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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娇娇别逃!疯批权臣不禁撩全文阅读

作者:陇玉     乖!娇娇别逃!疯批权臣不禁撩txt下载     乖!娇娇别逃!疯批权臣不禁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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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撞个满怀(修)

    长安城街头车马如龙,行人如织,马车驶入安乐街,便能见到那些庄严巍峨的勋贵人家的府邸,一个塞一个的华丽气派。

    金灿灿的烫金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不彰显着府宅的主人身份尊贵,家世显赫。

    虞菀宁和母亲秦殷挤在一辆旧马车里,母女俩风尘仆仆一路从江陵来到长安城,这几天吃睡都在这辆逼仄的马车里,饿了也只吃一些难啃的饼子充饥,让渴望过上锦衣玉食生活的秦殷心情烦躁到了极致。

    秦殷一路上都在对虞菀宁叮嘱日后借住在林府应注意的事。

    虞菀宁理解母亲的处境和内心的焦虑,不时地点头应付几句,也暗暗记牢了林家作为长安城第一望族,府里规矩森严,她们此番前来投奔,她绝不能行差踏错,连累母亲被扫地出门。

    “终于到了。”秦殷走出马车呼出了一口浊气,见到身穿锦缎,前来迎接的老嬷嬷,一扫脸上的阴霾,瞬间堆起了笑脸。

    虞菀宁也松了一口气,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她们终于到了林府,而她也终于不用看母亲的脸色,再听母亲抱怨了。

    她紧跟其后,打算走出马车之时,那匹马却突然像是发了疯似的往前冲了出去,虞菀宁也摔倒在马车内,头磕在马车壁上,撞的额上一痛,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左右乱晃。

    “王伯,马车到底是怎么了?”她吓得惊慌失措,不禁喊出声来。

    马车飞速向前,一路狂奔。

    王伯也不知道马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他一鞭子抽在马背上,用力勒紧缰绳,想让马车停下,可那马却越发疯狂地往前冲。

    “姑娘,准备跳车罢!”

    虞菀宁身上好几处撞在马车壁上,浑身像是被撞散架似的,痛得她直皱眉头,她连站都站不稳,哪里还敢跳下去,她惊慌万分,再去唤那车夫王伯,王伯却早已弃了马车,独自逃命去了。

    马车冲进了人群,惊得两旁的行人四处躲闪,撞到了摊贩的货物,仍是发了疯似的往前冲。

    今日也是状元郎骑马游街的日子,城中百姓集聚围观,想要一睹新科状元郎的风彩。

    游街的队伍途径什锦楼之时,楼上有不少衣着光鲜的妙龄女子向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朱红冠服的状元郎抛去绣球和荷包等物,希望能砸中状元郎,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也希望能被新科状元相中,开始一段姻缘。

    但那些从天而降,砸来的绣球和荷包总能被林清寒躲过,虽他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已经极度地不耐烦了。

    那些女子见没有砸中林清寒,皆唏嘘感叹,失望不已。

    众人眼见着马车迎面冲向了状元郎的马,不由得齐声惊呼,却见一身朱红冠服的林清寒双腿夹紧马腹,忽而腾空跃起,稳稳地落在那辆失控的马车上,“吁——”

    失控的马车终于停下,那马儿也不再发狂,停在地上,悠闲地甩了甩尾。

    众人齐声喝彩。

    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虞菀宁再次撞在马车壁上,她摸了摸撞得红肿的前额,疼的发出一声惊呼,惊慌之余,察觉马车终于停稳了,她这才掀开车帘,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她一抬眼便见到了骑在马背上的林清寒,虞菀宁明眸微动,不禁在心头惊呼,他生的可真好看,竟有人将红色穿出了一种近乎妖艳的美。

    此人面若冠玉,眉眼精致,像是一块无暇美玉,气度华贵而清冷,给人一种冷漠疏离之感。

    虞菀宁赶紧福身行礼,“多谢郎君相救。”

    林清寒翻身下马,人群中再次引起了轰动,如此近距离地与状元郎接触,围观的怀春女子发出一声声激动的尖叫,也不知是谁从身后推了虞菀宁一把,她方才受了惊吓,本就双腿发软,此刻更是不受控制地撞进了林清寒的怀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额上被撞得生疼,红红的眼尾,眼中盈满了珠泪,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她方才在马车上,身上多处被撞伤,此刻更是疼得连站都站不稳。

    而在林清寒看来,虞菀宁眼尾泛红,眼尾轻微往上挑,眼神闪烁,目光透着打量,借机他怀里撞,已经惹得他心生不悦,他扶着她的手臂,耐着性子道:“娘子既然无事,那便请娘子站稳了。”

    借口接近他的女子不少,甚至再疯狂的举动他也见过,女子带着目的的接近,只会让人心生厌烦。

    今日游街是靖安帝的一时兴起,林清寒已经极力避开那些朝他砸来的绣球和荷包,但还是有一枚荷包挂在他腰间的鱼形玉佩上,他无情地拍落那枚荷包,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状元郎骑马游街也因惊马事件,林清寒的愤然离开而结束。

    林清寒离开时,仍有不少女子跟在他的身后,她们的目光也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直到他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他脱下身上的那件朱红冠服,对长随夏昱吩咐道:“回府,另外将这件衣裳拿去处理了。”

    夏昱又递来了净手的帕子,他擦了手,这才一手执白玉茶盏,抿了口茶,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翻看。

    当林清寒推开虞菀宁,毫无风度地离开,虞菀宁几乎是不敢相信地怔在原地,她自信生得貌美,凭着几分姿色,在江陵不知有多少男子为她倾倒,便是她这般相貌和身段,在长安城也是拔尖的。

    她还从未被人这般冷漠的对待,更何况她崴了脚,连走一步都艰难,她无助地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得自皱眉头。

    “方才娘子可有受伤?”

    众人见状元郎离开,围观的人群都散了,裴茗见虞菀宁还站在原地,一副受了委屈快要落泪的模样,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与林清寒清冷的气质不同,裴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说话也是温声细语,让虞菀宁觉得心头一暖,顿时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我的脚好像崴了。”

    “前面有间医馆,那我扶娘子过去?”

    虞菀宁点头一笑,裴茗不由得又多看了她几眼,虞菀宁生得貌美,粉面桃腮,眼若秋波,眼尾微微上扬,朱唇微张,是那种妩媚明艳的美人。

    “那便有劳公子了!”她将手轻搭在裴茗的手臂上,此刻正值六月天气,裴茗身上只穿一件翠色薄衫,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甚至能感受到女子柔软的指尖和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

    裴茗与虞菀宁目光相对,他便红了脸,赶紧将目光移开。

    “雨泽兄的性子一向如此,还请娘子勿怪!”

    雨泽是林清寒的字,秦殷一路念叨最多的便是这位林氏长房的嫡子,说的最多的便是她这位满腹才华,三岁启蒙,五岁便能作诗,才高八斗的表哥。

第二章 带着目的接近

    而秦殷嘱咐的最多的便是林清寒是天之骄子,日后也是林氏一族的家主,他这样的人不是虞菀宁能奢望的,若是见到这位表哥,也必定要记得与其保持距离,以免惹得林家生厌,连累她们母女连个容身之处都没了。

    虞菀宁对这位看上去冷冰冰的表哥可没什么兴趣,不过眼前的这位公子倒是不错的。

    虞菀宁浅笑着答道:“他是我表哥,难道郎君与表哥相熟?”

    他既然为林清寒说话,应该和林清寒关系不错,她不如表明身份,与他拉进距离,以此博得这位公子的好感。

    “在下裴茗,与雨泽兄是同窗好友。”

    看来裴茗对她的印象不错,还主动报了名讳,他和林清寒是好友,想必和林家也有往来,那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见面。

    虞菀宁心中便多了几分把握,就连说话也变得更加轻快了些,“我方才见裴郎君也在游街的队伍之中,想必裴郎君也已然高中了进士?”

    裴茗点头一笑,“在下不才,只是第三名。”

    他说这话倒不是自谦,他和林清寒不同,林清寒是那种极有天赋才华的人,而裴茗能高中则是付出了比旁人数倍的努力,而他的文章却总是比不上林清寒,此次春闱,他还是被林清寒压了一头,只考了第三名。

    他说这话时,甚至带着几分无奈,林清寒好像什么都不用学,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而他却要耗费无数的心血和努力,却还是比不上他。

    今日游街,他也是策马行在林清寒之后,众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林清寒的身上,他也只能沦为陪衬。

    “裴郎君居然是探花郎,方才骑马游行的队伍里,我第一眼便看到了裴郎君,裴郎君可真了不起!”

    虞菀宁的言语间毫不掩饰对裴茗的夸赞,眼神里带着崇拜,说话时那双妩媚的眼睛像璀璨的星河,实在令人心动,裴茗脸色一红,心跳也骤然加快了些。

    原来在虞菀宁的眼里,他并不比林清寒差,甚至她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也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

    他和林清寒一起长大,两家也算是沾亲带故,他活在林清寒的阴影之下,林清寒太过耀眼夺目,便显得他处处都不及林清寒。

    “听娘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裴茗生得相貌堂堂,举止和谈吐都表明他必定受到了良好的教养,且能与林家交好的,家世必定也不算太差。

    而虞菀宁却出身卑微,冒然说出身世,只怕会让人轻贱,她搓了搓衣角,感到有些窘迫,“郎君可唤我菀宁,我是江陵人,今日才入长安城。”

    方才他们在交谈之时,她便知道了裴茗的身份,他的祖父是翰林院学士,他是裴翰林的嫡孙,家世虽比不上林清寒,但也是书香门第,文官清流,又高中探花,她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裴茗家世人品相貌都不错,但以她的身份却配不上这位贵公子。

    阿娘和林家的三房只是远亲,虞菀宁只有在林家站稳脚跟,有林家为她撑腰,才能嫁得一门好亲事。

    裴茗陪虞菀宁去了医馆,好在她并没有伤到筋骨,郎中开了些涂抹的药油,裴茗便亲自送她回了林府。

    林家将虞菀宁母女安置在倚兰院中,虞菀宁几番辗转才寻到了倚兰院,一进门便被秦殷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你还以为是在江陵吗?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林家大公子那样的人也是你能设计接近的?你以为凭借你这点手段,便痴心妄想嫁入林家,到时候别连累我也被赶出去。”

    马车惊了状元郎的马,状元郎游街无故中断,这件事在林家已经传开了,好在虞菀宁母女今日刚入府,还没几个人认识虞菀宁,外头也不过是传言是某个爱慕林清寒的女子使了手段设计接近他。

    虞菀宁并没有顶嘴,她知道母亲的性子,若是她回嘴,惹怒了她,母亲会骂得更难听。

    况且今日惊马是个意外,可她若要想再见到那位裴郎君,日后少不得需要林清寒帮忙,她的确也有意接近林清寒,回府之时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

    她不愿嫁给父亲那样的人,更不想像母亲一样,给人做妾最后还被赶出家门,她要亲手为自己挑一个好郎君,过上好日子,凭借自己的手段在长安城站稳脚跟。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明白了吗?”

    “阿娘,我感到有些累了,我便先回房歇息了。”她崴了脚,身上多处被撞伤,今日她受了惊吓,只想独处清净片刻,再想着如何才能找机会接近林清寒。

    回到厢房,虞菀宁将药交给画扇,画扇见到她后背和腰间的红肿和淤青,一面替她上药,一面愤愤不平道:“娘子受了这样重的伤,怎的不告诉夫人?奴婢说句不当说的,夫人方才说的话也太难听了些。”

    虞菀宁摇了摇头,阿娘的性子她最清楚,秦殷一直认为是她生不了儿子,这才被她那负心汉的父亲扫地出门的,阿娘对她心中有怨,这一路上也没少抱怨,她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方才秦殷说的话,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而她已经有了自己打算。

    “画扇,你可知表哥喜欢什么?”

    她想知道林清寒的喜好,而后再投其所好,或许能赢得他的好感。

    画扇听闻脸一红,“奴婢不知大公子的喜好,凝辉堂也不是奴婢这样的人配进去伺候的。”

    也是,画扇姿色平庸,看着也不怎么机灵,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倚兰院伺候她们母女。阿娘只是林家三房的远房亲戚,舅舅看着她们可怜,才给了她们这个落脚处。

    林府却是长安城第一名门望族,府里等级森严,规矩也多,必定严禁下人们打听主子的喜好,她要想接近林清寒,还得从别处想办法。

    晚些时候,虞菀宁打听到林清寒回府,便准备了亲手做的藕粉桂花糕来到了凝辉院,林清寒今天好歹也出手是救了她,带着糕点上门表示感谢,也算是理所应当,到也不必刻意想法子接近了。

    ……

    凝辉院清幽雅致,眼前是大片的竹林,阳光从竹林的缝隙中穿过,在碎石子路上投上了斑驳的光影,院中的假山池水,亭台楼阁都出自名家手笔,就连廊檐和墙壁都雕刻着花鸟虫鱼的精美图案,无不彰显主人的高雅品味和尊贵的身份,这院子与林清寒的气质也是极为相衬,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清冷和沉寂。

    此刻林清寒正在会芳亭中抚琴,十指宛若白玉,修长的指尖快速拨弄着琴弦,闭目聆听的画面,看上去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宛若世外谪仙人。

    虞菀宁站着聆听,只可惜她并不会弹琴,也并不觉得这琴音有多美妙。

    相反她觉得夏日炎炎,天气燥热,且今日无风,她站在凉亭外的荷花池边,听那慢悠悠的琴音,等的是心情烦躁,她更觉得那琴音甚是聒噪,扰人心烦。

第三章 不经意间的撩拨

    一曲罢,她耐着性子拍手叫好,欢喜雀跃地奔向林清寒,殷情地将食盒中的点心拿出来,放于桌案之上。

    林清寒见到虞菀宁前来,他懒抬眼眸,神色淡漠,平白添了几分不悦,“是你?”

