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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抢男人

    一剑败尽三宗师,这事想要人不知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大乾朝是个好武的国度。

    所以当酒宴散场不到一个时辰,消息灵通的人士,便已然知道了此事。

    虽然天色已然大晚,可刑部尚书家的书房却还亮着烛火。

    李太平有着一剑败尽三宗师的本事,可押了重注在李太平身上的郑经玄,却似乎很不高兴。

    只见其皱着眉头,手捧卷宗,可那双眼睛却没在卷宗之上,而是盯着摇曳的烛火发呆。

    赌钱输赢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押李太平胜只是向大兴城内的人表个态,证明他很看好,很欣赏那个年轻人。

    五千两白银买个态度,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更重要的在后边,他不想放过李国泰的后人。

    郑经玄跟李国泰没啥恩怨,不过那是在生前,死后他郑经玄便跟李家有了恩怨了。

    李国泰的案子,他也是经手人之一,现在李家人回来了,而圣上的举动又让人猜不透,他不得不谨慎小心些才行。

    要知道他在这个位置上,可是得罪了很多人,若是有一天李家人有了名有了势,想要对付他,很有可能会形成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他不想等到那一天,才奋起反抗,他得将一切危险消弭于萌芽之中。所以他找诗幼薇买了昭阳宗最烈的酒,可现在看来,这酒恐怕不够劲儿。

    所以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他还再犹豫是不是应该再买一些烈酒……

    刑部尚书听了消息犹豫不决,可户部尚书却很果断的做了决定。

    卢照兴大半夜便找来了剑北狂,很委婉的说了紫云楼发生的事,目的吗只有一个,让剑北狂跑一趟京兆尹找甘蔗,把那生死状撕了。

    可卢老爷子一辈子混在官场,哪里懂江湖上的事。他好说歹说,剑北狂执拗的就是不肯答应,甚至还说,哪怕死约斗的事他也不会取消。

    在卢照兴看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种事情只应书里有,可不能什么事都认真,因为认真便输了。

    朝堂里说话跟放屁,泼水还能收的人,可是大有人在,就连当今圣上很多事,说不认也是会不认的,那可是金口玉言。

    “北狂,犯不上跟一个小屁孩较劲儿!再说了,那小子一剑败三宗师的事,明早便会传得沸沸扬扬,咱们取消生死状也不丢人,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剑北狂却摇头道:“打不过不丢人,可若是不战而逃,我剑北狂的名声便毁了!”

    “大人,北狂本打算帮咱卢家争口气,现在看来机会是不大了!若是这次战败,北狂也无脸呆在府上!既然如此,不如明日北狂便对外宣称已然脱离卢家,也省得输了后给大人丢脸!”

    名声这东西,卢照兴也是在乎的,更何况剑北狂这老头在他卢家当供奉也有年头了,若是就这么离开卢家,岂不显得卢家人不念旧情。

    只见卢照兴摇头道:“北狂岂能如此?我卢照兴可是从来没拿北狂当外人,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还有,咱家跟那小子也没啥深仇大恨,没必要跟他见生死,北狂切不可轻生死而重胜败!”

    卢照兴既然搞不定剑

    北狂,那就只能尽量让剑北狂放下,莫要输了场还丢了命,那他卢家损失可就大了。

    个人生死,卢照兴是不在乎的,他在乎的是剑北狂的武道修为。若是有一天他需要剑北狂去死,他希望今日这番言语,能让剑北狂毫不犹豫的去死。

    卢照兴这种老滑头,做事向来不择手段,显然李太平就做不到这一点,若不是独孤清清后来放过他,估计这阵子他还在江面上杵着呢。

    独孤清清放过李太平,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放过他李太平。

    这不李家正堂,一位冷艳的绝色女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望着堂前那个楚楚可怜的美人直皱眉头……

    那美人站在堂前低眉顺目,大气也不敢喘,仿佛被老爷偷吃的小丫鬟,正等待大妇发落一般。

    李太平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混子,此时正堆着笑,给那冷艳美人倒茶,同时口中解释道。

    “九妹,其实总管昨日买秋冬回来,我是想还她自由的,可是总管说,这丫头离了府是活不下去的!九妹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心肠软,是狠不下赶这丫头出去的!”

    秋冬那丫头也是机灵,听老爷如此说,不由得忙跪了下去,叩头道:“主母在上,秋冬能洗衣做饭,也可缝缝补补,秋冬很能吃苦,只要主母不赶秋冬走,秋冬什么都肯干!”

    本来端坐的慕品山,忽然起身闪到一旁,脸色通红的说道:“我可不是你家主母,可不能胡言乱语!”

    一旁的李太平心中暗笑,就你刚刚那个架势,哪个丫鬟见了,不都得把你当成这家得女主人。

    秋冬愕然,不由抬头看了看慕品山,随后又转头望向自家老爷,心中暗道,老爷您到是说句话啊!总不能让奴婢一直跪在这里吧!

    李太平瞄了一眼慕品山,却不知此时是扶还是不扶。

    慕品山这阵子恨不得上去踹李太平一脚,心道你个木头还等啥呢,倒是说句话啊!难道还非得让本姑娘开口不成,我若是开了口,岂不默认是这家的女主人了!

    三个人,两站一跪,大眼瞪小眼,仿佛武道高手对决一般,谁也不肯先出手。

    可总不能这么僵着,这平衡是需要打破的,还好三人之间尴尬的局面,被两个女人的到来而打破了……

    侯离人是和李太平、慕品山同坐一架马车回来的,她是见到了那个绝美女子进了李家大门的。

    回到府上后,她越想越不是味儿,便起身找了阿娘说了此事。

    侯夫人一听,这还了得,这不是来抢姑爷来了吗,不由忙拉着侯离人打小门来到了李家。

    这不,还未夸进大堂,侯夫人便笑呵呵的说道:“哎呀!我听离人说九天仙女在府上,便急忙赶过来了!上次无缘一见,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看上一看!”

    侯夫人说着,还朝自家闺女使了个眼色。只见侯离人,忙将秋冬扶了起来,口中说道:“梨花带雨的,这是怎么了?”

    秋冬起身后,瞄了一眼那个冷艳女子,又看了看侯离人,这阵子更不敢乱说话了。

    小丫头聪明着呢,低着头也不说话,她可不想掺和其中,自家老爷

    的风流债,还是老爷自己扛着吧。

    李太平这阵子忙道:“秋冬还不去煮茶!”

    见秋冬低头走出大堂,李太平这才笑望着侯夫人说道:“婶婶,快请上座!离人、九妹你们也坐,别都楞着了!”

    慕品山瞪了一眼李太平,这才笑着招呼侯夫人坐下。

    这一幕看在侯夫人眼中,可很不是滋味。这女子的一番举动,这是把自己当这家的女主人了,这哪行!就算你是圣人的徒弟,尚书家的孙女也不行啊!

    只见侯夫人笑道:“品山远来是客,咱家岂能失了礼数!离人你也是不懂事,以后好好管教一下秋冬,哪能冲撞了客人,现在还不快命下人拿些甜点来,咱们也好边吃边聊。”

    侯离人和李太平他们是打太子宴席上回来的,哪里会饿,侯夫人就是想用这个方式告诉慕品山,侯离人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你不过是客人而已。

    管教下人的事,那是女主人该干的,你这客人越俎代庖就不好了。

    侯夫人的一番话,把侯离人说得面红耳赤,不过侯离人却什么也没说,而是很听娘亲的话,真得出了大堂准备吃食去了。

    慕品山是笑着坐下的,可那双眼看得李太平可是直发毛。这次来,慕品山本打算是见一见那个叫秋冬的婢女,却没曾想惹出了侯夫人。而且看那架势,这哪里是来看她的,这分明是代女划地盘来了。

    慕品山这阵子是又好气又好笑,这都哪跟哪啊,弄得好像我来抢男人一样!不过她也不想解释什么,也犯不着跟侯家人解释。因为应该解释的是,李太平那小子才对。

    只见其,笑着说道:“都这么晚了,婶婶快别让离人忙活了,我呢也不饿,坐一会也就走了,不然祖父又要责备我,回到大兴城却先不回家了!”

    侯夫人笑道:“不知品山这次回家,能呆多久啊?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多到家里坐坐。”

    后面那句话,就是客气,侯夫人主要想问的还是她慕品山会呆多久,这个慕品山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慕品山的性子,那也是不让人,不肯吃亏的主。你侯夫人刨根问底的,这是要干嘛?

    只见慕品山笑道:“这次师傅没有限定归期,所以可能会多呆些时日!我呢朋友也不多,聊得来的也就太平一个,我想太平无事,一定会带我到侯府做客的!”

    说着,还笑望着李太平,不过那眼神可不像在笑,而是等着李太平表态呢。

    李太平被慕品山看得有些发毛,不由笑道:“那是当然,那是一定的!”

    侯夫人见状,又不乐意了,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么能如此听女子的话!再说了,若是要听,也得听离人的不是。

    侯夫人正打算开口,却见钱满仓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有些急迫的说道:“老爷外面有人找……”

第二十八章 野鸳鸯

    三个女人一出戏,若是四个女人,显然这出戏就更热闹了。

    这不,李家又有人来访了,而且是个女子,不但是女子,还是那种任谁见了都要叹上一句“人间仙子”的绝色美人。

    李太平听了来人名号,正打算找个借口回绝了,便见那女子赫然已经出现在大堂门口。

    李太平这回是真得头痛了,这大半夜不睡觉,干嘛都来我这,我这一亩三分地有啥好看的!

    可想归想,话可不能这么说,因为这女子他也惹不起,最起码他惹不起她们书院里的人。

    只见李太平忙起身相迎,同时微笑道:“不知仙子来访,还请恕在下有失远迎之罪!”

    独孤清清先是朝着侯夫人行礼道:“清清,见过婶婶!”

    随后朝慕品山微微点头示意,这才望着李太平说道:“义浓师哥说,若是见了你,让我给你带句话。”

    只见李太平忙道:“不知大先生,有何吩咐?”

    独孤清清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我提醒你,今年书院招学子,提醒你记得报名!”

    若是头两年,李太平还真想试一试,看看能否考上书院,现在吗他还真没心情。可大先生的好意,他却不能视而不见的,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只见其行礼道:“太平在此谢过大先生!”

    独孤清清望着李太平皱眉道:“我这跑的口干舌燥的,你就不打算让我喝口茶坐上一会?”

    说实话,李太平还真没打算留独孤清清,他本以为,这女人说完事就会走的,因为家里这阵子着实不安宁,就别再有其它变数了。

    可现在人家都如此说了,再不让座,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人到底还是留下了,而且还被候夫人拉了过去,看样子不聊上一会是不会放独孤清清离开的。

    候离人端着糕点回来时,见家里竟然又多了个绝色女子,不由得眉头微皱,看向李太平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当得知独孤清清的来意,小娘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是又觉着很不对。这大半夜的,又不是什么急事有必要专门跑一趟吗!

    候夫人言语间有意无意的,把自家闺女当成这里的女主人看待。这种聊天方式,多少让慕品山感到不自在。

    独孤清清却觉得很有意思,本来只是坐一坐便走,这阵子反倒是想在看会热闹了。

    李太平是把候离人当亲妹妹看待的,可他今日才发现,婶婶似乎不这么想。

    当着几个女人的面,李太平倒是不好澄清些什么。他觉得有时间得和叔父聊一聊,以免婶娘和离人误会。

    面对几个女人,李太平觉得还不如面对几把剑来得轻松,因为这几个女人聊着天,却要时不时的瞥他一眼。

    候离人的眼神是有些幽怨的,就好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慕品山的眼神,笑中带冷,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独孤清清最悠闲,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幸灾乐祸的样子。

    秋冬终于煮好了茶,刚迈步进来,便见自己家老爷抢上几步,接过托盘朝她挤眉弄眼的。

    秋冬有些懵了,老爷难不

    成得了眼疾,可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李太平很无语,心想这就是个笨丫头,大堂里什么形势看不出来,就不能想想办法帮自家老爷开溜。

    还是老道士说得对,求人不如求己,凡事还得靠自己才行。

    只见李太平正要亲自倒茶,忽然一拍额头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今日大理寺有个犯人需要提审,我得回去一趟,还请婶婶和几位小娘多多见谅!”

    候夫人笑道:“正事要紧,你去忙你的,家里有我和离人呢!”

    当李太平离开不久,慕品山和独孤清清便也借故离开了……

    只见候夫人拉着自家闺女的手说道:“娘是过来人,能看出来,慕品山那小丫头和太平是有些意思的!”

    见闺女眉头微皱,候夫人心里便有了底,知道自家闺女也是有心的,不由说道。

    “以后得常来,秋冬那丫头呆头呆脑的,自己的冷暖都弄不明白,钱满仓也没他爹那两下子,所以你得帮着照看点才行!毕竟都是一家人,太平若是过得不舒心,我这个当婶娘的心里不安啊!”

    候夫人知道自家闺女面皮薄,有些事不好说破,提点一下,她也就该清楚怎么做了……

    慕品山离开李家没多远,便见李太平打拐角中走了出来。

    千里会郎君,本来是好事,可是这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实在是让小娘子有些烦闷。所以这阵子,见了李太平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一跺脚扭头而去……

    可算把人等出来了,不把这冰山美人心气捋顺了,以后还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李太平忙追了上去,却也不敢拉慕品山的衣襟,只是一个劲儿的赔不是,解释今晚的这些误会。

    秋冬的事好说,可侯夫人就像一头护食的母老虎,而离人那丫头一脸的幽怨,傻子都能看明白的事,想解释那是解释不清的。

    李太平解释了一路,直到慕府就在眼前,那冰山美人才冷冰冰的丢出一句话。

    “是先有的侯家小娘,才认得婶娘?还是先认得婶娘,后有得侯家小娘?”

    这个先后顺序错不得,若是如实说,后果可是很糟糕的。

    李太平忙从江宁城分手后开始说起,什么乐善仁,长寿门,松门岛,浔阳第一快船,再到晋阳、马邑城,李太平是浓墨着色。

    当说起大兴城和侯家时,却轻墨淡笔一带而过,特别是侯离人,李太平更是对天发誓,完全把她当亲妹子看。

    故事讲得好还是坏,李太平打慕品山表情中便看出了端倪,这心头的大石算是落了地。

    特别是老道士走了,让慕品山很是心中愧疚,因为那寒潭老酒,老道士再也喝不到了。

    “有时间带我去马邑城,我给老人家多买些好酒!还有,你确定能引出害死伯父的幕后之手吗?”

    成功将慕品山的注意力转移,李太平忙摇头道:“今天与昔弈道斗剑,我是打算借机诈败受伤的,可却被诗幼薇的曲子乱了心智,反而暴露了修为!”

    “打算示敌以弱?”

    李太平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希望剑北狂能给我些惊喜吧!”

    慕品山冷着脸道:“以你今日的

    表现,指望一个老头子打伤你,你觉得可能吗?就算受伤了,谁会信?”

    李太平苦着脸道:“事情已然如此了,那咋办?我上哪找一个高手陪我演戏?剑西来若在,以那小子的死人脸,倒是能让人信服!可……”

    说着李太平忽然盯着慕品山,从头打量到脚,看得冰山美人一阵恶寒……

    “你干嘛?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却见李太平说道:“宗师啦?”

    慕品山瞪眼道:“这是什么话?本姑娘的武道天赋可是与天一般高,突破宗师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李太平嘿嘿笑道:“宗师好!宗师正合适,要不咋俩……”

    慕品山急忙捂着胸退后两步,瞪大了眼睛道:“你要干嘛?”

    夜里很静,可工部尚书门前不远处的黑暗中,却时而传来女子“嘻哈不要的声音!”。

    慕府两位看门的,朝黑暗的角落里瞄了几眼,随后啐了一口。

    “哪来的野鸳鸯,没羞没臊的!”

    这两位话音刚落,便见黑暗中走出一个,白衣如雪,身姿曼妙的绝色女子。

    随后,那女子竟然提着剑,冷着脸朝着府门走来。

    看门人懵了,不由心道,这么远也能听得见?咋地,行你们苟且,就不行别人说两句了!

    二人同时按向刀柄,眼神冷厉的戒备起来……

    那女子径直而来,到了门口,扫了二人一眼,不由说道:“还不开门,这是等什么呢?难道是咱们慕家最近不太平吗?否则你二人为何如此紧张?”

    两位看门人,背后嚼自家小公主舌根子,不紧张才怪。

    只见其中一人,背后衣衫这阵子都让冷汗打湿了,紧紧的贴着肌肤很是难受。

    可不自在归不自在,这阵子可得赶紧把这位小祖宗糊弄进去,不然说漏了嘴,挨顿毒打都是轻的。

    “没事!没事!咱家好的很,小的这就给小姐开门!”

