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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叔好疯狂     剑开太平txt下载     剑开太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风雨飘摇东都城

    太子陈兼作为大乾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手中却无兵权,这是一件很耐人寻味的事情。

    今天太子满心欢喜的离开了紫宸殿,他梦寐以求的军权,阴差阳错下可算到了手。

    两三千人不多,面对齐王在军中的分量,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可这并不重要,在他看来这件事,象征性大过实际意义。

    从此,军方将领便知晓,太子的手已经可以伸向军中。那些不得志的,现在多了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太子并未急着去金吾卫,而是回到府中先找到了府中谋士,也是他的半个师傅。

    “真人,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父皇命我领兵清剿大兴城外的马匪……”

    光锦楼露台上,此时只剩下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和一脸兴奋的太子殿下。

    只见老道士笑道:“兼儿莫急,此事要从长计议,莫要把好事变坏事!”

    老道士当头一盆冷水,太子顿时冷静下来,不由皱眉道:“真人是怕陈标那小子暗中使坏?”

    老道士点了点头道:“马匪是你二弟说的,大兴城外到底有没有咱们先不说,咱么要说的是这些马匪到底是不是马匪!”

    “大兴城外十二卫,虽然去年一战被打残了,可那也是十二卫,你觉得哪个马匪敢在十几万大军周边蹦跶!”

    太子听老道士如此一说,眉头皱得更深了。

    “真人不会认为,那些马匪是陈标手下扮的吧?他敢那么做,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老道士笑道:“城内齐王想做些什么很难,可城外不一样,你也好百官也好,只要手伸出去就会被齐王剁下来的。”

    “城外的马匪可以是三百,也可以是三千,就算一万,那也是齐王说了算。你若鲁莽的带三千人出城,说不得见到的便是满山的马匪!”

    太子有些不信的说道:“他陈标还敢弑兄?”

    老道士望着太子,摇头道:“你啊!聪明劲儿是够了,就是这心太善,也未经历过生死。当不知一个冲锋陷阵,早已将生死看淡的猛将,为了胜利哪怕砍了自己的脑袋也在所不惜,就别说你这个当哥的了!”

    太子脊背直冒冷汗,他似乎看见了二弟狰狞的举起横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老道士微笑道:“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先从金吾卫中挑选信得过的武将士卒,整军训练。回头让渭水帮的齐天保,探探城外的风声,再做定夺也不迟。”

    渭水帮的齐天保是老道士一手交出来的徒弟,忠诚度和能力都不成问题,由他手下帮众打探消息,太子还是放心的。

    太子心里有了底,便又一次进了宫,他要去见长公主,动用一下妹妹手中的力量……

    天色渐晚,东都四方城门即将关闭,可城门前排着队想要进城的人还有许多。

    守城士兵有些纳闷,这几日是怎么了,进城的人怎么这么多。

    “动作都麻利点,赶紧往里进,再晚别怪老子不放你们进城。”

    守城的军官大呼小叫,盘查的士卒也就没那么细致了,很多商家的车队,象征性的查了查,便抬手放行了……

    一名断臂抱刀坐在驴车伤的中年大汉,引起了守城士卒的注意。

    东都城并不限制武者进入,可这个看谁都想砍一刀的家伙,东都城是不欢迎的。

    只见

    守城士卒拦下驴车,一把将赶驴的老汉扒拉到一旁,怒视着断臂汉子说道。

    “照身帖拿出来?”

    断臂大汉将横刀放在膝上,打怀中取出照身帖递了过去。

    守城士卒将照身帖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随后递给了识文断字的队正。

    只见队正瞥了一眼断臂大喊说道:“姓甚名谁?何处来何处去?”

    “雷登高,天下城来,东都城去。”

    听说天下城几个字,那队正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雷登高,随后问道。

    “到东都所谓何事?”

    雷登高冷冷的说道:“访友!”

    “友是谁?住何处?”

    雷登高没想到进东都城竟然这么费事,他事先也没准备说辞,此时被士卒追问,不由怒道。

    “为什么不问其他人,偏偏问我,是看我好欺负吗?”

    说着雷登高,单手摸向刀柄……

    雷登高的举动着实把守城士卒吓了一跳,这人难到疯了不成,敢在东都撒野。

    横刀纷纷出鞘,守城士卒将驴车围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动手,却见这时城门内跑出一人,大声喊道。

    “切莫动手,这是二爷的贵客!还不把刀收了。”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抢上前,拦在驴车前。

    见守城士卒收了刀,那中年文士才转过身行礼道:“都怪在下来迟了,还请雷大侠见谅!”

    雷登高跳下驴车,冷着脸来到那队正身前,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拿来!”

    那队正见到中年文士,便暗叫了一声不好,晓得恐怕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此时再被雷登高一问,整个人都吓蒙了,还以为这人要拿他的命呢。

    “拿——拿什么来?”

    雷登高怒道:“照身帖!”

    队正忙点头哈腰的双手奉上……

    雷登高没再搭理那些守城士卒,而是大步进了城,就连身后那个中年文士,也被他抛在了身后。

    望着那断臂汉子进了城,队正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转念一想,二爷怎么会认识天下城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队正越想越不对味,忙转身跑向城头,他要将刚刚那一幕跟自家将军说个清楚,省得以后被人穿小鞋……

    东都福王府,老总管笑呵呵望着小山一样的福王。

    “小姐就要回来了,王爷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这几日反倒看不到您的笑脸呢!”

    福王挪了挪身子,那把特制的宽大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像是在说老爷您别动了,在动妾身就要散架了。

    “就因问儿要回来,我才不放心呢!这几日东都有些乱,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别再吓到问儿!”

    老总管笑道:“小姐满打满算游历江湖也有一年了,估计大风大浪的也见得多了,那些家伙想必是吓不到小姐的。”

    福王还要挪动身子,老总管忙道:“王爷,您别动了,那把椅子就快散架了!”

    福王苦笑道:“我这不是心里不踏实吗!”

    老总管说道:“跳梁小丑而已,王家那俩兄弟搞得定。”

    福王却摇头道:“你啊——老啦!

    王家那俩兄弟貌合心离,劲儿是不会往一块使的。”

    老总管毫不在意的开口道:“让那俩兄弟闹腾去呗,跟咱家有啥关系!”

    “我也想当个闲散王爷,不想沾那俩人的边,可是不成啊!我那哥哥这次把我也算计进去了,我若是想置身事外,我那外甥咋办!”

    老总管皱眉道:“夺王家的兵权,老皇帝看来是真得老糊涂了,这不是害咱家吗!”

    福王想到他那个六亲不认的哥哥,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福王府大门前,南宫守回头望着罗氏三兄弟说道:“今夜王家二爷请宴,我一个人去便好,你们不用跟着。”

    罗龙不放心的说道:“将军,属下怕是宴无好宴,还是让我哥三跟着将军吧,若是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南宫守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是王家两兄弟想置我于死地,也不会等到今天。且看看,这次那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

    英雄楼是王家重金打造的,英雄会结束后,这里便成了各路英豪临时居所。甭管是路过东渡的,还是在东都小住的,只要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王家是来者不拒,包吃包住一条龙服务。

    日头落了山,英雄楼西侧一处僻静小院,院子不大,四角挂着四盏气死风灯。院中间还吊着四个大红灯笼,灯笼下面是一张八仙桌。

    王家二爷弄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有两坛上好的昭阳宗一碗倒。这些可是王家二爷精心准备的,就怕这顿酒吃不好。

    当南宫守来到小院时,王家二爷大笑着迎了上去。

    “贤侄果然守时,若是再来晚一刻钟,叔父准备的酒菜可就凉了。”

    说着,王家二爷朝小院正房喊道:“大哥,守儿来了。”

    王忠笑着推门而出,满脸的欣喜,恐怕见到亲侄子他也不会这么开心。

    王忠一把拉住南宫守,笑着说道:“我早就跟你二叔说,要找你吃顿家宴,这不今日可算忙完了手头上的事。”

    南宫守笑道:“都是自家人,叔父客气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入了座,王家二爷便挥退了下人,此时院子里便在无其他人。

    一阵寒暄过后,王忠笑着说道:“王家和南宫家乃世交,这么多年守望相助才有了今日,叔父也不瞒侄儿说,你这次来叔父觉着有些不妥。”

    南宫守皱眉不语,只是望着杯中酒,等着王忠下文。

    “叔父这些年苦心经营,不为了别的,只是想在乱世中求活,我想你父亲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你听老皇帝的话,来叔父这要兵权,你说让叔父怎么办!”

    南宫守抬头盯着王忠道:“大乾朝现在生了病,想必叔父也知道病痛在哪里,所以侄儿想问叔父,这病应不应该治……”

第五十八章 王家二爷的野心

    英雄楼,一头银发的俊美郎君,抱着一坛酒站在小院中,望着满天星斗,轻声感叹。

    “好美!”

    “公子好美!”

    娇俏可人的小侍女,大眼睛一眨不眨倒映着浩瀚星空……

    只见那银发郎君背着手,任微风拂过发尖,很是潇洒的笑道:“你家公子确实很美,这一点你不说,公子我也晓得!”

    小侍女将视线从满天繁星上移开,转头疑惑的望着自家公子。

    “公子,咱们说的不是星星吗?”

    俊美郎君被小侍女一句话,噎得干咳数声……

    “公子,咱们还要在东都呆多久。王家老二没事就跑公子这磨牙,实在是让人厌烦!”

    俊美郎君依旧望着天,口中却说道:“若是一切顺利,也就几日光景。”

    小侍女嗯了一声,再次开口道:“公子,咱们这个姿势挺累的,要么换个姿势吧!”

    俊美郎君很是无语,这丫头一点都不懂情调,白瞎了头上那片璀璨星空了。

    小侍女见自家公子不说话,不由得转身跑回房内,费力的拖出两张摇椅……

    “公子这个好,还不累,还自己会动!”

    俊美郎君望着胖嘟嘟的小脸蛋,摇头叹道:“比公子还会享受,无怪你会胖成这样!”

    小侍女扭头白了一眼摇椅上晃悠的自家少爷,噘嘴道:“说过多少次了,这叫丰腴,丰腴懂不懂!”

    说着,还挺了挺发育过猛的胸脯,一副不服你看的样子……

    英雄楼天字间,是王家二爷特地为那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准备的。

    这不,话不多的雷登高就住在其中一间天字房。雷登高的刀鞘中插着两把刀,虽然现在他只有一只手,可他依旧在用双刀。缺一只手臂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还能不能拿起两把刀。

    雷登高抽出刀,细细端详,很完美的锋刃,很快的刀。这两把刀陪着他出生入死一辈子,除了那头老掉牙的驴子,他便只剩这两把刀了。

    他希望这次出城还能活着回去,他想看着驴子走完最后一程,那头驴子是他这一生,他从前那个家最后一丝念想……

    隔壁天子间,住着个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苦行僧。一根三叉杖在手,那苦行僧盘膝闭目,嘴巴里不停的念叨着古经文。

    忽然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中年文士的声音。

    “苦海大师,月上中天了。”

    中年文士乃王家二爷亲信,这些年很受器重,英雄楼天字间的贵客,基本都由他接待。

    听到苦海答复,中年文士这才敲响了雷登高的房门。依旧是“月上中天”,房内便传来雷登高冷冷的回应。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向着下一间走去……

    东都落水帮,今夜似乎与往日很不一样,平日里这个时辰早没了动静。

    偌大的落水帮,灯火通明,各路头领齐聚于落水堂。

    申功行坐于虎皮交椅上闭目养神,看起来从容淡定。可不停戳着银戒的细微动作,却说明他现在的心情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淡定。

    一众头目大半夜被帮主莫名其妙的召来,本就心里没底。此时见帮主如此,一个个左顾右盼的,就希望谁能跟他们说说,弄这么大阵仗这是要干啥。

    闭目养神一个多时辰的申功行忽然睁开眼,起身望着帮众朗声道:“今夜是我落水帮百年难遇的大机遇,咱们后半辈子是吃香喝辣,还是继续水里刨食,就看今夜了。”

    申功行望着一个个眼巴巴等下文的头目,忽然笑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要想天天抱着金元宝睡觉,今晚就都卖些力气,干票大的。”

    提到银子众头目便来了精神,一个个叫唤道,帮主您就说吧,甭管是啥事众兄弟都听您的……

    申功行压下吵闹,笑道:“今晚这买卖也简单,你们带着帮中好手,把英雄楼给我围了,没我得允许就算是一只老鼠,也不许活着出来。”

    头目们有些蒙了,自家帮主不是和王家二爷交情很深吗,怎么今日反了性,要动英雄楼了。

    “今晚只要没人活着从里边出来,明日便有金山银海等着你们。回头把脸蛋都给我遮住了,右手臂绑个红布条……”

    头目们听了申功行的话,一个个算是长出了一口。不露脸的事干得。

    英雄楼,僻静小院。

    王忠望着南宫守,摇头苦笑道:“人有病要治,大乾朝也一样,不过怎么也轮不到先拿王家开刀吧!毕竟王家这些年本分,也没干过啥出格的事!”

    南宫守笑道:“我只是奉命接管东都都尉一职,叔父依旧是这里的主人,何来开刀一说。若是叔父能体谅圣上的苦心,想必其他世家也会效仿的。”

    王忠摇头道:“叔父得为整个王家考虑,没了兵权王家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南宫守忙道:“王家和圣上一心,这天下哪个敢动王家。叔父又何必杞人忧天!”

    一旁的王家二爷冷笑道:“一心?我王家忠心耿耿,还不是被老皇帝猜忌,不然又何必让南宫家夺兵权!”

    王忠怒视二弟,冷声斥责道:“不可无礼!不可不敬!”

    却见向来畏惧大哥的王家二爷,一反常态的回怼道:“礼有何用?敬有何用?人家不是照样蹬鼻子上脸,骑脖颈拉屎!”

    王忠诧异的望着二弟,却见二弟再次冷笑道。

    “王忠啊,王忠。你这辈子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你睁眼看看现在的大乾朝,还有谁搭理大兴城那个老不死的!大乾朝眼看着山穷水尽,你还抱着出头椽儿先朽烂的念头,王家未来就得让你葬送了!”

    砰的一声。

    王忠一掌拍在八仙桌上,顿时酒水四溢,盘碟乱响……

    王家二爷见大哥发怒,心里猛地一颤,佝偻着身子就要低下头去。下一刻,一咬牙又忽然挺直了脊背,毫不示弱的望向大哥。

    “这么多年,你就知道窝里横!”

    “甭这么看我,难道有说错。我看,这个家你再管下去。早晚得完蛋!”

    王忠皱着眉说道:“这么说,你想当这个家主了?”

    王家二爷笑道:“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论学识能力,我也不比你差。”

    王忠摇头

    叹道:“若非乱世将出,你想当我也就让了。可现在不行,你好高骛远,双脚总是不接地气!这样的你,会把王家家底折腾光的。”

    “我知道你和爹都一样,压根就没瞧得起我,可我从来不这么认为。”

    王忠摇了摇头,说道:“我若瞧不起你,怎会将王家的产业交给你打理。你的能力大哥看的见,你的经商头脑是大哥没有的,这一点大哥心中有数。只是当家做主不能只看利益,脚下的步子要稳,要懂得取舍。”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想让位。大哥,听兄弟一句劝,该放手时就放手,这样大家脸面都好看。”

    王忠的脸色越发难看,盯着王义说道:“你这是铁了心想要家主之位了?”

    王义点头道:“你和爹的那些理念过时了,现在不迈大步就晚了!所以大哥也该急流勇退了。”

    只见王忠一阵大笑……

    “迈大步?我若不让你迈,你又当如何?”

    王义笑道:“今日既然于大哥摊牌,弟当有准备。”

    南宫守心想这王家也不是铁通一个,竟然闹出兄弟闫墙这种事。看热闹可以,看王家热闹还是不要了,别哥俩打上头了在波及到旁人。

    南宫守起身行礼道:“小侄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叔父商谈大事了!”

    王忠笑着说道:“让侄儿见笑了,改日叔父再请酒吃!”

    王义忽然笑道:“侄儿莫急,今日之事若是缺了你,反倒不美了!”

    南宫守微笑道:“不知二爷何意?”

    却见王义说道:“等叔父劝说了大哥,咱们再商谈一下兵权的事宜,争取今日便把这些事一并解决了。”

    见南宫守坐下,王义拍手笑道:“这就对了吗!”

    南宫守忽然皱了皱眉头,转头望向小院门口。不多时,院门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

    王忠冷着脸说道:“这些人便是你的底气?”

    王义摇头道:“哪里够!为了让大哥拱手让出家主之位,小弟可是做了许多准备的。”

    只见王忠不怒反笑:“说来听听。”

    “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大哥身边两位宗师支开。又请了几位江湖好友帮着兄弟撑场子,还许诺了申功行足够的利益,至于军中那些将领,估计这阵子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王忠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说,比如你养在东都周边的那些盗匪,这几日都进了城!”

