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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叔好疯狂     剑开太平txt下载     剑开太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章 千面魔君

    夜过了大半,大兴城这才逐渐安静。老百姓大都睡熟,唯有心惊胆战的官员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刑部尚书家的书房还亮着烛火,显然郑大人还没睡。不过切莫以为郑大人也是那心惊胆战中的一员,要知道郑大人的死人脸可不是白叫的,喜怒哀乐跟他可没啥关系。

    郑大人借着烛火还再翻看刑部案件,一般情况都会熬到东方见白,才会小息片刻。

    郑经玄二十年来在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虽说人缘不好,可风评却是极佳。就连看谁都挑刺的钟离履,都要夸上两句。

    烛火忽然摇曳,一点寒星有风而来。郑大人放下卷宗,缓缓抬起了头……

    一把剑此时正悬在郑大人眉心一寸处,却见郑经玄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青衫蒙面剑客,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是何人?为何刺杀与我?”

    刑部尚书就是刑部尚书,命悬一线,依旧要刨根问底,这职业病看来是不轻的。

    蒙面人嗓音嘶哑,冷声道:“你不怕死?”

    郑经玄听着蒙面人的话,同时打量着对方身形,忽然伸出手将剑锋拨偏。

    “可知夜半刺杀当朝尚书,等同谋反之罪!侄儿,这是要学你爹?”

    李太平刚刚那一剑又快又狠,是要人命的,只要是个练家子定然要躲闪的。可郑经玄一动未动。

    只是个普通人,若是千面魔君,岂会不动等死。本来李太平对诗幼微的话半信不信,这阵刚要完全不信,却被郑经玄一口道破了身份,就又回到了半信不信。

    李太平收了剑,摘下蒙面巾,苦笑着说道:“叔父何以一口道破侄儿身份。”

    郑经玄却所问非所答,冷哼一声。

    “你又为何扮成刺客?”

    李太平则笑道:“叔父不怕死?还是认为刺客杀不死您?”

    两个人谁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相互看着。

    半响后,李太平打破沉默,说道:“到底是郑经玄,还是千面魔君,我的确看不透!所以叔父可否给侄儿交个底,您到底是哪位?”

    李太平一直盯着郑经玄的双眼,话说完对方的眸子依旧清澈平静,不见半点波澜。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这位叔父恐怕是有大问题的。

    郑经玄将案上卷宗合拢,堆放整齐,这才说道:“二十年如一日,未敢偷懒半刻。量刑定罪九百一十八件,从无徇私枉法,更无错判。这样的人,是谁很重要吗?”

    不承认不否认,也未曾问那千面魔君是谁,却要反过来问他李太平一个直指人心的问题。这样的人,不管是谁,对他李太平来说都很重要。

    只见李太平皱眉道:“郑大人的问题,小侄不知如何作答。我只知,无论郑经玄如何做,那都是他的决定和人生。而千面魔君这么做,无论他做的多好,那都不是他的人生。”

    郑经玄面无表情,眼神有些迷茫,右手四根指头却在案子上有规律的敲击着。而且频率越来越快……

    李太平见状,心里一凉,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不由苦笑道:“你活成我叔父二十年前的样子,一直不成改变,这本身就不对。”

    “你终究不是他!”

    敲击声忽然停了,此时的郑经玄轻声低喃着……

    “

    不是他!终究不是他……”

    李太平轻抚手中剑,感叹道:“当然不是他,他不会构陷义兄谋反,更不会买凶杀自己侄儿,你说对不对,千面魔君。”

    千面魔君眼神复又清明,冷声道:“李国泰谋反铁证如山,我只是按律定罪。至于买凶杀你,却是我做错了,其实不需要花那些银子的。”

    李太平望着千面魔君笑道:“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子想问一嘴。谋反的铁证是谁弄出来的。”

    千面魔君道:“是应问一问,是谁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李太平笑道:“反正要死,说了也无妨。”

    “无妨,无妨。”千面魔君跟这说道。

    “以示诚意,小子便说了。秦淮酒家,诗幼微。”

    千面魔君点头道:“想来就应该是他们。至于你爹的事,如果你还活着,可以去问无尘。”

    听到无尘二字,李太平却有些意外。不由苦笑道:“家父和无尘有恩怨?”