    另外一名看门人,也急忙笑道:“小姐归家,老爷夫人一定欢喜的很!”

    慕品山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便大步迈进府门……

    二人关上门,擦了下额头的冷汗,这才瞟向那黑暗的角落,随后相视一眼。

    其中一人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另一人却摇头,说道:“我什么也不知!”

    当身后大门关上的一刻,慕品山俏脸顿时涨的通红,因为看门人的话,她和李太平是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慕品山来说,误会就误会吧。因为这种误会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黑。

    野鸳鸯……

    齐王府,政事堂。齐王皱着眉头,望着堂中那绝美的年轻郎君,毫无避讳的说道:“杀他,需要多少高手?”

    那郎君低头沉思许久,望着齐王说道……

第二十九章 规矩就是规矩

    大兴城的早晨与以往没有多大不同,除了早早便开了门的各家赌坊。

    赌坊一般要晌午时才会开门迎客,可今儿却破了例,因为一大早便有人来打门,而且人还不少,看起来还挺急。

    不能不急,昨日芙蓉园那一战,清晨时分便传开了,特别是下了重注的人,这阵子可是慌得很,有得已经开始借银子了。

    有些人押了全身家当,赌剑北狂胜,可现在看来,就算两个剑北狂也打不过那个叫李太平的年轻人。

    这些拿命赌的,不得不舍了脸皮到处借银子,好趁着赌坊赔率还没改之前,押那该死的小子胜……

    一大早侯文远便打小门来了李家,找上了李太平。

    李太平见皱眉而来的叔父,忙笑着迎了上去。

    “叔父来得正巧,秋冬刚准备了早餐,就在小侄这吃一口吧!”

    侯文远点了点头,随后驱散下人,说道:“昨晚你一剑败三宗师,大兴城已经传开了,剑北狂说不好此时已经去了京兆尹!”

    李太平笑道:“叔父放心,就算剑北狂取消约斗,也不打紧,小子已经想好了对策!”

    侯文远疑惑的问道:“哦,那说来听听!”

    李太平神神秘秘的,附耳嘀咕了几句……

    侯文远皱眉道:“办法是不错,可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再说,这么做对你的名声不好,要不……”

    “小侄的名声不值钱,也无所谓!只要大鱼上钩,丢些脸也是值得的。”

    侯文远见侄儿心意已决,不由说道:“需要叔父做什么?”

    李太平笑道:“还真得叔父帮一把,多一些看热闹的人才成!”

    侯文远点头道:“这些事好办,不过你有没有把握,别真得受了伤!”

    侯文远吃过早餐,才回得府。随着侯文远回府,没多久一件事便在大兴城内传开了……

    去年军神老爷子大寿,张鸦九的爱徒,慕道宗的宝贝孙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过一句话。

    “想看看大兴城内,有没有年轻郎君愿意为我接这一剑的!”

    这不昨日里在芙蓉园大展神威的小郎君,见了九天飞狐起了色心,便想要接一剑试试。

    这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连齐王都信了。不过齐王可不认为,这是李太平临时起意,很大可能是那俩人串通好演给天下人看的。

    只见齐王府,顶盔掼甲正打算去军营的齐王殿下,猛地拔出宝剑,砍折了一根回廊里的梁柱,恶狠狠的说道。

    “那小子有什么好,你非要这么急着告诉天下人,你已然有了真命天子!你俩演这一出,骗得过天下人,可骗不过我!今日本王倒要看看,你慕品山是如何放水假打的!”

    在齐王看来,这事是李太平和慕品山,打算向天下人公布他俩的关系,所以齐王不但要看,还得伸手管一管。

    李辅国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便禀告了弘道帝,因为那个女人弘道帝是非常在意的。

    只见弘道帝皱着眉头说道:“那小子能否接下品山一剑?”

    李辅国摇头道:“若是寿宴那一剑,我怕那小子骨头渣也剩不下!”

    弘道帝长出了一口气,却又正色道:“那小子吃点苦头可以,但还不能死!辅国跑一趟,把人救下来,回头朕亲自登门,给品山赔礼道歉!”

    望着李辅国领命而去,弘道帝的心情大好,因为他既可以卖个人情给李太平,又可以借机拜访心心念的美人,可谓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屏风后的美人跑了出来,扑到弘道帝怀里问道:“圣上两眼发光,那品山到底何许人也,圣上还要给她赔礼?”

    弘道帝大笑着将美人抱了起来,一边往屏风后走去,一边说道。

    “到时你便会知道,现在吗,先让你知道朕的厉害……”

    李辅国并未走远,弘道帝的话他是听在耳里的。只见其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位皇帝他伺候了一辈子,也算是个精明的主子,就是把女人看得太重!

    只要他看上眼的女人,便敢下手,当年就连钟离家那个女人也敢招惹,若非那女子还算冷静,估计几十年前,皇帝便换人了!

    李辅国苦笑着离去,身为家奴无论主子对错,他都得担着,而且明知那小姑娘浑身都是刺,他也得想办法圆了主子的梦!

    他是个阉货,无论修为多高,都很难让人心生敬佩。若是有一天弘道帝将他一脚踢开,权势、财富,一切的一切,便都将离他而去。他不想有那一天,所以昧良心的事,他还得干下去……

    这天下间,心头能不蒙尘的人恐怕不多,但秋义浓绝对可以算一个。

    秋义浓这辈子活得简单,做事情一直都按照书院的规矩来,因为书院的规矩已然成了他做人的准则,所以无论是谁也别想在他这打破规矩,就算院长也不行。

    老道士在去马邑郡之前,曾经来过书院,找过院长。老道士走后,院长找到了秋义浓,跟他说书院今年要招学子,这个秋义浓没意见,可院长接下来的话,秋义浓却不同意了。

    老道士是来走后门的,想让书院破例把他那个徒弟招进书院,而且是不用考核那种。

    院长答应了,可到秋义浓那却被挡了回去。虽说秋义浓很看好李太平,可他不认为这么做是对的,他觉得这不公平,而且也坏了规矩。

    所以当他得知李太平到了大兴城,其实是想亲自跑一趟的,不过又一想,以他的身份这个事他去做不合适,便让独孤清清帮着带个话,让李太平自己去参加书院今年的招生考核。

    他看好李太平,但他不会在考核中放水,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将规矩看得比命还重的人。

    院长有时也会说他,不知变通既是你的缺点,也是你的优点。

    因为不知变通,秋义浓将无法堪颇枷锁,迈入圣人行列。但也正因他不知变通,他这辈子活得不累,不悔,比所有人活得都简单通透。

    秋义浓记得老师还说过,你小师妹活得像你一样简单,可却比你懂得变通,你应该跟你小师妹学一学,如果你还想成圣的话。

    可秋义浓的话,却让院长无语。秋义浓说,书院已经有老师了,如果再有第二个圣人,我希望是小师妹。

    独孤清清输了李太平一剑,可她并未在意。回到书院后,她又回到了一弯月牙的上善湖,光着脚丫,捧起了手中古书……

    淡泊名利,不染尘烟,不刻意追求,不刻意躲避,心之所向一切顺其自然。

    这样的女子很可爱,最起码在陈治眼里,师姐便是这世上最美丽纯净的女子。

    可陈治很清楚,他没那个福分,因为多年过去,那女子对他依旧淡如止水。所以陈治只是欣赏,从未打算更进一步,因为他觉着现在就挺好。

    陈治今日又来了上善湖,因为他听说了一个消息,他认为师姐兴许会感兴趣。

    他会这么想,因为一向言语不多的师姐,昨日在江面上可是和李太平说了很多话,随后还跑了趟李家。

    陈治到是不认为,师姐是动了凡心,但师姐兴许对李太平这个人很感兴趣。

    陈治还未走进停中,便见独孤清清头也不回的笑道:“昨日烦了我一天,怎么今日也不打算让师姐消消停停的看会书吗?”

    陈治忙道:“师姐,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便猜师姐没准会想去看上一看!”

    独孤清清依旧淡然的说道:“一大早跑我这来,若不让你说,倒显得我这个做师姐的不近人情了!说吧,什么事……”

    陈治笑呵呵的坐到独孤清清身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只见独孤清清皱眉道:“昨日我去他家,看起来他和那慕品山的关系应该不浅啊!怎么今天又闹这一出?这事倒是蛮有意思的!”

    陈治说道:“我就说师姐会感兴趣吧!”

    却见独孤清清微微一笑,捧起古书道:“感兴趣也不去,有那时间看会书岂不更有趣!”

    陈治正大感失落时,独孤清清又转头笑道:“你恩人的事,你肯定是要去得吧?记得告诉我结果便好!”

    陈治笑呵呵的离开了上善湖,而独孤清清依旧捧着古书心静如水……

    心静如水这阵子李太平是做不到了,因为自家那个笨丫头,实在是笨得厉害。

    “我都说打扮的漂亮点了,你这衣服倒是换了,可你能不能描个眉,画个眼啊?咱们今天要高调行事,你不能如此糊弄的!”

    秋冬皱眉道:“老爷,我只是抱剑匣的婢女,不好太张扬吧?”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脑子咋就不开窍呢?你看老爷我,是不是换了华服,是不是值钱的都挂在了身上?”

    秋冬上下打量一番,不由低头轻语。

    “看着还没以前顺眼呢!还不如换回以前的打扮了!”

    李太平摇头气道:“朽木不可雕也!今儿个这么重要的日子,好不好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彰显咱门的身份!”

    “慕府那是哪里,那是大乾朝工部尚书府邸,穿得寒酸了,岂不让人笑话!听老爷的,赶紧去打扮漂亮的,没有首饰就去隔壁找离人借,就说我借的!”

    望着小婢女不情愿的背影,李太平心中很是无奈……

第三十章 招摇过市

    大兴城最近两日都很热闹,茶余饭后的话题可是要比头几年加一起都多。

    这些话题都因一人而起,而这个人此时正大摇大摆的,领着一个千娇百媚抱着剑匣的小婢女,走在大兴城不下百步宽的大街上。

    李家离工部尚书府邸,可是有着一段很远的距离。李太平主仆二人,也不做马车,就这么高调的走过去,明显是在告诉世人,要看热闹可得抓紧,抢个好位置才行。

    金秋冬被买到李家也有两天了,虽然与这个年轻的主子见面不多,可多少也了解一些。

    她很纳闷,老爷看起来明明是个随和低调的人,怎么今日如此讲排场,就连那身行头,都是现从隔壁侯府大朗那借来的。

    老爷平日里从不支持下人干活,待家中奴仆就像家里人一样,从不苛责。可今儿个似乎改了性子,这么重一个剑匣,非得让她抱着,这一路她是走走停停,才勉强抱得动。

    秋冬跟在老爷身后,小脸通红汗如雨下,那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不由得哀求道。

    “老爷,在歇会吧,秋冬实在走不动了!”

    李太平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感叹道:“你这可真是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这点活也……”

    正说着,李太平忽然扑哧一下乐了。因为他转过身来,便看到了一张大花脸。他很想说,出来时看着还满俊的,怎得没走出多远,这脸蛋上就画起了符呢!

    秋冬见老爷指着自己的脸蛋大笑,不由卷起袖子擦了擦说道:“老爷,是我的妆花了吗?”

    李太平见秋冬越擦越像鬼画符,不由笑道:“没!挺好的,看着比平日里还俊俏!”

    说着,一把从秋冬手中拿过剑匣,说道:“还是老爷我自己来吧!”

    这下子秋冬可不干了,老爷人虽好可也说过,家里可是不养吃闲饭的。平日里家里也没啥活让她干的,老爷也不用她斥候,其实她算家里半个闲人的。

    今天老爷好不容易安排了点活,她还干不了,回头老爷不高兴,万一把她一脚踢出李家,那可就惨了。

    “老爷,还是让奴婢来吧,奴婢有的是力气!”

    秋冬忙赶上两步,就要从老爷手里抢回剑匣……

    看着秋冬那大花脸,还有那细胳膊、细腿,李太平觉得今日让秋冬抱剑匣就是个错误,不由再次笑道。

    “行啦,别逞能了!若是累病了,老爷还得掏银子给你治病!”

    见秋冬这个花脸猫眼圈一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李太平很是无奈的苦笑道:“等到了慕府门前,老爷就让你抱着剑匣,这阵子跟住老爷就好!”

    大晌午的日头正毒,脚下的大青石仿佛冒着热气一般,路人行人大都步履匆忙,唯独这主仆二人,闲情信步的,仿佛一点也不怕晒……

    工部尚书府邸在太平坊,正对着皇城含光门,此时百步宽的大街上已然围满了人。

    这些人中,有国子学的学子,有江湖武者,还有大兴城内那些闲来无事,便要斗鸡跑狗的纨绔子弟。

    人多嘴杂,为了防止闹事,今日在含光门当差的金吾卫,便有得忙了。

    曹满金今天本应轮休,不过

    在听说自家将军的壮举后,便主动带着小队充当起工部尚书家的护卫。

    工部尚书慕道宗,掌管着大乾全国屯田、水利、土木、工程、交通运输、官办,可以说是个大忙人。可今天慕大人下了早朝,把手里的那堆破烂事一扔,不管不顾的赶回了家……

    不过在赶回家之前,他还是先把侯文远拉到一旁嘀咕了几句。

    “文远啊!你那侄子是个什么情况?你叔侄俩这是要干嘛?你可得给老哥交个实底儿!”

    侯文远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品山的样貌,在咱大乾朝可是无人能及的!我那侄子慕公想必也了解过的,无论人品还是武道修为,那也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未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慕道宗点着头,说道:“一剑败尽三宗师,就连独孤家那个小丫头也没能接的下,却是个人才!”

    “可这么大个事,文远你也该跟老夫通个气不是,俺家那位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真动起手来,这刀剑无眼的伤了谁都不好!”

    侯文远微微一笑,说道:“慕公,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好了,咱们就不用掺和了!”

    慕道宗看着一脸无所谓的侯文远大步离去,心里那个气。敢情你家的那个侄子又不是亲的,你可不无所谓!俺家的可是闺女,是要脸皮的,哪能抛头露脸的打打杀杀!

    回到家的慕道宗,第一时间跑到后宅,却正瞧见七大姑八大姨,正围着自家的小公主,唠叨个没完,不由冷哼一声。

    “品山,跟我去书房,我有话问你!”

    慕品山顿时欢天喜地的从一堆女人中脱困而出,乐滋滋的跟在祖父身后去了书房。

    书房中慕道宗看着眉眼带笑的大孙女,摇头苦笑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人家就要打上门了,赢了万事大吉,输了我看你咋办?”

    慕品山笑道:“孙女既然在军神老爷子寿宴上放了话,若是真得输了,孙女就认了,到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叫什么话!你是我慕道宗的掌上明珠,是圣人张鸦九的关门弟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慕品山见祖父急迫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说道:“祖父我逗您玩的!我又没说谁胜过我手中剑,就要嫁谁!能打赢我,勉强算够资格追求我,想要娶九天飞狐,那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再说了,您孙女手里这把剑,可不是谁都能接得下的!”

    慕道宗皱眉道:“别太自信,我听说那小子一剑败三宗师,就连独孤清清都未能幸免!你可别小瞧人家。”

    “昨晚我也在芙蓉园,那小子我认识,祖父放心拿捏他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慕道宗点了点头,说道:“有把握就好!对了,品山你也这么大了,跟祖父说说,可有看得上眼的?”

    慕品山很是俏皮的笑道:“有啊!”

    “谁啊?哪家的?”

    慕品山莞尔一笑,将手中宝剑举了起来,晃了两晃:“就这个了,守着它过一辈子也挺好!”

    慕道宗很无语,他拿这个孙女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慕家还得靠着这个孙女再富贵个数百年,甚至成那千

    年大族呢。

    想要成为千年大族,靠一个人是不行的,那得后继有人才行。所以家族子弟的婚姻再慕道宗看来,就是现在的头等大事,特别是眼前这位不听话的丫头。

    含苞待放的年纪,又常年呆在山上,慕道宗其实是很犯愁的,唯恐这丫头归迷了心窍,选了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子,那可就断了慕家的未来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无论多坚强的女子,若是嫁了个无赖,被情所困生了心魔,那是要断了修行之路的。

    慕道宗这些年一直在留意大乾朝的年轻俊杰,就是想给这丫头寻个靠谱的男子,不说未来能帮着丫头一把,起码别拖后腿才行。

    几位皇子是慕道宗最优先考虑的,可惜太子沾染了太多的酒色财气,已然没有机会了。

    齐王倒是还不错,可品山那丫头明显对其无好感,也就没必要考虑了。

    现在看除了晋王,其他那几位皇子是半点机会也没有,可关键是晋王整日里蹲在书院也不出来。这人都没见过,感情咋培养,生拉硬拽以小丫头的脾气肯定是不成的。

    忽然慕道宗想起来了,书院今年要招学子,也许这是个机会,便笑呵呵的问道。

    “品山,你觉得书院如何?想不想跟圣人学真言之法?”