    虞菀宁盈盈一福,“表哥,菀宁今日入长安城,借住在林家,这才得知今日出手救我的竟然是表哥,这些点心都是菀宁亲手所做,为了感谢表哥的救命之恩。”

    她跪坐于林清寒的对面,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包着一块点心,递到林清寒的面前。

    林清寒眉头一皱,正要拒绝,她却伸长臂膀,将那块点心递到他的嘴边,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唇。

    她宛若葱段般莹白的指尖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花香不散,萦绕在林清寒的鼻尖,那花香闻起来像是白玉兰的香气。

    只见林清寒面色微红,神色看上去也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虞菀宁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地福身致歉,“方才是菀宁不小心,菀宁无意冒犯表哥,还请表哥见谅!”

    这本就是她的手段,她心里也并无半分歉意,而是油然而生几分洋洋自得来,她自信生得貌美,从小心仪接近她的男子也不在少数,她一眼便能看穿那些男子的心思,并以此来拿捏他们。

    在她看来,林清寒与那些接近她的男子也并无不同。

    他脸上那别扭生涩的神情,像是未经情事。

    虞菀宁暗中观察,心里更有了几分把握。

    “菀宁只是想让表哥尝一尝,这是菀宁专门为表哥做的,是菀宁的一片心意。”

    她眼神带着期盼,神色却看上去有几分落寞,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

    便是个木头,也该有几分动心了罢!

    “好。”

    林清寒终于答应了,他却在虞菀宁的脸上读出了几分得意。

    他倒要看看虞菀宁故意接近他,到底是何目的。

    他咬了一小口藕粉桂花糕,虞菀宁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菀宁的手艺还不错吧?”

    林清寒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糕点确实还不错,甜而不腻,入口酥软,看来她确实费了一番功夫。

    只不过她自进院子便四处打量,她今日上门也必定是有所图谋。

    虞菀宁因方才过于用力的缘故,她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林清寒便为她倒了一盏茶。

    “多谢表哥。”

    虞菀宁捧茶轻抿了一口,便笑道:“表哥若是喜欢,菀宁每天都可为表哥送糕点。”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他虽不讨厌虞菀宁,但不喜被人打扰,更不喜旁人带着目的的接近。

    被林清寒拒绝后,虞菀宁也并不气馁,而是言辞恳切,大有越挫越勇的态势,“今日是表哥的好日子,却被菀宁搅了兴致,虽说今日惊马事发意外,却是菀宁的马车冲撞了表哥,菀宁别无所长,唯有这糕点勉强尚能入表哥的眼,再说能为表哥做糕点,也是菀宁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林清寒放下手中的空茶盏,饶有兴致地看着虞菀宁,她戏演的不错,言辞恳切,眼神带着几分真诚,他几乎都要相信她的话了。

    他想起了曾养过的一只漂亮的鹦鹉,那只鹦鹉羽毛鲜亮,极擅长花言巧语,蛊惑人心,平日里对他百般讨好,待他打开笼子,狠狠地啄了他,趁机逃走。

    那只鹦鹉最后被找回来了,死在了他的手里。

    虞菀宁见林清寒盯着自己看,脸色一红,她原想接近林清寒还需耗费些功夫,没想到居然会如此简单。

    看来传言清冷不好接近的林家大公子也不过如此。

    世间男子皆是如此,几句甜言蜜语便当了真,她不过费了些口舌的功夫便让林清寒冲昏了头。

    她羞怯地低头,搓了搓衣裙的一角,红着脸,低声道:“听说明日表哥会去万安寺,不知表哥可愿让菀宁一同前去?我头一回来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只因祖母年前病故,我想为祖母做一场法事,不过表哥请放心,我的马车远远地跟着表哥便好,绝不会打扰了表哥。”

    提到故去的祖母,虞菀宁的眼圈一红,拿出帕子掖了掖眼泪。她说的话半真半假,可想为祖母做法事却是真的,在江家也只有祖母疼爱她,护着她,祖母亡故,她想要为祖母尽些孝心。

    再说她想要找机会和林清寒单独相处,林府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有女子接近林清寒,便被当成贼人对待。

    她打听林清寒回府的消息便费了好大一番气力,还要忍受下人们的非议和白眼。

    这次独处的机会她一定得把握住了。

    “若是表哥觉得不方便,那便罢了,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难道虞菀宁接近他的目的,便只是为了和他一道去万安寺?

    回府后,林清寒也让人调查了出事的马车,得知那辆马车是突然发狂冲向了游街的队伍,也没有发现有人故意对马车动手脚的痕迹,既然不是事先便有所图谋,那虞菀宁对他投怀送抱的事想必也是意外了。

    难道之前也都是他错怪了她?

    他虽不喜虞菀宁的接近,但也知道她的身世和处境,母女俩借住在林府,想必也是寄人篱下,处境艰难,思及此,他便点头答应了,“明日你可坐我的马车去。”

    她的马车坏了,短时间去寻一辆马车也不容易,再说今日虞菀宁母女才住进林府,自然也不便开口向林家讨要。

    “多谢表哥。”

    待虞菀宁离开后,林清寒见那白玉茶盏的边缘留下的一圈浅浅的口脂,便皱了皱眉头,对夏昱吩咐道:“换了吧。”

    ……

    翌日清早,林清寒果然守诺,马车一早便停在府外,但却和虞菀宁所想的独处不同,而是她坐马车,林清寒骑马,虞菀宁坐上了马车后,脸色都变了,林清寒对她唯恐避之不及,仍是那副冷漠高傲的模样,这位矜贵公子可比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

    至于他被她三言两语迷惑拿捏,也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虞菀宁绞着手里的帕子,她今日特地打扮过,虽她选择了一身淡雅的青色衣裙,头上只有几支素色钗环,却描了精致的妆容,她数次掀开车帘,秋水般的眼眸频频落在林清寒的身上,他却始终顽强若磐石,根本就不为所动。

    虞菀宁生了闷气,头一回遇到这般不懂情调的人,她与他眉目传情,却没想到他却冷硬若顽石。

    一路上也没给她靠近和说话的机会。

    今日起的有些早,生过气之后,她感到有些困,心烦了一阵后,便靠在马车上沉沉地睡着了。

    林清寒和几个好友约好在禅房下棋,约好了一起登高抚琴,到了万安寺,他便翻身下马,唤醒了虞菀宁道:“我将夏昱留给你,他会带你去佛塔,之后便让夏昱送你回去。”

第四章 禅房男女

    林清寒对夏昱吩咐了几句,便留下虞菀宁一人,大步离开。

    她不认识路,林清寒答应带她前来,还考虑到她回去不识路,便留下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夏昱,他此举无可挑剔,甚至这样的安排也是极为周全的,也符合他正人君子行事稳妥的风格。

    可虞菀宁心里还是窜上了一把无名火,她原想着借机靠近林清寒,可没想到林清寒居然对她冷漠得不近人情。

    这十几年来,她还是头一回在男子身上栽了跟头,但她不会轻易放弃,她不信林清寒会真的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无欲无求,毫无欲望。

    她只得向夏昱打听,“你可知大公子去了何处,又与何人有约?”

    夏昱冷着脸,面无表情道:“我家公子与人在禅房下棋,其他的我也不知。”

    这偌大的万安寺,可供寺中香客休息的禅房少说也有几十间,一想起林清寒那不解风情的德行,必定不会是和女子相约在此见面,那必定是与好友有约,不知裴茗今日是否也在万安寺中,只可惜林清寒已然离去,她也无从打听。

    一想到因此错过了与裴茗见面的机会,她便觉得不甘心,像裴茗那种才貌双全的男子,必定也是不少女子心中的倾慕对象,昨日相见,裴茗虽对她的印象不错,但也没有好到让裴茗对她一见倾心,主动寻上门的地步,偏偏林清寒又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虞菀宁虽心有不甘,又不想放弃,去了佛塔和寺中高僧约定作法事的时间后,便对跟着她的夏昱道:“我要去如厕,你不必跟着了。”

    她便绕道偷偷去了后院的禅房,她就不信,她若是一间一间的寻,会寻不到林清寒。

    若是能碰见裴茗,即便说不上话,便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能见面,她便有办法试探出裴茗对她的心意。

    红日渐高,她热出了一身汗,感到又累又饿,也觉得口干舌燥,心中怨气冲天,却见前面的小院有人守在外头,见那奴仆身上的打扮,看上去也有几分眼熟,像是林家的下人,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找到林清寒了。

    但方才她好像隐约听到了女子说话的声音,便心想难不成林清寒其实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今日他借着与人下棋的由头,实则是与人在此幽会。

    也对,这般隐瞒的禅房,必然不会有人发现,若是被她偷偷撞见,算不算是以此握住了他的把柄。

    虞菀宁不动声色地绕道离开,趁着周围无人,便爬上了一棵树,而后翻过院墙入了内院。

    夏昱等了半响才发现虞菀宁偷偷溜走了,便去了南院的一间禅房寻林清寒。

    “公子,虞娘子借口避开了属下,去了东边的那间小院。”

    夏昱会武,找到虞菀宁也并非什么难事,何况林清寒早就吩咐过,若是虞菀宁行迹鬼祟,便立刻来报。

    林清寒今日约了人下棋,实则是跟着三房的林晚舟寻到了万安寺,他得到消息,林晚舟与人在万安寺私会。

    他查了几日,终于让他查到了线索,今日来禅房和林晚舟私会的是扮成奴婢的平阳侯夫人。

    林家与平阳侯沾亲带故,也算是远房亲戚,平阳侯的夫人楚瑜是林晚舟的表妹,二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便暗暗生了情愫,只是两家父母棒打鸳鸯,楚家将女儿嫁给了平阳侯。

    林清寒放下手中的茶盏,眸色一沉,道:“她去做什么?”

    ……

    虞菀宁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间发出声音的禅房,却听见从房间里发出的喘息声,传出了男女轻浮浪荡的言语,她忽而红了脸,便明白了一切。

    她撞见了男女在禅房之中行苟且之事,发出的淫言浪语令人面红耳赤,脸红心跳,只听那女子说话带喘,颤声道:“表哥,你说过有办法让我与赵胤和离,娶我为妻,我如今不愿与赵胤同床共枕,他每回与我亲近,都令我作呕,我只想以后长长久久地和表哥在一处。”

    “小浪蹄子,别着急,在等几日,我从老道那里弄了一味药,你借机将此药下在赵胤的茶水里,他不是在府里收养了个义女吗?到时候你引那丫头去赵胤的房里,事后,你便带人去捉奸,赵胤自是有口难言,届时侯府名声扫地,楚家也会让你与他和离的。”

    江映芙听闻心头一惊,平阳侯赵胤,屋内与人交颈缠绵的女子竟然是平阳侯的妻子,没想到平阳侯的妻子与林家的人竟然在禅房私通。

    原来这名门望族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光鲜,内里尽是藏污纳垢,龌龊不堪。

    后来女子的浪叫声越来越大,虞菀宁羞得脸色通红,正待要离开,直到有人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虞菀宁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被人发现了,她撞见了林家某位贵公子和平阳侯夫人的丑事,无论是林家还是平阳侯,想要杀她灭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禅房内赤裸的男女听闻外头有动静,楚瑜吓得大惊失色,脸色惨白地躲在了林晚舟的怀里,“表哥,我们是不是被人发现了?会不会是侯爷派来的人?”