    王义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大哥既然知晓,我也无需瞒着了。这些年为了养那些小子,可是没少花银子!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需要!”

    王忠摇头笑道:“需要的,要知道外人是靠不住的,你得有完全属于你的力量才能成事。”

    “大哥还要对我说教吗!现在大哥手中已然无人可用,不如把手中虎符和家主之位一并交出来吧……”

第五十九章 哪里都硬

    王忠兄弟内斗,这是南宫守未成想到的。

    从王家二爷的态度来看,是要比王忠激进很多的。若是他成了东都之主,别说夺兵权了,能不能活着出东都都是个问题。

    南宫守皱着眉头,打量着那些不速之客。

    五名宗师,形色各异不说,其中竟然还有个修佛的苦行僧。

    自打高祖立国,佛门便游走于权利核心之外,没想到这王家二爷竟然能够拉佛门高僧入伙。

    王忠笑道:“你准备这么久有没有想过,就算我死在此处,你可能服众。再说,这东都城除了我王家,你不会认为就没别人了吧!”

    王义起身后退数步笑道:“大哥一死,丹枫又在大兴,王家权柄自然会落到我手中。至于说服众,当然是能的,南宫贤侄杀我兄长的罪名,刚好可以助我登高。”

    “东都城那些个墙头草,大哥不用担心,落水帮若是闹起来,死些人总是难免的。”

    王忠冷笑道:“你不会把福王当死人了吧!”

    王义哈哈笑道:“那个死胖子,我哪里会忘。大哥知道盗匪进城的目的是什么吗?是宰杀肥羊来了,这东都城最大的肥羊,不正是福王吗。”

    王义见兄长低头不语,不由得叹了一句。

    “兄长若是肯听兄弟一句劝,交出虎符和家主之位,我保兄长一家平安。而且我还可以向兄长保证,等大事成了,弟弟愿意把一切都交到丹枫手中。”

    王忠抬起头纳闷的看着王义:“大事!你还想如何?”

    王义摇头道:“兄长活着,那么你都能看见。我给兄长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可莫怪弟弟无情。”

    王忠起身说道:“无需考虑。这些年你做的那些糟烂事,为兄只当没看见,当然也包括今天。只要你肯放手,你就还是王家二爷。”

    王义没想到大哥竟然如此不识时务,不由怒道:“我知你是武道宗师,可你睁开眼看看,你没机会的。你不为之自己,也要为嫂嫂和丹枫想想吧!”

    王忠苦笑道:“我就是为了他们着想,为了王家着想,才不能任由你胡来。”

    “你以为什么事都做得密不透风,可你错了。若不是我替你差屁股,王家早就名声扫地万人唾骂了。”

    “你在伏牛山养盗匪,却不加以管教,他们抢掠百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为不义。”

    “你勾结异族贩卖粮食军械,伙同昭阳宗抢劫延安郡税银。为不忠。”

    “你为权利,不顾亲情,设计谋夺家主之位。为不孝。”

    “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如何能带领我王家在这乱世活下去……”

    一旁的南宫守听的头皮发麻,这王家二爷所作所为,一旦传出去,王家便完了,而且第一个不肯放过王家的便是东都府兵。

    王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由怒道:“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说这些事何用!”

    王忠冷笑道:“我知道这么多,你认为你还能杀得了我?”

    “五对二,有何不能。”

    王忠转过头望着南宫守笑道:“贤侄,搭把手拦住他们,叔父手中还有兵。”

    南宫守起身点了点头。今晚想活着离开,只能看王忠的后手,手段若是不如王家二爷,那么他也只能认倒霉了。

    王义冷声道:“是你逼我的,莫要怪我无情。杀了他们。”

    五人上前,王义则退出了小院……

    福王府外,无数双狼一样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之中。

    天还没黑,老总管便发现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这阵子福王府内,除了护院私兵,都已藏到了密室之中。

    福王小山一样的身子,此时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正门后的院子里。

    “王爷,您还是回了吧,这里有老奴守着管保不会放进去一个。”

    福王笑道:“他们是来找我的,我若不在人家哪能安心,还不踩坏了府里的花花草草!”

    “好些年没活动手脚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锻炼锻炼,要不身子骨都生锈了。”

    老总管蒲扇在手,一边帮王爷解暑,一边笑道:“王爷,您这身板想来是不会生锈的!”

    福王拍了下肚皮,那一身肥膘便浪了又浪,不由回头笑道:“羡慕吧!就这身板,本王敢称第二,没人敢第一。”

    “对了,早些开门迎客,别把咱家大门磕掉漆。”

    福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黑暗中那一双双眼睛,便瞧见了大门后灯火通明的宅院。

    百十来个护院,还有二百多看起来上了年岁的私兵,这就是福王的全部家当了。

    王家二爷养的那些虎狼,这阵子开心极了。院子里人少不说,还没有强弓硬弩,看来这福王府不但香,还容易下口。

    “杀!”

    黑暗中,也不知是那位头领,迫不及待的吼了一嗓子,顿时便有无数人影,打街巷中冲出,操着五花八门的家伙事,一窝蜂的冲进了福王府。

    下山前,各家的寨主便商量过了。无论是谁,只要砍下那颗猪头,王府里的值钱玩意随便拿,只要你拿得动便成。

    伏牛山里盗匪,这还是头一遭进城,特别是见了福王家那气派的大门,一个个的百爪挠心,恨不得这天早点黑,好到王府内捡宝贝去。

    福王没有娇妻美妾,可他家的丫鬟多啊。早些时辰这群色狼便见过,那些水灵灵的花样小娘进出王府。

    要知道,山里的村妇是在土里刨食的,皮肤灰暗不说,摸起来还干巴巴的,可是一点也不带劲儿。现在他们的机会来了,这要是抢回去一个,到时生的娃还不得白里透粉,跟瓷娃娃似的。

    在僧多粥少的山里,女人往往比银子还重要,更何况如此俊俏可口的女子,若是咬上一口还不得满口留香。

    杀福王,抢他的银子和女人,想想都令人兴奋的一件事。这阵子,人家还开了门,那还客气个屁。

    一群做着白日梦的盗匪冲进王府,可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娇滴滴的大姑娘,而是手握横刀,身穿甲胄的虎狼之师。

    福王当皇子那些年,也是个狠茬子,在边境跟异族真刀真枪的斗过几年,而这些私兵便是福王曾经的亲卫队。

    上过战场的老兵,虽然年岁都四十开外了,可一旦翻出多年未穿的甲胄,提起手中的好兄弟,那股子血与

    火培养出的刚硬、无畏,便又回来了。

    热血青春加身,这些家伙砍起人来,依旧凶猛勇武,甚至比年轻时还要狠辣善战。

    伏牛山的盗匪,欺辱黎民百姓很有两下子,不过这两下子在百战之卒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福王家的门槛有二尺高,隔着门槛便是两个世界。一个是门外所谓的大乾朝盛世,一个是人间修罗狱。其实说是屠宰场倒是更贴合一些的。

    一步生一步死,排着号往里送人头。几位寨主这哪里看的下去,不由将自家牌面亮了出来。

    各家寨子里的头领手底下还是过硬的,这不三十四号人一冲进去,立马将战局扳了回来。

    这么明显的翻盘,一是头领们有真功夫。二是,百战之卒老了,一出一猛还可以,这持久力却要大打折扣。

    春华楼的姑娘们都说,福王府那些大头兵的银钱好赚。可见上了年纪,想要不服老是不行的。

    不过事情总有例外,这不老当益壮的大总管出手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大总管佝偻的身子,猛地挺直,踏步拔刀,便见一道匹练呼啸而出……

    数丈方圆,刀气深寒。一刀清场,猪狗不留。

    阴暗角落里的各家寨主,本是有心里准备的,毕竟偌大的王府若是没有宗师高手坐镇,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可见了门槛里面的惨样,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总管一刀之威,立竿见影,下破了臭鱼烂虾的胆。这阵子堵在福王府门口里边的盗匪,心里正恨爹娘少给了他们两条腿,逃起命来慢上半分。

    逃命他们是拿手的,经验丰富的。不用跑过追兵,只要跑过同行,就是胜利,就有生的希望。

    可门外还有一千来号盗匪,你推我搡的想要进来,把福王家的大门都快挤破了。

    这阵子门槛里边的人想出来,门槛外边的人想进去,一时间便进出两难了。

    “一群乌合之众!”

    老总管,朝着那群废物啐了一口,转身回到福王身旁。

    福王转头笑道:“出场早了,本还可以压会场的。也好叫老兄弟们过过瘾!”

    只见那些老卒揉了揉腰,曾经的队正回头笑道。

    “还是王爷懂俺们!这些年在王府里,除了喝花酒,还是喝花酒,实在是憋闷的很。今日可算能大展神威,痛快痛快,还让老将军抢了风光。”

    老总管又啐了一口,骂道:“三驴子,你现在除了嘴帮子硬,还哪里硬?老夫求求你,别吹牛了!”

    只见那队正呲牙一笑,回过头望着涌入的盗匪吼道:“让老将军见识见识,咱们老兄弟哪里都是硬的!”

    二百多名老卒,同时仰天咆哮……

    “杀!”

    “杀!”

    “杀!”

第六十章 战东都

    福王家血肉横飞,战甲染血,杀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远远望去,福王府有血光冲天,这可吓得东都百姓闭紧门户,婴孩不敢夜啼。

    一波又一波的盗匪,仿佛无穷无尽,就算百战之卒也要力竭而亡。

    老总管已然数次出手,可也只能给大家争一口回气的时间。

    这是一场消耗战,寨主们就是要用人命去换人命,哪怕他们这边死的更多。

    干盗匪这行,生死间有大富贵,他们晓得这个道理,所以死亡并不能让他们退缩,即便是退缩那也是暂时的。

    宗师也是人,也会累,更何况老管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猛将了。

    老管家将横刀杵在身前,支撑着摇晃的身子,望着一个个老卒倒下,不由叹道。

    “三驴子,可还能撑上一会不,好让老夫回口气?”

    三驴子浑身是血,这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只见其回头瞥了一眼,咧嘴笑道:“老将军,请好吧。”

    说着挥舞着崩了刃口的横刀,纵身扑向涌进来的盗匪,口中还喊着。

    “给我牟足了劲,打退敌人这波进攻。兄弟们战死好过混吃等死。”

    这些百战老卒,在福王府享了半辈子清福,他们觉得亏欠了福王。今日还债的时候到了,一个个便不把人命当命看。

    福王对属下向来够意思,哪怕战死了,只要福王还活着,那么他们的家人便衣食不愁,所以没啥好担心的。

    三驴子和幸存下来的老卒,再一次将盗匪赶出大门。这一次,三驴子挨了两刀,若非身上还穿着甲胄,估计他得到阎王爷那报到去了。

    老总管,脸色红润许多,便踏步上前,站在了福王家的大门前。

    只见老总管哈哈大笑道:“一群无胆匪类,也敢到王府撒野,看老夫一刀斩了你们。”

    说是一刀,其实是很多刀。

    一股翻天刀浪,从王府大门喷涌而出,席卷了小半条街。浓厚的血腥味顿时侵染了整条街……

    死了很多人,老总管没有去数,因为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四位寨主见状,相视一笑。摘果子的时间到了。

    四道身影同时打黑暗中跃了出来,径直扑向强弩之末的老总管。

    四把兵器,追魂索命出现在老总管眼前。老总管回过头,朝着福王微微一笑,算是最后的告别。

    真气被掏空,提刀的力气也全无,就算想拉一个垫背的,老总管此时也做不到了。不过老总管已经心满意足,了无遗憾了。

    这一辈子他护着少年皇子成人,护着他战场杀敌,护着他东都开府。从少年郎到肉山王爷,还见证了王爷的宝贝闺女修成武道宗师。他这一辈很精彩,很有成就感,算是不往世上走一遭了。

    老总管欣慰的闭上眼,却忽听一阵金铁交鸣……

    当他睁开眼时,一座肉山挡在了他的面前。

    “都歇了吧。这么大岁数了,就别玩命了!”

    错愕、震惊、畏惧,在四位寨主脸上依次闪过。

    谁能想到,贪吃的闲散王爷,竟然是个武道宗师。王家探福王的底二十多年,也没能看出福王那肥膘下,竟然有着如此修为。

    也不怪福王藏得深。他那个远在大兴城的哥哥,可不是啥心胸开阔之人,说不定哪天不高兴

    ,便安个罪名把他弄进京,关进宗人府的大牢一辈子。

    福王修得一身功夫,本打算事不好,带着姑娘跑路的,没成想今日却用在了王家身上。

    老总管苦笑道:“这不还没死绝吗!这么早暴露修为,值得吗!”

    福王微笑着转过头,那身肥膘也跟着颤了两颤。

    “有啥值不值的。你们跟了我一辈子,也没混出啥名堂,临了再为了我而死,我这心里不安啊!”

    老总管苦笑着,那些老卒则单膝跪地,羞愧的低下了头。

    让福王出手救命,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成了他们这些百战老卒心中过不去的槛。

    三驴子忍着痛起身,跨过王府大门,挡在福王身前……

    “恕属下不遵之罪。属下既然还有一口气,岂能让王爷脏了手!”

    一名名老卒,一瘸一拐的走出王府,与三驴子并肩站在一起。

    福王笑道:“好!若是活,咱们就一起活!若是死,今日便一起死!”

    “等到了阴超地府,咱们继续当主仆,你们还是本王的亲卫。”

    福王府门前一阵开怀大笑……

    忽然一道身影跃落盗匪头子身旁,瞥了那几人一眼,随后才笑道:“很荣幸,在下能亲自送王爷一程。”

    福王望着突然出现的那人,皱眉想了想说道:“你是?你是王家老二身边养的那条狗?是了!本王想起来了。”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朝身后四人说道:“福王交给我,你们把福王府拆了,鸡犬不留。”

    福王府外喊杀声再起……

    英雄楼僻静小院,厉厦将睡熟的小侍女抱进房,盖好被子这才转身离开。

    厉厦在演武场看到了申功行。只见负手而立的申功行,立马上前施礼道。

    “见过巡察使大人!”

    厉厦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申帮主!哦,不对,是申舵主。里面现在如何了?”

    申功行点头哈腰道:“雷登高他们进去没多久,现在还没闹出什么动静,估计还要等一会才有结果!”

    厉厦脸上依旧挂着迷人的微笑,只见其抬头望了望天。

    “南宫守的刀,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想来凭五位宗师还是能斩杀他的,到也不急在一时。”

    正说着,忽然西北角有刀芒冲天。不多时,便见一道身影飞快的向这边急奔而来……

    厉厦扭头笑道:“看看,你的老朋友来了,还不迎接一下!”

    申功行大笑着迎了上去,挥手笑道:“王家大哥,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王忠微微一叹,他本以为只会有申功行拦截与他,没想到四大公子之一的厉厦竟然也在。

    人的名树的影,厉厦虽然微笑着,可是那种压迫感还是令王忠很是不舒服。

    只见其停下脚步,望着厉厦皱眉道:“厉厦公子何必趟王家这潭浑水,莫非天下城也想到官场里混一混?”

    厉夏微笑着行礼道:“在下不过适逢其会,家主可是莫要误会!”

    都这个节骨眼了,厉厦还在装,王忠就算看不惯也得忍着。毕竟没撕破脸,王家也不好把天下城得罪死,哪怕暗地里打得你死我活。

    王忠望着申功行,微笑道:“申帮主,

    我王忠这些年带你落水帮可是不薄,今日可否当网开一面……”

    一城之地,一家之主,到了该弯腰的时候,也是会弯腰的。

    只见王忠陪着笑脸走向申功行,嘴上说着讨好的话,下一刻却猛地一掌拍出。

    掌风扑面,刚劲儿暴烈。

    “家主嘴上软,手上硬。好手段!”

    申功行冷笑一声飞身后退。

    王忠一掌逼退申功行,二话不说折转身子就往英雄楼外飞掠过去。

    王忠人在半空,忽然眼前一花,一名白衣银发的俊美男子,拦住了去路,同时向他点出一根食指。

    白玉纤长的手指泛着青光,美而致命。

    “佛家。修罗指!”

    王忠脸色一变,怒吼一声双掌齐出,幻出一片掌影才堪堪挡下那一指。

    飞落演武场的王忠皱眉道:“厉夏公子这是何意?”

    飘然落下的俊美公子,微笑着说道:“家主掌法精湛,在下一时手痒,还请见谅!”

    王忠心叹了口气,随后望着俊美公子那春风拂面般的微笑,说道:“能否让我王忠死个明白?”