    提起书院,慕品山不由来了兴致。她听师父说过,院长的真言之法,便是大道之音,虽说打架不一定厉害,但是对天地规则的理解,却是几位圣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张鸦九这人没有那么多的世俗说道,不像道首和佛陀,把门户看得很重,绝对不允许自家弟子学他家之法。

    所以祖父一说书院的事,慕品山便笑着应允了,反正艺多不压身,多学一些总是好的。

    慕道宗心想只要小丫头肯去,书院那边他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骊山书院,只占着骊山一小块地方,就连独孤清清经常去的上善湖那也事朝廷的,所以慕道宗就想运作一下,找个理由送两块地给院长,想必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慕道宗正盘算着,用什么名头理直气壮的把地送出去,却听门外传来大总管的声音……

    “道宗,品山,李公子到了!”

    大总管年纪比慕道宗还痴长几岁,不过看起来却要比慕道宗年轻许多,因为人家是武道宗师。

    慕道宗推门而出,望着大总管笑道:“一会风大哥,可得照看着点这丫头,别把事情闹大了!”

    大总管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因位昨日夜里他可是坐在楼台上看着慕品山进府的……

    说道楼台,就不能不说说现在含光门的闸楼,因为不但城里的老百姓喜欢看热闹,皇城内的人也是想瞧个乐子的。

第三十一章 三分真七分假

    含光门闸楼加上城墙,高足有五丈,上边可以清楚的看到工部尚书家的正门。所以这里也就成了,皇家几位贵人看热闹的首选地点。

    太子和长公主早早的便陪着皇后登上了闸楼,因为皇后很好奇是什么样男子,敢去接那小狐狸精的剑。

    在皇后眼里,慕品山就是个又冷又媚的小狐狸精,虽然小狐狸精没有主动的去勾搭人,可自家那个男人,却早就被勾走了魂魄。

    皇后的胸襟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后宫可是有着许多美人,有些甚至都是她亲自替弘道帝选的妃子。

    所以她并不担心,有哪个女人可以撼动她地位,她只是担心,弘道帝别去招惹不该招惹的女子,以免未来给太子登基惹出麻烦。

    可是有些事情往往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不闸楼下,便传来了李辅国的那尖细的声音。

    “圣上驾到!”

    皇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没想到为了看一眼美人,她那个好色的夫君竟然真得来了。

    弘道帝本不打算来,只是这美人一旦上了心头,就挥之不去。下了早朝的弘道帝,直感百抓挠心,终究是没忍住,还是来了。

    当弘道帝登上闸楼,却看到了皇后也在,这阵子再想退回去,那可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皇后微笑着起身相迎,把弘道帝扶到正座,轻声低语道:“没想到这事竟然惊动了圣上!”

    弘道帝心中明镜着呢,皇后是不想他去招惹慕道宗家那个小丫头的,就连他宫里藏着的那个美人,皇后也多次暗示他,若是过了新鲜劲,就把那女子交给她,让她来妥善安置。

    皇后是什么人,几十年的老夫妻了,弘道帝可是清楚的很,恐怕今日把美人交给她,明儿个枯井里就得多个失足宫女。

    只见弘道帝,微笑着说道:“辅国说今儿个含光门有热闹看,闲来无事便想来瞧瞧,没想到錐稚也在!”

    皇后听到老皇帝叫她乳名,不由得心头一暖,也就不打算继续言语刺激他了。至于下面那个小狐狸精,看看也就看看吧,有她在想来老皇帝也闹不出什么荒唐事……

    皇帝、皇后出现在含光门闸楼,这可让看热闹的老百姓很是惊喜了一把。

    人群中也不知哪个大嗓门大喊了一声。

    “吾皇万岁,万万岁!”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着,顶礼膜拜也就在所难免了。

    李太平回头撇了一眼,不由心道,这不是抢俺风头吗!可想归想,还是要回身行礼的,因为尚书府门前可是空荡荡的,他的一举一动,老百姓看得见,当今圣上也能看得见。

    甭管真心还是假意,弯个腰也死不了人,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一旁的秋冬,抱着剑匣笨手笨脚的也学自家老爷躬身行礼。

    按理说秋冬得行跪拜大礼,毕竟她是没官身的,可李太平只是瞥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

    在李太平看来,若是真有人想挑毛病,他也可以用一句“新罗婢不知礼数,搪塞过去!”。

    慕道宗前脚刚要跨出大门,听到外面的呼喊后,这脚便又收了回来,同时脸色一变。

    慕品山是跟在祖父身后,此时不由问道:“祖父怎么了?”

    “没事!没事!咱们出去吧。”

    慕道宗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老皇帝那点破事,若说慕道宗一点不知,显然是不可能。

    都是些官场上的老狐狸,有些事就算看见了也会当做没看见。不过慕道宗也是有底线的,你弘道帝心里咋想我不管,可你要敢把爪子伸出来,大乾朝的尚书也不是吃素的。

    大乾朝的皇帝想要为所欲为,那是不可能的,别说六部尚书,就是有两个不要命的御史言官跟皇帝死磕,皇帝想做点啥也得束手束脚。

    大乾朝的御史是出了名的不要命,巴不得皇帝砍了他们呢。弘道帝可是不想成全他们的忠君美名,因为成全他们,那他不就成了昏君了么,到时史书上记下一笔,可就很难看了。

    慕道宗出了大门,先是带着自家孙女朝着含光门方向行了礼,这才望向李太平说道。

    “李寺丞,你可想好了?刀剑无眼的!”

    李太平望了眼秋冬抱着的剑匣,微笑道:“在下虽不才,却愿,以剑敲心门,博仙子凡心动!”

    慕品山出得府门便是冷着一张脸,此时更是寒意逼人的呵斥道。

    “早与你说过,若是再纠缠与我,就莫要怪本姑娘剑出无情了!”

    李太平忙躬身一辑,说道:“九妹,你听我解释……”

    “哪个是你九妹?还是回家跟你那新罗婢说去吧!”

    演戏得演全套,三分真七分假,才能让人信服。这不一身质朴衣衫,混在人群中的齐王殿下便皱起了眉头。

    慕道宗疑惑的望着自家孙女,问道:“你们认识?”

    只见慕品山冷声道:“心口不一之人,孙女不认识!孙女此时恨不得挖了他的心肝,看看到底是黑还是红!”

    慕道宗心想,这哪里是不认识,这分明是认识过头了,不然咋能说出挖心掏肝的话!

    慕品山是故意冷声呵斥的,以她宗师修为,就连百步外的含光门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几句对话,里边包含的信息量可是很大的。不知内情的会以为,李太平臭不要脸死缠烂打,追求人家姑娘。

    知道内情的,比如齐王殿下,会以为二人因为新罗婢闹翻了……

    秋冬此时彻底傻了眼,昨晚也没闹到这份上啊,不是说得很好吗,今儿咋又怪到我头上了!

    只见秋冬,拽了拽李太平的衣襟,很是委屈的说道:“老爷,我……”

    李太平瞪了一眼,呵斥道:“退回去,不许说话!”

    秋冬哪里见过老爷发这么大脾气,不由眼圈一红,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李太平心中一软,伸手便去擦秋冬脸上的泪痕……

    却听此时慕府门前传来一声娇斥。

    “无耻之徒,接我一剑!”

    一声剑鸣,宛若龙吟。

    狂暴而凛冽的剑气,呼啸而出,是要将这天地也斩破一般。

    慕品山可是学的圣人剑,此时含怒出手,不用想若是接不下那是会要人命的。更何况,小丫头愤怒下竟也没了分寸,连那新罗婢一起罩进了剑网之中。

    李太平忽感身后剑气凛冽,不由心中暗道,这丫头怎么不按昨日说好的来,不应我回身后再出剑吗?这是真得想要亲夫小命啊!

    此时李太平已然来不及拔剑,不由忙一把抱住秋冬就要躲避,可显然他还是慢了。

    剑气加身,李太平后心衣衫尽碎,人也便如断线的风筝,抛飞出去……

    只见李太平所站之处,青石地面被剑气绞的粉碎碎,可想而知飞出去那人会是个什么样子。

    半空中,李太平一口鲜血喷出,脸色顿时苍白如纸,眼看着伤得不轻。可就算如此,摔在青石板上时,李太平还是护住了怀中的秋冬,以免小丫头受到丝毫伤害。

    慕品山望着十丈外的李太平和新罗婢,怒斥道:“今日便饶你一命,若再敢纠缠,定斩你项上首级!”

    说着,慕品山冷着脸回转府中,看那意思与李太平多说一句话,都嫌恶心……

    这一剑来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今儿这场闹剧竟然就结束了。

    夏日的日头是火辣的,汗流浃背的跑来看热闹,结果这热闹还没开始便结束了,要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就连闸楼上的弘道帝也很是不解,一剑败三宗师,不会是谣传吧!

    只见其回头望着太子说道:“昨日所传李太平之事,可否属实?”

    见太子和长公主都点了头,弘道帝不由得望向一旁的李辅国……

    “回禀圣山,这一剑算是阴差阳错,若是李太平肯舍去婢女,应不至如此!”

    弘道帝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回了吧,也无甚好看的了!”

    人群渐散,便只剩一身布衣的齐王站在那里,望着尚书府的大门发呆。因为他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却也找不到问题所在。

    齐王摸着被剑气撕裂的大青石,不由暗道,这剑是真,剑气也不假,吐血自然也假不了,那么到底什么是假的?

    李太平是被工部尚书家的马车送回去的,来时好端端的,回去却是被人抬进家门的,这可吓坏了李家奴仆。

    老爷是个好人,从这几天的相处中,李家的下人们便知道,他们找了个好人家,以后富贵不敢说,最起码日子过得能像个人。

    可如今老爷出气多进气少,说不好便要……

    老爷年岁不大,却是这个家的梁柱,梁柱若倒,这个家也就没了。

    下人们不敢多想,钱满仓更是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看来是找大夫去了。而秋冬则守在老爷床前,哭得跟泪人似的……

    躺在床上的李太平被秋冬哭得脑子都痛,不由得又喷出一口血来……

    侯文远得知李太平重伤的消息,一大家子便都赶了过来,而一同赶来的,还有在侯府做客的御医韩百草老先生……

第三十二章 真心假意

    韩百草年过古稀,身子有些偏瘦,可老人家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头出奇的好,走起路来都还带着风。

    李家病榻前,含百草摸着李太平的脉搏,眉头微皱,良久后才睁开眼,望着一屋子焦急的人说道。

    “脉相虚弱,伤了肺腑!不过还好这小子身子骨硬朗,调养数月应无大碍!”

    侯夫人忙上前一步说道:“可会留下隐疾?”

    韩百草起身笑道:“我开个方子,按时吃药,细心调理,当可无事!不过,这阵子绝不可以舞刀弄剑的,否则是会烙下病根的!”

    韩百草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在大乾朝他说的话,有些时候比皇帝都好使。

    只见侯夫人望着跪坐在床榻前的花脸猫,冷声道:“听见了?听见就斥候好老爷,不然小心把你卖到春风楼去!”

    侯离人忙上前扶起秋冬,回头说道:“阿娘,这阵子就别吓唬秋冬了,你看看这都哭成啥样了!”

    韩百草是侯文远亲自送出李家的……

    其实侯文远这次做得有些过于露骨,哪有你侯府一大早把御医请回家,午时侄儿便受重伤的道理,难道你侯文远是半仙不成。

    侯文远敢这么做,无外乎韩百草有个“直肠子”的外号。别说老先生给侯文远的侄儿看病,就是给皇后的老娘看病,他照样有一说一,说没得救就是没得救。

    这样一个人,你指望他昧着良心说假话,那还不如砍了他来得痛快。

    韩百草的话可信,很有说服力,所以侯文远才费这么大劲儿,把老先生忽悠来,就是想借老先生的口,告诉有心人,他侄儿是真得受了重伤。

    李太平在含光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小娘子一剑打的口喷鲜血,这可是很多人亲眼所见的。而韩百草看病抓药的事,也侧面证实了李太平受伤颇重,不然是哪里需要御医为其诊治。

    消息传开了,侯文远未曾想第一个登门看望的,竟然是刑部尚书。

    郑经玄和郑渠,刚好在李家大门前,撞见了刚刚送御医老先生离开的侯文远,这拜帖便也就省了。

    “文远,太平可还好?”

    侯文远叹了口气,说道:“也就是这小子命大,韩先生说了,最少也得调养两三个月,才能痊愈!”

    郑经玄还是那副死人脸,也看不出啥表情,不过言语上却表现的很是亲切。

    “昨日听大理寺卿提起太平,我就应该来看看的,毕竟是故人之后,哎!也是咱们这些做叔父疏忽了,哪能由着年轻人的性子来!”

    侯文远苦笑道:“我本以为会是一桩美事,却未曾想慕家那个小丫头出手这么重!”

    郑经玄说道:“家里还有一根千年老参,刚刚让渠儿取了来,给太平补补吧!”

    病床前此时只剩下秋冬和侯离人,而李太平则早已昏睡过去。

    只见侯离人望着秋冬那张大花脸说道:“快去洗洗吧,这里有我!”

    秋冬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看来她是将老爷受伤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侯离人拉起秋冬,说道:“午饭也没吃,你这小身板哪能扛得住?要知道你家老爷还得你斥侯着,你要是倒下了,你家老爷咋办?听姐姐的话,去洗把脸吃些东西,这里姐姐先盯着!”

    目送着秋冬离开,侯离人这才坐到床边,盯着李太平苍白的脸颊看了半响,不由小声嘀咕道。

    “死没良心的,活该!谁让你非去

    惹那狐狸精的,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侯离人口中一边骂着,一边掏出绢锦帮李太平擦去脸颊上的灰尘……

    由于怕弄醒李太平,侯离人很是小心认真,竟然连侯文远和郑经玄来到房中,都没发现。

    侯文远轻咳一声,可是把小丫头吓了一跳。见是父亲和刑部尚书大人,小丫头那张俏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忙低头起身离开,同时口中说道。

    “我去看看药煮好了没!”

    郑经玄望着跑开的侯离人,说道:“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得备上贺礼了!”

    侯文远笑道:“年轻人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郑经玄来到床前,盯着李太平看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很像!希望这孩子,要比国泰的命好!”

    侯文远沉默不语,别看郑经玄已然高居刑部尚书一职,却依旧不知变通,为人死板到不近人情。

    当年李国泰也算他郑经玄的至交好友,可那时还是刑部侍郎郑经玄,却只认证据不认人……

    侯文远不敢去想过去那些事,他怕一时冲动,一脚踹翻了姓郑的。

    郑经玄依旧死死的盯着李太平,口中感叹道:“当年也算我对不住你父亲,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做错了事不认是不行的!”

    “叔父希望你能好好的,叔父没有子嗣,只要你不犯国法,有朝一日叔父的一切便都是你的!可若你敢学你爹,叔父依旧会以大乾律法办你,绝不手软!”

    侯文远苦笑道:“和一个孩子说那些干嘛?走吧我陪你喝两杯,咱们也有年头没喝了!”

    当侯文远和郑经玄离开后,李太平猛地睁开眼睛,望着紧紧关闭的那扇门……

    那一剑慕品山火候控制的恰到好处,击中李太平后心的剑气,刚好在李太平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所以喷血也好,昏迷也好都是李太平装出来的。

    天枢境宗师,对身体掌控已然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李太平可以很轻松的控制心率快慢强弱,也可让体内脏器看起来像受伤了一样。

    所以他瞒过了韩百草老先生的诊脉,同样瞒过了郑经玄的凝视,让他看起来真得像一个重伤之人。

    不过若不是侯文远将郑经玄拉走,他真怕郑经玄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起身质问,你到底是不是人,怎能如此冷血……

    李家郎君受重伤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有些人听了也就当个乐子,而有些人则不同,仿佛耳边响起一道炸雷一般,非得求证再求证才敢信。

    只见偌大的城市内,到处都有人破口大骂,诅咒李太平生儿子没屁yan。

    这些人,都是已然倾家荡产的赌徒,正因为李太平那个挨千刀的,一会大杀四方,一会又被人大杀四方打得起不来床。

    有人心情糟糕,就有人心情大好,正如身在齐王府的卢照兴卢公。

    “殿下稍安勿躁,明日就是约战之日,只要李太平不毁约,相信北狂一定可以将其斩之。”

    齐王皱眉道:“我总觉得慕品山和李太平那俩人有问题,所以明日让剑北狂一定要多加小心!”