    若是平阳侯必定已经带人闯进来了,而不是躲在某处偷听。

    林晚舟将楚瑜藏在身后,安抚道:“别怕,外面都是我的人,我先出去看看。”

    他快速穿好衣裳,拔剑走出禅房,“到底是谁?再不出来老子一剑杀了你。”

    虞菀宁躲在假山石之后,颤抖着身子,抖若筛糠。

    透过石头的缝隙,她见到了林晚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与平阳侯夫人私通的居然是三表哥,林家三房的嫡长子。

    林晚舟对几个护院吩咐了几句,那些带刀护院便开始在这间小院里搜寻。

    若非此时天色已暗,假山石周围杂草丛生,只怕她便已经暴露了。

    眼见着那些护院往这边过来了,她已经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手脚发软,连动都不敢动。

    突闻一声猫叫,她几乎吓破了胆。

    只听那几个护院道:“原来是只野猫,咱们去那边看看。”

    虞菀宁心跳如擂鼓,可连挪动一步都无比艰难,她的双腿抖得厉害,更别说却此时去爬树,翻墙逃出去,她躲在假山石之后,已经冷汗淋漓,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甚至开始在心里埋怨林清寒。

    若非她被林清寒丢下,她也不会误入这间小院,撞见有人在此行苟且之事,况且这间小院本就不大,那些护院迟早会找到她。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想办法逃出去才是。她刚要出去,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不想死的话,就别出声。”

    见到来的人是林清寒,她鼻头一酸,眼圈一红,万分委屈道:“表哥,你总算来了,快救救菀宁,我不想死。”

第五章 吓她一吓

    虞菀宁在假山石后蹲了很久,蹲得双腿发麻,又吓得腿脚发软,她激动得反握着林清寒的手,林清寒的手被她那柔软的手轻握在掌心,忽而一怔,身体一僵,“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红着眼,低声恳求道:“表哥,我腿软。”

    她的手很柔软,掌心因紧张害怕而渗出了一层薄汗,却并不让人感到黏腻,只是有些凉凉的,润润的触感,是真正的肤若凝脂,柔弱无骨。

    林清寒从未碰过女子的手,随着虞菀宁用力地紧握,他的掌心居然有了一种酥麻好似过电的感觉。

    他微微皱了皱眉,脸色不觉一红,指尖紧张得微微一颤。

    虞菀宁又道:“表哥能拉我一把吗?我的腿有些麻。”

    若非她此时脸色苍白,嘴唇轻颤,就连说话也带着一丝颤音,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根本就是在故意勾引。

    林清寒拧了拧眉心,他做不到丢下她一个人,却也不想和她在此处浪费时间,最后被人发现,打草惊蛇。

    他只得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扶着她躲进了最近的一间禅房中。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虞菀宁心虚地低下头,难不成她说自己怀疑林清寒和女子在此幽会,便偷偷地跟了进来,还不惜爬树翻墙,只为了抓住他把柄以此拿捏他。

    她捧着手里的茶盏,脸一红,又鼓起勇气抬眼迎上了林清寒如寒星般的眼眸,满面娇嗔道:“此事还要怪表哥。”

    林清寒哑然失笑,分明是她跟着他,这才误入这间小院,现在居然还倒打一耙,反怪在他的身上。

    “说说看。”

    虞菀宁已经为自己寻到了借口,“菀宁自知并未做错什么,昨日冲撞了表哥也并非菀宁所愿,且菀宁也受了伤。”

    她卷起那轻薄的衣袖,露出玉藕般的臂膀,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有几道醒目的红狠和青紫。

    林清寒脸一红,赶紧将目光移开,她暗自勾了勾唇,故作委屈又道:“为何表哥这般讨厌菀宁?今日来万安寺,表哥唯恐对菀宁避之不及,菀宁不知是哪里惹得表哥不高兴了,还请表哥明示。”

    她脸上委屈的神情恰到好处,却并不是埋怨的语气,而是极为诚恳的,适当的放低了姿态,她就不相信林清寒不为所动。

    而后怯生生地抬头,看着林清寒道:“表哥会来救我,我以为表哥是不讨厌菀宁的。”

    眼眸中水光潋滟,眼神坚定,她只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果然,林清寒见她这般失落的模样,到底还是松了口,“我并不讨厌你,只是这里实在危险,你不该来的。”

    虞菀宁忽而眼睛一亮,欣喜道:“表哥是在关心我吗?”

    她见林清寒红了脸,心里有了几分得意,凭他是天之骄子,白璧无瑕,目下无尘的贵公子又如何,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会有弱点,早晚会被她拿捏了。

    “你方才可看见什么?”

    事关林家和侯府的名声,名门望族那些肮脏龌龊的事定是不愿被人知晓的。

    虞菀宁一脸心虚地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曾看清。”

    “是吗?”他不可置否地盯着她的眼眸,指关节轻叩在桌案上,那一声声轻轻地敲击声,让她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慌。

    虞菀宁笑着掩饰心里的慌乱,“我听到了男子和女子的说笑声,不知表哥方才可有听到什么?他们到底是谁呀?又为何会在这里?”

    男女独处一室,白日宣淫,这般丑事让林清寒面色一红,无法说出口,他忽而皱了皱眉头,有些怀疑地盯着虞菀宁,难道她并未撞见林晚舟和楚瑜的丑事,而是为了寻他误入了这间小院,又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他轻咳一声,回避了她的话。

    “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更不要多问。”

    虞菀宁总算松了一口气,名门望族最注重名声,若是得知她知晓了真相,说不定有人会杀她灭口。

    便是林清寒不说,为了保命,她也会守口如瓶的。

    林清寒手里已经握着林晚舟和楚瑜私通的证据,但事关林家和侯府的名声,这件事也只能悄悄处置,待他回去禀明父亲和族中耆老,再做处置。

    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阵刀剑碰撞声,林清寒便对虞菀宁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居然林清寒有把握带她出去,外面的那些带刀护院必定都已经被解决了。

    虞菀宁却吓得一把攥紧他的衣袍,躲在他身后小声道:“表哥,我有些害怕。”

    正在这时,夏昱推门而入,拱手回禀:“公子,那些人已经被悉数解决,按照公子的吩咐只留下一名活口。”

    林清寒颔首,“将人带去林家,派人严加看管。”

    外头横七竖八躺着都是些尸体,那些人都是死于一剑封喉,夏昱和夏杰武艺高强,方才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已将那些持刀护院都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而方才那间禅房的门大开着,已经不见了林晚舟和楚瑜的身影,想必也已经被林清寒的人抓住带回了林家处置。

    也不知道三表哥最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虞菀宁见林清寒带着人有备而来,便想到他定然早就盯上了三表哥,与人约定在万安寺下棋也只是个借口。

    他的目的便是找到证据,来个当场抓获。

    “你可以放开了。”

    那件竹青色的锦袍被虞菀宁攥得皱皱的,林清寒神色有了几分不悦,却仍是耐着性子道:“如今天色已晚,城门也已经关闭,你我需在万安寺留宿一晚,明日才能回去。”

    这里死了人,要让虞菀宁睡在此处她是万万不敢的,再说她一夜未归,阿娘岂不是会扒了她的皮。

    今天她受了惊吓,差点小命不保,又要在这个鬼地方留宿,她心里埋怨林清寒,若非他将她抛下,她也不会阴差阳错地撞见林晚舟与人私通。

    还差点被人发现,被人杀了灭口,也不知道林清寒有没有相信她的话,一想到她今后心里要藏着这个秘密,便觉得心中忐忑难安。

    天色渐暗,外头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声,禅房昏暗的烛光下,她看向门外那几具尸体惨白的脸,泛着诡异的光,她吓得一声尖叫,撞在林清寒的背上,她揉了揉撞得发痛的额角,颤声道:“表哥,我们当真要在此处过夜吗?这里看上去怪吓人的。”

    林清寒忽而一笑,“万安寺离长安城百里之遥,且方圆十里内荒芜人烟,表妹若是不愿宿在禅房,便只能宿在荒郊野外…”

    他见虞菀宁红着眼,似要落下泪来,这才没继续说下去。

    他不喜被人接近,更不喜被人跟着,虞菀宁是为了跟着他,这才误入这间小院,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便已经让他心生不悦。

    “我会让夏昱清理了这些尸体,现在天色已晚,表妹也早些歇着吧!对了,不要再试图跟过来。”

    他眸色一沉,看不出喜怒,那话却带着几分警告。

第六章 表哥,你不要这样

    虞菀宁知道林清寒是故意吓她,气得咬了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句小肚鸡肠。

    她实在害怕,便选了一间林清寒的隔壁的禅房,但她一躺在床上,便会想起躺在地上的那些面目狰狞的尸体,她吓得赶紧披衣起身,跑到隔壁,叩开禅房的门,“表哥也还没睡吗?”

    林清寒正在看书,头也没抬,只是轻嗯了一声,指尖捻起一枚白玉棋子,落在翡翠棋盘之上。

    翡翠棋盘上落满了黑白子,棋盘上的局势已成胶着之势。

    江映芙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借口留下,便笑盈盈地走向林清寒,“表哥,可以让我试试吗?”

    林清寒尤爱抚琴和下棋,他手中拿着的也正是一本棋谱。

    他放下棋谱,盯着她,饶有兴致道:“你会下棋?”

    虞菀宁点了点头,“略懂一二。”

    连输了五盘之后,虞菀宁心中突然来了气,“不下了,表哥回回都赢,我根本就毫无胜算。”

    对于下棋,她本就只懂些皮毛,却并不精通,她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不愿一个人呆在禅房里,可林清寒居然毫不留情,连赢了她五次,吃了她最后一颗黑子,她便炸了毛。

    传言林家长公子是长安城公子们的楷模,模样不仅生得俊美不凡,才华和气度也是无人能及。

    可在虞菀宁看来,传言不实,他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相,不解风情,小肚鸡肠,还毫无风度。

    她连败五次,被杀的片甲不留,气急败坏。

    林清寒暗自勾了勾唇,捧茶到嘴边。

    她这是连输了五次之后,恼羞成怒,连装都懒得再装了。

    “第一局,我让了你三颗棋子,直到第五局已让了你整整十颗。”

    他的言外之意,是她技不如人,难道还要怨他不成!

    林清寒此人还真是寡淡无趣,可惜了那般好相貌,虞菀宁便想到了裴茗,心想若是今日同她下棋的是裴茗,他必定不会这般毫不留情,说不定还会让她赢上几局。

    “是我技不如人,表哥赢了。”

    她想到裴茗,心情便越发沮丧,她找了不少裴茗的诗文和文章来读,又打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得知他幼年丧父,母亲缠绵病榻,已于三年前病故,他从小被祖父教养着长大。

    裴家祖父年迈,性情也是极温和慈爱,也是极好相处的,且裴家祖训,四十岁无后才能纳妾,像裴茗那样的才是她理想的夫君人选。

    而林家,兄弟众多,大房和二房已经不睦多年,后宅也是关系复杂,府中女眷勾心斗角,如今又发生了此等龌龊之事。

    林清寒是新科状元,是日后的林家家主,父亲也是当朝右相,权势滔天,长安城中的贵女们趋之如骛,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嫁给他。

    这块人人都想抢的香饽饽,在虞菀宁看来,那些女子多为皮相所迷惑,怕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他冷酷无情,毫无风度。

    她托腮正在愣神间,窗外有人影晃动,一阵巨响,屋顶被砸破了个洞,忽而掉下了一个人,那人持刀便逼向林清寒。

    与此同时夏昱和夏杰便冲了进来,急忙大声提醒道:“公子小心。”

    只见寒光一闪,那名杀手拔刀砍向林清寒,林清寒连忙避开,对吓得脸色苍白,呆在原地的虞菀宁提醒道:“快走。”

    紧接着几十名杀手出现在禅房中,夏昱和夏杰与那些杀手缠斗,可杀手们个个身手不凡,且刀刀逼命,便是夏昱兄弟武艺再高强,短时间内也被缠斗得难以脱身。

    林清寒护着虞菀宁跑了出去,那些杀手紧紧地追在他们身后,方才那名杀手从屋顶落下,那把刀离虞菀宁只有几寸的距离,她吓得不轻,又被扯着一路狂奔,那些杀手都是冲着林清寒而来,林清寒虽然也学了些武艺傍身,可他一个人也难敌几十个杀手的追杀。

    他也只能拉着虞菀宁逃命。

    虞菀宁跑得面红气喘,上气不接下气,“表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追杀表哥?”

    今日林清寒来万安寺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除了夏昱兄弟之外,还带了十多名会武的护院藏身暗处,可方才那些护院并未现身,想必已经被那些杀手所杀。

    林家的二房为了夺权,一直和大房在暗中较量,而林家是长安城第一名门望族,林旭高居右相之位,这些年林家也树敌众多。

    这些人有可能是林家二房三房派来的人,也有可能是林旭的政敌,亦或是出自皇宫。

    总算林清寒带着虞菀宁跑出了小院,他便对虞菀宁道:“你骑马往那个方向跑,我去引开那些人。”

    那些杀手都是冲着他而来,虞菀宁遭受了无妄之灾,也不能被他给连累了。

    但虞菀宁害怕林清寒会丢下她,奔跑时,她紧紧地抓着他宽大的袖袍。

    “表哥,我不会骑马。”

    她明白那些杀手的目的是林清寒,夏昱兄弟已经被杀手缠住,林清寒也不是那些杀手的对手,还要被她拖累,只怕自身难保。

    她也知晓林清寒这样做也是为了救她,但这里是荒郊野外,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况且她不会骑马,便是跑出去,那些杀手也会很快追上她,杀了她灭口。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表哥。”其实虞菀宁心里很害怕,她还年轻,她不想死,但她别无它法,便只能赌一赌,赌林清寒会带着她逃出去,若她赌赢了,她也算是和林清寒共患难过,她和林清寒的关系便会更近了一步。

    而后坚定地迎上林清寒那双漆黑的星眼,“我相信表哥。”

    林清寒却皱了皱眉头,他并未多言,即刻翻身上马,而后抓着虞菀宁的手腕,将她一把拉上了马背。

    “抓紧了!”