    厉夏摇了摇头,转头望着申功行,笑道:“申帮主继续吧。”

    王忠毕竟不是江湖人士,他的宗师空有境界而无实战经验,水分是很大的。面对厉夏和申功行,带水的宗师是不够看的,等他的水分被挤净,恐怕离死也就不远了。

    厉夏很放心的退后数丈远,抱着膀微小的看着。他现在不需要出手了,恐怕王忠想跑这一次也没机会了……

    僻静小院,南宫守持刀而立,如伏牛山主峰玉皇顶,插云摘日,鄙夷天下。

    一峰挡五人,这便是南宫守的山之势。

    苦行僧道了声佛号,望着断臂人笑道:“雷施主,都是耍刀的,不如你先来。”

    苦行僧身旁一名鹤发童颜,面如冠玉的老叟,阴阳怪气的笑道:“苦海大师所言在理,当应如此!”

    雷登高看也未看那两人,大步走向南宫守,抱拳道:“旋风刀,雷登高,拜领南宫大侠高招!”

    南宫守的名头很响、很正,这些年所作所为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这五人虽是来至天下城的恶人,却也敬重这个为万千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好男儿。

    五名宗师没打算一窝蜂冲上去干掉这个后起之秀,而是选择车轮战,让这后生死的有尊严一些。

    雷登高拔出双刀,其中一把叼在口中,另一把亮了个起手式,这才猛地一转,使出他的看家本事。旋风刀。

    少了一臂,攻守兼备的旋风刀,却丝毫没打折,反而比之前多了一些一往无前的气势。

    南宫守望着旋转的刀芒,不退反进,猛地踏出一步,一座刀山力劈而下……

第六十一章 战东都 二

    刀对刀,冲天境对冲天境。

    刀山落下,正斩在只见刀芒不见刀的旋风之上。两股极致刀意相撞之下,无数刀气崩散,将本就不大的小院,切割的面目全非……

    雷登高的旋风刀,将那山峰削平,将厚重的刀山一点一点削薄。就好像大厨手下的绿萝卜,被削成薄薄的片。

    人力有穷时,厚重的刀山不是萝卜能比的,就算雷登高这样成名已久的宗师高手,也无法一口气贯穿。

    雷登高需要回气,哪怕只有一息,他也能破了那年轻人的刀势。

    生死相搏,一息足以致命。雷登高败了,败得很惨。

    南宫守的刀势,不但斩下了雷登高唯一的手臂,还在他身上开了无数道口子。

    雷登高倒在血泊之中,他依旧死死咬住口中那把刀,哪怕死他也要和刀死在一起。

    苦行僧走上前,拖死狗一样把雷登高拖了回去,并且封了他身上几处大血。

    望着雷登高那不甘的双眼,苦海伸出手夺下单刀,笑道:“雷施主这回可以彻底放下了,以后好好陪驴子了此残生吧。”

    说着苦海转过头,望着佝偻着腰,却面如冠玉的老叟笑道:“不老叟,热闹看过了,是不是该给大家露一手了!”

    不老叟咧嘴一笑,阴森森的说道:“这小子的心魂,那可就归我了,你们莫要后悔哦!”

    说着,不老叟挺直了腰板……

    腰板是直了,脸蛋却不在光滑,满是细密的褶皱,看起来更显诡异。

    不老叟双手一抖,袖中滑出两把短剑,怪笑着扑向南宫守……

    南宫守以刀势败一人,此时想再使出那样一刀,他需要时间。很明显,有一双狠辣刁钻的短剑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不老叟脸蛋看起来很老,可他的双手却要比年轻人还要灵活。两把短剑仿佛灵蛇出洞,每一次刺出都快若电闪……

    江湖上用短剑的人有很多,可像不老叟那样,只是刺击从不削砍的人,很少。

    南宫守的横刀,大开大合下总是慢了不老叟半分,此时被不老叟缠住,刀法便很难施展开。

    好在南宫守的打法是那种不要命的伤换伤,才让占尽先机的不老叟不敢过于冒进。

    只见小院里,老人家步履如飞,闪躲腾挪灵动如猴。反观年轻人,稳重如山一步未动。

    苦海微微摇头叹息,若是不老叟有雷登高的狠劲儿,估计这阵子南宫守已经败了。

    这么打下去,终究是年轻人的体力和后劲儿更足,老家伙这是自掘坟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老叟杀的兴起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当他发现那个年轻人的刀速越来越快,已然可以跟他分庭抗礼时,他才觉察出不对。

    不是南宫守的刀变快了,而是老人家的剑变慢了。

    天下城的生活太安逸了,曾经的那些杀人魔王,过惯了无忧无虑的日子。早已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没了混江湖时的狠辣。

    人不服老是不行的,虽然同是宗师,可年轻人的火气终究更旺。此消彼长之下,不老叟头上见了汗,脸上细密的褶皱也就越发的多了。

    只见不老叟一咬牙,终于肯使出杀手锏,要跟年轻人玩命了。

    脚下生根,双臂舞柳。两把短剑锋刃暴涨一尺,围着南宫守一顿铺天盖地猛刺。

    以千百剑芒化作汽包,将南宫守包

    裹其中。当气泡破裂时,无从躲闪的南宫守必然千疮百孔。

    剑芒构成的气泡还在不断扩大,因为不老叟还再不停的刺出短剑……

    等着气泡破裂,不如主动刺破。一直没动的南宫守动了,只见其猛地踏步而出,人随刀走。

    只见南宫守人刀合一,狠狠撞击在剑芒上。被外力刺破的剑芒泄了气,刹那间塌缩……

    南宫守刚刚所站之地,青石如灰飞散。

    此时的南宫守成功撕裂一道口子,站在那剑芒攻击范围之外。

    不老叟眼见杀招就这么被人破了,不由得怒火中烧,怪叫一声,朝南宫守扑去。

    这一次,老家伙不管不顾的双剑同时刺出,就算那横刀将其拦腰斩断,他也不会收手。

    输可以,面子不能丢,特别是在那些家伙面前,脸面比命值钱。

    南宫守眉头微皱,因为他无法将那两把短剑同时挡住,除非他真得不要命。

    弃刀,空手入白刃,这是南宫守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两只手腕竟然真得被南宫守握住,这简直就是奇迹,连南宫守都不得不感叹,老天爷真是眷顾他。

    两只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抓住对方,南宫守笑了,因为他更年轻,更有力气,只要往那阴阳怪气的家伙胸口踹上一脚,他便赢了。

    只见这时不老叟不惊反笑。下一刻,不老叟左肋猛地有一把短剑刺出……

    看着短剑刺中南宫守胸口,不老叟阴森森的笑道:“小子,记住了,老子叫三臂不老叟!”

    不老叟的怪笑戛然而止,因为一只脚踹在他的胸口。他只感觉,胸骨尽断,插入肺腑之中……

    不老叟倒飞而出,落地后猛地站了起来,吐着血说道。

    “怎会如此!”

    南宫守哈哈大笑,随后一把撤去蓝衫,露出漆黑如墨的半身甲。

    “记住了,这是南宫家的宝物。黑金甲!”

    南宫守虽然没带罗家三兄弟来,却不代表他一点准备也么有。毕竟混江湖,不小心是会丢命的,他南宫守若是不防着王家两兄弟,这些年的江湖就算白混了。

    “你——你——卑……”

    不老叟一口气没上来,气绝而亡。

    苦海摇头道:“能赢你不赢,非得要全身而退,这回好命搭上了吧!”

    说着,苦海走上前,将第二条死狗拖了回去。随后转过头,说了句“二位谁先来?”。

    三处生死战,虽说有些波折,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是王家二爷必赢的局面。

    躲到英雄楼的里的王家二爷,低着头不停的踱着步子。今天这场局他输不起,无论哪个活下来,想完全掌控东都,那都是不可能的。

    生死攸关的大战,谁也输不起,福王也不行。若输,丢命,王府被抢掠一空,不过这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他闺女落入王家二爷的圈套,才是他最担心的。

    福王吃了二十多年,已然胖成了一座肉山,此时打起架来,可就没了当年的骁勇。所幸的是,心劲儿还在,不然早让王家二爷的贴身打手,放翻在地了。

    一身肥膘的福王,抡着一杆丈八马槊,舞得虎虎生风,可以说数丈之内无人敢近身,当然那位宗师除外。

    这阵子福王的衣衫多出破损,有人家刀锋划出来的,也有他不小心自己撑开的。

    “刺啦——”

    只见福王猛地踏出一大步,忽感胯下一凉,正要刺出的马槊便又收了回来。

    就在福王愣神的工夫,黑袍宗师见机不可失,猛地欺身而上,一片刀光朝福王罩去……

    眼看着那片深寒刀光临头,却见福王忽然一笑,骂道:“破了一条裤子就能引你这个蠢货上当,王家老二招了你这么个打手,也是够蠢的!”

    说着,看似笨拙的肉山,猛地退步转身来了招回马枪……

    福王虽胖,脑子还是很灵光的,晓得自己笨重不能跟那家伙游斗,这才卖了个丑将那蠢家伙引了过来。

    这一记回马枪福王可是酝酿了很久,若是不能占到便宜,今晚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小子你去死吧!”

    随着福王一声大吼,锋利沉重的马槊,破开耀眼的刀芒……

    只听一声惨叫,王家宗师便被一记回马枪,穿了个通透,当场便气绝而亡。

    福王手中马槊一甩,挂在上边的尸体便飞入盗匪之中。只见福王马槊猛地一杵,怒吼道。

    “还有谁!”

    盗匪们见小山一样的肉身,握这一杆染血的丈八马槊,如战神降世,一个个心胆俱裂。

    福王大步踏出,地动山摇……

    肉山每迈一步,盗匪们便要后退数步,就连那些个盗匪头子,也不敢去碰福王的虎须。

    眼看着一人吓退千百人,忽听一声娇笑打阴暗的角落中传出。

    “呦!真是吓死奴家了!”

    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扭着水蛇腰打巷子里走了出来。

    半老徐娘,妖娆惹眼,特别是笑起来嘴角的那颗美人痣,更显妩媚动人。

    妇人以兰花指捏着手帕捂住口鼻,跳着脚,小心谨慎的躲过地上的尸体和血水,来到福王身前……

    “福王好大的微风,吓得人家小心肝,这阵子还扑腾扑腾的乱跳呢!”

    福王没有动,盯着那妇人直皱眉头。

    自打有了宝贝闺女,福王对付女人的手段便一天不如一天了,更何况现在的他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在这个女人面前福王是不敢露怯的,否则别看他小山一样的身子,也是会被这个女人吃个干干净净的。

    “你是何人?本王槊下不斩无名之辈,特别是女人。若是识相就快快退去。”

    妖娆妇人朝福王抛了个媚眼,掩口笑道:“我的王,可别吓唬奴家了。你这幅身子,若是还能动一动,奴家倒是怕被你压死的!可现在……”

第六十二章 战东都 三

    蛇蝎美人细柳剑,这些年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响。不是这娘们有多美,修为多恐怖,而是这娘们下手太他娘的黑。

    细柳剑年轻时有过一个相好的,结果那相好的抛下她跟另一名女子私奔了。这娘们醋海翻腾之下,满江湖的找了好些年。

    欠钱还钱,欠命还命,欠人情就还人情,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细柳剑找到那郎君后,把一家四口杀了不说,还把下人奴仆一并弄死,临了一把火烧个精光。

    心肠歹毒的女子多了去了,可若心狠手辣细柳剑绝对能进前三。

    这些年死在细柳剑手上的男人,一双手一双脚加一起都不够数的。这么说吧,沾上这娘们,你只要敢多看其他女子一眼,那是要死一双的。

    今儿个细柳剑找上福王,可不是俩人有一腿,而是收了王家二爷的银子,帮人消灾来了。

    不过这娘们杀男人前,养成了有一腿的习惯,所以言语间那股子浪劲儿,让多年不吃荤腥的福王很是吃不消。

    福王不跑江湖,心中却向往江湖,对江湖上的事和人,还是知道一些的。更何况如此臭名昭著的女子,福王怎能没有耳闻。

    望着一步三摇,放浪形骸的细柳剑,福王冷笑道:“想找食吃,我这福王府可没有。你转过身,满眼都是野男人,本王不相信还喂不饱你!”

    细柳剑掩口咯咯直笑。

    “人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吗!”

    说着,还朝福王抛了个媚眼,可把福王看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福王眨眼皱眉的一瞬间,一点寒光猛地穿透夜色,来到福王面前。

    细柳剑,一指宽,柔中带刚,快到肉眼难以捕捉。江湖上还送了蛇蝎美人一个名号,那就是“眨眼剑”。

    当福王睁开眼时,那细柳剑离他眉心已不足一尺远。以福王肉山般的身子,这一剑躲肯定是躲不开的。

    只见福王身子上的肥肉如波浪一样起伏,下一刻猛地张开口,发出一生震天怒吼……

    细柳剑只觉一股恶臭腥风扑面而来,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两个不明暗器。

    柳腰一扭收剑折身,向后翻出数丈的同时,躲过了那两个不明暗器。

    细柳剑以袖掩口鼻,瞪了一眼福王……

    却见福王大笑道:“暗细如活……”

    细柳剑眉头一皱,心想福王这说的是什么屁话。细看之下,不由笑的前仰后合……

    “我的王,奴家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今儿个才算开了眼,竟然还有用门牙当暗器的!”

    福王毫不在意细柳剑的调侃,别说丢两颗门牙,只要能保命,这满口牙也是可以不要的。

    却见细柳剑这阵子娇笑道:“王爷,您的牙若是不够用了,是不是就要用舌头当兵器了?哎呀!想想都令人恶心!”

    福王也不接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风骚的娘们。他可不想,再被那娘们趁机而入,再来一剑。

    吃一堑长一智,福王的牙可没多少,经不起消耗。

    这阵子细柳剑也不急着出剑,只是一个劲儿的调侃,这可把不敢眨眼的福王坑苦了……

    福王倒是很想提马槊干翻这个浪蹄子,可他没人家快,就算出手也是占不到便宜的。

    他是有些后悔的,干吗吃那么多。现在好了,动一动所要消耗的体力都是惊人的,更别说刚刚还弄

    死一名宗师。

    眨眼没。那就不眨眼,这是福王目前唯一能做的。

    就在福旺双腿发软,眼睛发涩,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一把天籁之音,在福王耳畔响起……

    “王爷,这是啥情况啊!不问姐姐呢?”

    当福王见到青衫背剑匣的年轻郎君时,笑的无比灿烂,好像比见到自己闺女还开心。

    “太平,快来帮叔父一把。打死这个妖女!”

    李太平几个起落,便挡在快要虚脱的福王面前。只见其头也不回的问道:“剑西来呢?怎么让您老人家亲自打生打死,他这个未来姑爷,也恁不地道了!”

    福王忙道:“闲言少叙,打发了不要脸的,你得去英雄楼救你南宫大哥。”

    “王家真得反了?”

    福王道:“说不准!若是真得反了,来的应该是府兵,而不是盗匪。”

    细柳剑娇笑道:“小郎君,哪有这么看人家的。若是真想看,姐姐一会找个无人处,让你看个够!”

    李太平一路被陆仁甲的三百骑兵,撵的上气不接下气,累的跟死狗一样。此时又听到大哥有危险,哪里还有闲心跟这个女人斗嘴。

    “老妖妇现在滚还来的急,等老子拔了剑想走就晚了!”

    一旁的福王见缝插针,大声吼道。

    “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大英雄李太平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李太平的名号在大乾朝其他郡县不一定好使,可是在伏牛山那还是很好使的。

    一众盗匪心中恶寒,不由自主的纷纷后退……

    “是他吗?”

    “是他!去年我在长春亭见过他。”

    “佛门金身罗汉,被他活活打死,实在是太恐怖了!”