    “殿下,韩百草这人说的话可信,李太平定然是受了重伤。我现在反倒是担心甘蔗那老小子,会不会自作主张替李太平把生死状撕了!”

    齐王冷哼一声:“他敢!”

    齐王说得没错,甘蔗还真不敢,可这不妨碍甘蔗揣着生死状跑到李家看望李太平啊。

    甘

    蔗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李太平,打怀中掏出生死状,感叹道:“都这个样子了,还打什么?大哥替你做主,把这东西撕了!”

    一旁的秋冬,皱眉望着甘蔗,心想这是什么人?凭什么替老爷做主,凭啥撕老爷东西!

    只见秋冬,也不管自己是否打得过眼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猛地起身一把夺过生死状,藏在了身后。

    “你凭什么撕俺家老爷的东西?俺家老爷没醒之前,他的东西谁也不许碰!”

    秋冬的动作太快了,侯离人压根都没来得及阻止,这阵子只好起身赔礼道。

    “甘大人实在对不住,小丫头不懂事,我带她给您赔礼了!”

    甘蔗笑道:“无妨!无妨!”

    说着甘蔗上下打量着秋冬,此时的秋冬已然洗去了脸上的鬼画符,白白净净的脸蛋很是清秀,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双手依旧握着生死状背在身后。

    甘蔗乃大儒澹台灭明的弟子,虽说他不会卜卦算命,但他看面相,看根骨,看人的气运还是有两下子的。

    “你叫金秋冬,新罗国人?”

    秋冬不知为什么眼前男子忽然说到了她,不由点了点头,却见那男子再次笑道。

    “既然已是我兄弟家的奴婢,你这个金字便要不得,不然我那兄弟不说,心里也是不乐意的!所以,你有后姓李,你叫李秋冬,你可记住?”

    小婢女哪里懂得乾人的规矩,听说不改姓老爷会生气,便忙点头答应。小脑袋就像磕头虫一样,把一旁的侯离人都看乐了。

    侯离人笑着打秋冬手中拿过生死状,交到甘蔗手中,忽然笑道:“甘大人为何有如此一说?”

    却见甘蔗神神秘秘的笑道:“与她,与我那兄弟,这么做是福不是祸!”

    侯离人见甘蔗不打算点明,便笑道:“那这个东西怎么办?真撕了吗?”

    却见这时,李太平忽然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说了一句话,便又晕死过去。

    “莫要撕,明日再说……”

    甘蔗笑了笑,说道:“明日事,明日知,那就明日再说!”

    甘蔗走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当然这些人中,有的是看在侯文远的面子,有得是想看看李太平是生是死,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是奔着李太平来得。

    这其中,太子和长公主的到来,着实惊到秋冬了,她没想到当今皇子皇女也会来看自家老爷。

    而曹满金这个小小队正应该是所有人中,官职地位最不起眼的,可这位也是最真心的。

    天已经大黑了,这位曹满金队正还抱着横刀守在院子里,说什么他已然跟上官请了假,要临时给大人当一段时间护院,直到大人身子痊愈为止。

    守夜的差事,那是曹满金的老本行,可以说一夜不合眼,他也不会困倦乏累。可他总要眨眼,所以这阵子他身后的房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却还不知道……

第三十三章 凹凸有致夜行衣

    金吾卫负责皇城和外郭城安全,每一名士卒那都是千里挑一选出来的,可以说大部分人都有着武道一品的实力。

    作为普通士卒中的小头目,队正大都有着二品到三品的实力。可显然这些人在一对一面对武道高手时,是不堪一击的,甚至说连人家衣角都摸不到。

    这不,尽职尽责的曹满金队正,便不知已经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了身后的房子里。

    秋冬那小丫头坐着交床靠在榻上,此时睡得正香,口水甚至都流了出来……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秋冬身后,下一刻秋冬那小丫头便晕死过去,估计不到日上三竿是醒不过来的。

    一袭紧身黑衣,身姿挺拔曼妙,从上看到下,可以说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腰如束素,臀翘腿长,贝齿轻启,嫣然一笑,惑皇城,迷大兴。

    只见那曼妙身影站在床前,盯着李太平半响,忽然开口道:“再装死,就叫你真得死翘翘!”

    随着话音落下,李太平猛地坐了起来,竖起食指放在嘴边,低语道:“嘘!大半夜的,九妹你就不能小点声,外边可是还有一个呢!”

    说着翻身下床,打算把秋冬抱上床……

    “你要死啊!你想干嘛?”

    李太平回头望着俏脸带寒霜的慕品山,疑惑道:“怎么啦?我总不能让她就这么睡一宿吧!”

    “起开,让我来!”

    李太平心想这丫头我也不是没抱过,这么大反应干嘛,好像我会吃人一样。

    慕品山把秋冬抱到床上,回头说道:“今天可有发现?”

    李太平摇头道:“人来得太多了,跟走马观花一样!不过,刑部尚书郑经玄,我觉得有问题,他今日站在床头看我,我闭着眼睛都有一种被人扒光了衣服的感觉!”

    慕品山白了李太平一眼,这才说道:“你说死人脸?他不会有问题的,他看谁都是那个眼神!”

    ”我祖父说过,当今圣上都不愿意和他单独相处,那人看谁都像看犯人一样!”

    李太平点头道:“那兴许是我多虑了!”

    慕品山逐又说道:“你明日和剑北狂对阵,可有把握?要知道人家可不会留手,你别偷鸡不成蚀把米,真让人打个半死!”

    李太平想了想,不由得摊了摊手。

    “这个度还真不好把握,毕竟剑北狂也是宗师!”

    慕品山皱眉道:“那不跟他打了,反正你现在已然重伤!”

    李太平摇头道:“还不够啊!咋俩这场戏,总是会惹人怀疑的,若是被剑北狂再来一下子,戏份就够了!”

    慕品山坐在床边,一边捋顺秋冬脸上的发丝,一边笑道:“昨日没细看,长得蛮标致的,怪不得说什么也要留在身边呢!”

    李太平皱眉道:“我跟你说剑北狂,你和我这说秋冬,咱俩说得是一件事吗!”

    慕品山回过头来,瞪着李太平说道:“你怎么和崔明道一个性子,做事就不能直接点,你剑匣里那么多把剑,是吃素的?”

    李太平很无语,因为山上

    的人就是这么不讲理!剑多有啥用,总不能见人就砍吧!是不是也得把幕后之人翻出来再动手啊!

    可很显然眼前的这位大美人不这么想,只见其站起身,像猫咪一样伸展了下四肢……

    很美!很美!很美!

    然后头很痛,再然后是深冷的威胁。

    “今晚你要是敢睡到床上去,我认识你,我得剑可不认识你!”

    慕品山走到木窗前,弯下腰轻轻掀开一道缝隙,朝外瞄了一眼,却又忽然转过头来,轻声低语道。

    “你若真相装,那就把剑北狂打趴下,再吐血也不迟!对了,给你个建议,最好睡到其它房间去!”

    说着,翻窗而出。虽然慕品山已然很小心,可那老旧的木窗却不够小心,忽然发出吱咯声。

    曹满金猛地回头,低吼了一句“什么人?”。

    一声猫叫,打房屋后檐响起,曹满金这才松了刀柄……

    李太平本来是打算跟出去的,现在看来,若在翻窗而出,非得被家里那个临时护院逮个正着不可,所以房门被大大方方的推开了。

    李太平扶着门框走了出来,望着曹满金惊讶的眼神,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曹队正,你怎么在这里?”

    曹满金却答非所问的说道:“大人您醒了?大人感觉可好一点?大人是不是饿了?”

    曹满金真的是个好部下,只是这么多的问题,李太平一时还真不好回答,那就只好捡重要的来说了。

    “大人的确有些饿了!大人想去看看灶房还有没有吃食了!要不一起?”

    曹满金忙跑过来,扶助李太平,便往东厢而去……

    李太平苦笑道:“曹队正,方向反了!灶房在西边。”

    曹满金满帘通红,不由心中暗想,还好这是夜里,不然可就丢死人了!

    “曹队正,是不是感了风寒,这脸色怎的如此红润?”

    曹满金尴尬一笑,说道:“大人无需担心,小的身强力壮,小小风寒还是扛得住的!”

    李太平笑道:“我知你扛得住,只是大人我身子虚弱,怕是扛不住!要不满金还是去守前院吧,我让秋冬帮我找些吃食。”

    曹满金忙点头哈腰,慢慢松开扶着大人的手,却又听大人说道。

    “灶房里有酒,自己去取。”

    曹满金笑着,往西边灶房而去,同时心中暗道,大人人真好,一点官架子都没有……

    看着曹满金离开,李太平这才伸了个懒腰。毕竟在床上像个死人似的躺了大半天,若是在不活动活动,估计身子骨都要生锈了。

    李家的后宅很大,因为毕竟这里曾经是李府,只不过李太平住进来后,这里便不能在称作李府了。

    五品官员住的宅子,哪怕跟齐王府一样大,那也不能称府,不然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比如赵十全他家,有钱,有大宅子,可以说亭台楼阁水榭,样样都有。在大兴城有这么大规模的一处宅院,他赵家都不敢称府,只敢自称赵家

    赵十全没有官身,赵老爷子也没有,现在的赵家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不过千万别小看了赵家,因为赵家的产业可是涵盖了各行各业,那些产业中可是都有着当今大小官员份额的。

    赵家的生存法则,让利于圣人,让利于官,让利于民,动我赵家的产业就是跟老百姓过不去,跟官家过不去。

    所以数百年来赵家都没出过什么大官,没出过一位武道强者,因为赵家不需要。

    赵老爷子就赵十全这么一个独子,可以说赵家上上下下,都把赵公子当眼珠子一样看待。就连赵老爷子的那几房小妾也不例外,因为生不出儿子,这个独苗不看好了,赵家这一脉可就倒了。

    大半夜的赵老爷子也不睡觉,正堵在赵十全的房门口,破口大骂呢。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拐回来九个美人,这都快两年了,一个肚子大的也没见着!你个兔崽子到底想怎样?”

    赵十全陪着笑:“爹,您老在等等,就差一美了,到时咱家就十全十美,儿孙满堂了!”

    赵老爷子一听这话,这火气就打着滚的往上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放屁!等你个兔崽子凑全十美,你爹我早凉了!”

    见自己儿子不服气的样子,赵老爷子再次怒骂道。

    “怎么,还不服气?长公主也是你能惦记的,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两肉,那白天鹅也是你个癞蛤蟆能够着的?”

    裴霜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上前陪着笑脸道:“伯父,十全他也是为咱家好,若是娶了长公主,咱家不就更上一层楼了么!”

    赵老爷子不好连未过门的裴霜一起骂,可嘴上也没客气,只见其冷哼一声。

    “你说你,好端端的大妇不当,非得拱手让人!反正今儿个说什么都没用,你们不把婚事定下来,我是不会走的!”

    赵十全也来了脾气,丢下一句话便扭头回了屋。

    “霜儿,给老头子把床搬来,俺爷俩耗上了!”

    现在这个情况,裴霜也说不上话,只好回头瞥了一眼苗无双,让她去请救兵。

    这救兵也不是外人,正是赵老爷子最小的一房妾侍。

    苗无双刚走没多久,果然救兵便来了,不过却并非赵老爷子妻妾,而是大乾朝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大半夜来访,想来必有要事,这阵子赵老爷子便顾不上那小兔崽子了。

    只见其,提起衣襟急急忙忙的赶往赵家正堂……

    不过当赵老爷子赶到正堂,才知道长公主是来找他儿子的,这才又命人去把那小子拎了来。

    趁着那小兔崽子还没来,赵老爷子为了赵家千年大计,不由得捅咕身旁心思活络的小妾,让其去套一下公主的话。

    只见那小妾,起身接过婢女手中的托盘,一边给长公主倒茶,一边感叹道。

    “殿下,您可算来了!俺家那个十全,自打战事结束回到府上,整日里唉声叹气就没笑过!若非我无意间听到他念叨,还不知这小子已经丢了魂魄……”

第三十四章 赌把大的

    相思成灾,这种事情长公主是相信的,可长公主绝对不信,这种事情会出现在赵十全身上。

    长公主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可就算如此,她也不相信整日里被美娇娘包围的赵公子,会为了她茶饭不思而日渐消瘦。

    赵老爷子的小妾,可以说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乃至口吐莲花,可眼前的长公主依旧微笑淡然,毫不所动,仿佛赵公子惦念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只见陈鸾笑道:“思友心切,实属正常,本宫这段时间也会时常想起十全!”

    赵老爷子的小妾,算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人家不冷不热,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当赵十全赶来时,赵老爷子和小妾便知趣的离开了。临走时赵老爷子还一个劲的,朝自家儿子眨眼睛,看得赵十全很是无奈。

    只见长公主微笑着说道:“婶婶说你茶饭不思,消瘦了许多,可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看起来倒是不像!”

    赵十全尴尬的笑道:“叫鸾妹见笑了!家里人这阵子逼迫的紧,特别是俺家那个老爷子,非得要抱孙子!”

    “可你也知道,我这十全十美,还差着一美呢!”

    说着,赵十全盯着陈鸾的眼睛,等着下文……

    只见陈鸾嫣然一笑,反望着赵十全说道:“看你这眼神,这十美之数就差本宫喽?”

    赵十全点了点头,笑得很坦然……

    陈鸾第一次偷跑出宫游历江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便是赵十全。

    晋阳城攻防战,赵十全又舍命相护,若说陈鸾一点没有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不过,长公主生在帝王家,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感情对于她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只不过若是真要选夫君,赵十全是有资格的。

    只见陈鸾微笑着说道:“赵家一脉单传,你的担子可不轻,要我看该生就生吧!至于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

    赵十全低头不语,他明白陈鸾的意思,他们俩会不会有结果,不取决于他们二人,因为长公主的婚事,也是国家大事,就连圣上也很难一言而定。

    陈鸾见赵十全沉默不语,微笑道:“先把九美娶了,若是太子登基,我又未嫁,咱们也就有了结果!”

    陈鸾这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太子得登基,而且是越快越好,不然嫁谁不嫁谁,她说了不算。

    赵十全能听懂,可赵十全却不敢马上表态,因为他身后是整个赵家。

    他的决定关乎着赵家生死,关系着千百人的命运。

    现在登上太子的战车,胜了赵家富贵,他取得美人归,若败……

    赵十全不敢想下去,因为皇位之争一向是残酷和血腥的。

    陈鸾微笑道:“这么大个事,也不急在一时,十全回头跟老爷子商量商量。鸾儿今天来,其实是另有要事!”

    赵十全抬头道:“鸾儿有何事,但说无妨!”

    “李太平和剑北狂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各大赌坊那边已经累积了数百万两的白银!这不是一个小数,已经超过咱大乾朝

    一年的税银了,而我和大哥缺银子,所以……”

    赵十全听说是钱财的事,不由笑道:“鸾儿需要多少,说个数就行。”

    陈鸾很是郑重的说道:“很多,很多,而且这次不能输!你也知道,没钱寸步难行,即便太子也一样!”

    陈鸾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这个数,而且得用你家的名义下注!”

    赵十全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扶手上有规律的敲击着……

    五十万两白银,这已经超过大乾朝一成税银了,这个数对赵家来说也不是小数,赵十全必须得谨慎。

    只见赵十全猛地抬头盯着陈鸾,说道:“你可有把握,而且得是十足的把握才成!”

    可接下来陈鸾的话,却吓到赵十全了……

    “一成把握也没有?鸾儿,咱们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陈鸾笑道:“所以这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第二件事,你和我去趟李家,我得跟李太平好好谈谈!”

    赵十全自言自语道:“确实要好好谈谈,否则若是输了,别说十美了,老头子会不会打死我都两说了!”

    李家后宅,李太平捧着一坛老酒,配上些残羹生菜,喝得正开心呢。忽然两道身影,越过高大的围墙,直奔他而来……

    只见李太平二话不说,扭头就钻进房里,毫不犹豫的跳上床,被子一掀便和秋冬来了个共枕而眠。

    李太平并未看清来人,所以安全起见,秋冬是睡在里边的,毕竟若是真得来了歹人,动起手来也方便。

    长公主带着赵十全,熟门熟路的来到房间外,因为午后长公主便来过,但是因为候离人和秋冬在,她便不确定李太平到底伤的如何。

    赵十全敲了门,可里边也没个动静,所以门开了,二人直接走了进来。

    二人站在床前,也不言语,就那么看着。因为酒坛、人影,显然不是里边那个丫鬟,那么屋内也没有第五个人,谁喝得酒也就一目了然了。

    “本宫可是第二次来访了,你就不打算说句话吗?这么睡下去好嘛?对了,你和婢女睡一起的事,今日午时刺你一剑那人知道吗?”