    他策马奔向寺院附近的一片山林,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虞菀宁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被飞吹起的发丝,不时拂过他的脸侧,传来一阵痒意。

    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对于那些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女子一向没什么好感,也知道虞菀宁说的话都是半真半假,根本就不可信,接近他也定是出于别的目的。

    但他却并不讨厌她的靠近,相反,他心里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对于虞菀宁而言,她不会骑马,却不得不由着林清寒带着她策马狂奔,她双腿内侧被磨得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又担心自己被杀手抓住,性命不保,只好强忍着不吭声。

    而她遭的这些罪都是因为林清寒,心里对林清寒的怨气也更重了。

    身后紧追的那些杀手见他们骑马逃走,便下令放箭,几支利箭从他们身侧擦过,让她心中顿生凉意,那种与人亡命天涯的滋味,让虞菀宁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双腿也一阵阵地发软。

    若非为了再见到裴茗,她断然不会去接近林清寒这般危险的人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甩开了身后的杀手,林清寒策马进入了山中密林,夜间林中气温骤降,起了浓浓的一层白雾,根本就无法辨别方向,时不时听到野兽发出沉闷的低吼声。

    马儿跑得累了,便不愿再往前走,就在这时,林清寒却靠在她的身上,头靠在她的脖颈间。

    那炙热的呼吸自颈间传来,让她又惧又怕。

    虞菀宁吓得身体一僵,一动也不敢动了,“表哥,你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他是故意带她到这荒郊野外,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其实林清寒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她虽说是故意接近林清寒,但却并不想将自己也搭进去。

    直到他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哭着恳求道:“表哥,你不要这样。”

第七章 不能死啊!

    虞菀宁话音未落,身后之人便一头倒在地上。

    今晚是个月圆之夜,月光穿过层层白雾,落下一地的银霜。

    虞菀宁赶紧下马查看,才发现林清寒后背中箭,竹青色的丝绸衣袍染上了大片的血迹。

    林中雾大,虞菀宁无法辨别方向,而那些杀手也并未追来,暂时也不会有危险,她冷冷地看了林清寒一眼,因为他的缘故,她差点被林晚舟抓住,如今又被人追杀,彻底迷了路,也不知道这山林中会不会有猛兽出没。

    方才逃跑之时,她身上出了汗,而此时她身处山林中,感受到阵阵寒意,她抱臂打了个寒颤,腹中空空,她感到又冷又饿。

    她甚至还能听到鸟兽的低鸣声,她吓得往林清寒的身边缩了缩,轻唤了声:“表哥。”

    她没有听到回应,林清寒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也惨白无一丝血色。

    虞菀宁不禁在心里抱怨了句:真晦气!这林府的大公子看着光鲜,身份尊贵,没想到竟是个福薄短命的。

    身侧之人血腥味甚重,她皱了皱眉,赶紧拿出帕子捂住了鼻尖,心想他流了这么多血,只怕是活不成了。

    她不会医术,也是爱莫能助,她想要丢下林清寒,独自逃命,又想到不过夏昱兄弟知道林清寒是带着她一起逃走的,明日她若是一人回到林府,势必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思及此,虞菀宁感到有些心烦。

    “水,我要喝水。”

    那声音很虚弱,带着些许沙哑,像是艰难地从喉咙口挤出了几个字,声音打破了山林的沉寂,虞菀宁吓了一跳,伸手去探林清寒的鼻息,他居然没有死。

    林清寒并未睁开眼,只是动了动唇,却见他嘴唇干裂,脸上也呈现不正常的潮红,虞菀宁以手轻覆于他的额上,发现他正在发热。

    他伤的很重,流了很多血,需要尽快医治,且他已经醒了,虞菀宁便不好再抛下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表哥,你且等一等,我这就去找些水来。”

    山林中杂草丛生,虽然有月光却并不好走,她行走于几乎半人高的茅草中,时不时会有荆棘划破她的衣裙。

    夏日的衣裙本就轻薄,那些带着刺的荆棘丛划破了她的手臂,手臂上划出了一道道口子,渗出血珠子,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心里无数次地想要丢下林清寒,她便是找到了水,林清寒受了这么重的伤,说不定也熬不过今晚,到后来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可她又心存侥幸的想,若是林清寒命大,熬到了天亮,待林府的人寻到他们,她好歹也算是和林清寒共患难过,也算是救了他,也应该能借此机会得到林清寒的信任吧。

    林清寒是未来林家家主,得到林清寒的信任,便能得到林家的支持,她的婚事可就有了指望了。

    她又想到了裴茗,想到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她只需熬过了今夜,日后她嫁入裴家,便能过上好日子,她在心里向神佛祈祷,林清寒千万要熬过今夜。

    因夜里看不清路,她摔倒了几次,膝盖上磕破了皮,她也极力忍着痛,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水流声,她顺着水流声寻到了一条小溪,她欢喜地摘下一片大叶子,用宽大的叶子盛了水,再将自己的帕子浸湿,按原路返回。

    其实待虞菀宁走后,林清寒便疼醒了,也清晰地听到了虞菀宁说要为他找水,可他并不信虞菀宁会真的愿意回来。

    那些追杀他的杀手还不知藏身何处,他也受了重伤,也根本无法带她走出去,不管虞菀宁接近他是出于何种目的,现在他于她而言不过是个累赘,她方才的话只怕也是哄他罢了。

    他挣扎地起身,想要靠在树干上,虞菀宁却赶紧跑了过来,“表哥,我来扶你。”

    她赶紧将他扶好,又喂他喝了水,又关切地道:“表哥别乱动,若是伤口裂开了可怎么好。”

    她一面将湿帕子折叠了放在他的额上,一面红着眼,落下泪来,“表哥受了这么重的伤,菀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做了,只能守着表哥,待表哥醒来,教菀宁如何做……好在表哥终于醒了。”

    虞菀宁能来,让林清寒感到很意外,“你本可以离开,那些人没有找到我势必不会罢休,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危险。”

    “我相信表哥,我更不会丢下表哥。”

    林清寒盯着她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想她的话是否可信,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

    而后,看她的眼神便有了些异样,林清寒无奈一笑道:“我也没有把握能带你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

    不管林清寒的话是出于对她的试探还是有其他的目的,而这个时候,虞菀宁已经没了退路,她便勇敢地迎上了他的眼睛:“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表哥。”

    她拿下额上的帕子,以手覆于林清寒的前额,感觉到他额间仍然烧得滚烫,方才林清寒挪动了身体的那会功夫,又出了不少血,那箭伤虽没有伤及要害,若是伤重不医,也会有性命危险。

    虞菀宁有些忧心道:“表哥不要说话,可否让我先查看表哥的伤势?”

    若是他真死了,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林清寒也时常会翻看医书,伤在背后,也实在不便,心下犹豫了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你先转过身去。”

    虞菀宁一怔,而后暗自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怕他死了,自己的希望落了空,她才不稀罕看他,好像她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林清寒忍着疼退去外袍,一身白色的里衣几乎被鲜血染红,而后再缓慢退去里衣。

    “表哥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林清寒忍着疼,额上冒出了层层冷汗,而后拿出匕首,利落地割断箭头,正要转身割断箭尾,却被虞菀宁一把握住了手,“表哥不必忍着,觉得疼就喊出来。”

    虞菀宁将手放于林清寒的掌心,“表哥若是觉得疼,就抓着我的手。”

    分明已经疼得说不出话,那种奇怪的感觉却再次从手心传遍全身,林清寒轻咳一声,神色看上去也有几分不自在。

    虞菀宁却见到那块裸露的后背上布满了伤痕,难看的褐色疤痕纵横交错,在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尤为显眼,那些疤痕深深浅浅,新伤和旧伤交错,他的后背居然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虞菀宁这才明白他方才让她转过去,是为了想要掩盖背上的这些伤疤,那些伤疤看上去像是鞭伤,有些伤口才结痂,红肿未退。

    只是他背上的伤实在太多了,根本遮无可遮。

    林清寒是林家的长公子,谁敢打伤了他?况且他身上的这些伤痕一看便是长年累月留下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像是一块无暇白玉上留下了醒目的瑕疵,提醒着他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完美。

    虞菀宁的手指轻抚在那些伤痕上,“表哥,你背上的伤。”

    林清寒眸色一沉,说出的话便没了几分温度,“记住你说过的话。”

    他这是不愿让人知道他背上的伤,虞菀宁明白他的心思,这或许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不愿让人知晓。

    “那些疤很难看吧?”

    虞菀宁见他握刀的手骤然用力,林清寒虽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让她从心底莫名生出了一股寒意。

    “不会,在我的眼里,表哥永远都是光风霁月的君子,表哥放心,我一定替表哥保守这个秘密,我便是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林清寒发出了一声冷笑,笑她的话说的不对,活人的嘴哪有死人靠得住。

第八章 矜贵公子

    不过林清寒方才的确起了杀心,但他突然觉得虞菀宁还有点意思,至少她足够聪明,便想要留她一命,而他也不会给她说出去的机会。

    他松开了手里的匕首,虞菀宁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她赶紧转移话题,“伤口在右边肋下两寸,流了很多血。”

    林清寒握着那一支箭,一刀削断了箭羽,也吐出了一口鲜血。

    虞菀宁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吐了血之后,林清寒的脸色越发苍白,像是涂了一层铅粉。

    一个人怎么会流那么多血,他伤的那样重,会不会熬不过去了。

    “我来替表哥包扎吧?”那支箭还没能拔出来,她拧着眉,强忍着难闻的血腥味,撕开裙摆的一角,替林清寒简单地包扎了,“表哥伤得太重,还是先睡一会罢,我会这里守着表哥。”

    只要他坚持到了天亮,他们就能得救了。

    林清寒软了软语气,对虞菀宁也卸下了防备,“你也睡一会吧,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天亮了,我便带你出去。”

    虞菀宁感到很累,又冷又饿,她根本就睡不着,她说这些话哄着他,便是想让他回到林府之后能念着她的好,得到他的信任。

    虞菀宁点头一笑:“我相信表哥。”

    她见林清寒侧着身,靠在树干上,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难以入眠,她便觉得好笑。

    也对,像他这种贵公子,哪里能吃得这样的苦,都已经沦落到这荒山野岭,只能坐在地上,靠在粗糙的树干上,他原本那件不染纤尘的衣袍上都是鲜血,血腥味甚重,他哪里睡的着。

    且她去过凝辉院,院中的摆设是极讲究的,桌椅都被擦得锃亮的,便猜想他必定爱洁,不习惯睡在这里。

    不过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流了这么多血,倒是一声也不吭,他的忍耐力也算是超出了常人。

    “表哥若是觉得不舒服,便可枕在我的腿上。”

    “不必了。”

    他们本就离得极近,虞菀宁身上的淡淡的香气,时不时钻进他的鼻尖,让他更加难以入眠。

    虞菀宁却不再理会他心里的别扭,她已经疲惫不堪,知道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便靠在树干上,阖上眼睛休息,大抵是睡梦中感到有些冷,便往林清寒的身侧靠了靠,林清寒虽然厌恶她的靠近,这一次却并没有推开她。

    他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终于睡着了。

    ……

    翌日天亮了,夏昱终于带人前来,寻到了他们,搀扶着林清寒上了马车,而虞菀宁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趁人不注意,偷偷将昨晚被荆棘丛划破的手臂忍着痛抓破,任由那鲜血从指尖滴落下来。

    林清寒的马车很是华丽宽敞,里面设有条几,条几上备了好茶,底下还铺着洁白的绒毯,那血滴落在绒毯上,显得格外显眼。

    “你受了伤?”