    一众盗匪七嘴八舌,竟说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屁话,这可把一旁的细柳剑气得要死。

    猪一样的队友害人害己,更何况这么多头猪。

    细柳剑回头怒骂:“一群蠢猪!都给我闭嘴,再敢多言,老娘拔了你们的舌头。”

    盗匪被这婆娘一唬,还真都乖乖闭紧了嘴。忽然,细柳剑发现那些盗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身后,她暗叫一声“大意”。

    一把长剑,无声无息的来到细柳剑胸口。只见细柳剑也是了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折腰出剑,堪堪挡下李太平一剑。

    细柳剑本是那种走剑法轻盈迅捷的路子,此时接了对方真气含而不发的一剑,顿时飞退数步……

    李太平得理不饶人,再次踏步出剑,这一剑无需藏影匿形,剑上之威更胜。

    一步错,步步错。李太平丝毫不给细柳剑搬回劣势的机会,每一步踏出,他的剑都要更强一分。

    这是归海千里的人之势。

    太平道的剑,讲究将天、地、人之势,孕于剑中。李太平这些年,对人之势的感悟以算登堂入室,所以归海千里的剑势,他一学就会,而且更强。

    李太平在细柳剑训斥那些盗匪时,就在想,要用什么剑法尽快解决战斗。

    归海千里的十步一杀,便成了他的最好选择。

    锐利的剑意真气充斥于剑中,李太平的第三步,便让细柳剑吃了大苦头。

    只见细

    柳剑飞身后的同时,疯狂的凝聚真气,想将那些侵入的怪异真气驱离体外。这一退,便是数丈远。

    还未等她将剑意真气完全搞定,李太平踏出了第四步。

    隔着两丈远,三把三柴剑已然离手,以品字形将细柳剑完全锁死。

    神似形不似,这已经不是归海千里的十步一杀,而是他李太平自己的人之势了。

    细柳剑娇呼一声,手中又多了一把软剑,双剑齐出才堪堪挡下李太平的第四剑。

    李太平踏步出剑,细柳剑一退再退,二人交手八次,细柳剑退了二十余丈……

    数窝盗匪,此时已然心胆俱裂,因为躲得慢的此时已然被那俩人的剑气,绞成了肉馅。

    在二人交战期间,老总管搬来宽大的交椅,福王小山一样的身子,就那么坐在自家大门前,看着打生打死的两个人。

    “王爷,细柳剑接不下第九剑,今日之危算是解了!”

    福王点了点头,感叹道:“怎么一年不见,这小子不但已是宗师修为,好像还比宗师走的更远呢!”

    老总管难掩心中喜悦,大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福王扭头道:“喜从何来?”

    “王爷,您糊涂了!小姐和剑西来的事,以小姐的脾气,您是挡不住的,那么咱家就有四名宗师了。再加上眼前这个小子和您的外甥,天下间除了寥寥几位,谁还敢轻易动您!”

    福王一想,是这么个理啊!看来不问和剑西来的事,他还真不能横加干涉。

    福王这阵子心情大好,就连缺了两颗门牙的事也忘了……

    李太平踏出了他的第九步,这一步踏出,仿佛有一道影子打月光中冲天而起。

    那道身影,脚踩大地,头顶星河,可谓一步千里。

    李太平刺出手中剑,那道无比巨大的身影,也刺出了一剑。只不过,那身影手中无剑,刺出的是一道月光……

    归海千里人称十步千里。而如今,李太平以九步登临人之巅峰,成那人之势的极致。

    这一剑落下,细柳剑这辈子就算过去了,再也不用担心她以后的男人会偷腥了。

    没有惨叫,细柳剑在月光下灰飞烟灭。

    李太平归剑入匣,当他转过身,整条街道早已空空荡荡见不得半个盗匪。

    干盗匪这行,跟干马匪一个样,对风紧扯呼那是拿捏的死死的。至于以后如何面对王家二爷,那是以后的事了。眼下还得应了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福王府大门前,福王亲自起身,一把拉住李太平的手说道。

    “大侄子,还得辛苦你一趟,赶快去英雄楼……”

第六十三章 战东都 四

    九步千里。这是李太平斩杀细柳剑后,最大的收获。

    他的人之势大成,未来他可专心感悟天地之势,做那摘星揽月之人。

    东都城的异象很多人都见到了,就连打得难解难分的英雄楼众人也不例外。

    僻静小院不僻静,此时已然恶战两场的南宫守与第三名宗师交上了手。

    车轮战还是很管用的,头两场南宫守看似很轻松拿下,其实真气是过度消耗的。

    此时南宫守面对灵慧境宗师,拖得越久胜算越小。

    这一战持续了很久,南宫守从一开始的勉强有功有守,到如今只能采取守势,也不过十几息。

    这是一名很强壮的山野樵夫,他那两板斧又大又重,不但砍树很利索,砍人更利索。

    这樵夫络腮胡,方块脸看着粗里粗气的,却是个心思灵动的家伙,不然也休不成灵慧境。

    两把斧子在手,舞起来像女子一样优美。粗狂的外表竟然有这样的舞姿,也着实是让人吐血一斤又八两。

    南宫守吐血了,不是被对方恶心到的,而是让那两把举重若轻的斧子砍的。

    双斧当头劈下,南宫守错开半步,那斧子便狠狠的劈入青石板直没入柄。

    一抹寒光闪过樵夫的脖颈,那是南宫守的刀。

    “当!”

    刀与斧相交。两把厚重的斧头从豆腐做的青石板中拔出,没有丝毫迟滞。

    南宫守瞬间抽刀后退,可他依旧慢了半分,因为樵夫手中的另一把斧头已然劈到面门。

    后退只会一斧两半,南宫守猛地踏步而上,撞进樵夫怀中。

    瘦高的南宫守在魁梧的樵夫面前,着实不够看。他这一撞,樵夫纹丝未动,反倒把自己撞的气血翻腾。

    比拼力量,南宫守绝对不如常年砍柴的。只见其一脚踹在樵夫胸口,顺势抽刀后退……

    樵夫身子只是微微一晃,下一刻两把斧头同时飞出,直奔南宫守面门。

    南宫守眼睛一亮,使出铁板桥,两把斧子险而又险的擦着他的面门飞过。

    身子后仰的南宫守,脚下生根,身子一个回旋,横刀拦腰斩向樵夫。

    南宫守这一记反杀,是樵夫没想到的。现在手中无兵器,仅凭肉身可是拦不住那把刀的。

    樵夫忽然嘴角挂笑,腾身而起躲过拦腰一刀……

    南宫守得理不饶人,单掌拍地翻卷而上,撒出一片刀芒,将半空中的樵夫笼罩。

    半空中那樵夫忽然做了个怪异的动作。只见其双手猛地虚空一拉,好像拽着什么东西一样。

    南宫守暗觉不妙,回头一撇,却见两把砍柴斧到卷而回……

    两人身在半空,想换气折身是做不到的。那么明明可以耗死他的樵夫,为什么要卖出破绽,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

    南宫守没有时间去想,樵夫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所以胜败便在一念之间。

    刀向前,刀芒更胜。南宫守要用家传黑金甲硬抗对方双斧,用重伤换对方一命。

    耀眼的刀芒瞬间绞上樵夫双腿。本应血肉飞溅的场面没有出现,而是发出一阵金铁交鸣……

    樵夫那双腿压根就不是腿,大腿以下竟然是两根乌黑的铁棍。

    南宫守暗道一声不好,同时后心被砍柴斧劈个正着。只见其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人也抛飞了出去。

    一斧正中敌人,一斧回到手中,樵夫大笑一声,再次抛出手中斧头……

    南宫守强提一口真气,抛飞的身子,猛地横移丈许。

    这已经是南宫守能做到的极限了,当他半空中转过头,却见砍柴斧划了道弧线,已然来到面门。

    血光飞溅……

    “大哥——”

    南宫守用握刀的右臂换了自己一命,即将晕死过去的一刻,他耳中仿佛听到李太平的呼喊……

    一道青衫射入小院,接住了晕死过去的南宫守。

    李太平终究来晚了一步。只见其出手如电,迅速封住南宫守右胸大血……

    当他转过身的一刻,看死人一样,看着场中三人。

    苦海皱眉念了声佛号:“年轻人,江湖的浑水莫要趟,会淹死人的。”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施主回头是岸!”

    李太平觉着他真得与佛有缘,只不过是孽缘。

    “因果已经到小爷头上了,回不了头了!”

    说着三柴剑顺间出匣,将樵夫笼罩,将其与那两人完全分隔开来。

    下一刻剑匣中又飞出一剑。那剑冲天而起,一股苍茫夺日月之精华,化作一方古剑,将苦海二人笼罩。

    苦海仰天而望,心中凛然。头上那把剑让他想起了刚刚出现的天空异象。

    只见其转过头,望着身边的同伴,斩钉截铁的说道。

    “躲则死,拼则生!我为刃,你为柄。”

    那人面无表情,一把扯去黑衣黑面。又一个苦海出现在小院之中。

    只见那人猛地脚踏青石冲天而起,口中吼道。

    “弟为锋,送我一程!”

    苦海摇头叹道:“一世人两兄弟,苦河。何苦!”

    苦河已然抢先出手,苦海也只能任其为锋。下一刻,苦海双膝微弯,整个人便如烧红的烙铁,散发出一股滔天之力。

    苦海脚下的青石碎成粉末,一声炸响过后,苦海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一道红光瞬间追上苦河,便见苦河冲天之猛地暴涨,仿佛要将这天也捅个窟窿。

    纯钧夹杂着一丝天威,到卷星空而下,朝苦河当头斩下。

    当肉身即将与垂天万钧之力相撞时,苦河再次怒吼。刹那间苦河化作一道红光,与李太平的剑势来了个硬碰硬。

    这是肉体凡胎对天威的挑战,是大雪山秘法与太平道剑势一争高下的生死之战。

    当日在芙蓉园,三名宗师硬接他一剑,李太平便知这一剑的极限在哪里。

    开打之前,他便想好了,要缠死那樵夫,不给他们三人合力的机会。

    樵夫重伤南宫守那记飞斧,李太平瞧得清楚。二人交战后,李太平便特别注意樵夫使用砍柴斧时的细微动作。

    他发现砍柴斧的末端连着一根透明的丝线。天蚕丝。

    否则那么重的砍柴斧,怎么可能掷出后,还能飞回来。

    天蚕丝虽细,却韧性十足,普通刀剑很难伤其分毫。

    李太平装作不知,他要找机会试一试,剑意真气可否斩断天蚕丝。

    剑与斧,在院落内旋转翻飞,循环往复,斗得难分高下。另一面,苦河却凭肉身撼天威。

    一身铜头铁骨,外加长兄苦海相送之力,苦河以恐怖的大毅力,竟然将那剑意真气化作的古剑撞的粉碎。

    头铁之人李太平见过,却未曾见过这么铁的。

    古剑蹦碎,那红光也随之湮灭,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急坠而下。

    苦海半空中接住苦河,兄弟二人便再一次迎上了纯钧。

    天空中只剩下一把剑,可那剑中还有着一丝星辰之力。

    苦海没有多想,他的右拳狠狠击中那把剑。

    他的拳头有星光溢出,然后是小臂,再扩散到整条手臂。

    他左手如刀,随后他的右臂齐根而断。

    飘落的苦海用剩下的那只手臂,抓住下落的苦河,头也不回的飘落地面。

    星光下,那只手臂化作飞灰……

    苦河以肉身破古剑,苦海用一只手臂承受天威。可见这兄弟俩的心性,就算金身罗汉也比不得。

    大雪山的苦行僧,打熬的不仅是筋骨,还有心性。

    四十年前,缚日罗头陀收了两名得意弟子。二十年前,大雪山出了两个叛徒。十年江湖血雨,惹得缚日罗头陀亲自下大雪山清理门户。从此天下城便多了苦海、苦河二僧。

    今日苦河生死不知,苦海断去一臂。

    恐怖的力量波动和泛出的猩红,再加上两个秃瓢,李太平便知道这二人是谁了。

    师徒二人骗了大雪山秘法,若不答应缚日罗头陀点啥,想安然下山那是不成的。

    李太平撇了一眼苦海,冷哼一声,同时飞身后退,就要翻出小院。

    樵夫哪里肯放李太平离去,便见二斧再次飞出……

    李太平人在半空,凭借剑意真气快速回气,忽然一个折转,矮了半尺朝那双斧飞去。

    只见其与飞斧相交而过的一瞬间,三柴剑猛地砍向虚无的空中……

    樵夫阴冷一笑,被你发现又如何!

    他相信就算那年轻人拿的是神兵利器,也无法伤到天蚕丝分毫。

    江湖上不缺眼尖的,缺的是能斩断他天蚕丝的剑。

    樵夫的脸色忽然巨变,此时再想拽回飞斧已是不可能了。

    没了砍柴斧,天蚕丝在樵夫手中就成了废物,想挡住李太平三柴剑,除非樵夫练出一身不弱与苦海兄弟的外加功夫。

    可惜就算给他二十年,他也练不出来,谁让他早早的便丢了童子身呢。

    一个比苦河还要惨的血葫芦倒在了地上。

    李太平不知砍了樵夫多少剑,他觉得砍多少都不够赔他大哥那只手臂的。

    李太平走到樵夫身旁,手中三柴剑穿透骨肉和青石,不甘心的樵夫便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太平宝剑收入剑匣,空着手走到苦海身前,冷冷的说道。

    “有因必有果!大雪山的秘法,该还给大雪山了!”

    苦海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李太平……

第六十四章 战东都 五

    星空下剑斩红脸秃驴,这么壮观的一幕,英雄楼里里外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劫杀王忠的申功行被下了一大跳,手底下不由得慌乱了几分。

    王忠则信心暴涨,掌法更加凌厉。

    一旁的厉夏笑了笑,转身朝英雄楼深处走去,同时开口道。

    “我去看看,无需担心。”

    申功行见状,这才安了心……

    小院中,苦海一脸惊恐的望着李太平。

    “你到底是何人?”

    李太平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笑道:“当年在大雪山接了个活,本以为你们兄弟俩早不在人间了,未曾想还真撞上了!”

    “大雪山秘法今日我便帮你还了,我和缚日罗头陀的那点账也就两清了。”

    说着,李太平欺身而上,以外加功法战苦海。

    只剩下一只手臂,又催发过秘法的苦海,一拳难敌双手,这阵子苦的不能再苦了。

    钢筋铁骨,被捶打千百次也会弯、会断的。

    苦海仰躺在他自己刨的深坑之中,双眼无神的望着大雪山方向。

    他全身筋骨硬生生被李太平打断了。现在的他和不省人事的苦河,也不知谁更惨一些。

    苦海口中有血水涌出,他咳着血,自言自语道。

    “师傅,我和苦河把大雪山秘法还给您了,恳请师傅饶了苦河一命,这些错都是徒儿一人所谓,不关苦河的事。”

    李太平走上前,踏着苦海胸口说道:“你师傅的秘法你们兄弟还了,可我哥哥的伤,你俩还没还呢!”

    就再李太平要一脚送苦海上路的时候,一道身影飞进小院。

    “太平兄,脚下留人!”

    李太平扭过身,便见到一个比他不知俊美多少倍的银发男子。

    “你说留就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厉夏笑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太平兄给个面子,天下城是不会忘的。”

    李太平抬起脚,走向厉夏,口中笑道:“王家二爷可没本事驱使厉大公子,看来今夜之事……”

    忽然李太平皱着眉头闭口不言……

    “夹皮沟有你,长春亭有你,汝阴西湖有你,秦淮河畔还有你。每次有你我都倒霉,看来是你方的我喽!”

    “或者说,都是你在背后害我了!”

    厉夏笑道:“太平兄误会了……”

    话音未落,厉夏便一指点出,而李太平的剑这一刻也没闲着。

    只见李太平踏步出剑,上来便是人之势的“九步千里”。

    指剑相交,两人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步未退。

    李太平心中暗道“修罗指!”,同时再出一剑……

    这一次李太平看得清楚,厉夏又换了小拇指迎上他的剑尖。

    “道门,阴阳指!”

    二人再一次平分秋色,李太平眉头微皱。

    李太平出第三剑,厉夏以中指迎之。

    “金刚指!”

    双方再次打平。李太平面露凝重,这小子不会把天下指法学全了吧。

    果然不出李太平所料,厉夏十指修长如玉,每一指都修成一门功法。

    当李太平出第五剑时,厉夏才退了小半步。也正因这小半步,李太平的人之势则更胜。

    第六剑,厉夏万年不变的春风脸不见了。

    一阵气旋在剑指相交时

    形成,厉夏被迫再退一步。

    李太平踏步出剑。这一剑,势更足,意更浓。

    厉夏大拇指按在剑身,长剑震颤,剑鸣不止……

    下一刻,厉夏借着反震之力腾身而起,同时隔空一指点向昏迷不醒的南宫守……

    攻敌之必救,李太平不得不横移数丈挡在南宫守身前。

    剑刺指劲儿散,李太平反而感觉一阵憋闷,因为那一指徒有其表,不含半点杀意。

    “太平兄勿送,他日江湖有缘再见!”

    远处传来厉夏爽朗的笑声……

    当李太平抱着南宫守出了小院,申功行见事不好,也脚底抹油溜了……

    没有高手阻拦,显然一群乌合之众,是拦不住王忠的。

    英雄楼内,王家二爷没想到,最后败的竟然是自己。

    他没有回王家,他来到英雄楼最高处,看着东都城,打怀中掏出一封信件。

    这是他今早写好的,他若输这封信便会派上用处。

    王忠没能见到王义最后一面,他抽出那封信……

    “成王败寇,无需多说。弟死,望长兄念及亲情,善待我那痴儿!最后跟哥哥唠叨一句。弟乃东都城黎帮舵主,黎帮大事已成,兄莫要以卵击石。”

    王忠将今日之事压了下去,只说王义被盗匪所害。

    王单叶跪在灵堂之中,望着那红木棺椁眼中一片茫然。

    他爹死了,娘亲哭的很伤心,这个家没人管他了。自由就在眼前,可是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大伯就站在身旁,还给他拿来蒲团,怕他跪久了膝盖会痛。可为什么一向和善的大伯,却对娘亲很是冷淡,甚至他能感受到一丝敌意。

    忽然王单叶抬起头望着大伯说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王忠很诧异,手轻轻搭在王单叶肩膀,轻声细语的说道:“你爹死于匪患!”