    威胁,赤裸裸威胁……

    李太平缓缓睁开眼,强撑着身子做了起来,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说道:“下官见过长公主,还请长公主恕下官失迎之罪!”

    长公主微笑道:“咱们在晋阳城共同御敌,虽未见面,却也算共过生死了!你呢,又是八弟的救命恩人,当然也就是我陈鸾的恩人!我又帮你借了太阿剑……”

    李太平皱眉道:“打住!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见长公主撇了一眼身后的秋冬,李太平不耐烦的说道:“放心!明早她也醒不来,有啥事就快说!”

    陈鸾这才微笑这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太平兄弟,明日一战把握几何?”

    长公主的问话还是蛮有技巧的,她不去问伤势,也不管你是否装伤,更不会管你李太平这么做是为什么,她只想知道对战结果,这个问题其实是蛮好答的。

    不过李太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干咳

    一声,说道:“殿下看我这身子,我哪里会有谱!”

    在李太平看来,这话能随便说嘛,不得到足够的利益,为啥要告诉你长公主,就因为你长的好看?

    陈鸾笑道:“实不相瞒,我和太子想借着兄弟的手,赌把大的!太平兄弟若是能给个音,本宫和太子便欠你一个天大的大人情,以后但凡用得着本宫和太子的,只要力所能及,绝无二话!”

    太子和长公主的人情债,那是可以大也可以小的,所以李太平觉着这事还是先小人后君子才稳妥。

    只见李太平笑道:“力所能及?这个不好界定啊!再说,我跟二位又不熟,要不长公主找晋王做个保如何?”

    长公主没想到李太平竟然这么难缠,本以为口头答应了,这事就成了,现在看来是不行的。

    只见长公主皱眉道:“太平就这么不信任本宫?”

    李太平很想说,我哪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你门那一大家子。

    可话不能这么说,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李太平笑道:“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要不这位赵公子做保也行!”

    陈鸾很高兴的离开了李家,而陪着她一起离开的赵十全,却苦着一张脸。

    赵十全哪里能不苦,那人实在是太鸡贼了,口头答应都不行,非得立字据,还得按手押,弄得他跟卖身一样。

    当长公主和赵公子离开后,李太平紧绷的神经才敢放松,因为门外那个一声不吭的家伙,给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那黑炭头时,对方带给他的威胁还没那么大,这才几天光景,那人武道修为似乎便又精进了!

    若说长公主这次来,李太平最大的收货,并非人情债,而是让他想起一件事。

    自己跟人打生打死,竟然没下注自己赢,这可是赚钱的机会,哪里能错过了。

    崔家的商铺大乾朝各地皆有,特别是大兴城内,各行各业林林总总那是都有的。

    天刚蒙蒙亮,李太平便叫来了钱满仓,跟其低语数句。

    只见钱满仓,惊得张大了嘴巴,忙跪下磕头道:“老爷使不得啊!那是多少银子啊,老爷您可得再想想才成啊!”

    只见李太平笑道:“你家老爷有得是银子,你尽管按老爷说的办,到时赚了钱,咱家甭管奴婢还是下人,老爷我都大大有赏!”

    钱满仓还是不放心,因为就算隔壁候府,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那可是五十万两白银啊,说出去是要吓死人的!

    正在这时,李太平却听见身后,一把好听的声音说道:“老爷要赏啥啊?”

    只见秋冬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说了一句话,忽悠发出一声惊叫……

    李太平回头骂道:“鬼叫啥!”

    “老爷,你——我?老爷,昨晚——”

    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你什么你,你那身衣服不是穿得好好的吗!”

    秋冬低头一看,这才安了心,却又忽然嚷道:“老爷,你怎么起了?这怎么行,老爷你快躺下!”

第三十五章 心善的小丫头

    李太平被秋冬闹的,竟然没注意小丫头醒的似乎有些早了。按理说以慕品山的修为,想要让秋冬啥时醒,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只见李太平不在搭理秋冬,而是打剑匣中抽出一把三柴剑,交到钱满仓手中,同时嘱咐道。

    “拿着这个去崔家商铺,让他开战前再下注,我得把咱们的赔率网上拉一拉!”

    秋冬听得迷糊,不由问道:“老爷这是打算赌钱?”

    李太平撇了一眼秋冬,没好气道:“老爷不堵钱,拿什么养活你们,就凭那三瓜俩枣的月银?”

    李太平是没事逗秋冬乐呢,却没想到小丫头当了真。

    只见秋冬背过身去,打袔子内摘下一个精美的吊坠。这是秋冬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这吊坠代表了她曾经的过往她打算把这个吊坠送给老爷,以缓解家中开销,同时也是她向过去的那个她,正式的告别。

    以后她不再是金秋冬,而是李家的李秋冬。

    秋冬转过身来很是不舍的,将手中吊坠塞进老爷手中,盯着那吊坠说道。

    “秋冬身无长物,就这个东西还值两个银子,老爷先当了吧,好贴补家用!”

    李太平很是纳闷,不由问道:“为何如此?”

    只见小婢女低头道:“秋冬,只求老爷莫要赌!母亲说过,赌是会上瘾的,若是沾染了就甩不掉!”

    李太平看着低头不再言语的小婢女,心里一热。这丫头是个心善的,来到异国他乡,来到他李家没几天,就想着为别人好。

    李太平将吊坠又给小婢女带上,随后笑道:“老爷听秋冬的,老爷不赌!还有,老爷很有钱,老爷是逗你玩呢!”

    随后朝着钱满仓递了个眼神,两人便来到房外。

    只见李太平低语道:“事情抓紧办,别声张!”

    当李太平回到放内时,秋冬已然下了床,这阵子小脸通红的说道:“老爷在睡会吧,身子骨要紧,可不能刚好点,便四处乱走。”

    李太平笑道:“老爷这就躺着,哦,对了!你去隔壁候府借架马车,午时老爷要用!”

    “老爷,还要去比剑吗?”

    秋冬很是担心的问道。

    李太平摇头道:“不比剑,只是赴个约会而已!”

    秋冬点了点头,行了个万福礼:“秋冬,去给老爷准备早饭去。”

    其实秋冬知道,老爷肯定让总管下注去了,她也知道老爷一会不是赴约,是去比剑,可她更知道自己的身份。

    李太平刚吃过早饭,候离人便来了。这人还没见着呢,李太平便听到候离人责备他的话语。

    “怎么,人刚醒就想去打架,你不要命了么?今儿我就守在这,你哪里也甭想去!”

    这口吻,哪里像妹子,这简直就像管家婆。

    李太平觉得,他有必要尽快跟叔父谈一谈了,可不能让离人误会下去,到时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和慕品山的事,虽然二人没挑明,但双方心里显然也是有数的。既然心里都有数,又没躲着对方的意思,那么发展下去,是有很大可能终

    成眷属的。

    李太平觉得,这碗里的虽然还没吃到,却也不能就惦记锅里的。赵十全那种齐人之福,他是享不了的,也不敢去想的。

    铸剑山上的人脾气都不好,也都不讲理,他李太平可不敢招惹!再说慕品山那粘火就着脾气,别说他李太平朝三暮四,就是朝二暮一,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美女谁都愿意看,可看不代表就要抱进怀里。最起码李太平觉得他的胸膛没那么宽阔,抱一个他就知足,再多,抱得下他的心也容不下。

    侯离人来了不久,王单枫和病书生便来了。这俩人见李太平虽然醒了,却还是那副带死不活的样子,便想劝上一劝……

    可这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被李太平堵了回去。

    “二位,可有见过我李太平退缩的时候?再说了,输人不输阵,这口心气可不能断了!”

    王单枫和病书生一看,这位走路都好像风中摇曳的火苗,还嘴硬的不肯撒口,再多说看来也是无用的。

    病书生话不多,即使生气也只会用拳头说话,王单枫不一样。只见其,看着李太平拄着拐在院子里透气,不由狠声道。

    “一会我就去给你定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到午时好给你收尸!省得人没了,连个装的地都没有!”

    李太平见二人并不看好自己,不由说道:“棺材就免了,咱们赌晚上酒的,大兴城青云楼,咋样?”

    青云楼,乃大兴城内名头最响的酒楼。出名的原因,并非酒水有多好,也不是菜肴有多美味,就一个原因“贵!”。

    有多贵,只要看赵公子便可知晓。以赵家公子身价,若是没啥大事,也不会选那里,因为他觉着那是败家。

    为啥贵还有人捧场当那冤大头呢,因为“青云楼”三个字,乃是当今圣上提的字。

    弘道帝金笔提字,这酒楼的东家,身份定然显赫不凡。可说来也怪,这酒楼的老板却是个名不见经传之人。

    好奇心驱使下,各方连挖带刨,可算见到根了。这人却是个小人物,可这位小人物却有位大人物的干爹……

    雅文吧

    历朝历代,宫里的宦官门,若是有了权势后,都喜欢收干儿子,因为那可以弥补他们身心上的缺失。

    作为弘道帝心腹的李辅国当然也不能例外,所以他也收了义子,而且这义子不过是大兴城内,一个没爹没娘的破皮混混。

    一开始李辅国只是打算开个酒楼,让自己那义子有个营生,可慢慢的有些消息灵通人士,却顺着这根线巴结到了他,这酒楼也就成了他李辅国敛财的工具。

    李辅国的事从来不瞒着弘道帝,也不敢瞒着。所以时间一久,这地方来钱快,弘道帝的眼睛就红了,便大笔一挥题了字。

    青云楼从此便成了弘道帝的私产,当然明面上弘道帝可是不会承认的。

    王单枫见李太平还有兴致跟他赌酒,不由气得说道:“别说输赢,只要你小子不死,今晚你放开了吃喝,我王单枫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带把的!”

    一旁的侯离人瞪了一眼王单枫,心中暗骂,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跟那些质子一样,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秋冬进屋,省得脏了耳朵!”

    侯离人说着,便拉过秋冬,转身进了屋子……

    李太平见管事的终于走了,不由望着王单枫笑道:“粗鄙,有时候也挺好的,单枫兄要保持下去哦!”

    王单枫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很是认真的说道:“我就知道,只要你还能爬起来,这架就肯定会打!所以昨日下午我便托人打听了,剑北狂乃灵慧境宗师,你要跟他打最好尽快分出胜负!”

    剑北狂的消息,李太平早已知晓,不过他还是要感谢王单枫。虽说王单枫依旧有着公子哥的做为,可这人心不坏,可是要比王家二爷强上太多,还是值得结交的。

    “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大不了晚上少点两道菜!”

    正说着,晋王熟门熟路也不用下人通报,直接找到了后宅。

    按理说再相熟,进人家后宅也得通报一声,可关键是他李家除了一个小婢女,后宅也没女眷啊!还走那些个形式作甚。

    晋王一身素朴,看着跟那些国子学的学子也没啥两样。只见其,抱拳笑道:“未曾想,清风兄和单枫公子也在!”

    “太平这是活动手脚,准备大战一场了?”

    李太平答非所问的笑道:“我的晋王殿下,不会也是跑来劝我的吧?”

    晋王摇头道:“若是能劝服你,估计这阵子你应该在床上躺着呢!我来呢,主要是瞧瞧你伤势如何,若是还要打,便给你捧个人场!”

    李太平笑道:“这就对了嘛!若是没有叫好助威的,这没开打气势上便输给人家了!”

    说着,李太平走上前去,神神秘秘的附耳低语了几句。

    只见晋王忙摇头道:“这个我可帮不了,你以为那小丫头文文静静的好说话呢?”

    “你是皇子,你得拿出皇子的架子才行!再说,离人要考书院,你可是书院学子,是她未来的师哥……”

    晋王苦笑道:“先说好,帮你是帮你,离人若是不听,这事你可别赖我!”

    有晋王出面,李太平相信,侯离人那小丫头还是要给些面子的,更何况晋王可是没有看起来得那么简单,这位可是骊山书院的学子。

    李太平并未放弃约斗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所以很快各家赌坊的盘口就又有了新的变化。

    大兴城内,那些沉得住气的赌客开始出手了,银子、银票便如三九天的烟泡,将飞雪都刮进了赌坊之内。

    卢照兴老爷子也出手了,这次他也下了重注,他要人才两得。

    不过与户部尚书不同,裴延亭还是认为李太平会赢,因为老头子透过关系知道弘道帝是押注那小子赢的。

    在裴延亭看来,皇帝要赢钱,那么以弘道帝的能耐,背后搞些小动作,剑北狂是顶不住的。

    一张生死状惹出一场豪赌,席卷了大兴城上上下下,可以说其中的暗流涌动利益纷争,可是要比明面上来得更汹涌……

第三十六章 二爷、一楼、一门

    光德坊京兆府,今日格外热闹,一大早府内捕快便忙活起来。

    甘蔗望着逐渐拥挤的人群,不得不将万年县和长安县的捕快也临时掉了过来。

    人多就容易滋事,甘蔗不能不防,而且说不准便会藏着有心人想要浑水摸鱼,闹出捅破天的大事来。

    要知道,赌徒输红眼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若是再有人暗地里蛊惑,推波助澜,冲击了京兆府,那他这个京官也就干到头了。

    甘蔗的决定很英明,因为卢照兴老爷子已经决定把甘蔗撵回会稽郡了。

    刘三哥手按着刀柄阴沉着脸,眼神如刀一样扫过那些泼皮无赖。意思很明显,老子盯着你们呢,都给老子消停点。

    一旁的赵四见状,忙指着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们,吼道:“今儿个不同往日,谁要是不知轻重惹是生非,莫怪赵老四不讲情面,拿他下大牢!”

    刘三哥望着赵四点了点头,心道还是这小子机灵,是个有眼力见能办事的!

    只见赵四制止喧闹的众人后,来到刘老三身旁,附耳道:“三哥押谁了,是李捕头还是剑北狂那老小子?”

    刘老三仰着脖,说道:“那必须押咱李捕头,总不能押一个外人赢吧!”

    赵四也押了李捕头,不过只是象征性的押了十文钱,反而是很大手笔的押了剑北狂十两银子。

    只见赵四笑道:“三哥说得没错,俺也押了李捕头胜!”

    别看京兆府的捕快平日里勾心斗角的,可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能抱成团的。就比如这次押注,可是都掏了银钱押李太平胜的。

    天还没倒午时,京兆府衙门前便围满了人,就连高墙、屋脊、房檐上也都站上了人。这些人大都是,城内的游侠儿,当然也有一些跑江湖的武者前来看热闹。

    光德坊宽十丈的大街此时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可说来也怪,也没人指挥,光德坊西面大街的人群却忽然散开,让出一条宽两三丈得通路……

    只见数十名粗布麻衣的汉子,簇拥着一个赤着双臂的魁梧中年男子,打那通路大摇大摆的来到京兆府门前处站定。

    赵四用手臂拐了一下刘老三,朝那中年男子方向示意了一下。

    只见刘老三满脸堆着笑,小跑着来到那中年男子身前,点头哈腰的笑道:“什么风把齐爷吹来了?齐爷稍等我这就命人给您取交椅去!”

    却见那中年男子朗声笑道:“三哥就别忙活了,我齐天保就是个劳苦命,已经站惯了!今日活计不忙,便来凑凑热闹,三哥你忙你的!”

    刘老三可不傻,叫你三哥那是客套,若当真没准就得成了渭水里的鱼食儿。

    只见刘老三陪笑道:“那哪成,若是慢待了渭水帮齐爷,俺家京兆尹大人,还不得打俺板子!”