    虞菀宁故作不知,露出手臂,手臂上有一道醒目的伤口,血珠子不断从伤口渗出,看上去伤的很严重。

    “定是我昨晚出去找水被荆棘丛划伤的,只是些小伤,不要紧的。”

    马车上准备了伤药,夏昱早已替林清寒将那支断箭拔了出来,重新替林清寒上药包扎过了,回到林府,便有最好的医师替他治伤。

    “过来。”林清寒示意她将手臂伸过来,他将药粉倒在她的手臂上,虞菀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唔,好疼。”

    “别动,上了药才不会留下疤痕。”

    虞菀宁也担心会留疤,便是感到有些疼,也极力忍耐着,林清寒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软了软语气道:“放心吧,这药效果不错,你记得每天涂抹在伤口处,便不会留疤的,用完了我再让人送一些过去。”

    “多谢表哥。”

    林清寒微微颔首,便拿起了一本书翻看,见虞菀宁感到有些无聊,便道:“那里有些书,你若是觉得无聊,便可从中挑一本。”

    虞菀宁随便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她的心思本不在这书里,她便合上书本,觑着林清寒的脸色道:“菀宁有事想要请表哥帮忙。”

    “你说说看。”林清寒的目光好像被那本书吸引,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在江陵时,也曾断断续续地念过一年书,只略识得几个字,后来跟着阿娘来了长安城,听舅舅说,会让我继续在林家的书院念书,菀宁愚钝,原先便落下了许多功课,如今只怕越发跟不上了。以表哥之才,让表哥教菀宁读书习字实在为难了表哥,可我实在不知该向何人请教。”

    她昨晚也算帮了林清寒,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林清寒并未抬眼,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可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那个冷漠的矜贵公子的口吻,“我每天午后有一个时辰的空闲。”

    虞菀宁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便答应了教她功课,一个时辰已经足够了,每天有了这一个时辰的时间独处,也不用每天绞尽脑汁找借口去凝辉院,朝夕相处,她不信还拿不下这位林家大公子。

    她忽而欣喜地握着林清寒的手,“菀宁多谢表哥!”

    虞菀宁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她虽不喜读书,但自从住进了林家之后,她见到了林府的贵女,她们熟读诗书,才艺出众,身上散发着高贵的气质,那种高贵出尘的气质,让她很是羡慕。

    虞菀宁虽然相貌出众,但与她们站在一处,无论从出身还是才学,她都不如她们,她还是会感到自卑。

    况且裴家是书香门第之家,裴茗也高中了探花郎,她若是胸无点墨,裴茗只怕也瞧不上她,她也懂得以色侍人并不能长久的道理。

    她虽不喜读书,却为了嫁一门好亲事,她愿意去学,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她可借此机会接近林清寒,得到他的信任。

    虞菀宁殷情地为林清寒添了茶,又道:“既然表哥同意教我功课,药也不劳烦表哥派人送来了,我便不和表哥客气,药没了,我再向表哥讨要。”

    马车终于到了林家,虞菀宁才松了一口气,有林清寒在的地方总是感觉死气沉沉的,犹如一潭死水,林清寒为人冷淡,始终与人刻意保持距离,她是一刻都不愿与他多呆的。

    她笑得灿烂,福身道:“表哥要好好养伤哦,多谢表哥送菀宁回来,那我便先告辞了,明日再来叨扰表哥。”

    待虞菀宁下了马车,林清寒这才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那抹清丽的背影,抿了抿唇,敛住了嘴角的笑意。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注意,看着那本只被翻了几页的书,林清寒便知她根本不喜读书,借口教她读书,实则是想要找借口与他接触,尽管她手段的确比寻常接近他的女子要高明得多,可在他的眼里,她与那些费尽心机接近他的人却并无不同。

    同样让他觉得无比的恶心。

    他看着洁白绒毯之上那抹鲜红的血迹,尤觉厌恶,便对夏昱吩咐道:“去将这绒毯处理了。连同这杯盏一起扔了。”

第九章 裴郎要定亲

    夏杰搀扶着林清寒走下马车,林清寒便吩咐道:“去查一查宫里最近有何动静?”

    那些杀手的身手比以往他遭遇的每一次刺杀都要好,他如今高中了状元,林家的势力远胜从前,且靖安帝早就暗中防着林家,若是派人暗杀了林家的嫡长子,林家后继无人,林家便会自乱阵脚。

    大峥国经历了五王之乱后已经元气大伤,靖安帝懦弱无能,太后还政之后,蕃王作乱,邻国侵扰,大峥国已经日渐呈颓废趋势,林家身为外戚,权倾朝野,早已不甘心屈居人下,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对于林旭的野心,林清寒也是知道的,当朝太后与林旭是同胞兄妹,自先帝驾崩后,太后也无法阻止林家夺位的势头,林家在朝堂之上党羽众多,年轻的天子几乎成了林家的牵线木偶。

    靖安帝能瞒过林旭,派出杀手暗杀,想必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软弱无能。

    若是那些杀手出自皇宫,而林清寒却没有得到一点风声,林家在宫里有不少的耳目,靖安帝在宫里孤立无援,若要派出这么多人暗杀,也并不容易,看来定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直到夏昱查清了昨夜刺杀之人来自晋王的西北军。

    林清寒回了林家,便去向父亲请安,当晚林旭便入宫,第二日,靖安帝最宠爱的两个妃子,一个服毒自杀,一个落水身亡。

    而那位尚婕妤腹中已怀了龙种,落水身亡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靖安帝哀痛难忍,罢朝了三日,宫里传出了消息,皇帝茶饭不思,在承恩宫呆坐了整整三日,出来时,腿已经连站都站不稳。

    太后和群臣劝说皇帝选秀,递上去的折子堆在案头三天,最后却被靖安帝撕碎了。

    靖安帝是安分了,受此打击,知道了林家的手段之后,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这几日林清寒也闭门谢客,在家中养伤,好在府里医师医术高明,用了不少珍稀药材,林清寒的伤也渐渐恢复了。

    但自从那日虞菀宁和林清寒一道从万安寺回林家后,回去之后便被秦殷罚跪了一个时辰,这几日又被关在倚兰院闭门思过。

    府里传出了不少流言,说是借住在林家的虞娘子是个不安分的,明目张胆地勾引林清寒,妄想嫁入林家,三房的薛氏将秦殷喊去说了几句话,说要为虞菀宁说一门亲事。

    秦殷听出了薛氏话里的弦外之音,是那些流言传到了薛氏的耳中,而薛氏借机敲打秦殷。

    凭林清寒的身份,便是配公主郡主也是不差的。

    薛氏的意思是她们母女得罪了林家大房的人,到时候便是林瑞再袒护她们母女,只怕也护不住虞菀宁。

    秦殷一心想要女儿嫁入高门,虽然薛氏挑的这几户人家也不差,但家底也还是差了些,在长安城也是无权无势。

    她心里憋着火,回到倚兰院便冲着虞菀宁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看你如今是翅膀硬了,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现在倒好,三太太为你寻了几户人家,要将你嫁出去呢!”

    虞菀宁焦急万分道:“阿娘,我不嫁。再说阿娘不是想要我嫁入高门吗?薛氏挑选的那几个阿娘看的上吗?”

    秦殷不耐烦地打断了虞菀宁的话,“看不上又如何,你胆子这样大,我是不能留你在身边了,你是不是还不明白,你爹不要你了,江陵我们也回不去了,如今只有林家肯收留我们,若是你得罪了林家大房的人,我们母女便只能流落街头了。”

    她双手抓着虞菀宁的肩膀,指甲因用力,掐得虞菀宁疼得皱紧了眉头,“阿娘放心,我们不会被赶出去的,阿娘冷静些,阿娘弄疼我了。”

    虞菀宁疼得流下了眼泪,秦殷才松了手,跌坐在椅子上,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秦殷想起了嫁给虞兆之后被人苛待,动辄打骂的那些日子,而后突然起身,歇斯底里,“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的话,你若安分些,也不至于要被人草草地嫁出去,日后便会和我一样,会被人瞧不起。”

    秦殷捂着脸,脸上满是绝望和痛苦,“为什么你就是不听话……”

    虞菀宁便跪在上前,一步步挪着上前,靠在秦殷的怀里,耐心哄道:“阿娘,你要相信菀宁,菀宁一定会让阿娘过上好日子的。”

    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接近林清寒,她又怎能轻易放弃,更何况她已经有了自己想嫁的人,又怎会甘心自己命运被人摆布,嫁给那些碌碌无为之辈,上天给了她这张绝美的脸,便是有了争夺的资本,她便要凭借自己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要在长安城站稳脚跟,凭自己的手段让自己和阿娘过上好日子。

    虞菀宁替秦殷擦拭眼泪,“我去求舅舅,舅舅对菀宁好,他不会看着菀宁受委屈的。”

    秦殷渐渐平复了心情,也冷静了下来,“不必了,你舅舅已经说过了,他答应了让你自己挑个如意郎君,你先去林家的书院读书,你的婚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女儿知道阿娘定会有办法的。”

    虞婉宁也能看出来,林瑞对秦殷可不一般,时常来倚兰院探望,对她们母女也颇为关照,虞菀宁知道秦殷一心想要她嫁入高门,也必定不会让她随便找个人便嫁了,但今日林家提出想要她嫁人,她不得不抓紧了。

    晚饭过后,倚兰院便来了不速之客,林瑞担心虞菀宁在府里感到无聊,便让与她年纪相仿的林芙蕖邀她去游湖赏荷。

    林芙蕖原本想要直接拒绝了,一个从江陵来的商户之女,她原也瞧不上,母亲还是给人作妾,最后被赶出家门,可她听说虞菀宁生得貌美,府里还传出了关于虞婉宁和林清寒的传言,她倒要看看,虞菀宁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直到她见到了虞菀宁,也难掩眼中惊艳的神色,见虞菀宁生得貌美,更加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你便是虞菀宁?”

    虞菀宁见林芙蕖紧拧着眉,眼神带着敌意,也带着几分轻视,便笑道:“想必这位便是阿芙姐姐吧?”

    林芙蕖见她生得雪肤乌发,一双杏眼暗秋波,也难怪林清寒会对她不一般,“明天我和月家小姐约好一起游湖,父亲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游湖的小姐皆是出身公侯之家的贵女,个个都是出身高贵,精通才艺的世家小姐,虞菀宁与那些人站在一处,便会觉得自惭行秽,知道什么才是云泥之别。

    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在想什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领。

    “还有我奉劝你一句,今后离堂兄远些,他不是你这样的人配接近的。日后能嫁给堂兄的不是公主那也只能是郡主,你若再执迷不悟,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林芙蕖说的话她如何不明白,林家门第高,林清寒身为嫡长子,更是高不可攀,好在她并不想嫁入林家,也知道自己根本高攀不上。

    “菀宁多谢阿芙姐姐的提醒。姐姐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明天菀宁必定准时前往。”

    林芙蕖见虞菀宁一副低眉顺眼,顺从讨好的模样,更是打心底瞧不上她,她就不明白,虞菀宁除了长得好看些,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堂兄。

    “好了,父亲的话我已经带到,我就先走了。”

    她正打算离开,薛氏身边的刘妈妈来了倚兰院寻林芙蕖,一进门便大着嗓门道:“三小姐可让老奴好找呢,裴郎君来了凝辉院和大公子下棋,太太让我唤三小姐前去。”

    林芙蕖听闻瞬间变了脸色,“他怎么又来了,他怎么三天两头往咱们家跑,再说他来找堂哥,你寻我做什么。我没空,我不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倒是叫虞菀宁听出了端倪,“请问刘妈妈说的是裴家哪位公子?”

    “自然是裴家长公子,高中探花郎的那位。”

    虞菀宁脸色一白,怔在原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是裴茗,他来了凝辉堂找林清寒下棋,薛氏便差人来唤林芙蕖前去,这其中的含义只怕是裴家要和林家结亲。

    裴家嫡长子能娶到林家的女儿,尽管林芙蕖是个庶女,也算是裴家高攀了。

    虞菀宁看着林芙蕖那不屑一顾的眼神,嫉的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第十章 目的是裴郎

    待林芙蕖走后,虞菀宁仍在出神,裴茗是她好不容易才挑中的,家世和人品都不错的,却还是被林芙蕖抢了先。

    裴茗分明是她先看上,凭什么让给别人。

    且裴茗对她的印象应该还不错,林家和裴家也并未正式定亲,若是裴茗先爱上了她,或许就不会娶林芙蕖了。

    如今裴茗就在凝辉院中,她不能错过这次与他见面的机会。

    林清寒答应教她功课,想起林清寒,她心里更觉烦躁,她好歹算是为了他受了伤,手臂上还隐约可见那条细小的伤口,说不定还会留下疤痕,每一次上药都疼痛难忍,备受折磨,他却冷漠得让人心寒,竟然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就好像自从那日分开后,林清寒便将她全然忘了。

    思及此,她更觉得心烦,她让画扇绣了一方靠枕,抱着靠枕去了凝辉院找林清寒。

    林清寒此刻正在与裴茗对弈,下令不许人打扰。

    林清寒说道:“听父亲说三叔打算将阿芙许配于你,三叔已经和裴大人说定了待阿芙的及笄礼之后,便准备让你和阿芙定亲。”

    “此事祖父和我提过。”裴茗有些无奈一笑,婚事都是两家的长辈定下的,而且他也知道林芙蕖根本就看不上他。

    林芙蕖不是个能藏住心思的人,不喜欢便会表现在脸上,平日里对他也没个好脸色。

    在她的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林清寒。其实不仅是她,林家,裴家,乃至整个长安城都觉得他不根本就不及林清寒。

    只有一个人,他想起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只有在她的眼中,才能看到那种发自内心的赞美和欣赏,裴茗突然便想到了虞菀宁,尽管他和虞菀宁只有过一面之缘。

    “对了,雨泽兄府上是不是来了一位从江陵来的虞娘子。”

    林清寒捻着手中的棋子,看了裴茗一眼,轻嗯了一声,“怎么,你也认识她?”