    王单叶皱着眉头,突然开口道:“大伯,我要读书,我要学武。”

    王忠点了点头,笑道:“单叶长大了!”

    “我要去书院读书,去铸剑山学武!”

    王忠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整日里傻笑的侄儿,竟然知道书院和铸剑山。

    “好孩子,等你父入土为安,大伯亲自送你去大兴城。”

    东都内的名流绅仕,倾城而动,纷纷带着厚礼前来祭拜这位曾经搅动风云的王家二爷。

    福王家的老管家也来了,祭拜过后,特地来到王忠面前,盯着王忠说道。

    “家主还差王爷一个交代,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弟弟。”

    王忠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去的。”

    福王府,南宫守的伤势已经稳住,性命算是无忧。只是没了右臂的他,一旦醒来……

    李太平守在其身旁,直到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道香风涌进,冲散了满屋子的草药味。一身鹅黄碎花裙的陈不问,俯身摸了摸南宫守空荡的衣袖,皱眉道。

    “是谁?”

    李太平叹息道:“重伤大哥的人已被我杀了,指使者王义也已自杀!”

    陈不问二话不说,转身拉着剑西来便走。

    福王休息了几个时辰,精神好了许多,这阵子听说闺女回来了,硬是拖着酸软的身子,赶了过来。

    自家闺女是个什么性格,福王比谁心里都有数。温婉之人性子好,可往往这种人,一旦动怒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小山一样的身子

    往门口一站,便堵得死死的。

    陈不问看见了脸色苍白的福王,气得手指微抖。

    “阿爷,让开!”

    福王忙朝闺女身后一言不发的剑西来眨眼,一边陪笑道:“问儿莫急,王忠已经答应给咱家一个交代了。”

    一旁的剑西来也开口了,只不过那话并非福王想听到的。

    “杀谁?你说!”

    简单直接,只要陈不问报个名就好。

    剑西来在福王家住的时日可不短,福王早就摸透了这小子。心中明了,只要闺女说个名,哪怕是宗师之上,这小子也敢去杀的。

    “再等等,再等等!”

    陈不问低着头,剑西来便不再追问,却听此时下人跑来说道。

    “王家家主王忠来访。”

    李太平起身,朝一旁的侍女说道:“看好我大哥,我去去就回!”

    大哥少了一臂,那些该死之人也都死了,可大哥想要的东西,还没拿到手。

    “王爷咱们去看看吧,若是王忠的交代没有诚意,那就让他拿出诚意。”

    福王家的正堂大厅,宽敞气派,可此时的王忠却憋闷的很,仿佛胸口压着一块大石一般。

    当福王肉山一样的身子迈入正堂时,一把浑厚憨傻的声音突然响起,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扑了出去……

    “不问姐姐!”

    只见王单叶一把抱住陈不问,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陈不问的手僵住了,面对此时的王单叶,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爹死了,被盗匪杀死了,我要学武替爹爹报仇!”

    陈不问看了看王忠,又转过头看着众人,却见这些人把头扭了过去……

    福王走到闺女身旁,轻声低语道:“带他出去吧。”

    陈不问拉着比她高出一头的王单叶离开了正堂,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剑西来却没动。

    短暂的尴尬过后,王忠抱拳作揖道:“舍弟之错,便是王家之错,忠愿听王爷发落。”

    王忠将昨日之事详细说与众人,不过关于王义夺权之事,他却说是受黎帮蛊惑。

    “黎帮”二字再次出现,不由得让李太平想起老道士的话。

    向来不多言不多语的剑西来忽然开口道。

    “我和不问游历时,亲眼目睹了襄城郡伏牛门内斗,似乎也跟黎帮有关!这黎帮到底是个什么帮派?”

    李太平想了想,说道:“品山也说过,新平县霍家大公子也是黎帮中人。我就在想,这黎帮到底为何物,为何连制陶的人也收!”

    王忠打怀中取出一封信,说道:“诸位看看吧!”

    福王将信件交给李太平,随后说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王义写的本王相信。”

    “大势已成,莫要以卵击石!”

    李太平念叨了一句,随后望向王忠:“东都之主,手下精兵过万,这都算以卵击石,黎帮岂非比拓跋家还要厉害……”

第六十五章 姐姐我也想骑

    王忠辛苦一辈子,不为别的,只想王家在乱世来临时,能有自保的本钱。

    若是有一天真改朝换代,他能凭手中筹码,换王家百年富贵,也就知足了。

    只见王忠苦笑一声,打怀中又取出一物。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由黄金制成的伏虎令牌。只不过这物件,是半只伏虎而已。

    “请将这虎符转交给南宫守,以后东都城的兵权,便掐在我二人手中。”

    这就是王忠给的交代,诚意是很足的。对于王忠这么做,众人没意见,就算远在大兴城的弘道帝也不会有意见。

    半只伏虎动不了东都的兵,只有两块令牌合二为一时,才能调动东都府兵。

    王忠这么做,即表了中心,又可以防止被人卸磨杀驴,算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王忠此次来,还带来了一个礼物,而且还是个喘气的活物。

    失去双臂的雷登高,被抬了进来。

    李太平昨日未成注意,今日一见,不由上前说道:“早说过,江湖再见我会打死你,竟然还敢下山!”

    雷登高昨日便见李太平大展神威,不由感叹道:“李少侠,果然天纵之才,我雷登高佩服至极!”

    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别扯没用的,当初说好的事为何不遵守,你倒是给小爷说说。”

    雷登高苦笑道:“说与你知晓又有何用,你还能将这天也翻过来。”

    李太平皱眉道:“既然你不肯说,我只好履行约定送你上路了!”

    雷登高闭目不语,坦然等死。

    遇见个不怕死的,众人也无办法。

    只见王忠起身说道:“几个时辰,能用的招数都用过了,就是一个字也不肯说,我还以为是个哑巴!”

    “昨日围杀南宫守的五人,还有厉厦和申功行,看来都是天下城的人!这黎帮和天下城绝对脱不开关系。”

    李太平点头道:“抓住厉厦和申功行,一切自然可见分晓。”

    王忠摇头道:“落水帮的副帮主和申功行的心腹,也都不见了。昨日夜里便全城搜捕了,想必此时早已逃出东都!”

    王忠带着雷登高离开了福王府,至于王单叶则被他留在了王府之中。

    王单叶打小不爱说话,整日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王忠其实没少在这孩子身上花心思,也寻访了好些名医,可惜都没啥用。

    不过自打这孩子认识了陈不问后,似乎开朗了许多,偶尔还会开口与人交流一句半句。

    池塘畔,王单叶脸上仍有泪痕,不过表情却异常坚定。

    陈不问拉着王单叶的手,耐心的说道:“单叶学武为父报仇,这是好事。可单叶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要知道区分善恶黑白,做一个心存正义的大侠。”

    王单叶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半响后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姐姐,我要去大兴城,然后再去铸剑山。姐姐能陪我去吗?”

    陈不问看着王单叶那满是期盼的眼神,忽然心中一软,竟然点头应允了。

    王单叶顿时围着池塘手舞足蹈的跑了起来,那股高兴劲儿,看得陈不问很是无奈的摇头苦笑。

    福王漫步而来,望着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王单叶,微笑道。

    “孩子是孩子,爹是爹。如果帮了这个孩子能让你开心,那就去帮,为父支持你。”

    陈不问搓着手,望着那开心的大男孩,感叹道:“那不是苦了阿爹了吗!”

    福王哈哈笑道:“你爹我是王爷,一天好吃好喝衣食无忧的,有啥苦的!再说了,只要我宝贝闺女开心,你爹我就高兴。”

    陈不问回头笑道:“酸不酸!”

    福王见闺女笑了,不由挪着肉山,挨着身旁坐了下去。

    “剑西来这人话少,对你却是一心一意的,不花心的男人不多见,你得抓住了!”

    陈不问娇羞着说道:“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我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他心中有剑。”

    福王笑道:“傻孩子!你就没想过,一个心中只有剑的人,为什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说明除了剑,他心中有你!”

    一年多未见,又发生了昨夜的事,爷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李太平和剑西来站在南宫守床前,盯着那空荡的右臂,眼中尽是无奈与担忧。

    李太平轻声低语道:“南宫大哥,还能是以前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么!”

    剑西来瞥了一眼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他少的是一条,又不是一根,不是男人还能是女人!”

    “在漠北,缺胳膊少腿的多了,不照样在蓝天白云下围猎,在星空篝火旁大碗肉大碗酒!男子汉顶天立地,靠的不是胳膊腿,靠的是从不向这个世界低头的心。”

    剑西来说着,拍着胸口望着李太平……

    南宫守是两日后醒的。这个男人醒的时候,只是摸了一把空荡荡的衣袖,便毫不在意的硬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王家二爷呢?王忠在哪?”

    李太平没想到,南宫守醒后第一句话,问的竟是王家兄弟,忙说道。

    “王家二爷这阵子应该下葬了,王忠也把虎符送来了!大哥无须担心。”

    南宫守这才安心,随后又问了关于小院中剩下的那三个家伙……

    “你说圣上派你来的?”

    李太平点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叫我来东都,难道说老皇帝知道王家老二要搞事。”

    南宫守沉默不语……

    他在想,若是弘道帝知晓此事,又只派太平一人前来,岂非羊送虎口。可若是他不知道,那么又为什么要让太平来。

    “大哥在想什么?”

    南宫守抬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王家二爷到底抽什么风,非要弄得兄弟相残!”

    李太平笑道:“经不住权利的诱惑呗!对了,黎帮……”

    关于黎帮的事,南宫守也是第一次听说,这阵子也拿不出什么主意。

    “关于黎帮,我想你回去后要说于圣上知晓。”

    南宫守表现得丝毫未将断臂放在心上,他越是闭口不提此事,李太平越是心中不安……

    东都事了,李太平并未急着走,而是一直陪着南宫守养伤。这期间,南宫守也曾尝试拿起刀,可每每拿到手中后却又放下。

    能不能拿起刀,变回曾经的那个自己,这种事别人很难帮。最起码在李太平看来,大哥要过的那一关是自己。

    半个月匆匆而过,东都城里里外外被王忠清洗干净。王家二爷一手建起来的英雄楼虽然还在,可里边却再也见不到胡吃海喝的英雄们了。

    一场不见血的大清洗,让东都变得越发稳固。那些墙头草此时也知道,现在东都城里只有一位爷,那就是王家大爷。

    月上中天,福王府池塘边的亭子里,南宫守盯着横刀足足一天。

    只见其忽然站起身,一把握住横刀,随后走出亭子,顺手丢进池塘内。

    他在笑,不过笑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一把刀,为什么非得跟一把刀较劲,难到说没有刀,他南宫守就不是南宫守了。

    李太平和慕品山从一颗老树后钻了出来,望着倒映着月光涟漪淡淡的池塘……

    正打算下水摸刀的李太平,忽听远处传来南宫守的声音。

    “你可别跳,跳了也是白跳!你家哥哥我,从此封刀了。”

    李太平望着远去的背影,转头笑道:“九妹吃鱼不?”

    “人家不吃鱼了!”

    李太平笑了笑心想,你到底说的是哪个不吃鱼!

    “别傻笑了,走吧!”

    说着,慕品山当先行去……

    慕品山已经到了十来天,每日不是陪陈不问,便是看着两兄弟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盯着一件死物看。

    现在好了,那死物落了河,这回不用惦记了。

    南宫守弃刀后直接离开了王府,去了府兵驻地。

    罗龙三兄弟接管了府兵,通过半个月的整顿,算是初步整军完成。

    南宫守坐在大帐之中,望着一众军中将领,笑道:“大半夜把你们从被窝里拽出了,也没啥大事。”

    有几位睡眼惺忪的校尉,低着头心中暗骂,没啥大事,折腾老子干个屁!

    南宫守起身晃了晃空荡荡的衣袖,说道:“打今儿起,我这个独臂将军便是诸位的顶头上司了。以后咱么可得相互关照,别闹出什么不愉快!”

    众将领相互瞧了瞧。心想,新上官这是要烧三把火了。

    南宫守自打离开福王府住进军营,就再也没回去过……

    通往大兴城的官道上车来人往,火辣的日头烧烤着那些为生计奔波的穷苦汉子。

    一架四马拉的气派马车中,一俊美少年郎伸出头来。望着马车旁骑着高头大马的绝美女子,露着一口小白牙,就连眼角也带着笑。

    “姐姐,我也想骑马,你能不能也让我骑骑。”

    还未等那绝美女子回话,便见马车里一名温文儒雅的老者,一把将少年郎拽了回来,开口训斥道。

    “不妄动、不徒语、不苟求……你这一路,到底都学了什么!”

    只见那绝美女子旁,一男子爽朗的大笑道:“可不嘛!哪能说骑就骑。”

    那绝美女子满脸通红,一马鞭抽在身旁郎君坐骑上。只见那高头大马,一声嘶鸣,四蹄腾空疾驰而去,只剩下一溜烟尘……

第六十六章 人小鬼大

    会稽郡的澹台灭明,窝在老家快二十年没动了。这次出行,带着小孙子,便是想再培养出一个澹台紫衣。

    小孙子不小了,啥都懂了,特别是见到美人,便要犯那口花花的毛病。

    骑着高头大马的绝美女子,隔着车厢往里瞪了一眼,口中笑骂道:“呸。人不大,心不小!”

    那少年郎嘿嘿一笑,望着车中皱着眉头的老人。

    “我都说白姐姐不会生气了,白姐姐最疼我了!”

    白衣女子摇头道:“你这小鬼头,嘴像抹了蜜,以后长大还得了!”

    那少年郎又把头探出车外,嬉皮笑脸的说道:“白姐姐好好瞧瞧,可不小拉,能讨老婆喽!”

    白衣女子,眯着眼伸出玉指轻弹……

    那少年郎捂着额头哎呦一声,坐回车厢里。

    只见年轻郎君转了一圈来到车旁,望着白衣小娘说道:“如何,搞不定那小鬼吧!”

    “搞不定小鬼,我能搞定他大哥崔明道!”

    白衣女子说着伸出玉指,只见崔明道策马闪开,一阵哈哈大笑。

    崔明道和白云上,自打去年战事结束便结伴游历江湖,正巧碰见了前往大兴城的澹台灭明祖孙。

    澹台灭明家的马车,并非一般富贵人家用得起吃得消的。

    那四匹拉车的高头大马,可是铁摩勒启民大汗送的纯血战马,光这一路的精细草料,就得好些银子。

    战马惹眼,任谁见了都要问上一句,车中何人,怎地排场如此之大。

    澹台先生周游大乾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这一路,甭管读书人还是江湖人士,见了都要躬身礼让。

    这不,不远处的官道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站在人群中最前面的,是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

    只见其,向着澹台家的马车躬身行礼,却仍旧高出那些百姓半头有余。

    “绿柳山庄,柳震。恭迎澹台先生大驾。”

    俊美少年郎皱着眉头,朝着闭幕养神的老人家抱怨道:“祖父,又来人巴结你了!这么走走停停,咱们哪辈子能到大兴城啊!”

    澹台灭明睁开眼,望着调皮不定性的小孙子,摇头叹气道:“自己的刀怎么就削不了自己的把儿!”

    无怪老人家会叹气,这个小子调皮捣蛋口花花,可是不像澹台家人。这一路,他拎着耳朵没少嘟囔,可惜这小子左耳听右耳冒,愣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还不扶我下车,澹台家的不能没有礼数。”

    少年郎很不情愿的扶着老人家下了马车。这刚一下车,便抛下祖父跑到白云上马前,抢过缰绳拍起马屁来。

    “仙子姐姐,让修儿给你牵马坠蹬可好?”

    澹台修长得俊美,又是个会拍马屁的,这一路把白云上哄得云里雾里很是开心。要不然以白云上的性子,早已将这色眯眯的坏小子一脚踹翻了。

    白云上微笑着白了一眼臭小子,反手将剑匣也扔了过去。

    剑匣很重,对于没有学过武的澹台修来说,是个力气活。可这小子却眉开眼笑的,抱着剑匣闻了闻,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姐姐的东西就是香,比会稽郡的老酒还要回味悠长!”

    白云上噗呲乐了,望着崔明道感叹道:“瞧瞧,这张嘴都要甜死个人了!”

    “是啊!以后也不知道多少女子,要栽到这小子手中!”