    都是客套,齐天保也不会把刘老三的话当真,便只是笑了笑……

    齐天保渭水帮帮主,此人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特别那两条臂弯,看起就像两根铁疙瘩。

    此人从身板来看,显得粗狂豪爽,可看了那四方大脸上眯缝的一双小眼睛,任谁都要思量思量,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

    渭水帮控制着水路营生,门徒不下万人,但凡有货走水路,都得到西市旁的延康坊,跟渭水帮打个招呼才成。

    这位齐爷,在大兴城里可是数得上数的爷。老百姓就不说了,就连各大家族和百官都要给这位几分面子。

    这样的人今天会来京兆府,显然也是下了重注的,不然是不会亲自到场观看的。

    渭水帮老百姓惹不起,官府要给面子,但是大兴城里并非所有人都给他齐爷面子,比如太岁帮就很不鸟齐爷。

    这不,光德坊东门看热闹的人,便让出了一条道来……

    只见八个彪形大汉,抬着一把宽大厚重的红木交椅,稳稳的打东门而入。那交椅旁,围着一群身着劲装凶神恶煞般的大汉。

    人群中那些泼皮无赖,忙兴奋的朝那交椅躬身抱拳行礼……

    一把椅子,肯定不会让那些泼皮如此敬畏,而是椅子上坐着的那位,他们得恭敬着才成,不然泼皮无赖这口饭也是混不下去的。

    崔天霸,大马金刀的坐在交椅上,因为满脸的横肉丝,就算这位此时闭着眼,看着都让人心里发毛。

    崔天霸还不到四十,看起来却比大他五六岁的齐天保还显老。

    没办法,人家齐天保做得是正当营生,累人他不累心。可他崔天霸不成,他的太岁帮可是掌管着大兴城整个地下势力,每日需要他操心的事可就多了。

    崔天霸这些年一直想染指水路营生,可惜有那个齐天保在,每一次他都无功而返。头些年,两帮逗得狠了,连老皇帝都发了话,在折腾就把他们赶出大兴城,让他们自生自灭。

    也不怪当今圣上会介入,实在是两个帮派加起来数万人,闹起来整个大兴城都不消停。

    当年李辅国单独找二人在青云楼吃了顿酒,这两位爷便当即表示,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定然不会让陛下忧心的。

    这不,崔天霸的交椅停在了东侧,与西侧的渭水帮隔着京兆府,谁也不搭理谁。

    崔爷来了,捕快中自然要有人打声招呼,不然那会掉了这位爷的面子,到时这位爷打个喷嚏,就得折腾死他们这些,人憎狗嫌小小捕快。

    雅文吧

    大兴城民间有四股势力很出名,有着二爷,一楼,一门的响亮名头。

    现在京兆府来了两位爷,还差那一楼和一门了。只见甘蔗笑呵呵的坐在凉棚下,喝着凉茶,因为还差一楼一门,他便见全了大兴城四家管事的。

    甘蔗上任也有几天了,按理说怎么也得和这几家主事的见个面,聊上两句,以后京兆府办事才方便。

    甘蔗一直没动,他想看看哪一家憋不住,先来找他谈。可惜甘蔗很失望,他觉得那几家过得太安逸了,这样很不好,他得折腾折腾,不然没人认识他是谁。

    人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甘蔗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因为在他眼里大兴城最大的地头蛇在皇城里,而那四家充其量不过是四只小爬虫而已。

    先动谁后动谁本来是不用他来选的,可那四家既然不开眼,那他就只好自己选了。正巧他和卢达人闹了些误会,卢大人又跟这太岁帮往来密切,而京兆府里还有些陈年旧案没了结,他觉得太岁帮

    是要倒霉的。

    时已正午,其中一位正主到了,只见剑北狂背着剑,一个人大步来到京兆府门前,往哪一站也不多说,顶着大日头闭目养起神来……

    生死状的事由京兆府负责,此时已经来一位了,显然得看看时辰,别过了时辰大家还在这里傻等,那就不好了。

    只见甘蔗步出凉棚,抬起一只手,遮挡着毒辣的日头,随后望了望天,便又赶紧回到凉棚内,喝他的凉茶去了。

    时间还早,他倒是不急着命人去寻李太平,毕竟让那老头子在太阳底下多晒一会总是好的,最好是直接晒晕过去,他好直接判那老头子输。

    生死状的正主没来之前,人们还不急,可一旦来了一个,这耐心便不见了,不少人便叨叨咕咕的,可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那小子不会不敢来了吧!”

    “别啊!我可是押了二十文钱赌他胜的!”

    “你傻啊!你不知道昨日他去招惹九天飞狐,差点被美人一剑斩了,这阵子估计还爬不起床呢!你也敢押他胜?”

    “以小博大懂不懂,我那二十文钱虽少,若是赌赢了,老子就可以赖在床上躺它一个月了!”

    “赌那小子赢,可他也得来啊,若是来不了你那二十文钱可就打水漂了!”

    京兆府的门前十字大街,人山人海,一旦你一言我一语,那可就是水滴汇聚成江海,声势渐壮了……

    可闹哄哄的南门忽然安静下来,因为一个黑炭老翁,驾着一辆马车打南门驶来……

    那黑炭老翁是个大光头,穿着一身黑色劲儿装,除了眼白和笑起来一口白牙,便从上到下都是黑的。

    用昆仑奴当车把式,还是一个老掉牙的昆仑奴,满大兴城只有一家,那就是金玉楼的老板,黑面阎罗了。

    马车最终停在十字路口,却未见那马车上有人下来,不过这并不妨碍捕快们笑脸相迎。

    金玉楼的老板,掌控着大兴城内一半的青楼,同时人口贩卖这块完全由他一家垄断。

    金玉楼得名也是有说到的,因为他家卖的东西,那是东西二市也买不到的稀罕物。

    大兴城每年成交的昆仑奴和新罗婢,再加上其它番邦的奴隶,少说也得四五千。有时年头好了,黑面阎罗便要赚的盆满钵满,因为朝廷也会买些奴隶用做苦力。

    金玉楼的生意,那两家做不了,因为路子不一样,黑面阎罗的手早已伸出大乾朝,伸到各个番邦之中。那三家和金玉楼利益冲突不大,让金玉楼成了这大兴城内很特殊的存在。

    金玉楼特殊,而金玉楼的老板黑面阎罗更特殊,这些年见过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所以那马车只能听到声,是见不到人的……

第三十七章 不讲武德

    渭水、太岁、金玉楼。

    可还差着一门,却一直没有出现。因为那一门不好赌,也没钱赌。

    柳叶剑宗很穷,门徒也不多。门徒不多的原因是人家只收秦姓人为徒,这也是为啥大兴城把柳叶剑宗称为一门的原因。

    钱少,人少,想不低调是不行的,可这么低调的宗门为啥能与另外三家并列呢,因为柳叶剑宗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宗门。

    一袭黑衫,一把八棱秦剑,便是柳叶剑宗的标志了。但凡有人见到黑衫和秦剑,便要远远躲开,因为这伙人较真、护短、蛮不讲理。

    要问柳叶剑宗有多较真,看看他们手中的八棱秦剑便知道了。秦剑八棱,棱面误差不足一根头发丝,而且每一把皆是如此。

    这样的秦姓人,这样的秦剑,谁招惹谁倒霉。还有更重要一点,柳叶剑宗这代掌门是个女的,而且是一个花甲老妪。

    以上这些若是不能提起江湖客的戒备,那么柳叶剑宗的人会告诉你,他们的剑很要命,因为他们不要命,不打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柳叶剑宗现在的门徒不过几十人,没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剑宗收徒极为苛刻。不是秦姓不收,天赋不加不收,与剑不鸣不收。

    所以别看柳叶剑宗人少,可每一个都有着不俗的武道修为,就连半大弟子,五品以下的你也找不着。

    按理说这样的宗门甘蔗也没必要在意,可有个关键问题躲不开绕不过去,是这些人不讲大乾律法,只按秦律办事。

    这就不好了,你一大家子都姓秦这没什么,你家都用秦剑这也无所谓,可你们家不能把自己还当一千多年前的秦人看待啊,这不是蔑视大乾王法吗,这甘蔗哪能听之任之啊。

    甘蔗是等不来柳叶剑宗的人了,不过却终于等来了兵部尚书侯文远家的马车……

    尚书大人是不会来看热闹的,否则就会变成热闹本身,所以车上的不是侯文远。

    马车一直来到京兆府门前才停下,只见帘子掀开,一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女子露出头来。只见其四下打量一番,这才回身说道。

    “老爷,人好多,比昨日还要多!咱们下车吗?”

    李太平轻咳两声说道:“秋冬啊,别愣着了,还不扶老爷下车!”

    李太平是被秋冬和车把式搀下车的,这过程中还有过一次剧烈的咳嗽,这可让那些押了剑北狂胜的赌客们,很是心喜一番。

    下了车喘匀了气,李太平望着秋冬指着马车内说道:“秋冬,剑匣……”

    趁着秋冬去取剑匣的时间,李太平一步两晃的来到甘蔗面前,躬身行礼道。

    “让大哥久等了,小弟这身子骨经不起马车颠簸,所以来得晚了点!”

    甘蔗忙抢上一步,扶起李太平道:“还跟哥哥客气什么!对了,你这身子能行吗?要不咱不打了。”

    李太平摇头道:“不蒸馒头争口气,打不过也是要打的!”

    甘蔗点了点头,就见李太平转身走向等在十字路口的剑北狂,同时那小婢女费力的抱着剑匣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李太平距离剑北狂还有十步时停了下来,只见其干咳数声后,脸色反而红润了许多。随后,让秋冬将剑匣放下并躲得远些……

    捕快们见李捕头脚步虚浮,一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押注不多,可那也是辛苦钱啊!现在看来,这银钱算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捕快没钱,所以输赢其实都无所谓,也就一顿酒的钱,可有些人有银子啊,而且还下了重注。

    渭水帮押的李太平胜,而且押了足足五千两白银,不是齐爷看好李太平,而是太岁帮那边押了五千两剑北狂胜。

    渭水和太岁,这几年明面上是消停了,暗地里却还是摩擦不断,双方的仇怨显然不是弘道帝一句话,就能完全调和的。

    两个帮派这些年一直对着干,凡事都要争个高低,所以这生死状的事自然也不能例外。

    五千两对渭水帮那也不是小钱了,再加之若是李太平输了,齐爷这脸面也过不去,所以不用齐爷吭声,渭水帮的副帮主满江水便站了出来……

    满江水个子不高,留着八字胡的小老头,只见其大步走到凉棚前,朝着甘蔗躬身施礼,同时朗声说道。

    “小民满江水,见过京兆尹大人!”

    甘蔗望着眼前,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小老头,不由笑道:“不知你有何事?”

    只见满江水挺值了身子,朗声道:“小民觉得生死状之事,有些不妥!李太平李公子,明显有恙在身,今日的生死斗便少了公平二字,小人提议不如改日再战。”

    满江水故意吐气开声,所以这十字大街绝大多数人,都听清了他的话。

    甘蔗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听东侧有人嚷道。

    “人的名,树的影!我想李公子也不好在人前毁约,成了这大兴城内的笑话!所以满江水,你可莫要坑害李公子,诱导甘大人!”

    只见太岁帮里走出一名白面书生,看岁数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满江水转过身,盯着那白面书生说道:“白无常,怎么哪里都有你?再说,这可是京兆府,不是你太岁帮,要如何办京兆尹大人自有决断!”

    甘蔗皱眉忘了一眼身后,便见一名官员附耳低语道:“满江水渭水帮副帮主,而那个白面书生叫童颜,绰号白无常,是太岁帮崔天霸的左右手。”

    既然知道了二人的身份,甘蔗便打算坐山观虎斗,所以甘大人这阵又坐回了藤椅上,笑呵呵的喝起了凉茶……

    白无常来到凉棚前,先是朝甘蔗行礼,随后低头盯着满江水,阴冷的笑道。

    “满副帮主,在下不才想问你件事,你可听说生死状还有改期的?您这可是坏规矩,您不会不知道吧?”

    满江水冷哼一声:“坏规矩的事,你太岁帮还少干了?这阵子跑来讲规矩,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白无常笑道:“太岁帮如何,跟今日的比斗可没有关系,满副帮主可莫要生拉硬拽的混淆视听!”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服谁,把那些火辣日头底下的赌客们,可是急坏了。可急归急,却无人敢吭声,除非是活腻了想要寻死,不然借他们两个胆子也是不敢冒头的。

    可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了,只见十字路口一袭青衫的李太平,扶着剑匣转过头来,轻咳道。

    “二位可否等我打过了,再争个高低,兄弟我是真得熬不住了!”

    满江水诧异的看着年轻人,我

    这可是帮你,怎么不懂好赖呢!

    白无常却笑的很开心,只见其抱拳道:“李公子言之有理!满副帮主咱俩歇了吧,别给人家捣乱了。”

    正主都发话了,满江水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返回渭水帮中……

    李太平转过身来,便见剑北狂睁开眼,眸子中寒光隐现。

    “姓李的,只要你跪下给俺家卢公子磕头认错,我剑北狂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李太平擦了擦头上的汗,挺直腰板道:“错没错,打过才知,您老就别浪费口舌了!”

    随后李太平转身望着甘蔗笑道:“甘大人,可以开始了么?”

    甘蔗点了点头,便见一名京兆府的官员,走到场中,举着生死状朗声道。

    “二位生死状已签,生死各安天命,最后再问一次,可有放弃者?”

    那官员见二人不语,便再次开口道:“午时三刻决战生死。”

    当京兆府的官员离开,只见李太平朝着剑北狂抱拳行礼……

    这是双方最后一次见礼,不回礼是会让人耻笑的。只见,剑北狂冷笑一声,抱拳施礼……

    就在剑北狂抱拳的一瞬间,李太平猛地踏出,同时伸手一召,三把三柴剑同时飞出剑匣……

    李太平抢先出手,正好卡在剑北狂施礼结束那一刻,人和剑便以来到他的眼前。速度太快了,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这阵子剑北狂再想拔剑,显然是做不到的。

    李太平的做法惹来场外,无数人唏嘘之声,可那也无法改变剑北狂的处境。

    剑北狂也是了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剑不出鞘,硬是磕飞了三把长剑。

    剑是被挡下了,可人却不见了。剑北狂暗道一声不好,正要闪身,却猛地被人从身后抱住,同时锁住了他的双臂。

    “不讲武德!”

    剑北狂心中一凛,功贯双臂,大吼一声“开!”。

    “再开!”

    “再开!”

    剑北狂吼得脸红脖子粗,可锁着他的那两条手臂却纹丝未动。

    宗师修为,精妙剑法,很可惜半点也使不出来,因为身后那人仿佛铁打的一般,那双手臂更是铜浇铁灌,锁住了他剑北狂一身本事。

    “别喊了,一会就开!不过开之前,我先带你飞一次天,落一次地再说。”

    李太平出手之前便算准了老头子会小瞧与他,所以他要抢先出手,并用三柴剑迷惑对方,出其不意之下结束这场比斗。

    只见李太平脸色涨红,下一刻猛地一踏地面,两个大红脸便冲天而起……

第三十八章 站者赢

    卑鄙,无耻,阴险……

    这是赌客眼里的李太平,特别是那些押注剑北狂胜的赌客。他们觉得这世间最不要脸的人,也无法和那个小子相提并论。

    他们怒吼着,谩骂着,鄙夷着,可他们依旧改变不了什么。因为那两个大红脸,已然飞得很高……

    渭水帮中,之前还皱着眉头的满江水笑了,原来那小子的伤是假的,够阴险,够无耻,老夫喜欢的很。

    太岁帮的白无常却笑不出来了,只见那张漂白的脸蛋,这阵子已然白的发青……

    所有人都在仰着头,却有一个人没这么做,没去看天上那二人一眼。

    人群中这样的人很扎眼,更何况那人是个又白又胖的家伙……

    新罗国的王子昔弈道,昨日在慕府已然看了李太平的笑话,今日是特地来看李太平怎么咽气的。可他看到了一个人,所以他的眼睛便在无法从那人身上移开。

    这个人是个女子,昨日他也见到了,可昨日那张脸他是不想多看一眼的,但今日不行,因为那是金秋冬,金家的圣骨血脉,是他未来的婆娘。

    踏异国,苦行万里,为得便是这个女人,可这个女人怎么会成了那混蛋的婢女,他愤怒,他嫉妒,他要杀了他……

    在大兴城,杀人也得分个先后,得等天上那俩人下来再说。

    李太平双臂锁死剑北狂,苦笑着问了句:“老头子,不知你抗不抗摔?”

    剑北狂一直试图挣脱束缚,这阵子听了李太平的话,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

    李太平却笑道:“没办法,小子有伤在身,只能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才能打得赢啊!”

    剑北狂这回真得狂了,只见其疯狂的挣扎着,同时吼道:“你个疯子,你放开我!再不放开,咱俩都得死!”

    李太平摇头道:“不撞我输,得死!老头子你认命吧!”

    李太平使了个千斤坠,二人便在五六丈的高度,大头朝下奔着青石地面而去……

    宗师也是人,更何况剑北狂是灵慧境宗师,他可没有铜头铁骨,以二人此时的下落速度,若是脑袋撞在青石上,不会比西瓜好多少。

    眼看着大青石在瞳孔种急速放大,剑北狂终于慌了,因为死到临头,而他还不想死。

    跑江湖的都说不怕死,吹得口水横飞,吹得天花乱坠,可若真闻到了棺材味,没准便要魂不附体心胆俱裂。

    剑北狂倒还没那么丢人,若是真吓得屁滚尿流,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不过眼看老命不保,他还是开口求饶了。

    跟一个疯子死磕,显然只有另一个疯子能干出来,而剑北狂觉得他还没疯。

    “你赢了,老子认输!”