    裴茗面色一红,这才觉得无端提起虞菀宁好像有些不妥,而后轻咳一声道,“我与虞娘子有过一面之缘,突然想起她说住了林家,便问问罢了。”

    林清寒并没有答话,摩挲着指尖的黑子,好像在专心思考手中的棋子该落在何处。

    “你如何看待和阿芙的亲事?”

    翡翠棋盘上,黑子围住了白子,林清已经开始了猛烈的进攻。

    “你输了。”

    待裴茗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堵住了所有的出路。

    分明林清寒看上去是极儒雅,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一个人,可在棋局上的进攻却毫不留情,只要裴茗一旦位于下风,林清寒便会趁机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裴茗觉得这么多年仍是看不透林清寒的心思,林清寒对任何事都是一副态度冷淡,事不关已的模样,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让他感兴趣的人或事。

    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欲望。

    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无欲无求之人吗?

    “是我技不如人,雨泽兄又胜了。”

    裴茗抿了一口茶,“你我的婚事皆无法由自己做主,我的亲事也是祖父定下的,阿芙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会念着和林家的情谊,不会辜负阿芙的。”

    林清寒起身,背对着裴名,双手负于身后,“你怎么对她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连日的炎热天气,让人觉得闷热无比,像是很快便会有一场暴雨将至。

    “那雨泽兄指的是?”

    林清寒为何会问他如何看待这门亲事,他明知道他的婚事都是祖父替他做主,便是林清寒自己的亲事,也是由林旭说了算。

    果然一会儿功夫,闷热的天空响起了一声闷雷,很快便滴下了雨点。

    林清寒已经查出了那日万安寺中的杀手是靖安帝派来的,而就在这几日晋王也称王妃病重离开了长安,返回晋州封地,想必很快便会有所行动了。

    长安城也快要变天了。

    可靖安帝却不明白,他不过是引狼入室,想用饿狼来对付猛虎罢了。

    若说林家是头猛虎,那晋王便是那匹饿狼。

    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夺取大峥的江山。

    而这个时候裴家主动与林家结亲,裴家主动对林家示好,也是表明了裴家已经倒向了林家的态度。

    皇帝近日罢朝,将国政交由太后和林相处理,裴茗高中探花郎,内定了兵部侍郎一职,兵部尚书已经年迈,兵部尚书的位置最终是裴茗的,而裴茗也提前预定了林家的女婿的位置。

    裴林两家结亲已成了利益共同体,通过结为姻亲关系形成牢不可破的关系。

    “暴雨将至,很快就要变天了。”

    看来裴翰林还没跟裴茗说出两家结亲的真正的目的,他有时候倒是很羡慕裴茗,不必卷入这些勾心斗角,不必卷入权利的漩涡之中,能真正做到胸怀坦荡,专心求学。

    裴茗整理了衣袍起身,“是啊,快要变天了,我也该告辞了!”

    他看到了林清寒案头的那本《永安诗集》,便开口讨要,“这本诗集雨泽兄可否借我翻看,过几天我便送来。”

    “好。”

    裴茗似又想起了什么,便道:“明天的游湖雨泽兄会去吗?听说月家三娘也会去。”

    月家也是长安城的名门望族,月凝霜爱慕林清寒已久,听说两家已经开始商量他们的亲事了。

    月凝霜是长安城第一才女,才女配才子,家世和门第相当,实在是门令人羡慕的好亲事。

    “我知道了。”林清寒觉得屋里闷的慌,推开窗子,便见到了站在白海棠树下躲雨的那抹明黄的身影。

    虞菀宁站在树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她热出了一身汗,发丝贴在脸颊两侧,她不停地摇动着手里的绣海棠花团扇,手腕已经摇得发酸。

    而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开始滴下雨来,又因夏昱守在屋外,不许人靠近打扰林清寒和裴茗,她便只能站在树下躲雨,不耐烦地等着。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她的裙摆已经被淋湿,裙摆处沾染了泥水,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见林清寒推开了窗子,她便冒雨跑了过来,“菀宁来给表哥送个靠枕。”

    雨水沿着发梢滴落,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看上去有些狼狈,倒是她这模样,像是春雨枝头邀人采摘的一朵娇弱花朵。

    方才他和裴茗下棋已有一炷香的时间,难道她便一直在外等着吗?

    “外面下着雨,怎么不回去?”

    虞菀宁本就是借口送靠枕来见裴茗的,方才她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并不见裴茗出来,便知裴茗必定还在凝辉堂。

    还没有见到裴茗,她又如何会甘心回去。

    她一面应付林清寒,眼睛却不时地往屋里探,直到她终于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裴茗也走了过来,冲她点头一笑,“虞娘子身上的衣裳都被雨水淋湿了,外头的雨越下越大,雨泽兄还是快请虞娘子进屋躲雨吧!”

    虞菀宁脸色一红,心头一暖,福身道:“菀宁见过裴郎君。不知裴郎君在此,菀宁叨扰了。”

    一身明黄的衣裙甚是惹眼,显得娇弱惹人怜爱,如同雨打梨花,一缕湿发贴在脸侧,一双眼眸氤氲着水汽,眉眼间暗含风情,美得令人动心。

    见虞菀宁暗中打量着自己,那双眼眸频频落在他的身上,裴茗不由得脸色一红,心也怦怦直跳。

    但他知道虞菀宁是来找林清寒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落寞。

    “我便不在次打扰雨泽兄了,告辞!”他对着林清寒作揖,而后便离开了。

第十一章 伞下同行

    虞菀宁将手中靠枕放下,见裴茗要走,她便只想追上裴茗,借机和他说上几句话。

    她用帕子捂嘴故作咳嗽了几声,便对林清寒道:“菀宁日夜担心表哥的伤势,这几日因禁足在倚兰院,不能来看表哥,这靠枕是菀宁亲手所绣,想着表哥伤在肋下,若是能在坐卧时靠在这枕头上,也可少受些罪过。”

    林清寒刚要开口拒绝,虞菀宁便又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他的话,“菀宁知道表哥什么都不缺,菀宁出身低微,太名贵的也买不起,表哥会不会嫌弃菀宁绣的靠枕粗陋不堪吧?”

    林清寒扫了那小小的靠枕一眼,上面绣着海棠花的图案,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白猫。

    只是那绣工实在一般,靠枕也没什么出彩之处。

    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林清寒也并未再说出拒绝的话,“我并无此意,那便多谢了。”

    虞菀宁又捂嘴咳嗽了几声,额前有一缕发丝垂下,一副病弱美人的形象,林清寒看了她一眼,将盏中热茶移到她的面前,总算说了一句关心的话,“可是淋了雨受了风寒?”

    虞菀宁脸一红,便笑了笑,“许是有些着凉,表哥伤势未愈,我不便在此,再将病气过给了表哥,我便成了罪人了,表哥,我先告退了,过两日再来叨扰表哥。”

    “等一等。”

    林清寒命人拿来了一个小匣子,交给虞菀宁,“那日的药已经用完了吧?这瓶药你先带回去,伤口的药不能停,不然便会留下疤痕。”

    “是表哥特地为我备下的吗?没想到表哥还记得我受伤的事。”

    虞菀宁眼睛一亮,眼中盈满了笑意。反倒是那满是期待欢喜的眼神让林清寒觉得有了几分不自在。

    “也不是,只是顺便罢了。”他的伤势已经并无大碍,想着虞菀宁那瓶药差不多该用完了,便顺便让府中的医师备下了。

    她眼中的光亮瞬间便暗淡了下来,好像她的喜乐会随着林清寒的话,心情会变得患得患失的。

    “表哥,你也会和他们一样看不起菀宁吗?菀宁只是想对表哥好而已。”

    她说完便红了眼圈,落下泪来,又用帕子抹了眼泪,像是强忍着心里的委屈道:“表哥,方才是菀宁失态了,菀宁便不打扰表哥了。”

    而后便一步三回头,露出万般不舍的神情,这才退了出去。

    林清寒并非是看不起虞菀宁,而是看不上任何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女子。

    他也明白这或许只是她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了几分动容,虞菀宁为了给他送这个靠枕,一直在雨中等候,方才那副委屈到落泪的模样,好像也是受到了府里流言的困扰。

    他不该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生出这般情感,尤其被这样的女子牵动了内心的情绪,虞菀宁走后,他便起身去了内室,抄了一个时辰的佛经,直到自己内心恢复平静,心如止水,他才焚香从内室走了出来。

    夏昱正在收拾桌案,见林清寒出了内室,便问道:“公子,属下这就处理了这靠枕。”

    “不必了,先放在那里吧。”

    ……

    虞菀宁从凝辉堂出来,便去追裴茗,因走的太急,被人迎面撞来,她被撞得肩头一疼,险些摔倒在地,她这才看清那人的脸,此人正是三表哥林晚舟。

    林晚舟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找死啊!”

    因万安寺之事,她心慌地看向林晚舟,连连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三表哥的。”

    林晚舟的眼神阴鸷,见虞菀宁的脸色有些苍白,连人也止不住地颤抖,便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虞菀宁被那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盯着实在感到不适,以为她偷听的事被林晚舟察觉,紧张得连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直到她头顶出现了一把伞,裴茗出现在她身侧,“外头的雨太大,虞娘子怎么忘了打伞?”

    虞菀宁回头,见到裴茗那温和的笑脸,这才安心了不少。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裴茗,裴茗冲她温柔一笑道:“正好我要出府,便送虞娘子回倚兰院罢。”

    林晚舟冷冷地看了虞婉宁一眼,冲裴茗点头一笑,而后便匆匆离开了。

    虞菀宁望着林晚舟一瘸一拐离去的身影,这才发现他瘸了一条腿。

    她早就听说林家规矩森严,想必那晚被林清寒撞见林晚舟和平阳侯夫人的丑事后,林家处罚了林晚舟,可她身在林家居然都没听到半点有关此事的消息。

    裴茗看着虞婉宁的侧脸,雨水从她脸侧滑下,滴落在那修长如玉的脖颈之上,他赶紧摸出一方帕子,想替她拭去脸上的雨水,却觉得此举有些唐突,恐冒犯了她,便将帕子递给虞婉宁,“娘子快将脸上的雨水擦擦。”

    虞婉宁弯了弯眼眸,接过帕子,“多谢裴郎君。”

    她脸上今日没有太多的装扮,只是涂了一层浅浅的口脂,她细细地拭去脸上的水珠,更显得肌肤细腻如玉石。

    他们离得如此近,裴茗几乎可以见到她那细腻的肌肤上细小的绒毛,而他发现虞婉宁也暗暗地偷看他,他觉得喉咙有些发涩,脸有些发烫。

    林府关于虞菀宁和林清寒的流言他也知晓,可像虞菀宁这般温婉娇弱的小娘子,自然也是喜欢林清寒的。

    可林家会答应吗?况且明日游湖,月家的小姐也会去,林家和月家即将定下了两家子女的亲事,他实在不忍看到虞菀宁受到伤害,或许他该暗示虞菀宁。

    裴茗撑着伞和虞菀宁并肩同行,思忖了半晌便开口道:“林晚舟的事,虞娘子可曾听说?”

    虞菀宁想起那日林清寒说过的话,故作不知情地摇了摇头,“我方才走的太急,这才与三表哥撞上了,他看上去好像有心思,还有他的腿到底是怎么了?”

    虞菀宁握着那方帕子,与裴茗并肩同行,就像是在雨中漫步,裴茗的语速不缓不慢,像是细细流淌的溪水,她的身高只到裴茗肩膀的位置,今日他一身月白长衫,玉带束腰,显得宽肩窄腰,身形修长。

    他将手中的伞朝虞菀宁倾斜,他右侧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淋湿,或许是他足够体贴的缘故,走在他的身侧,让虞菀宁觉得很安心。

    她不禁将裴茗和林清寒在心里暗暗比较,冷冰冰的林清寒有什么好,总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高傲,而裴茗则不同,他才是细心体贴的端方君子。

    “林晚舟的心上人是楚家的二小姐,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两情相悦,可楚家却将楚瑜嫁给了平阳侯,林晚舟也娶了与林家门第相当的高家的女儿,可他们各自婚后并没有断了来往,直到不久前,他们便做了件错事……”

    裴茗略微停顿,面色一红,迎上虞菀宁的目光,虞菀宁便追问道:“那他们的事败露了,会不会因此受到惩罚?”