    牵马的澹台修回头道:“修儿,可就只有一个好姐姐,明道大哥可不许乱说。”

    澹台灭明和众人见过礼,这才笑道:“途经宝地,惊扰到诸位,实在是老夫之错。”

    柳震大笑道:“先生此话差矣。先生乃当世人杰,我绿柳镇百姓能有缘一见先生,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只见柳震此话一出,乡绅百姓纷纷点头称是,更有读书人热泪盈眶,上前纳头就拜……

    澹台灭明扶起那些学子,正容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柳震笑道:“自打听说老先生要途经绿柳镇,这些个学子便睡不着喽!整日里蹲在官道两旁,守着先生的到来。”

    “先生若是能到镇子里看看,庄子里歇歇脚,那就真是俺们绿柳镇的福气了!”

    柳震话音刚落,便见澹台修跳着脚说道:“祖父不成……”

    澹台修刚一开口,白云上就知道这小子准没好话,便纵身下马,一指点在臭小子的哑穴上。

    澹台修转过头,哭丧个脸,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一旁的崔明道,莞尔道:“你那些个肉麻话,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回可算安静了!”

    澹台灭明望着众人期盼的眼神,只好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夫便叨扰诸位了!”

    迎宾酒楼没了往日的喧闹,格外安静。食客们很是注意言行,就算泥腿子也不会大呼小叫。

    柳震包场给先生接风洗尘,为的便是给老先生留下个好印象。到时他也好开口,为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争取拜师的机会。

    澹台灭明对绿柳镇的感官不错,老百姓日子过得可要比其他乡镇好了许多。

    见不到让人添堵的事情,主人家又热情,吃食也还合口味,心情自然会好。

    只见老先生望着柳震笑道:“我见百姓对你尊重有加,想来是做了许多善事。”

    柳震有些羞愧的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帮一把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没少给乡亲们惹麻烦!我这个当爹的既然教子无方,也只能多为乡亲做些事了。”

    说着,柳震借机召来柳仲元。

    “不孝子,还不过来见过先生!”

    柳忠元精神有些萎靡,很不情愿的跪下给澹台灭明磕头……

    也不怪柳忠元无精打采,实在是这些日子把他折腾的不轻。

    半个多月前,他被逮人剥光了衣服吊在书上,可是让蚊虫开了荤,好顿大快朵颐。

    半月时间,柳仲元窝在满是草药味的房子里,浑身涂满了止痒的草药。可钻心的痒,依旧把他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刚好没两天,又被他爹搬来的一屋子书,弄得焦头烂额。

    今天他还得按照爹的话,给一个老头子下跪,他要是能笑出来,他也就不是柳家的败家子了。

    澹台灭明扶起柳仲元,望着柳震道

    :“咱大乾朝可不行跪拜大礼,老夫可是受不起的。”

    澹台灭明这一路行来,想要拜在他门下的学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柳震的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柳震刚要解释两句,便听楼下传来吵闹之声……

    “二位客观真是对不住,今日小店闭门谢客,还请多多见谅。”

    白衣小娘望着座无虚席的迎宾酒楼,冷着脸说道:“都是客,为何要区别对待,难道说我们的银子就不是银子!”

    店小二迎来送往惯了,那双招子亮着呢。眼前白衣女子美若天仙,还背着剑,一看便知不是好惹的,不由点头哈腰的赔不是。

    “二位客观,要么这样如何。二位可以先到街对面的茶楼安坐,回头想吃什么我给二位送过去。”

    青衫郎君刚要点头说话,便见身旁美人瞪了一眼,这话也就落进了肚子里。

    “只要贵店给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可若给不出,那就莫怪本姑娘不讲道理了!”

    那女子的话传入酒楼之中,只见柳震皱了皱眉,便要起身。

    却见同桌的俊朗公子起身笑道:“柳庄主莫急,外面之人实乃相熟之人,我这就去请上来一见。”

    白云上见崔明道开心的样子,不由白了一眼,问道:“相好的?”

    崔明道微微一笑:“相好的。不过并非本公子相好的,而是我那兄弟的。”

    酒楼前,崔明道大步而出,望着眼前二人朗声说道:“广陵催明道,见过铸剑山九天飞狐慕品山仙子!见过,李太平大侠。”

    老朋友见面,哪里需要如此客套,崔明道这么做显然是故意的。

    只见慕品山皱着眉头,冷声道:“你这人啥时能不这么嘚瑟。大呼小叫的,怕别人不认得你!”

    崔明道走上前来,拿胳膊肘拐了李太平一下,笑道:“兄弟可以啊!现在出门都成双入对,不避人了!”

    “哥哥,你这叫什么话,能不能含蓄点!”

    慕品山头也不回的冷笑道:“一丘之貉,无怪会称兄道弟!”

    慕品山当先登楼。一袭白衣,冰山美人,可是把一众食客看傻了眼。

    柳仲元看直了眼,他身子不痒了,可心始痒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他觉得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出现了,他坠入爱河了。

    柳仲元傻了,可有一个人没傻。只见,澹台修跳了起来,一阵风的跑了过去,仰着头眼中冒光望着白衣女子。

    “仙子姐姐,我是澹台修。澹台灭明是我祖父,澹台紫衣是我姐姐。南海剑宗圣女是我干姐姐,天下四大公子的崔明道是我大哥。”

    “说这么多,就是让仙子姐姐知晓,凡尘间也有奇男子……”

    慕品山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小屁孩,她很想踹上一脚……

第六十七章 花言巧语

    打人是不对的,凡事要讲道理。

    慕品山没有打,而是揪着澹台修的耳朵说道:“那个奇男子就是你了。”

    正说着,崔明道走上楼来,见状就要上前,却被澹台修义正言辞的阻止了。

    “大哥不可鲁莽!若是打了我的仙子姐姐,那可是打在她身,痛在我心的!”

    崔明道干咳一声,望着白云上说道:“你给他解穴了?”

    “什么解穴不解穴的,我干姐姐怎会舍得欺负我!”

    慕品山揪着澹台修的耳朵,冷声道:“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大哥,无怪小小年纪就口花花!”

    “仙子姐姐这话不对,我与大哥是不同的。他是花心,而我此时是心在花开!仙子姐姐莫要不信,因为你的美便是这世间最娇艳的花!”

    慕品山顺手点了澹台修的哑穴,拎着他的脖领子,扔到一旁的座位上,这才望着澹台灭明笑道:“先生好!”

    澹台灭明这张脸都快让宝贝孙子丢没了,这阵子老脸通红的打岔道:“当年上山时你还小,没想到一晃经年,比我这老头子都要高了!你师父可还好。”

    慕品山笑道:“师傅能吃能喝,每日里还要轮锤铸剑。”

    “哗啦!”

    酒杯碎,酒洒了一地,只见本来犯花痴的柳仲元,忽然惊恐的指着李太平嚷嚷道。

    “你这恶人,竟然还敢来绿柳镇,来人将这杀千刀的给我绑了!”

    一群大汉跑上楼来,其中数人也是与蚊虫打过交到的,这阵子看到青衫郎君,不由得慢了几步。

    望着一群围上来的大汉,李太平只是微笑不语,却见柳震忙起身说道。

    “都给我住手,这是干什么,还不给我退下。”

    望着急急忙忙冲上来,又稀里糊涂滚下去的打手们,柳震脸色不悦的转过头,盯着不争气的儿子。

    “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仲元恶狠狠地盯着李太平,说道:“爹,就是这个恶人,害的儿子生不如死……”

    柳震又听了那日的经过,不由转头望着李太平说道:“这位朋友,我儿说的可对?”

    李太平笑呵呵的走上前去,拍了拍柳仲元的肩膀,说道:“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假,只不过,柳公子是不是忘了什么。”

    柳仲元不吭声了,有些事是不能说的,说了他爹非打死他不可。

    柳震见状,哪里会不知,又是败家子的糊涂账,这阵子忙上前训斥道。

    “还不给我滚回家闭门思过去。”

    说着,脸上又挂上了笑:“久闻大名,今日见得李大侠,方知何为青年俊杰。来,快请上座。”

    柳震又与慕品山见过礼,众人这才落座。

    只见柳仲元苦笑着举杯道:“我那不孝子,成天的惹是生非,虽说没干出啥人神共愤之事,却也是个祸害。”

    人家都这么说了,李太平也不好再揭人短,只是微笑不语。

    澹台灭明笑道:“柳公子顽劣,这是天性,就像我这不争气小孙子一样,大一大自然懂得为人之道。”

    柳震忙借机说道:“我那不孝子哪能与小公子比!他若是能给先生牵马坠镫,倒是能成个人,可这也得看他的命啊!”

    坍台灭明微笑不语,柳震便把话题扯到了几位年轻人身上。

    只见其望着李太平笑道:“郎君大兴城显威的事,我这绿柳镇可也听说了!今日小郎君可得到我绿柳庄歇息一宿,庄里的那些小子可是很仰慕您的!”

    李太平瞄了一眼微笑的澹台灭明,不由心道。这哪里是留我,分明是想留先生吗。

    “庄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实在是公务在身,不敢耽误。”

    柳震笑道:“再忙也的吃饭睡觉不是。天也不早了,再往前也没啥歇脚的地,小郎君能委屈一宿,可也得为姑娘家想想啊!”

    慕品山倒是无所谓,此时正忙着与澹台修大眼瞪着小眼呢。

    慕品山就像座小号冰山,那股子冷劲儿,三伏天也能让人打个喷嚏。可澹台家的小公子,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盯着美人看。

    “小子,你再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澹台修的大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色眯眯样的样子很是气人。

    只见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一旁的白云上没好气的说道:“不但要把眼珠子抠出来,还得把那张嘴也缝上,省的一天到晚的心口不一。”

    澹台修转过头,一脸的无辜相,指着嘴巴使儿的摇头。回头还去拉扯崔明道的衣袖,眼睛里满是委屈……

    澹台灭明很是无奈,这个宝贝孙子一天到晚的,上蹿下跳,没个老实劲儿。

    澹台修见没人肯拉他一把,不由打起柳震的主意。只见其跑到柳震面前,用力的点着头,还用手比划了个睡觉的样子。

    澹台修的举动,可把柳震乐坏了,忙举杯小道:“先生和诸位能够光临绿柳庄,实乃我柳家之幸事!”

    李太平见事已至此,若是再推脱那就是看不起人家绿柳庄了。混江湖的最讲究面子,就算身份地位悬殊,也不能拿着架子恶心人不是。

    绿柳山庄被飘香的农田环绕,一条小溪打山庄前流过,很是一片祥和惬意。

    柳震有一妻一妾,生了四个娃,却只有一个带把的,不然以柳震的为人,怎会让柳倧元如此胡闹。

    绿柳庄上上下下也有几十口子人,不过大都是一些庄稼把式。

    在他们眼中,老爷便是这绿柳镇的天,可是不知天外还有何人。不过两位白衣飘飘的小娘倒是蛮俊的,惹人想要多看几眼。

    庄里人好客,夫人小姐热情,对待澹台先生更是尊敬有加,不敢有半点怠慢。

    这不天还没黑,两位夫人便亲自下了厨,看来是要大显身手一番。

    柳震陪着澹台灭明坐在地头,跟那些个泥腿子闲聊。

    老先生虽说学问大,可对地里那点事却懂得不多,这阵子听得正起劲儿,便顾不得自家那个小孙子了。

    调皮捣蛋的澹台修,在二女那占不到便宜。这阵子便缠着柳家三姐妹,姐姐长姐姐短的,抹了蜜的小嘴,把三个朴实小娘逗得咯咯直笑……

    李太平望着如鱼得水的澹台修,转过头说道:“南宫大哥少了一条手臂,下次见到厉夏二哥要小心些。”

    崔明道冷着脸说道:“我就说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下次见了,非宰了他不可。”

    “那小子宗师修为,指法更是登堂入室,身边又有天下城的高手,二哥切莫鲁莽行事

    崔明道皱着眉说道:“这些年只顾着游山玩水,看来再不努力,想杀个人都难了!”

    正说着,便见两位白衣仙子携手而来。

    “风流倜傥的崔明道也有感叹人生的时候,这可是不多见!”慕品山有些好奇的说道。

    崔明道只是摇头苦笑。去年慕品山还是八品修为,现在都已然是宗师了,他却还在原地踏步。

    白云上看出崔明道心中苦闷,不由说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大哥只要把看美人的心思用在武道上,定然会一日千里,不日修成宗师。”

    自家事,自家知。他崔明道在武学上的天赋,比之厉夏还真就差了一大截,即便勤能补拙,想追上厉夏想来也是不易的。

    不远处的澹台修见到两位白衣姐姐,顿时将柳家姐妹抛到了脑后,欢喜的跑将过来。

    白云上再次笑道:“好色的缠人精又来了!”

    澹台修正色道:“君子好色取之有道……”

    慕品山冷着脸上前:“喜新厌旧的小色鬼,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澹台修闪到崔明道身后,探头道:“仙子姐姐在我心中本是最美,若是不讲道理排名可就要靠后啦!”

    澹台修这个活宝的出现,让李太平和崔明道有些压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只见李太平一把揪住澹台修的脖领,拽到慕品山眼前,笑道:“口花花可不行,你得说出道理,不然仙子姐姐真得会撕了你的小嘴的。”

    澹台修哪有本事从李太平手中挣脱,望着不断逼近的慕品山,忙嚷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姐姐的美,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岂是凡尘女子可比的!”

    慕品山冷着脸,在澹台修的小脸上掐了一把:“这张嘴啊!不知以后要害了多少女子。”

    害人的嘴,杀人的刀。这小子幸亏只占了一样,若是两样都占,澹台家一世英名非坏在这小子手中不可……

    晚霞中的官道上,两名握着杀人刀的大汉,望着滚滚而来的烟尘,露出了欣喜之色。

    路人甲一身黑衣,面遮四方巾,望着那俩持刀大汉说道:“消息可准确?”

    其中一名大汉躬身道:“回将军,我二人一路尾随,看着他们进的绿柳山庄。”

    路人甲单臂一挥,身后铁骑便下了官道,隐藏在密林之中。

    “你二人前头带路。”

    路人甲摘了面巾,望着绿柳庄的大片农田,面露喜色……

    这里很好,开阔平坦,庄子也不是很大,风景也算秀丽,正是埋骨的好地方。唯一不足之处,就是离镇子有些近,恐会惊扰到老百姓……

第六十八章 耳双

    盯上绿柳山庄的人,不仅陆仁甲,还有一名背着剑匣的青年郎君。

    只见那郎君,微笑着从陆仁甲身旁走过,径直往绿柳庄而去。

    那郎君微笑着,朝坐在门前的老汉躬身行礼:“在下途经贵宝地,想借宿一宿,不知此地主人可否行个方便。”

    老汉抬起头,上下打量着。

    青衫不皱,履不染尘。天庭饱满,剑眉朗目,言行间透着一骨子凛然正气。

    这样的人绿柳庄是欢迎的。只见老汉起身笑道:“我家庄主好客,还请郎君随我来。”

    那老汉起身不往庄子里走,反而是绕过庄院指着不远处的田地,笑道:“我家庄主就在那,我领郎君见上一见。”

    那郎君躬身道:“麻烦老伯了。”

    柳震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扛着锄头回到地头。先是朝澹台灭明点头,才望像那器宇不凡的年轻后生。

    只见那郎君躬身抱拳道:“在下耳双,见过柳庄主。冒昧打扰,还请庄主见谅!”

    柳震见耳双仪表堂堂,礼数周全,不由开心的笑道:“兄弟到我绿柳庄借宿,那是给我柳震面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耳双一身青衫,言谈举止高雅,若是剑匣换成羽扇,定要以为是个才华横溢的读书人。

    澹台灭明与耳双相视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却见柳震一拍额头,说道。

    “看我这记性!来,耳双兄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老者便是当世大儒,会稽郡的澹台灭明先生。”

    耳双闻言,忙正身行礼,恭敬地说道:“末学后进,见过澹台先生,失礼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澹台灭明回礼笑道:“只是多活了几十岁,多读了几本书,可是当不得大儒一说。”

    澹台灭明人老眼不花,这后生展现出来的气度风骨,绝非一般江湖草莽。就算庄子里那几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也是不能比的。

    这样一个人,无论怎么低调,江湖上也不可能没有名号。可“耳双”二个字,却从来没听说过,这很不正常。

    老人家和蔼的笑着,随意聊着家长。

    “耳双小友,言谈儒雅,想必出身书香世家。”

    耳双并排与澹台灭明坐在地头上,微笑着说道:“倒是让先生失望了!小子打小便是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若非师傅收留,兴许早已成那荒山枯骨。”

    澹台灭明笑道:“出身天选,后路才在脚下。小友困苦中练就一身武艺,一腔学识,如今天下大可去得,更应记得还恩于民才好。”

    耳双望着夕阳下,挥汗田间的柳庄主,感叹道:“柳庄主年少成名,建庄于绿柳镇,维护一方、造福一方,小子敬佩之。”

    “小子也有心中抱负,愿用一腔热血换这天下升平,百姓乐业。”

    澹台灭明点头笑道:“抱负远大,心怀万民。小友志向之高远,就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得不佩服!”