    这种自杀式攻击,又有时间让对方去思量,李太平相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认输。

    可现在的问题是,剑北狂的年纪大了,思考的间有点长,那大青石眼看着已经近在眼前了,想躲那也躲不掉了……

    静,静的落针可听。

    人山人海的光德坊,一下子鸦雀无声,仿佛人们都修了闭口禅,修了龟息大法一般。

    渭水帮的齐爷和太岁帮的崔爷,同时皱起了

    眉头,因为那俩人若是脑浆飞溅,这算啥,难道算打平手。

    甘蔗早已站起身来到了凉棚外,他双拳紧握,可他啥也做不了,因为他没那个本事。

    十字路口南面停着的那架马车,忽然掀开帘子一角瞥了一眼,帘子便就又放下了……

    金玉楼的黑面阎罗可不是来看热闹的,能抽出时间过来,完全是因为他下了重注赌李太平胜的……

    说时迟那时快,没有任何意外,比斗的那俩人,狠狠的砸在青石板上。

    秋冬耳畔响起沉闷的撞击声,眼中走石飞沙烟尘弥漫。小丫头慌了神,她不敢跑过去,她怕看到少了脑袋的老爷,因为人无头是活不了的。

    老爷若是死了,她就又成了苦命人,说不好她还得被再卖一次。

    她一个异国女子,一没手艺,二没身份,还不懂武道,关键长得还挺水灵标致,若是换个老爷,那下场她想也不敢想。

    现在的秋冬,就差拜尽满天神佛保佑自家老爷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个生死相斗之人,一起挂掉的事情,概率有多大,恐怕不比天上掉馅饼的概率小多少。

    就在众人绝望之中,烟尘中忽然有个人影站了起来,这可让无数赌客着实松了口气。可也仅仅是松一口气,便又将心肝提到了嗓子眼……

    烟尘散尽,只有一人站着,那么胜负便不言而喻了。

    秋冬破涕为笑,因为那站着的是自家老爷,而老爷那颗脑袋,还好端端的在肩膀上。

    甘蔗忙向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只见那京兆府的官员忙跑上前去,可是到了近前却傻了眼,不知要如何评判了……

    一丈方圆内,半尺厚的青石板,就像豆腐一样被撞的稀碎。一个深有三尺的土坑中,躺着一位生死不知的老头子。

    官员仗着胆,探了探剑北狂的鼻息,随后爬出土坑,又在那站着的人鼻息前试探一下……

    两个都没死,这是好消息,可坏消息却是,这俩人都晕死过去了,这胜负要他如何评判。

    甘蔗见那官员磨磨唧唧的,不由大步赶了过去……

    作为京兆府尹,作为这次生死状的主官,甘蔗还是很冷静的,只见其朗声道。

    “李太平和剑北狂皆以晕死过去,可输赢已分,本官宣布——站着为胜!”

    甘蔗话音刚落,顿时一片哗然,因为这个宣判大多数人是不服的,因为服了就要输银子。

    渭水帮的齐爷和太岁帮的崔爷,飞落甘蔗身旁,摸了摸两个已经晕死过去家伙的脉搏……

    太岁帮的崔爷先开口了,只见其朝着甘蔗一辑说道。

    “剑北狂虽然重伤昏迷,可他的脉象要比这位李太平公子更有力,说明他的伤要比李公子轻,甘大人这么评判,是否有欠公允?”

    甘蔗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却被齐爷抢了先。

    “崔兄此言差矣,伤重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大家都瞧见了,李公子可是站起来了,若非李公子宅心仁厚,当时若补上一剑,剑北狂早就登极乐了!这胜者吗,当然还是李公子了,甘大人的评判是公正的。”

    这二人斗了小半辈子,哪里肯听对方的说辞,一时间便有了剑拔弩张之势……

    甘蔗环顾四周,

    又看了看这两位,还是感觉非常棘手的。

    他不知道看热闹的人群中,有这两个帮派多少人,可他能预见到的是,一旦这二人动起手,说不好便要捅破天。

    甘蔗正愁着,如何捂盖子,却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微弱的低语……

    “诸位,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先医治在下吗?”

    李太平其实受伤不重,他抱着剑北狂那老头子,撞在青石地面的一瞬间,便用剑意真气护住了二人,所以伤是有得,可二人都没晕死过去。

    土坑中,他依旧锁着剑北狂,不过他说了一句话,老头子便晕死过去了。

    “装死吧,现在这个输法,你不丢人!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恐怕大兴城的人就都知道了,到时你比我丢人!”

    一个站着一个躺着,胜负不是很清楚吗,非得跑这捣什么乱!李太平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开口说了话……

    甘蔗笑望着太岁帮的崔天霸:“可还有话说?”

    崔爷无语,心中暗骂,他娘的什么时候醒不好,非得现在醒,老子记住你了!

    正主还能说话,想要不认输赢,各家赌坊也是不会干的,所以那些赌输的家伙们,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

    一场对决,没想到眨眼工夫就有了结果,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发财梦说破碎便破碎,可是要了很多人的老命……

    李太平再一次晕倒,这一次被秋冬抱住了,所以他依旧没有倒下。

    甘蔗命人将李太平送入京兆府,并亲自跑了趟皇城尚药局,请了韩百草老御医。

    老先生赶到后,摸着脉搏一个劲儿的摇头,这可急坏了一旁的秋冬。

    “都说了这阵子要静养,静养懂不懂?拿医者的话当儿戏,是生是死只能看他自己造化了!这伤老夫也束手无策!”

    韩百草一边说,一边怒视着秋冬……

    小丫头大眼睛中含着泪花,满是委屈之色。自己只是个婢女,又不老爷的管家婆,老爷的事她哪管得了!

    不过秋冬可不敢顶嘴,因为韩百草虽然嘴上说不管,可这阵子正写药方呢,若是惹了老人家不高兴,万一写错一味药,可就是她秋冬害了自己老爷。

    京兆府门前的十字大街空荡荡的了,哀声叹气、破口大骂之人早就没了力气。估计这阵子,正在家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挂上一抹白绫呢……

    日头落山前,韩百草摇头叹气的出了京兆府大门。

    韩百草的一举一动,若是有心人见了,还是能品出一二的……

第三十九章 鬼天气

    一场豪赌盛宴,草草了结收场,本应精彩的对决,就跟闹剧一般,好像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弘道帝今日心情特别好,因为他手里的银子又多了,好多事又可以提上日程了。比如金玉楼里几件小玩意他瞧上很久了,人家还给了他成本价,可苦于没钱他也不好做那生抢豪夺之事。

    后宫里的娘娘们也很开心,她们就像普通民妇一样,关起门来数银子很是乐在其中。

    若说皇城里谁在开心,那就要数皇后那一家子了。太子借了赵家的银子,赢回来大几十万两白银,恐怕做梦都都会笑醒。

    有钱好办事,没钱寸步难,不仅老百姓如此,皇家亦是如此。

    夜色渐深,光德坊京兆府的府衙还亮着灯火,府衙的后院此时围了好些捕快。

    捕快们赢了银子,而帮他们赢银子那位,这阵还在重伤昏迷之中,他们是不好就这么走的,怎么也要等那位醒了,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刘老三望着愁眉不展的赵四说道:“兄弟无需过分担心,李捕头吉人自有天相,当会无事的!”

    赵四点了点头,可他的心依旧在滴血,他很后悔怎么就听了家里婆娘的话,重金押在剑北狂那老废物身上。

    现在好了,整个京兆府内的捕快都赢了钱,唯独他赵四亏得血本无归,还要装作赢了钱开心的样子。

    赵四现在憋着一口气,就等着回家修理破娘呢,估计今晚各家嬉笑开心,唯独他家要吵得左邻右舍不得安生……

    捕快们明日里还有公办,甘蔗出面将众人劝回了去。当重捕快走出京兆府大门时,却见到了一个人。

    这人自打午后便一直傻傻的杵在京兆府的大门前,问他要干嘛,他也只是摇头不语。

    捕快们一开始还以为门前的小白胖子,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现在看来已经可以很肯定了,这就是个傻子。

    捕快们陆续从小白胖子身旁经过,对其指指点点的,也就刘三哥赢了钱心中一软,不由得上前劝了句。

    “你若再不走,被金吾卫撞见了,是要倒霉的!”

    刘三哥的话成了耳旁风,因为那小白胖子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京兆府的大门看……

    赵四上前拉着刘三哥就走,口中嘀咕道。

    “三哥,跟傻子说那些作甚,等一会金吾卫来了,一顿鞭子他不想走也得走。”

    昔弈道已经等到月上中天,他却还未等到要等的人。他还不打算走,他要等李太平出来,他要花银子把金秋冬买下来,哪怕那些银钱是个天文数字。

    他昔弈道虽然贵为王子,可那也是新罗国的王子。在大乾朝的地界,就算他看上的是个婢女,也得真金白银的跟人家买,人家若是不卖他想来硬的,照样会吃官司的。

    大兴城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番邦异族很多,也从来不缺王子公主啥的,甚至某位番邦的国王,到了大兴城后,竟然赖在这里不走了,说什么要在此处终老。

    异族人多了,自然有自持身份高贵而惹事的,三来二去,大乾朝便颁布律法。不论何人但凡踏入大乾境内,便要遵守大乾律法。

    可总有些不听劝,不服管的番邦异族惹是生非,所以当今圣山并不介意拿几个番邦公主、王子开刀。

    好让这些番邦异族知晓,在大乾朝的地界,就得按大乾律法办事,否则就算王子公主,该砍时也是不会手软的。

    昔弈道还不想以身试法,所以他得等,还得拿银钱开路跟人家好好说话才成。

    虽说他很想弄死那个让他丢尽颜面的家伙,可在大兴城内显然他是做不到得,除非他豁出去了,也去签那生死状。

    昔弈道等了大半夜,不过他就算再等上两日两夜,他也等不到要等的人了。因为李太平醒了后,坐上侯家的马车,早就打京兆府的后门离开了……

    甘蔗想把李太平留下,等到身子骨好一些再走,可架不住那小子的执拗,没办法只好亲自将其送出了京兆府。

    不过令甘蔗意外的是,李太平竟然将他身边的小婢女留了下来,说什么走夜路带女眷晦气,等天明后再派人来接。

    甘蔗没想到混江湖的说道竟然这么多,而令他更未想到的是,李太平还把护卫马车的几个捕快也打发了……

    一架马车,一个车把式,外加一名伤者,就这么离开了京兆府。

    说来也怪,李太平前脚刚走便起了风,月朗星稀的大好天气说变就变,简直比女人翻脸还快。

    卷帘般的乌云漫过天际,黑压压的盖在大兴城头顶。炸雷一道接着一道在耳畔轰鸣,眼中满是豆大的雨滴,转瞬间倾盆而下。

    半刻钟不到,天与地已分不清,天上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横流……

    沿街两侧的高门大院,除了门口摇曳的红灯,便见不到半个守门人的影子。

    这样的鬼天气,莫说看门人了,就连负责大兴城巡守之职的金吾卫,也要找个地方躲避风雨。练武之人身子骨在硬朗,若是淋了雨害了病,那也是会死人的。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空旷的大街上,一架马车顶风冒雨而行。只见那车把式披上了蓑衣,一手压着帽檐,一手挥舞着鞭子赶着马车……

    黑暗本就压抑,再有惊雷乍现,冷雨作响,人心此时总会不安与烦躁……

    “月黑风高大雨夜,杀人越货好时机!”

    马车中传出伤者感叹之音,却见车把式头也不回的说了句。

    “老爷莫担心,转过街角,便能看到大宁坊了……”

    车把式后面的话,被惊雷所掩盖。一声炸雷掩盖的可不止人声,还有一声重弩弦音。

    手指粗细的金属箭支,撕裂风雨瞬间穿透驮马,带着一蓬血雨擦着车把式的身子没入车厢之中……

    驮马一头栽倒,马车也因此翻倒在雨水之中。车把式在青石板上滚了两滚,便没了声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群手握十八般兵器的黑衣人,出现在翻倒的马车旁,将血水中的马车团团围住。

    没有吆喝,没有喝骂,更无指名道姓,只是沉默的,毫不掩饰他们心中的杀意……

    李太平躺在翻倒的马车中,他躲过了重弩的箭支,因为他一直小心戒备着。

    他抱着剑匣微微一笑,果然如他所料,这鬼天气太适合打家劫舍谋财害命了!

    若是他想杀谁,也一定会选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手,因为风雨会掩盖一切痕迹。而且这样的鬼天气,也没有人会来捣乱,就算喊破喉咙那也是没用的。

    只见手持马战斧的一名高大黑衣人,拖着沉重的战斧,在青石地面摩擦出让人心悸的刺耳声。

    一步两步,那声音逐渐逼近马车。忽然刺耳的声音消失了,只见那高大的黑衣人猛地跃起,同时手中巨斧抡圆了劈向马车……

    巨斧划开天地,将雨幕、马车、青石一分为二。忽然那黑衣大汉眼中有一点寒光闪过,下一刻血水便从他脖颈喷出,融入那倾盆的雨水之中……

    大汉如一滩烂泥般缓缓倒下,因为锋利的剑意真气,不但割开他的喉咙,连他的颈椎一同绞碎。

    这一刻的李太平,才是那个混江湖出手狠辣无情的李太平。他今夜要杀很多人,因为杂鱼太多了,想要钓上大鱼,需要先清理了杂鱼再说。

    只不过李太平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在大兴城内动用重弩,显然没有些军方背景是不可能的。

    杀个人对李太平来说,算不得什么,而死个人很显然那些黑衣人也毫不在意。从这一点,李太平便能推断出,这些人要么是死士,要么是干那杀手行当的专业人士。

    既然如此专业,想要从这些人口中获取信息是不可能的,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宽敞的大街上上,除了闷雷急雨,便只有耳边鬼哭狼嚎的风声。如果将这些屏蔽,那么大街便如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婆婆妈妈的絮叨,没有点名道姓的威胁,更无半句狠话,可越是如此,说明事情越大。

    忽然一声轻咳打破了雨夜的闷雷,那是李太平捂着胸口时发出的声音。

    声音不大,事却很大,刹那间十数把兵器先后而至,目的只有一个,这个雨夜除了黑衣,不应该有其他站着的活物。

    李太平很擅长打群架,那是千百次搏杀中磨砺出来的。

    避实就虚,拈轻怕重,一击即退,专挑软柿子捏,绝不拖泥带水。

    一抹刀光将那天上的河也斩断,直奔李太平面门而来……

    九品的修为,杀人的刀,李太平只是眼角余光一瞥,便很肯定这人得放在最后杀才行。只见其,毫不犹豫,折身拧腰横移一丈,躲过刀芒得同时,扑向一名同样使剑的黑衣人。

    三柴剑脱手而出,目标却并非那剑客,而是身后使刀的。刀剑相交的刹那,李太平已然欺身而上,不躲不闪的连续出掌拍在那剑客递出的长剑之上……

    一掌一口血,那剑客便如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人还在半空中,便七绝而望。

    天枢境宗师的掌力,加上锋锐无比的剑意真气,七品的剑客,就算是铁打的,这阵子也得散架,更何况那剑客不过是肉做的……

第四十章 杀红眼

    杀人于被杀,往往只是转瞬间的事,人命在这个雨夜是那么的不值钱,是那么的脆弱。

    三柴剑挡了刀手一招,剑客便命丧李太平之手。

    刀手短暂的错愕,重伤之人怎么可能如此干脆利索的解决掉七品剑客,显然情报有错,那么今晚必将九死一生。

    若是不抱着必死的觉悟,不但杀不了此人,恐怕也无法活着离开此处,所以下一刻刀手怒吼一声,便不要命的扑向李太平……

    “拼死他!”

    李太平眉头微皱,显然对方已然察觉出异常,不过他觉着伤还是要继续装下去的,因为这并不耽误他杀人。

    剑匣中又弹出两把三柴剑,只见两把三柴剑离手的一刻,李太平猛地一个踉跄,随后喷出一口老血。

    对于李太平来说,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老子是演过了,大不了再多吐几口,反正这些年也早吐习惯了。

    三把剑不停在雨幕中穿插游走,就像三尾灵鱼让人防不胜防。数次交手过后,李太平已然摸透这些人的虚实……

    李太平觉得有些不对,这些黑衣人中,竟然只有两名九品!既然是要杀宗师,哪怕是重伤之下的宗师,也不应如此轻敌才是。

    杀鸡还要用牛刀,但凡老江湖都喜欢这么干,虽然可能面子上不好看,可是贵在稳妥。

    想杀他李太平,若是仅靠这些人,是不可能的,那么这雨夜中定然还有人没露头,兴许便猫在那个犄角旮旯呢!