    裴茗叹了口气,见虞菀宁那急切又满是同情的眼神,希望虞菀宁能听懂他的暗示。

    像他们这种门第好,出身高的有什么好,婚事根本就不由得自己做主,尤其是林清寒,日后要接管林家,林家不会让他娶一个毫无根基,出身低微的女子。

    “听说楚家小姐这里出了问题,大病了一场后,不小心便溺水身亡了。”

    裴茗隐晦地指向自己的头部,但这只是平阳侯对外宣布楚瑜得了疯病,不小心掉进了池塘,可事实到底如何也只有平阳侯知道。

    楚瑜与人做出了此等丑事,平阳侯又如何会轻易饶了她,而楚瑜做出了让楚家丢脸的丑事,楚家也不会再管她的死活。

第十二章 投怀送抱

    而林晚舟有林家的庇护,虽受了重罚,被打断了一条腿,可相比楚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的处罚却要轻得多。

    “而林晚舟受了罚,他被林侍郎打折了一条腿。”

    虞菀宁感到心惊胆战,舅舅的性情温和,又怎会忍心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动手,林晚舟是嫡子,可他却被打断了一条腿,林家三房的继承人便只能落到他其他的兄弟头上。

    林家家规森严,想必舅舅也是被逼无奈这才亲自动手打了林晚舟,好歹也算是保住了林晚舟一条命。

    可楚瑜,好好的世家小姐,平阳侯的夫人,年纪轻轻居然连命都葬送了。

    虞菀宁想起了裴茗打算和林芙蕖结亲,心中不免有些伤感道:“若是裴郎君又会如何做?会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吗?”

    裴茗原是告知林晚舟和楚瑜的事,暗示她和林清寒并没有结果,免得她受到了伤害,世人对女子远比对待男子要苛刻得多。

    可虞菀宁居然把裴茗给问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好像早就已经接受像他们这样的人,婚事由不得自己作主的事实。

    虞菀宁抿了抿唇,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帕子,“我以为裴郎君会和旁人不同。”

    她眼中闪过一丝暗淡和失望,而后看着裴茗,弯了弯嘴角,“我若是有了心上人,便是死,也要和心上人在一处。”

    裴茗深受震撼。

    雨下得有些大,雨滴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裴茗发现虞菀宁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她看上去柔弱娇媚,内心却比男子还要坚定勇敢,她勇敢追求所爱,毫不退缩,眼前的女子是那样的迷人,令人钦佩。

    而他却连个女子都不如。

    他看着那双坚定的眼眸,心跳如擂鼓。

    “裴郎君的帕子脏了,我将这帕子洗了再还给裴郎君可好?”

    裴茗原是觉得帕子脏了也无所谓,可一想今后还能见到虞菀宁,便没有拒绝,在心里生出了期待。

    “那便有劳虞娘子了。”

    提到那方帕子,他便下意识去胸口摸那道护身符,这才发现那枚他随身带着的护身符不见了,到定是方才他拿帕子时,那枚护身符便滑落遗失了。

    他将伞交到虞菀宁的手中,“虞娘子,抱歉,我方才遗失了一物,不能送你回去了。”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雨下得这样大,那还是我陪裴郎君一起找吧。”

    裴茗点头答应:“是枚护身符,那枚护身符跟了我多年,是个对我很重要的朋友相赠的。”

    虞菀宁和裴茗按原路返回去寻那道护身符,好在那枚红色的护身符并未遗落在泥水里,而是掉落在一旁的草地上,虞菀宁拾起那枚被雨水打湿的护身符,心却好似被雷电击中了。

    这枚护身符和她多年前上山求的那道护身符实在太像了,只是她手中的这枚护身符已经退了色,像是被裴茗贴身带着很久了。

    裴茗看着虞菀宁手里的护身符,笑道:“多亏了虞娘子帮我寻到了。”

    却见虞菀宁红了眼,落下泪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卷起他的衣袖,见到了那道伤疤,急切地问道:“裴郎君可曾去过江陵?”

    裴茗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年少时曾去过。”

    “那裴郎是不是在河边救过一对母女?”

    虞菀宁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终于找到他了。

    这枚护身符是她为救命恩人求的,她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他了,没想到裴茗就是当初救了她的人,更没想到他相貌虽然变了,到那种渗入骨子里的温柔和体贴却一点都没变。

    她扑进裴茗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喜极而泣,“裴郎,我终于找到你了。”

    当初她们母女被虞兆的宠妾逼得没了活路了,母亲便带着年幼的她一起投河自尽,她还记得母亲牵着她的手,眼底的满是痛苦和绝望,“菀宁,来世再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不要怪娘,要怪就怪你那负心汉的爹。”

    她哭着摇头,“阿娘,我不想死,阿娘,我们回去好不好?菀宁以后一定会让阿娘过上好日子的,一定会保护阿娘的。”

    秦殷想要掐死虞菀宁,再自己投河,但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便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投河。

    冰冷的湖水没过了她的双肩,溺水的恐惧紧紧地包裹住她。

    她不想死,想要活着。

    她哭着恳求母亲,甚至想要甩开母亲的手往回跑,却被秦殷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水里按。

    她永远都记得濒临死亡时的那种痛苦和绝望感觉,冷水直往她口鼻里灌,那种绝望的窒息感和对死亡的恐惧离她很近,她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她双手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只有深深的绝望和恐惧伴随着她。

    她以为那一刻她就要死了。

    好在紧要关头,裴茗跳下去救了她,将她和母亲都救了上来,裴茗那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随舅父来江陵游历,几天后便返回长安,而这枚护身符便是虞菀宁为他求来的。

    方才虞菀宁便觉得这枚护身符眼熟,便去查看他手上的伤疤,这才知道原来裴茗便是她一直要找的人。

    而他居然还一直带着这枚护身符,若是裴茗知道当初他所救正是她,那时的虞菀宁才六七岁,如今她已经生得面若芙蕖,艳若桃李,他是不是也会待自己不一样了呢?

    裴茗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替她拭去眼泪,“虞娘子……”当他知道自己曾经救下的是虞菀宁,心动之余对她也更为怜惜。

    虞菀宁能看得出裴茗对她生了好感,但光有好感还远远不够,也并不足以让他拒绝了林家的这门好亲事,去娶了她。

    而正如虞菀宁想的那样,裴茗对于虞菀宁的投怀送报,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女子的身娇体软,和令人沉醉的香味,便是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都忘不掉这令人心动的感觉。

    而虞菀宁在确定了自己的心之后,越发坚定不移地想要嫁给裴茗,又因裴茗打算娶林芙蕖而感到苦恼。

    林家的支持便显得尤为重要。

    她又想到了林清寒,而到了晚间,林清寒便派人送来了驱寒的汤药,那位冰冷的贵公子终于也主动了一回,她这些天的努力也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第十三章 她没戏,你更没戏

    今日前来游湖的个个都是世家小姐,那些小姐由十几个丫鬟小厮簇拥着前来,且她们个个都精通才艺,对着湖面盏盏盛开的荷花,便能吟诗作对,抚琴弹奏,附庸风雅。

    虞菀宁小心地跟在林芙蕖的身后,见到那些世家小姐身上上好的丝绸衣裙和金玉头面,好生的羡慕和向往。

    今日游湖不是普通的小船,而是一只画舫,待虞菀宁登上画舫的那一刻,便见到一位身穿锦缎的家丁将今日比赛作诗的彩头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那是一支金累丝流苏凤钗,只听那家丁高声道:“今日的彩头是贵妃娘娘所赐,若是众位小姐的诗文拔得头筹,便能得此彩头。”

    那只金钗华丽非常,当今贵妃娘娘圣眷正浓,而这支凤钗是贵妃最喜欢的首饰。

    林芙蕖回头嘱咐道:“你待会要少说话,也莫要想借此机会出风头,更不要丢了林家的脸面,想必你也并不会什么才艺吧?在座的都是名门贵女,官宦人家的小姐,免得到时候惹了笑话。”

    林芙蕖那鄙夷的眼神令虞菀宁心里很不好受,但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愤怒,点了点头,“姐姐的话,菀宁记住了。”

    今日游湖林清寒和裴茗都在,他们便是往那一站,便引得不少女子的侧目。

    有些女子便借诗文含蓄地表达爱慕之意,而虞菀宁落座之后,便对裴茗投以微笑,裴茗脸色一红,但昨晚佳人在怀的怦然心动,让他觉得呼吸急促,心也跟着一阵狂跳。

    虞菀宁和林芙蕖坐在一处,便显得高下立见,一个是眼高于顶,心里只有堂兄的高门贵女,一个是温柔体贴的貌美佳人,裴茗的心里暗暗地做出了选择,待他正式授了官,便向虞菀宁表明心意。

    林清寒则是坐着品茶,丝毫不管那些贵女暧昧的目光,对谁都是那般淡漠不好接近的态度。

    林芙蕖并不擅长吟诗作对,眼见着那些名贵的首饰的彩头被月凝霜赢了去,一双杏眼几乎要将她身上瞪出几个窟窿来。

    她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对虞菀宁道:“那月凝霜的眼睛只差没长在堂兄的身上了。别以为我听看不出来,她作的那些个酸诗都是为了吸引堂兄的注意,她今日出尽了风头,不过就是显摆自己有几分才华,可堂兄才是新科状元郎,堂兄的才华可不是她作几首诗,担着才女的虚明能比的,她那副虚伪做作的做派,没的让人觉得恶心,你说是也不是?”

    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多是非,虞菀宁看向那身穿青色刺绣衣裙,月白披帛的月凝霜,月凝霜的容貌虽不算十分出众,但胜在气质极好,才情出众,确实比林芙蕖更受人瞩目。

    更何况林芙蕖只是庶出,如何能同月家的嫡女作比较。

    虞菀宁听不懂这些诗文,但因为第一次进入长安城贵女的圈子,对那些衣着光鲜,风光无限的贵女也是既羡慕又嫉妒。

    “月小姐的确很好看,她的气质和才华也的确很出众。”

    在虞菀宁的眼中,月凝霜和林清寒是一路人,他们才华气质绝尘,出身高贵,都是站在云端之上的那一类人。

    就像在座的那些世家小姐的目光全都被林清寒所吸引一样,那些贵公子的目光也都围着月凝霜打转。

    月凝霜每写一首诗,那些贵公子便围观吹捧一番,虞菀宁打心底地羡慕月凝霜,她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高处,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但可惜林清寒的眼中毫无波澜,对月凝霜的暗中示好的诗文根本就不为所动。

    林芙蕖瞪了虞菀宁一眼,“你也不想想自己住在谁的家里。软骨头。”明目张胆地替一个外人说话,还真是没骨气。

    虞菀宁也并不生气,而是在暗中观察了林清寒和月凝霜,笑道:“依我看,表哥好像并没有动心。”

    林芙蕖方才还一副横眉冷对,白眼翻上了天的模样,听了虞菀宁的话,又觉欣喜万分,“当真?”

    林清寒眼中毫无波澜,对于月凝霜的主动接近和示好,总是表现出一副客气有余,耐心不足的模样,她便能看得出这两人根本就没戏。

    虞菀宁阅人无数,深知男子同女子相好会是怎样的暧昧的眼神,她才敢如此肯定。

    “我不会看错的。”

    只不过月凝霜没戏,林芙蕖就更没戏了。

    但裴家和林家即将要定亲,裴茗是她看重的人,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就因为她是林家的女儿,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这门好亲事,她也不甘心。

    “阿芙姐姐,但是我听说三太太要将你许配给裴郎君,听说会林家会安排在你的及笄礼上便定下你和裴郎君的婚约。”

    林芙蕖近几日心情不好,便是得知了此事,她去求过父亲,可她父亲却说了一堆裴茗的好话,还说林清寒要和月家定亲,让她死了这条心,再说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又如何能嫁给长房嫡出的公子。

    她和林清寒之间也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三太太薛氏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更不会管她的死活。

    她瞪了裴茗一眼,便越发看他不顺眼,每回裴茗登门,三太太便会她作陪,她便是这副横眉冷对的模样,只差没将“讨厌”二字写在脸上了。

    除非裴茗是傻子,不然也不会看不出林芙蕖讨厌他的事实,但他还总是巴巴地往林府凑,裴茗和林清寒坐在一处喝茶,她再将裴茗和林清寒一比较,便越发显出二人的差距来。

    无论从家世,相貌和才华,裴茗皆比不上林清寒。

    林芙蕖恼羞成怒,“他是什么东西,小小的裴家又怎能配得上咱们林家。若不是有林家撑腰,他如何能得到兵部侍郎的位置。”

    裴茗正好抬眼,看到林芙蕖厌恶的眼神,和那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模样,他皱起了眉头,指骨捏的咔嚓作响。

    林芙蕖的怒目而视,更加衬托出虞菀宁的温婉动人,安静美好,裴茗一想到自己后半生要和林芙蕖这样的蛮横女子在一起,日后结为怨偶,他便心中有了怨气,他的伴侣应该是像虞菀宁那样的,温柔善解人意的。

    他一定要想办法确定虞菀宁的心意后,便迎娶她为妻。

    而他再次偷看虞菀宁时,眼中便盈满了笑意。

    虞菀宁不敢明目张胆地和裴茗眉目传情,因为林清寒那道清冷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她赶紧低下了头。

    虞菀宁觉得心里有些烦,林清寒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可并非什么好事,在座的贵女一个两个对他都有意,她可不想因为被林清寒多看了两眼,便成了这些贵女的眼中钉。

    成为众矢之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第十四章 双双落水

    丫鬟们鱼贯而入,上了条几,摆上了美酒和果子,以咏荷为题的诗文前三名都是月凝霜,她可谓是一骑绝尘,出尽了风头,那些金银首饰,名家字画的彩头都被月凝霜赢了去。

    在座的贵女便有人提议坐小船,玩个游戏,以两人为一组,比赛划船,谁先到达对岸的就算赢。

    月凝霜擅长琴棋书画,再比下去也没人能比得过她。

    林芙蕖第一个表示赞同,只要能赢得过月凝霜的,她都会去做。

    接下来便是商量组队的环节,可林芙蕖的人缘不好,平日里一副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的模样,在场的贵女没有一个愿意和她组队。

    但若是她找不到愿意和她组队的人,便只能宣布自行退出比赛。

    林芙蕖看了虞菀宁一眼,用命令的口吻道:“你和我一队,若是能赢得比赛,我便将那珍珠头面的彩头让给你。如何?”