    却见耳双苦笑道:“大乾朝日落西山,各地世家军阀当道,想还世间一片朗朗乾坤,又谈何容易。”

    “耳双人微言轻,不足以实现那鸿鹄之志。可小子还想试一试,看看手中剑够不够快,能不能像柳庄主一样,除去这田间野草。”

    澹台灭明弯下腰,除去脚下野草,轻声叹道:“一步之地可除

    ,天下之地如何除之。”

    耳双起身,斜阳中他的影子被拉的好长,只见其大笑道:“民心向,翻天除之!”

    澹台灭明皱眉望着那斜长的影子,开口道:“天塌了,万民失所,你除了草又有何用!”

    “你也说,要像柳庄主一样除去野草,为什么就不能一步一个脚印呢。”

    耳双摇头道:“百姓与水火中煎熬。在小子看来,长痛不如短痛。”

    说着耳双再次躬身作揖:“先生乃当世大儒,若是先生肯登高而呼……”

    澹台灭明起身不受其礼,苦笑道:“你的善念,带给天下最大的恶。耳双不觉着你的抱负,善恶不分吗!”

    耳双正身道:“与天斗,小子无畏生死。小子想,世人也愿以命换太平。”

    澹台灭明摇头道:“老百姓想要什么,看来耳双并非真得知晓!”

    “吃饱饭,穿暖衣。老百姓要得就是这么简单,至于你所说的那些,并非百姓所求。”

    耳双望着澹台灭明说道:“小子所求之事,不正是让老百姓以后,吃得饱,穿得暖吗!”

    “可你是让千万百姓拿命换啊!这件事,本无需做得这么极端。”

    斜阳下一身臭汗的柳震听到田头二人争辩,忙扛着锄头走了回来。

    “天见晚,想必夫人的菜饭也弄得差不多了,不如回去慢吃慢聊。”

    耳双和澹台灭明相视一笑,一同回转庄中。

    澹台灭明还未进庄,便见小孙子一阵风般的跑了出来,其身后还追着一个绝美的白衣女子。

    “谋杀亲夫啦!天理何在啊……”

    听那坏小子口中没个把门的,慕品山俏脸微寒,本打算再逗弄这小子一会,现在这个想法变了。

    一阵香风吹过,澹台修便觉得自己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澹台修这辈子,跳得最高一次,就是被自家大白鹅撵着满院跑那回。那一次,臀部吃痛下,他大展神威,竟然跳了三尺多高。

    这一次很高,高到飞过绿柳庄的围墙,飞进院子里,他还没往下落。

    澹台修小脸煞白,口中嚷道:“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修儿再也不敢了!”

    在澹台修的哭喊中,一道白衣冲天而起,一把抓住下落的臭小子,再一次甩飞到空中。

    只见澹台修头上见汗,求饶道:“白姐姐,修儿再也不敢口花花了,就放过修儿吧!”

    李太平怕慕品山和白云上没个轻重,再吓到小孩子,不由腾身而起,将澹台修从空中摘了下来。

    揪着澹台修的脖领子,李太平笑道:“媳妇还没过门,小日子过得就这么惨,这要是过了门,你小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澹台修口齿打结的说道:“这泼辣女子,我澹台修可不敢娶,还是留给哥哥吧!”

    只见白云上娇笑道:“就这点色胆,还想抱尽天下美人!”

    慕品山见这坏小子,嘴巴依旧不饶人,不由得给了澹台修一个板栗,笑骂道:“臭小子,若是在敢胡言乱语,手脚不老实。小心我让你飞得更高,摔得特惨!”

    澹台修苦着脸说道:“我就摸了一下手,至于吗!”

    没等慕品山发作,便见李太平

    把澹台修拎到眼前,吼道:“啥时摸得?我怎么不知道!”

    澹台修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忙说道:“口误!没那事。”

    李太平见状,冷笑道:“那你就到上边好好想想在告诉我!”

    澹台修又一次飞了起来,这一次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双臂忽闪着越飞越高。

    慕品山见状,反而笑道:“吓唬,吓唬得了!一个小屁孩,你至于吗。”

    李太平心想,怎么就不至于,娘子的手,相公还没摸过呢!竟然让一个小屁孩抢了先,这口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祖父救我!”

    澹台灭明瞥了一眼手舞足蹈的小孙子,装聋作哑的大步进了正堂大厅。

    臭小子一声喊叫,让李太平注意到澹台灭明身后的年轻郎君。

    只见那人,微笑的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多年的老朋友。

    这人他没见过,这一点可以肯定。不过那种事成相识的感觉,却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两人微笑着点头示意,并未过多言语。

    柳震的两位夫人是一对姐妹,都是那种温婉的性子,还烧的一手好菜。

    菜上齐后,柳家除了柳震和柳仲元,其他人并未上桌。从此处便能看出来,柳震是多么重男轻女。

    要非如此,估计以两位夫人的性子,也不会养出这么一个败家子。

    柳震此人很豪爽,是那种举杯便干,喝酒当水喝的人。

    李太平和崔明道好酒,一桌三酒鬼碰到一起,这酒便喝的兴致大高。

    江湖上的奇闻趣事,说起来便没个完。当晋阳那场战事被提起时,众人才有了插话的机会。

    说道国家大事,澹台灭明最有发言权,可老人家却闭口不提,视乎有意回避。

    澹台灭明的举动,别说众人看得出来,就连柳家那个败家子也品出了一二。

    聊天吗,当然要聊一些大家都喜欢的话题了。可有些人却非得抓着不开心,扫大家的兴。

    耳双起身端酒敬大儒,这便成了很正式的请教,是不好回避的。

    “先生数次游历大乾,定然知晓,有很多人对朝堂不满。如果这些人联手改变天下格局,先生作何打算。”

    耳双这个人不简单,很显然绿柳庄的相遇并非偶然。澹台灭明没有直接回答耳双,老先生心中清楚这是要自己明确表态了。

    澹台灭明盯着杯中酒皱眉不语,他在考虑的是耳双这个人,而并非耳双所问。

    一时间酒桌上的气氛很是尴尬,柳震起身想将事情翻过去,可那年轻郎君却依旧站着,等待先生回话。

    李太平不知耳双为何如此逼迫澹台先生,他总觉得这个看似儒雅的年轻郎君,就像一把出窍的宝剑,随时会割伤他人……

第六十九章 四对三百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月色洒落田间,便只剩蛙鸣。

    农田挤夹的小路中,有裹着马蹄的数百骑兵,借着月光直奔那红灯高悬的绿柳山庄。

    陆仁甲手持横刀,怒睁着铜铃般的双眼,散发出冰冷杀意。

    胯下战马似乎感知到主人心意,当摇曳红灯渐近,便越发狂躁。

    李太平两次在陆仁甲手中逃脱,若是这一次还不能将此人击杀,他将面对齐王的无情怒火。

    红灯一百五十丈,骑兵散于田野中,将绿柳庄团团包围……

    耳双将视线从澹台灭明身上移开,望向庄外。

    “半夜来客,难分善恶!”

    夏日暖风中,有一丝冰冷侵入,澹台灭明微微皱起眉头。

    一支羽箭破夜空,入庄园。李太平猛地弹身而起,摘箭落与院中……

    此时众人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耳双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此时,修为高低,一眼可见。

    李太平取下羽箭便签看了看,不由苦笑道:“小鬼缠人,来找我的。”

    慕品山接过便签,豁然起身,冷声道:“欺人太甚!”

    “叫李太平负荆而出,换绿柳庄上下之命。”

    崔明道放下便签,笑道:“太平的体质还是这么招蜂引蝶啊!”

    白云上在崔明道腰间狠狠掐了一把,低语骂道:“这说的是什么话。”

    柳震这阵子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由拍案而起:“什么人如此胆大,竟敢在绿柳庄撒野!诸位,待我打发了不开眼的,咱们再继续吃酒。”

    柳震作为此地主人,客人被欺,打的就是他的脸。

    十几年没摸过兵器的柳震,怒气冲冲拔出护院手中横刀,就要到庄外看个究竟。

    只见李太平,笑着拦住柳震,说道:“庄主早已封刀与江湖,怎能因小子再让刀锋染血!江湖上的事,在庄子外,还是让小子在庄外解决的好。”

    柳震还要出头,李太平忙朝崔明道使了眼色,便见崔明道起身将柳震按回椅中。

    “庄主,都是小辈之间的打闹,您就甭管了!”

    李太平此时已然和二女往庄外走去。澹台休见有热闹看,忙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却转眼间让慕品山给扔了回来。

    “小子,你敢跟出来,莫怪姐姐让你飞得更高!”

    飞翔的感觉,对于澹台休来说是一场噩梦,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他怕了这个冷冰冰又勾人魂魄的女子,所以他怂了。

    柳仲元站起身,见父亲点头,便带着十几名护院,大步行了出去。

    脚踹寡妇门,拳打镇东西,一向都是他柳仲元横着走,何时被人打上门。

    耳双没动,澹台灭明依旧坐的得稳。

    “你的人?”澹台灭明抬眼说道。

    只见耳双微笑道:“先生,耳双在您眼中就如此不堪吗!还是先生觉着,耳双一人还不够?”

    一旁的柳震懵了,这二位说的话,他怎么越发的听不懂了。

    却见澹台灭明笑道:“江湖上的隐士高人,耳双当属其中翘楚,我这个糟老头子,可不敢瞧不起!”

    耳双笑道:“先生,以文入道,打架这种事真得不适合您!”

    “在下的提议,先生不如再考虑考虑…

    …”

    当李太平步出庄门,便见到了摆开架势的强弓重弩。

    “阴魂不散,怎么着真拿小爷当病猫了!”

    陆仁甲一夹马腹出得阵来,朗声道:“今日便在此处见生死,你若逃我便踏平了绿柳庄。”

    “我们有仇?”

    李太平探风道。

    陆仁甲冷哼道:“到地府问阎王爷好了!”

    李太平摇头叹息,不过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眼前这些假马匪。

    之前一对一再对三百,他是打不过的,所以要逃。现在不一样了,四对三百,底气可是足的很。

    李太平正要放两句狠话,壮壮威势,忽闻香风打身旁飘过,两道白衣身影已然扑了出去……

    “恁多废话!”

    李太平转头望着崔明道,苦笑道:“咋都是急脾气,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崔明道坏笑道:“这是没过门,过了门可就有你受的了!”

    二人嘴上说,脚下却没闲着,毕竟冲锋陷阵这种事,若是让女人冲在前面,那就太丢人了。

    一轮齐射,数只重弩铁箭过后,是陆仁甲发起冲锋的铁骑。

    重弩的威胁,对李太平和慕品山来说并不大,除非久战之下疏于提防,才会中招。

    三柴剑挡开弩箭,李太平越过慕品山,朝着疾驰而来的陆仁甲杀了过去。

    李太平要把陆仁甲从骑兵冲击阵型中摘出来,减轻慕品山他们的压力。所以这次对撞,是硬碰硬一击。

    宗师修为,加上人马合一之势,陆仁甲对这一刀很有信心。

    他不认为混江湖的,阵前厮杀能接住他这一刀。可惜他忘了一件事,李太平在数月前也是一名冲锋陷阵的猛将。

    陆仁甲一马当先,如马槊锋刃,攻坚破甲……

    相距十丈,两股滔天杀意便首先交锋。一股厚重,那是三百马匪凝聚而出的。一股凌厉锋锐,那是单人支剑的李太平。

    两股杀意相撞,人喊马嘶。

    三柴剑迎上了那一刀,刹那间,刀与剑,人与马,皆停。强大的真气对撞,恐怖的力量相拼,如一道惊雷炸响,掀开大战的序幕……

    战马人立,七窍流血。二人这一记交锋,马儿成了牺牲品。

    一招过后,陆仁甲心中清楚,他借了马速,借了三百士卒的杀意,才堪堪与李太平斗了个平分秋色。

    虽然都是宗师,却并非是这小子的对手,可他依旧腾身而起,直扑李太平。

    两军交战,勇者无敌,只要他还再向前,锐气就还在,他身后那三百死士才会悍不畏死。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他可死,不可退。

    李太平望着半空中怒目圆睁,杀气腾腾的家伙,猛地欺身而上。三柴剑拨开对方的横刀,整个人撞进那大汉怀中。

    两道人影抛飞而出,远远落在三百骑之后。

    这一撞李太平尽了全力,所以二人便如滚地葫芦一般,弄得很是狼狈。

    李太平起身,又从剑匣中抽出两把三柴剑,冷声道:“追的我上天入地,这回就剩咱俩了,说说吧!说的好了,兴许我会饶你一命。”

    陆仁甲拄横刀爬起,吐了口血水说道:“问阎王爷去吧!”

    说着,再一次扑了上来。

    李太平一边游斗,一边说道:“其实,说不说都一样,一看你就是吃军粮的,还是宗师修为。想必拿着你的尸首,到兵部一查便知。”

    “我叔父乃兵部尚书,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你若现在说了,留下你一条命,也并非难事。”

    陆仁甲死死咬住嘴唇,手中的刀却越发狠辣,他要杀了这个小子,哪怕同归于尽。

    陆仁甲抱着必死之心,只攻不守,顿时刀光耀眼,笼罩了数丈方圆……

    李太平的离手剑,对付陆仁甲这种军中猛将,在适合不过。虽说现在看起来落了下风,其实已然是必赢的局面。

    一个使出浑身解数,一个游刃有余,这一战已然没有任何悬念,差的只是时间而已。

    另一面,三百马匪,见到了他们这一生,也未曾见过的一幕。

    剑气,无穷尽的剑气。那是慕品山的剑,不讲道理的剑。

    崔明道和白云上,很有默契的护住慕品山两翼,让其尽情出剑,不用担心被人从侧翼偷袭。

    三人以品字形,将冲击而来的马匪杀得七零八落,横尸田间。

    李太平笑道:“看看吧,再不看看,就都死光了!”

    多处挂彩的陆仁甲,只是冷哼一声,仍旧不肯吐出半个字……

    李太平相信,再过十几息,陆仁甲必定成那强弩之末,到时即便他想死,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就在这个当口,忽然绿柳镇方向,传来大队骑兵的马蹄声。

    李太平皱了皱眉头,刚要下杀手,却发现陆仁甲竟然比他还急。

    三千骑兵,踏碎夜色,席卷过田间地头,将绿柳山庄团团围住……

    只见军阵中两骑并肩而出,其中一名顶盔掼甲的年轻将军吼道。

    “大胆马匪,竟敢打家劫舍,扰我大乾子民!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李太平望着年轻将领摇头叹息,也不知这一路你毁了多少农田,现在跑来指人恶行,无怪你一家子厚脸皮。

    年轻将领见那些家伙依旧砍杀,把他的话当做放屁一样,不由脸色一沉,冷声道。

    “孤乃当朝太子,若再不缴械投降,便斩了尔等。”

    李太平再次摇头,马匪就是马匪,甭管真假,干了这行就得掉脑袋。你这阵让人家不战而降,别说你是太子,就是天子也没用。

    一旁的长公主,看不下去了,抽剑一指,便见弓如满月,随时而发……

    在长公主眼里,太子哥哥很了不起,只不过缺少一些临阵对敌的经验,只要她帮衬一把,很快便会成长起来。

    守在绿柳庄门前的柳仲元一听是太子,忙转身跑了回去。

    “爹爹,太子殿下亲自率兵来咱绿柳庄啦!”

    马匪没吓到柳震,反而是太子殿下到来,把柳震吓得不轻。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龙子,就算登天梯也是见不到的。

    只见,耳双忽然一脸笑意的望着澹台灭明……

第七十章 一竿子

    小小的绿柳山庄,竟有真龙临世,庄中那些个泥腿子,又惊又喜。

    胆子大的这阵子爬了墙头,探出半个头来往外瞄。可就算月亮再大,火把再多,以他们的眼神,也就能看个模糊的轮廓,根本看不出真龙是啥样。

    柳震没有去看,不是他不想看,而是酒桌上那两人的话,让他不敢去看。

    耳双望着澹台灭明笑道:“今晚越来越热闹了,没准一会还会发生令人更惊喜的事!”

    澹台灭明皱眉道:“老头子真是看不懂你们年轻人,外面的匪也好,官也罢,毕竟都是乾人。乾人之间互相厮杀,怎么就成了耳双口中的热闹!”

    “先生既然如此在意,为何却一直未动。我想只要先生露个面肯说一句,也就没有外面那场厮杀了!”