    李太平心中盘算的同时,下手越发狠辣……

    另一名九品武者是个使枪的瘦高个,这人枪法大开大合,有进无退,是那沙场武将的路数。

    虽然此人与那刀手同为九品,却要更难缠一些,打起架来大有一命换一命的狠劲儿。这个狠即是对待敌人,也是对待他自己。

    李太平一直躲着那俩九品武者,好像小孩子玩藏猫猫一样。不过虽然是躲,可是只要让他摸到机会,就必定会有人倒在他的剑下。

    双方交战不过数息时间,便有四名黑衣人被李太平强行击杀。

    瘦高个有些杀红了眼,只见其瞧准机会,将全身功力贯入一记中平枪之中。只见那长枪,打着转带起倒挂银河,形成一道锥形雨幕,直奔李太平后心而去……

    枪尖瞬间贯穿肉身,随后被雨幕中裹夹的真气,撕扯成一片血雾。

    一旁的刀手皱了皱眉头,这种连自己人挡路都要一起干掉的人,并非好帮手,很有可能害人不成反害己。

    瘦高个的长枪,捅穿一名黑衣人后,去势丝毫不减,眼看着便要击中李太平后心……

    李太平故意利用黑衣人,挡住那俩九品武者的攻击路线,却未曾想那使枪的竟然是个神经病,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杀。

    江湖上的厮杀便是如此,没有什么是一尘不变的,意外总是来得很突然。不过想凭这种野蛮的打法,击败一名身经百战的老江湖,显然是不够的。

    李太平冷笑一声,猛地转身,同时两把三柴剑来到手中,下一刻双手剑舞如风,洒出数百道剑气。

    硬碰硬天枢境宗师还没怕过谁,剑气与长枪对轰,顿时雨水便荡开一个两丈大小的水球,将李太平和那瘦高个同时包裹其中。

    当水球炸裂,便见吐血,枪断,人飞……

    甭管真假,李太平又吐了一口血,看起来是真得很惨。不过那瘦高个显然更惨,铁枪断了,身子也像筛子一样,被剑意真气捅出无数个窟窿,眼看着是活不了。

    刀手冷笑一声,心道活该,与宗师硬拼,你不死谁死!不过笑归笑,手底下可不含糊,手中刀趁对方换气的工夫,已然拦腰斩到……

    对于刀手来说,瘦高个没白死,最起码给他创造了一击必杀的绝佳时机。

    他相信,以家传宝刀的锋利,就算是天枢境宗师,挨了他这一刀,也会拦腰而断,到阎王爷那里报道去。

    如此好的时机,有一个人比刀手还要更早看破。五十步外,那名操作重弩的家伙,在剑气和长枪对轰那一刻,便扣动了重弩的机括。

    刀手的刀芒还未到,那拇指粗细的纯钢箭支便先一步来到李太平的胸口……

    李太平回身硬碰硬,便想到了如今的局面。交手到现在,也过去十几息了,可那重弩却没在射出第二箭。

    李太平凭借剑意真气的快速回气,刚好可以卡在对方攻击来临前,完成一次完美的运转。

    剑意真气快速回气这个特性,就连东方慕白也做不到。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天枢境,还有更重要一点,洞玄观的寒潭锻体,这世间恐怕就他和红莲妖僧经历过。

    对方在寻找机会杀他,他李太平何尝不在算计对方。

    江湖上不死不休的厮杀,没人会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过招。只要能杀人,没有天时、地理、人和,那就想办法让他有,哪怕玩些伎俩也不丢人,再丢人也比丢命强。

    只见李太平,侧身拧腰,那箭支擦着他的胸口飞过,带出一道血痕。

    李太平顺势矮身旋转,以剑代刀,使出雷登高攻守兼备的旋风刀,向那刀手席卷而去……

    雷登高的旋风刀,最适合的便是打群架,这阵一旦使出,那些黑衣人便不敢贸然上前。打群架瞬间变成了一打一,后果也就不用想了,毕竟九品不是宗师,打不过会死的。

    刀手没见过这样的剑法,他的刀被第一把剑荡开,他的喉咙被第二把剑划过。

    刀手临死前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明明一次绝杀,怎么就被人家反杀了……

    要怪,就下去找那个瘦高个好了,毕竟这一切,都是那个不管不顾的家伙一手造成的。

    李太平停止了旋转,只见其双剑杵地,身子晃了两晃,脸色更是白里透着青,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这回黑衣人没有上当,而是团团将其围住,没人敢贸然出手。

    黑衣人不出手,不代表李太平也要闲着,只见其猛地扑向一名手持判官笔的家伙。

    李太平这次出手,并非毫无目的,这人他已经观察好久。这是个偷奸耍滑的家伙,有着八品武者的修为,却从来都是出工不出力。

    判官笔

    定人生死,可这家伙全程来虚的,出手时声势惊人,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交手这么长时间,李太平都没跟这家伙有过正面硬拼。

    滑头一般心眼都多,心眼多的想的便多。要知道想的越多的人,往往最后都怕死。

    其实每个人都怕死,只不过像瘦高个那种,一旦动了手就没了脑子。已经都没了脑子,他哪里还会去想一招过后的事情。这种人,往往到死的时候,才知到自己真得死掉了。

    李太平这次出手,是要留活口的,所以他的剑只是用来吓唬人的,他的拳头才是要命的。

    只见三把三柴剑,在判官笔身前忽然划了个弧线,攻向一旁围杀过来的黑衣人。而李太平则趁势突进判官笔身前,一顿劈头盖脸的猛锤……

    打八品武者是不需要招数的,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就算判官笔耍出花来,到头来也无用的。

    判官笔倒下了,不过他还没死,还吊着一口气,因为人家只是打算把他打残打废。

    判官笔的双臂和双腿,被李太平的拳头击中,锋锐的剑意真气,很轻松便将其经脉尽数斩断。这阵子,判官笔想死,最好的办法是咬舌自尽,自断心脉这种事显然他是做不到了。

    黑衣人最强的两个已经被干掉不说,还则损了一半的人,此时再想杀那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家伙,似乎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可这些人没有退,而是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之。

    既然不退,那就都留下好了,李太平没有手软,杀人者,人恒杀之。

    死亡对黑衣人来说,其实是蛮好的归宿,活下去兴许会更惨。

    大雨冲刷着血水,大街上还能站着的便只剩李太平一人。可说来也怪,人都杀光了,那重弩也未曾再射一箭。

    李太平没有等到更多的高手出现,风雨中他蹒跚而行,同时伴着一声声轻咳。

    只见其摇晃着走到半死不活的判官笔身前,身子便再也撑不住,跪倒在雨水之中……

    “你还没死,而我也未打算让你死,不过若是我一指点出,你这丹田便保不住了!”

    “现在你什么也不用说,好好想一想,等你可以开口时我会告诉你,到时你只需告诉我,这一指点还是不点就成。”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很简单的威胁,不过李太平相信这要比严刑逼供更有效果。

    雨水中的李太平耷拉着脑袋,时不时便要干咳数声,偶尔也会咳出一些血沫……

    对方竟然能动用军中重弩,却只派出虾兵蟹将,这就好像握着剔骨刀的婆娘,看着吓人,实则中看不中用。

    李太平不相信,他还要再试一试,做戏吗,总要做全套的。

    雨夜中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就好像夏日里斜阳中信步而行……

第四十一章 十步千里

    大雨倾盆,积水横流,这样的天气若非有要命的急事,是不会有人出来闲逛的。

    这人与之前的黑衣人不同,并未藏头露尾,而是一袭白色长衫,背着一把长五尺二寸的双手剑。

    踏着雨水不紧不慢的身影,是个中年男子,长得很英俊,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特别是那双手臂,长及触膝,摆动间仿佛两根藤条。

    李太平抬起头,打雨水中站起,将身后的剑匣紧了紧。望着缓步而来中年男子,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这个人李太平没见过,可他听说过。因为那一袭白衣,还有异于常人的双臂,再加上背后长剑,在这样的风雨夜出现在此地,这个人是谁,李太平便有了答案。

    归海千里,人称十步千里,大前朝排名第二的杀手。这个人与大前朝其他杀手不同,他杀人不遮脸,因为见过他的人基本都死了。

    当然还有没死的,所以这世间才知有这么一个人。官府要拿他,仇家要杀他,十几年过去了,他还好好的活着。

    杀手排名第二,又是这种正面硬刚的打法,可见归海千里很强,很自信。

    李太平自打猜出来人身份,便觉着似乎前面的刺杀过于儿戏了!再说都请了这位,还有必要闹出刚刚那场闹剧吗?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面对此人,李太平毫无无把握,他收了心思,也不在装伤卖傻,而是全神贯注的望着归海千里……

    归海千里走到三丈远近才停了下来,只见其修长的手指抓住身后剑柄,望着李太平开口道。

    “一万两,杀你,不值!”

    李太平笑着回道:“那就不杀!”

    “杀”字落下,两人却同时出剑,仿佛二人早就商量好一般。

    归海千里的剑很长,当其踏步出,剑刃便出现在一丈外,正好与李太平的三柴剑对个正着。

    剑刃穿透雨幕,刺出一条白线,当剑尖对剑尖即将相触的刹那,两把剑却以分毫之差同时错开。

    没有狂暴四溢的剑气,有得只是剑刃刺穿雨幕的冰冷。

    归海千里臂长,剑长,他相信他的剑会先刺穿那个年轻人的心脏。而李太平的离手剑,优势便在于可近可远,灵活多变,他有信心,比那把剑更快更准……

    同样的想法,同样的信心,却让两人不得不同时变招以剑对剑,因为以命换命,还有些为时过早。

    剑刃相交,归海千里凭剑重,真气重,将李太平的三柴剑磕飞,将剑意真气悉数震碎。

    李太平毫不犹豫飞速后退,同时另外两把三柴剑,以左右夹击之势,将归海千里后续剑招拦了下来。

    李太平自打学会剑意真气,对敌时大都能占些便宜,可这一次很明显归海千里是有准备的。

    不到一息时间,归海千里便挡开两把三柴剑,再踏一步……

    真气雄厚,一步一剑,剑气含而不发,让人李太平觉得归海千里的剑,便如咫尺天涯,一剑千里!

    李太平再退,双手幻出无数指影,弹在那长剑之上。同一时间,三把剑回旋着斩向归海千里……

    一声、两声、三四声,一圈又一圈的

    波纹,在剑刃之上荡开,卷过飞雨落在数丈外。

    绵密的金铁交鸣汇聚在一起,便如炸响的惊雷,与黑暗中划过白隙交相呼应。

    归海千里的第二剑也是他的第二步,被李太平挡了下来。只见其长剑翻卷回旋,发出叮当三声,三把三柴剑便再一次无功而返。

    归海千里,再次踏步而出,这一次剑更快,势更足。

    李太平再退一步,三把剑依次来到手中,依次而出,每一剑都包含着天枢境最存粹的力量。

    他要以力破之,挡下归海千里的第三剑……

    剑尖精准的撞在剑尖之上,一连便是三次,每一次都让归海千里的剑势减弱一份。

    三次过后,归海千里手中剑停了下来,不过那只是看起来,因为他又踏出一步。

    又是一记平平无奇的直刺,这已经是归海千里的第四步,其中所包含的杀意更重,仿佛直指人心,直侵肺腑……

    一股冰冷之意,让李太平汗毛竖起,仿佛体温也随之落了半分。

    没有犹豫,依旧退步出剑,这一次他学归海千里,将剑意真气贯入剑身含而不发,依旧是三剑。

    三剑过后,他再退,归海千里剑更胜……

    归海千里一步一剑,李太平使出浑身解数,一退再退。

    当李太平挡下归海千里第八剑时,他知道不能再退,再退便是万丈深渊,他将身死道消。

    归海千里再次踏步而出,这已经是第九步……

    看着瞳孔中急速放大的剑刃,李太平心中明了。归海千里以步驭剑,便如登天之梯,越攀越高,当其踏出第十步时,便是他剑势巅峰,到那时他李太平必将丧命剑下。

    以剑招堆剑势,将人之势立于天地间。此人以另一种方式,把剑道推向了极致。也许有一日,归海千里脚踏千里,头顶苍穹便可跨宗师,成那一方强者。

    李太平心中清楚,他只有这一剑的机会,他不但要挡住归海千里的第九剑,还要让对方迈不出第十步才行。

    他侥幸悬崖勒马,看破归海千里的剑势。能看破其剑势,因为那剑每一次刺出,都会变得更厚重,包含更多的剑意。

    归海千里那“十步千里”的名号过于响亮,李太平若是还猜不到对方最强一剑发于何时,估计老道士会从坟墓中爬出来,然后把他吊在歪脖树上,好好鞭打一顿。

    既然已经摸透对方虚实,那么该出剑时,便要出剑了。

    李太平这一次没有喊“剑来、雷音”,因为这大半夜的风啸雨摇,也没个看客,喊给谁听,卖弄给谁看!

    不如简单点,省些力气,低调些出剑,也好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剑出青玄,天地有雷鸣之音,似有一道白练撕裂天地,在耀眼的闪电中划过,直奔归海千里而去……

    李太平已经把压箱底的保命剑展现于归海千里眼前,所以这一次许胜不许败。

    归海千里在接这单买卖前,去过芙蓉园。他站在曲江上,抬头望着天,感受那天威之剑的一丝余韵,他相信这样的剑,宗师修为没本事出第二次。

    归海千里敢如

    此断言,并非他能掐会算,而是他对宗师修为很了解。

    他本身就是宗师,且杀过很多宗师,他认为那一剑李太平定然是通过某种秘法实现的。

    使出超越宗师修为的剑势,其秘法必然对身体有着巨大的负担,他可以肯定,短时间内李太平绝对无法再出那样的剑,所以他接了这单买卖。

    归海千里能成为大前朝排名第二的杀手,可不是靠暗箭、下毒那些手段博来的,而是他光明正大一步一个脚印,杀出来的。

    他不敢说,天下宗师尽斩之,因为上有昆仑和显通寺。不过大乾朝其他宗师在他眼中,十步过后,宗师变死尸。

    在这个雨夜,在他的第九步,他看到了一把剑,一把将天河一分为二的剑,出现在他面前。

    他有些不解,虽然那把剑中没有蕴含天威之势,可他能感受到,那剑有着穿透一切的锋锐,那剑快到无法躲闪,隐隐有雷音震慑人心……

    归海千里既然踏出第九步,刺出第九剑,他就不会躲,他的人之势,不允许他像李太平那样后退。

    对他来说,每退一步,他的人之势变会弱上一分,那么能接下他八剑的人,必然可以斩杀于他。所以,他要以第九剑,破李太平最强一剑……

    双方在这个雨夜,孤注一掷,生与死便要在此见分晓。

    青玄剑在归海千里剑势完全展开前,先一步刺中对方剑尖。

    只见霎那间,剑气炸裂。

    这一次,归海千里那含而不发的剑气,凛冽的杀意,高山般的人之势,仿佛刺破的气泡,忽然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喷涌而出……

    无数剑气激撞之下,顿时升腾而起,将那天上落下的河,也倒卷而回。

    归海千里的剑,没了厚重的剑气加持,变得不再锋锐。没了冰冷的杀意,变得不在摄人心魂。没了一步千里的人之势,便再也无法做到无往而不利。

    李太平这一次没有退,他不但接下了归海千里的第九剑,还破了对方的剑势,更重创了不可一世的归海千里。

    只见风雨中,归海千里脸色惨败,身子更是晃了两晃,随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他虽然还握着剑,可那剑却落在了青石板上,因为他的右臂已然被斩断。

    归海千里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从此天下再无十步千里。”

    归海千里任凭风雨击打,转身大步而去,至于那剑和手臂,他不要了。

    忽然归海千里头也不回的低语感叹。

    “年轻人不错,可惜了!可惜!”

    李太平不是一笑泯恩仇那种人,对他来说,有仇要报,有恩要讲。

    可现在他却没有赶尽杀绝,不是他生了恻隐之心,而是他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意,更何况还不是一道杀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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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开太平介绍: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有一剑,问世间不平,讲世间道理,斩世间妖魔,开天下太平。
我叫李太平,天下太平的太平,可这天下很不太平!老道士说太平道的宗旨是剑出天下太平,可我很想问老道士,太平道就咱俩人,哪天你要嗝儿屁了,就我一个人还咋剑出太平……剑开太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开太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开太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