    虞菀宁素来怕水,小时候差点淹死在河里,画舫上人多,停靠在岸边赏景,她也不觉得害怕,可若是只有两个人乘坐一只小船,还要比赛谁先划到对岸,她却是万万不敢的。

    “阿芙姐姐还是去找别人吧,我不会水,若是掉下去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再这样,我下次便不带你处来了。”林芙蕖打断了虞菀宁的话。

    虞菀宁本就是个商户之女,又只是个妾室所生的庶女,原是没有资格去那些贵女们的聚会和宴饮的。

    她今日能来也是因为和林家沾亲带故,林芙蕖相邀这才能来,而能来这种宴会,见到了宴会的奢靡和风光,虞菀宁也梦想着能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嫁给如意郎君,最后出人头地,凭借自己的本事让自己和阿娘过上好日子。

    “若是我答应阿芙姐姐,那姐姐日后都会带着我吗?”

    林芙蕖点了点头,“少废话。”

    裴茗见虞菀宁也报了名,忽而紧张得站起身来,打算出言阻止,却发现有不少贵女正看着他。

    他只能装作赏荷,走到虞菀宁的身边,小声提醒道:“虞娘子当真决定要去划船吗?”他发现虞菀宁的脸色有些苍白,就连那捏着帕子的指尖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她明明在害怕,她分明因为落水的事,还没有克服心里的恐惧,她为何还要去。

    虞菀宁盈盈一福,“多谢裴郎关心。”

    她向往过上好日子,也盼着能嫁给裴茗,她只要和林芙蕖组队,划到对岸,日后像今日这样重要的宴饮她都能去,也能有更多的机会见到裴茗。

    “我可以的。”

    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正在盯着她看,可她一回头,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不自觉地看向林清寒,却见他手执白玉酒杯,好像正在看湖面之上绽开的荷花,又好像什么也没看,他的眼神好像并没有焦点。

    也对,林清寒对任何人都冷淡,也不喜这样人多的场合,总是一个人不合群地独立在人群中,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他又怎么关注到她。

    方才他分明连和她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他总是这般忽冷忽热,那双幽深若寒潭般的眼眸,叫人看不穿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

    很快,湖面已经飘荡着十几支小船,小船穿行在碧绿莲叶和重重叠叠盛开的荷花之间,参加划船比赛的,即可享受比赛的乐趣,也可近距离地游湖赏景。

    虞菀宁坐上那只并不算平稳的小船,脸色都发白了。

    那种溺水的恐惧感再次包裹着她,她握着船桨的手都在颤抖,额上甚至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紧紧地抓住船舷,一动也不敢动。

    而林芙蕖又在一旁催促道,“别磨磨蹭蹭的,快划呀!月凝霜的船快要超过我了。”

    虞婉宁只得将传船桨伸进水里,硬着头皮往前划。

    裴茗立在画舫上,看着虞婉宁的脸色变得苍白,心里也很是担心,棋盘上好几次都落错了子,林清寒连赢了几局,觉得有些无趣,他好几次唤裴名,见他心不在焉,便问道:”不过是女子之间的游戏罢了,你为何今日这般心神不宁?”

    其实那些小船的身后跟着几只大船,每一只小船上套着绳索,若是发现有危险,大船上的下人们便会拉紧绳索,控制小船的方向。就算发现了什么意外,而那些会水的丫鬟和婆子,也会第一时间前去救人。

    裴茗的心思都在虞菀宁的船上,不觉便脱口而出道:“虞娘子幼时落水,实在不该让她参加这样危险的游戏。”

    一阵微风轻拂水面,身着胭脂色的长裙的女子,衣袂蹁跹,宛如山水画中的美人,她坐在船上,小船在莲叶间若隐若现,身侧都是盏盏清丽娇艳的荷花,但却人比花娇,娇媚动人。

    林清寒发现她那巴掌大的小脸吓得苍白,身子也害怕得发抖,不觉便蹙了蹙眉尖。

    裴茗有些心虚地觑着林清寒的脸色,他方才提到虞菀宁之时,言语中流露出忧心关切之意,眼下他还是林家的准女婿,尽管他还没有和林芙蕖还没有定亲,可他要是当着林家长公子的面关心旁的女子,这般言行举止也并不合适。

    虽然他已经决定了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向虞菀宁表明心意。

    而林清寒只是浅抿了一口茶,转了转手里的空杯盏。

    他仍是神色如常,脸上喜怒难辨。

    好像在看湖面上的那些小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裴茗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偶然间听虞娘子说起过,便猜测或许她怕水。”

    林清寒忽而脸色一沉,虞菀宁所在的那只小船像是撞上了什么,突然在湖面极速地转动着,也不知是何缘故,船身也开始剧烈的晃动,虞菀宁感到有些头晕,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

    众人的目光都被月凝霜所在的那只小船吸引,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只被荷叶和荷花遮挡的小船出了事,月凝霜和齐尚书的女儿齐云岚组队,她们的船很快就要划到对岸,赢得比赛。

    画舫之上的男子们拍手叫好,掌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根本就没有人听到林芙蕖呼救声。

    而虞菀宁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嘴唇轻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芙蕖忽而慌乱地站起身来,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救命呀。”

    虞菀宁的那声危险还没喊出口,船也随着林芙蕖的起身,船身剧烈一晃,林芙蕖身子往后仰,她情急之下拉了一把虞菀宁,拉着虞菀宁一起掉进水里。

    虞菀宁猛地灌进一口湖水,待浮出水面时,便大声唤道:裴郎,救我!”

    裴茗站在画舫上目睹着林芙蕖拉着虞菀宁跌入湖水里,他焦急地喊道:“快来人啊,快速速救人。”

第十五章 喜欢你

    因林家小姐落水场面变得很是混乱,画舫上的男子为了避嫌,都不敢冒然下水相救,怕因此坏了林家女儿的清白,而那些大船之上会水的丫鬟都已经到达了对岸,根本就没人发现林芙蕖的这只小船还被困在湖中央,一时之间也无法及时相救,众人都慌得手足无措,岸上也乱成一团。

    裴茗刚打算往下跳,却见林清寒手中拿着一根绳索,脚踩船弦边上借力,纵身跳了下去。

    林清寒飞快地游向林芙蕖,将绳子系在她的腰间,夏昱则拉着绳子,将林芙蕖拉上了岸,林芙蕖上岸之后,她的丫鬟柳絮和几个林府的下人,赶紧退去自己的外衫,盖在林芙蕖身上,替她遮挡严实,扶着她进船舱换衣裳。

    虞菀宁喝了几口水,挣扎了几下,便迅速往下沉,林清寒沉入水底,一只手环于她的腰间,带着她游出水面,虞菀宁以为自己就要淹死了,见林清寒来救她,她立刻抱紧了林清寒,红着眼道:“表哥,菀宁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别说话。”

    溺水之后,虞菀宁还很虚弱,此处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还需保存体力。

    林清寒将她带到岸边,再脱下自己已经湿透的长衫盖在她的身上,抱着她大步离开。

    虞菀宁将头埋在他的胸膛,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她本就衣裙单薄,又掉入河里,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

    方才她在水里紧抱着林清寒不放,两人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一处,林清寒仍然能感受到女子的身子的柔软,和那时时萦绕在鼻尖的幽然香气,他喉结一动,面色一红,就连脖颈处也是一片绯红。

    “明明怕水,为何还要去,追逐名利对你而言,就如此重要吗?重要的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态度生硬,言语冰冷,眼神中带着厌恶和鄙夷,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自从虞菀宁上了画舫,见到了那些衣着光鲜的名门贵女,眼睛里流露出的向往和期待的眼神,也难逃林清寒的双眼。

    她羡慕她们尊贵的身份,羡慕她们的家世和门第,更羡慕她们所拥有的一切。

    从虞菀宁眼中流露出的向往和野心,表明她就是个爱慕虚荣,为了达到目地的,野心勃勃的女子。

    她追逐名利,带着目的地接近他,也并不如外表看上去拿般柔弱可欺,可林清寒也不得不承认,尽管他对虞菀宁处处防备,极为不屑,方才见到她落水时,他便什么也不顾了,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救她。

    林清寒感觉到她在害怕和发抖,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那粉红透明的指甲,也捏的泛白。

    那双像是沾染了水雾的眼睛中盈满了珠泪,眼睛也红红的,林清寒有些于心不忍,便软了语气道:“好点了吗?”

    虞菀宁点了点头,像林清寒这样出身高贵的人又怎会明白她的处境,只有挤进长安城贵女的圈子,嫁个好人家,在长安城站稳脚跟,才能彻底摆脱出身低微,被人瞧不起的命运。

    林清寒将虞菀宁抱进了马车,“好了,我送你回去。”

    虞菀宁的双手勾住了林清寒的脖颈,轻吻在他的唇上,“表哥其实是在乎菀宁的,对吗?”

    虽是轻飘飘的一吻,林清寒感受到那唇上的柔软和美好,呼吸一窒,脸色一红,神色有了几分不自在,脸上却带着几分愠色,“你可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虞菀宁却暗自勾了勾唇,抿了抿唇,眼神带着几分迷离和期待,“表哥不喜欢菀宁这样对表哥?不喜欢和菀宁做亲密之事吗?我方才落水时,命悬一线,只盼着表哥来救我,没想到表哥真的来了。”

    其实虞菀宁说这话时还带着几分心虚,方才她希望能来救他的其实是裴茗,甚至那句裴郎已经脱口而出,好在画舫离她所在小船有一段的距离,离得这样远,林清寒应该是没有听清。

    虞菀宁便勇敢地迎上了清冷的眼神,却见那冷若寒冰的眼神,生出了微妙的变化,好像寒冰融化,化成一汪缓缓流淌的清泉水。

    “你好像和裴茗很熟?”林清寒指的是虞菀宁将落水之事告知了裴茗。且裴茗今日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眼睛都不曾从虞菀宁的身上移开,是从什么时候,裴茗居然也对虞菀宁动了心思。

    虞菀宁心头一惊,林清寒到底发现了什么,而他到底又知道多少。

    不能让林清寒发现她的心思,她便试探般问道:“裴郎君和我提起过,他曾去过江陵,我便与他多说了几句,表哥若是不喜我与裴郎君说话,我不说便是。”

    林清寒见她眼神闪烁,那般心虚的模样,他冷哼了一声,不过是欲盖弥彰,巧言善辩罢了。

    裴茗的为人,林清寒是最清楚不过的,断不会因为和人说了几句话,便会魂不守舍失了分寸,他们之间必定还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眼神恢复了冰冷,抱她上了马车之后便与虞菀宁保持距离,但见她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仍在滴水,便递过来干净的帕子。

    虞菀宁用帕子擦拭垂落在身后的齐腰长发,低着头,红着脸,小声道:“菀宁以为表哥知晓我的心思。”

    她不能让林清寒起了疑心,若是这个时候让他发现她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裴茗,她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林清寒的确比她以前遇到的那些男子要难应付得多,可方才林清寒竟然会跳下去救她,便表明林清寒对她动了心。

    她离实现自己的目的又更近了一步,只要她拿下这位贵公子,想办法得到林家的支持,便能嫁给裴茗。

    至于裴茗,今日他的眼睛只差没长在了她的身上,她便知道裴茗对她动了心,但光有动心还不够,她需要的裴茗有不顾一切娶她为妻的勇气。

    越是这个时候,当裴茗不确定她是否对他有意的情况下,林清寒便起了关键的作用,裴茗势必会将林清寒当成情敌和对手,而裴茗从小和林清寒被比较着长大,遇事都要和林清寒一较高下,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子更会如此。

    嫉妒会使人失去理智,林清寒抱着她离开时,裴茗那失魂落魄的眼神,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便能如愿嫁给裴茗。

    和林清寒本就是她的逢场作戏,撩拨了林清寒之后,她便道:“表哥,菀宁喜欢表哥,才对表哥做了过分的事。表哥不会怪菀宁吧?”

    她捧着林清寒的脸,深情款款地说出了这句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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