    澹台灭明哪里是不想出头,而是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自打耳双起身敬酒,他便感受到了年轻人的剑意。锋芒未露,寒而不发,越是如此,澹台灭明越是不敢轻动。

    澹台灭明是老学究,不是老江湖,打架他不在行。面对年轻人的剑,他的心神挪不开,也不敢挪开。

    “耳双既然心忧天下,那为何不去管上一管?”

    耳双笑道:“耳双是武人,看事情做事情都简单。这次专为先生而来,眼里便只有先生。”

    “至于外面那些事,是他们咎由自取,打生打死与我何关!”

    柳震见状想要劝说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只能尴尬的陪着笑……

    庄子里尴尬,庄外也尴尬。四人打三百的厮杀依旧。太子殿下的话,没人听。长公主举着的剑,放不下。

    弯弓搭箭的士卒很纳闷,这是要干啥,总不能一直这么举着吧。

    长公主倒是很想放箭,可是看清那几个人后,这箭便放不得了。

    李太平一剑逼退陆仁甲,可算抽出工夫吼了一句。

    “二位就莫看戏了,箭换刀,砍他们啊!”

    一嗓子吼完,李太平望着陆仁甲笑道:“还打吗?”

    回答李太平的是一抹刀光。

    陆仁甲没得选,今日只能战死。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即便识破了身份,也不能拿齐王怎样。

    那三百士卒本就是待死之身,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三千金吾卫加入战斗,不到半刻钟,厮杀便没了动静……

    陆仁甲握刀的手被挑断。胜算全无之下,这人也是果断狠辣,二话不说便咬碎了藏在牙中的剧毒之物。

    李太平掀开四方巾,他看到了一张七窍流血的方脸大汉。

    只见其摇头道:“想要一死百了,这怎么可能!就算你们这些假马匪,死的一个不剩,该找的人,该概算的帐,也是要找上算一算的!”

    太子和长公主听说澹台先生也在,忙进了庄子去拜见。

    只见澹台灭明没有起身,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二位殿下,恕老头子不便起身相迎之罪!”

    “二位殿下,若无其他事,还是尽早领兵回大兴,以免惊扰到百姓。”

    太子望着澹台灭明,很是不解。怎么连口热乎水都不让喝,就撵人走。再说这也不是会稽郡,当世大儒怎么还干起喧宾夺主的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子环视一周,便发现了问题关键所在。

    院子里有几位,从始至终没拿他这个太子当盘菜,连正眼都没瞧他一次。

    两位绝美的白衣女子,这两位他不挑理,毕竟一个惹不起,一个他不知惹不惹得起。

    太子最后将目光落在耳双身上,他没感觉这个人有何不同。甚至认为,这就是个背了剑匣的读书人。

    既然并未发现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那么太子便不想走了。好不容易有巴结大儒的机会,太子可是不想放过。

    太子微笑道:“父皇命我清剿匪患,还百姓之朗朗乾坤。此次虽剿灭马匪近千,却仍有流寇四窜……”

    太子说了一大堆,就连混江湖的柳震都听明白了,这位不想走,还想上桌暖暖胃。

    柳震急忙躬身行礼道:“殿下率领三千儿郎,为百姓奔波操劳,实乃万民之福!草民柳震,愿以薄酒素菜,慰劳庄外将士,还请殿下恩准。”

    柳震无官身,江湖名号也不响,可毕竟人家是此地主人,不给些面子是不行的。

    这不,太子殿下忙上前扶起柳震,大笑着说道:“柳庄主的善行,我在大兴城便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孤代三千儿郎,谢柳庄主美意。”

    一旁的李太平不由心中暗道,这不要脸的劲儿,可是像极了他爹。

    李太平见一旁的慕品山脸色不悦,忙低语道:“九妹哪里不舒服?”

    慕品山可不管什么太子公主的,只见其毫不避讳的冷声道:“见到不舒服的人,所以不舒服。”

    声音不大不小,院子里众人刚好听得真切。

    长公主微微一笑,上前笑道:“我和太子哥哥,就喜欢品山妹子好恶都写在脸上,也不用费心思去猜的直性子。”

    慕品山依旧冷着脸,可是一点面子也没给留。李太平怕这丫头心不顺,再说更难听的,不由接了话。

    “二位殿下,品山身子有些不适,我送她去客房歇息,还请多多见谅!”

    说着,拉起慕品山就走,唯恐慢了,这丫头撕破脸,让那二位下不来台。

    老皇帝没安好心的事,慕品山并未告知李太平,否则甩脸子的就不是慕品山一人了。

    别看李太平为人处世圆滑,可若真触碰了他在意的事情,捅破天的事也是敢干的。

    来到无人之处,李太平笑道:“不喜欢以后就不见,何必生那么大气!”

    慕品山没好气的说道:“那一大家子,没一个好东西,见了就烦!”

    李太平尴尬一笑:“其实晋王还是不错的。”

    慕品山瞪眼道:“我不管,你以后少跟那一家子来往,否则有你好看。”

    李太平笑道:“院长的学生,人品哪里会差,九妹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就打翻一船人了,怎么样?”

    李太平忙陪笑道:“打翻就打翻,到时给陈治留口气就行。”

    说着李太平就去抓慕品山的手,嘴里还叨咕着:“我看看,今天那坏小子,可成把俺娘子的手弄脏。”

    慕品山俏脸微红,躲过李太平的魔抓,白了一眼说道:“毛手毛脚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太平苦笑道:“九妹,还真是喜干那一竿子的事。”

    说道一竿子,就不能不说说酒桌上,杵在那里不肯坐下的一竿子。

    太子和长公主驾

    到,这吃喝自然要换新的上来。趁着这工夫,柳震为太子二人从新介绍了桌上几位。

    其实主要介绍的便是一竿子,毕竟崔明道和白云上提到名,也就不用多说了。

    可轮到耳双见礼时,这一竿子也只是点了一下头,口中连句客气话也没有,这就有些尴尬了。

    太子能忍,忍了快小半辈子。可这个忍也得分对谁,显然耳双的举动,太子是忍不了的。

    只见太子笑道:“知书达礼,江湖客套,这位郎君好像半点不知啊!”

    柳震心想,这年轻郎君来时还好好地,怎么此时像变了一个人。

    没等柳震开口调和,便见澹台灭明望着耳双说道:“咱们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更多的人。”

    “先生此言差矣,咱们说的是家国天下。陈家人的大乾,陈家人理应在场。”

    澹台灭明摇头叹道:“让你们走,你们不走,现在好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长公主皱眉道:“先生何出此言!”

    却见耳双笑道:“先生放心,他们不过是陈家的小辈,我还不至于那他们撒气!”

    “我只是想让两个小家伙知晓,盗匪好清,人心难平。”

    崔明道发现似乎在他们厮杀的时候,这顿酒的性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只见其拽着白云上和澹台修起身告退。

    崔明道直接找上了兽性大发的李太平,只见其推开门,便见到自家兄弟脸色通红,龇牙咧嘴。

    “手脚再敢不老实,我就把你耳朵揪下来!”

    慕品山揪着李太平的耳朵,俏脸微红的冷声训斥。

    白云上嘿嘿笑道:“活该!”

    崔明道则忙上前劝道:“品山快松手,你也不想将来嫁个一只耳吧!”

    这句话是管用的,慕品山不但松了手,还翘脚看了看,见没啥大事,这才安了心……

    “太平,耳双的虚实你可能看得出来?”

    李太平想了想,摇头道:“感受不到他的真气波动,可他每一步就像尺子量过一般精准,若说他武道修行低,我却也不信!”

    崔明道皱眉道:“那就是大高手了!”

    李太平摇头,他也不敢肯定,这人修为到底如何。

    一旁的慕品山冷笑道:“你俩合计那些作甚,若是耳双对先生不怀好意,你俩管是不管。”

    崔明道忙表态:“我家和澹台家多年情谊,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李太平望着崔明道,他想开口问问,老头子的修为是否像他的名声一样。

    毕竟宗师之上若是都打不过的人,他们这些人加一起也不够人家打的……

第七十一章 成双成对

    天下宗师之上不多,李太平也有幸见到过几位。

    这几位的本事,最起码在他看来,蚁多咬死象这种事情,很难在这些人身上发生。

    宗师依旧是人,寿命多说百来年。可那些人动辄几百年的寿命,早已算不得凡人了。

    凡人打仙人没戏,打半仙也是白搭。老道士那一剑,就算一百个李太平也得飞灰湮灭。

    手底下没有真本事,就敢跟澹台灭明叫板,那不是傻,那是傻到家了。

    耳双眉目清明,显然不是傻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也是宗师之上。

    众人不言语,因为大家都猜到了那个可能。而一旁的澹台修,则很是纳闷的说道。

    “你们说那个耳双想要跟俺家的老爷子过招?别开玩笑了!”

    几个人都不说话,澹台修便继续说道:“俺家老爷子是读书人,读书人怎么可以有辱斯文!所以打架这种事,是找不到俺家老爷子的。”

    李太平很想说,有辱斯文那是轻的,你家老爷子若是发起疯来,莫说绿柳庄就是绿柳镇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得跟着遭殃。

    众人依旧不语,澹台修有些慌了。

    “好哥哥,好姐姐,你们不会袖手旁观吧。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可是经不住三拳两脚的!”

    崔明道看了一眼李太平,二人不由苦笑。澹台修求不求,这件事他俩也不能看着,不然传出去就不用在江湖混了。

    李太平望着慕品山说道:“你和云上陪着臭小子,我且去瞧瞧。”

    慕品山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去,若是真打起来,也能多个帮手!”

    “九妹,那人若是宗师之上,多几个帮手都没用。乖,听话。”

    一旁的白云上笑道:“天塌了,大家一起扛,把我们俩留这儿,算怎么一回事!”

    四人心中清楚,耳双若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心狠手辣的家伙。这庄子里恐怕很难留得下活口,就算外面的三千骑冲进来,也不顶用。

    李太平摇头叹道:“那就一起去,可先说好,二位女侠莫要吭声!”

    慕品山白了李太平一眼,说道:“你当我是不知轻重的三岁小孩,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还不懂。”

    众人向外行去,却见慕品山忽然回过身来,一把揪住澹台修扔进了屋内榻上。

    “你个小屁孩,跟着去捣什么乱,睡你的觉吧!”

    李太平回过头,见慕品山笑道:“能睡到明天日上三竿。”

    四人回到酒宴,正瞧见太子苦着一张脸,朝他们摇头晃脑眨眼睛。

    太子的表达已然很清晰了,可那四个人依旧笑呵呵的坐回酒桌。

    太子的善意举动,让几人对其改观不少。特别是慕品山,他本以为那一家子,都不是正经人,现在看来,这个太子多少还有那么一点人味儿。

    只见这时耳双蛮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太平,随后笑道:“太平小兄弟,这么好的月色,怎么不陪着小娘子到外边赏月。要知道,吃酒这种事,可是很煞风景的!”

    自打见到耳双这人,李太平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看来没准真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准。

    只见这时,澹台灭明笑道:“月下郎情妾意,璧人成双。如此良辰美景,还是莫要错过的好!”

    太子这阵子也开了口:“几位相识一场,可要记得陈兼

    的好。”

    李太平起身接过柳震手中的酒壶,微笑道:“庄主这阵子应该带着夫人妻儿,到庄外看望大乾儿郎才对。”

    柳震心中一震,晓得事情已经不是他这个主人能控制的了,不由起身行礼道。

    “太平小兄弟说得在理,可不能冷落的将士们。诸位慢吃慢聊,在下去去就回。”

    李太平见柳震拖着柳仲元离开,这才笑呵呵的给众人斟酒……

    “耳双大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耳双摇头笑道:“江湖偶遇,只觉有缘,倒是并未见过。”

    李太平瞄了一眼耳双身后的剑匣,微笑道:“我见大哥也背着剑匣,想来定然师从高人,剑法必然了得!”

    李太平的话,让耳双想起了曾经过往,不由笑叹道:“年少学剑,行千山万水。如今剑法小成,师傅他老人家,却以白日飞升,无缘得见!”

    李太平叹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大哥莫要伤心,想来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会大感欣慰的。”

    耳双抬头望天笑道:“师傅,您老人家就莫要再生徒儿的气了,徒儿会实现您心中所愿的。”

    正说着,忽然地动山摇,同时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上过战场的李太平,猛地腾身而起朝远处望去。

    尘烟滚滚,如一条一眼望不尽的土龙……

    李太平皱眉道:“恐怕不下万骑!我想不出,除了大兴城十二卫,哪里还能凑出那么多骑兵。”

    李太平是看着太子说的,可太子一脸迷茫的反应,他便知晓,这不是朝廷的举动。

    要知道,太子在外剿匪,出动如此规模的骑兵部队,怎么可能不知会太子一声,显然这件事透着大古怪。

    只见这时,一名军中将领,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跪在太子身前口齿打颤的说道:“报——右骁卫一万骑,命我军缴械投降了!”

    太子怒道:“你可有亮明身份?”

    那将军有些慌乱的说道:“右骁卫说我军是假冒的,一炷香过后,不缴械投降,便要格杀勿论。”

    太子拍案而起,正要出去给那些不开眼的家伙点颜色看看,却又忽然止步。只见其转过身来,朝着耳双作揖道。

    “耳大侠……”

    耳双挥了挥手,便见太子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出去。当然,太子还是没忘了拉自家妹子一把。

    酒桌上这阵子已经没什么人了,只见耳双望着澹台灭明笑道:“先生,是不是该给在下一个说法了。否则外面一旦打起来,您再想制止可就晚了!”

    澹台灭明望着李太平等人,说道:“你们还不出去,是要陪着我老人家一起赴黄泉吗!”

    刚刚李太平和耳双的一番对话,澹台灭明便大概猜到,这个年轻郎君是谁了。

    不管耳双处于什么目的,既然他想放过这几个年轻人,澹台灭明还是很乐意见到的。

    可令老人家没想到的是,他的话已经够直白了,那几个年轻人却依旧没动,这不能不让他有些气愤。

    未等老人家再次发话,便见李太平起身行礼道:“耳大哥,真的要撕破脸吗。”

    耳双依旧面露微笑,只是那笑看起来有些冷。

    “只要先生点点头,当然可以不撕破脸!”

    澹台灭

    明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也好,你们也好,走的那条路,并非为万民谋福,而只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

    “既然不认可你们的路,也就没有同路的必要了。”

    耳双摇头叹道:“若是有老先生一臂之力该有多好。可惜了!”

    说着,耳双取下身后剑匣,望着李太平笑道:“你还不打算走吗,也许一会想走也走不了了!”

    李太平苦笑道:“半分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吗?”

    耳双缓慢的打开剑匣,轻轻抚摸着三把长剑。半响后,却忽然笑着说道:“也不是没得商量。只要你肯跟我走,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

    李太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

    “对,是你!”

    这个意外来的很突然,就连澹台灭明都没想到,耳双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李太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哥,这是何意?”

    耳双笑道:“你跟我走,自然会知晓。”

    慕品山俏脸微寒,猛地跨上一步,挡在李太平身前。同一时刻,崔明道和白云上也迈出一步。

    一旁的澹台灭明望着耳双说道:“我俩只之间的事,何必扯上其他人。”

    只见耳双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又不是嗜杀之人,若是有的选,为何不选。”

    澹台灭明起身说道:“那你还是选我这个老头子好了,就莫要难为小家伙了!”

    耳双却摇头道:“打开剑匣前,我认为先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可当我打开剑匣的一瞬间,我忽然发现,也许这个年轻人才是我想要的。”

    我们和我,一字之差,但意义却大不一样。

    澹台灭明从这一字之差中品出许多。那个我们要的是他澹台灭明,而且不论生死。那个我,却改变主意,想要李太平这个年轻人了。

    李太平此时皱眉道:“若是我不想随大哥去呢!”

    却见耳双大笑道:“先生我请不走,便只能论生死!”

    “现在我想通了,所以你想不想走,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会带着你走。”

    慕品山一声冷哼:“你还没问过我的剑,就像带走我的人,我看你是痴人说梦!”

    耳双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绝美女子,忽然笑道:“铸剑山的剑很好,你师父他老人家更好,说实话我是有些怕的!”

    “既然有些怕,掳走一个要躲,掳走两个也是躲,那就成双成对好了!”

    耳双如此一说,李太平慌了,忙道:“不关九妹的事,你不可胡来!”

    “臭小子,怎么就是胡来了,把她也掳走,这不正和你心意吗!”

    说着,剑匣中忽然弹出一把长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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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开太平介绍: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有一剑,问世间不平,讲世间道理,斩世间妖魔,开天下太平。
我叫李太平,天下太平的太平,可这天下很不太平!老道士说太平道的宗旨是剑出天下太平,可我很想问老道士,太平道就咱俩人,哪天你要嗝儿屁了,就我一个人还咋剑出太平……剑开太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开太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开太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