可一到了夜里,林清寒便出突然出现在她的营帐,他时常深夜出现,天没亮便离开,出现时毫无征兆,而今日,虞菀宁也是瞒着赵胤,偷偷溜出来,他们这般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就像是在偷情。

    林清寒捧茶轻抿了一口,温声道:“多亏宁儿每天替我换药包扎,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林清寒每回来都赖在她的床上,找的借口便是腿伤不便,不能挪动。

    亦或是,旧伤复发,一动便会疼。

    虞菀宁担心他的伤势,便只能任由他赖着不走。

    几天下来,虞菀宁发现他除了性情不定,喜怒无常之外,还发现了他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马车终于来到幽州城的大街上,虞菀宁在芙蓉城时便见到了被战火洗礼的破败和萧条的场景,以及身处乱世中的百姓的惨状,此时的幽州城比那时要好上了许多。

    大红灯笼高挂,酒楼茶肆门前人群络绎不绝,车马如龙,花灯如昼,当真是热闹非常。

    沿街的刚出锅的糕点果子冒着热气和香气,让人闻了便很有食欲。

    今日大雪已经渐渐地停歇,天空不时飘下几片洁白的雪花,幽州城的冬天很疼,北风夹杂着冰粒子直往人脖颈里钻,吹在人的脸上像是刀割一般疼。

    而过年的热闹气氛,让虞菀宁能暂时忘却烦恼,她打起车帘,看到这番热闹的景象,心中很是向往。

    她和母亲在江陵虞家时,就连过年都不能上桌吃饭,余氏心情好时,便会赏她们母女一些剩饭剩菜吃,心情不好,便会随便寻个由头,对她动辄打骂,罚跪打板子,变着花样折磨她们母女,虞兆后来迷上了个青楼女子,连家都不回,每天夜里都能听到余氏叫骂的声音。

    虞菀宁还记得那一天便是这样的一个冷天,因母亲服侍余氏沐浴,那水热了些,余氏便让人将她和母亲拖了出来,让她和阿娘在雪地里罚跪。

    她身上衣着单薄,院子里北风呼啸,漫天飞雪,一吸气,那夹杂着雪粒子的北风便吸入了鼻子里,冻得发疼。

    从双膝处传来刺骨的寒冷,那种寒冷,能让人觉得骨头都快要断掉。

    她和阿娘便紧紧地抱着彼此,想给对方一些温暖,希望自己的体温能够温暖对方,能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中撑过两个时辰。

    最后她和阿娘冻得失去知觉了,被送回房中时,她们已经冻得浑身僵硬,身体抖个不停,后半夜便发起了高烧,险些去了半条命。

    想起这些痛苦的过往,虞菀宁仍觉当时没被余氏蹉磨至死,也只能算她命大。

    而遇人不淑,嫁错了人,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她有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

    阿娘从前不是那样的性子,她被余氏常年欺负,而父亲却对她们不闻不问,对余氏偏宠纵容,才让余氏不将她们母女当人看,而阿娘常年生活在痛苦和压抑,和对夫君的日日抱怨,才变成了如今这般性情不稳定,动辄抱怨的样子。

    母亲急切地想要她嫁入高门,摆脱被人摆布的命运,所以虞菀宁才想要拼尽全力往上爬。

    只有摆脱这种命运,出人头地,才不至于被人欺负,连还手的气力都没有。

    虞菀宁掀开车帘走出马车,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拂去被风吹得酸涩的眼泪,她这些年与阿娘相依为命,阿娘便是她在这世唯一的亲人,但在这年关之际,她和阿娘无法团聚,相隔两地,想起阿娘,她心中酸涩,满眼泪花。

    她还未走下马车,却被林清寒打横抱起,他抱着她走下马车。

    虞菀宁吸了吸鼻子,压抑着内心酸涩的情绪,心头一惊道:“表哥这是做什么?”

    林清寒言语淡淡,只回了一句,“雪天路滑。”

    雪天路滑,他便要抱着她下马车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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