    千面魔君道:“将来我会帮你问一嘴的。”

    李太平笑道:“这么有信心,也许你死也说不准哦!”

    “天下宗师,能入我眼者不过几人也,其中没有你这个小东西。”

    李太平起身道:“在这,还是到外边。”

    “哪里都一样,反正郑经玄这一生,老夫算是毁了。”

    说着,千面魔君扯下薄薄的面皮,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小丑嘴脸。同时整个身子,一阵劈啪作响,变得瘦小枯干。

    前一刻,长相不凡,满是书卷气。后一刻,相貌丑陋,猥琐不堪。

    表情狰狞的千面魔君,怪笑道:“害我修行,老子不但把你挫骨扬灰,还得抓住你那相好的,好好折磨一番……”

    这人随着样貌大变,性情也变得极度乖张暴戾,言语粗鄙不堪。简直判若两人。

    李太平皱眉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又是哪位?”

    “等老子废了你,把那娇滴滴的小娘抓来,当着你的面羞辱一番后,会告诉你的。”

    “是么?”

    话落,便见尚书家的书房,剑气炸裂,似有无数星光溢出……

    一黑一青两道身影打废墟烟尘中穿出,近身缠斗在一起。目之所及,只见一团模糊,难分一二。

    数息间二人交手几十回合,虽未曾分出胜负,李太平却也落了下风。

    李太平虚晃一招,收剑而退。却见千面魔君怪笑道:“兔崽子,这阵后悔晚啦!”

    便见千面魔君追击而至,手中二指宽,一尺长的剔骨刀,一晃来到李太平眼前。

    李太平脚下一踏,荡开一圈波纹。只见其面若重枣,头顶青烟,一把长剑直刺而出……

    催动大雪山秘法,使出三步千里,李太平要杀人了。

    敢单人支剑会魔君,没点准备和底气,那不是杀人来了,是自杀来了。

    剑匣中有两剑,手中有三剑,还有秘法加持的三步千里,李太平不相信还弄不死这个鬼东西。

    剑意真气螺旋而出,如战场马槊,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却见千面魔君面露狰狞,舔了舔嘴唇,手中剔骨刀挽出一朵朵刀花,直面而上。

    说来也怪,也不见那剔骨刀有何不凡

    之处,却能将李太平的剑意真气切割肢解,消弭于无形……

    李太平心中巨震,这得多强的眼力,多恐怖的运刀,才能精准无误的切入每一道剑意真气缝隙中,将他这一招拆解。这是人能干出来的……

    刑部尚书家书房被人拆了,弄出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捂得住。这不,郑大人家的护院,后宅家眷纷纷赶了过来。

    郑夫人提着裙子,望着支离破碎的书房,顺手抓住一名护院,嚷道:“老爷呢,可有看到老爷?”

    灰头土脸的护院,早已傻了眼,梁木都碎成了粉末,他家大人又不是铁做的,若是当时在场哪里讨得好去。

    “说啊,你倒是给我说话啊。”

    护院这阵子有苦说不出,他能说啥,难道说老爷不幸变作了肉泥。只能尽本分的劝慰道。

    “老爷福大命大,定然无事。兴许在府中他处,小的再去找找。”

    郑夫人毕竟当了快二十年的尚书府人,虽心中焦急,却不失冷静。只见其瞥了一眼远处交战二人,冷声道。

    “别去找老爷,先去报官,外面金吾卫应该还没散。”

    护卫忙领命跑了出去,还没跑出多远,差点与一名身材矮小的捕快撞个满怀。

    “官爷,快,快,我家大人……”

    只见那瘦小捕快摇头道:“莫慌,再往前有一队巡街的金吾卫,你拉我这个老头子有何用。”

    那护卫也顾不上说句谢谢,忙一阵风跑走。

    瘦小老头摇了摇头,便又大步往刑部尚书去家走去……

    死见活第一次见郑经玄,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那张死人脸他从没见过。

    那种感觉很微妙,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又像血缘深厚的亲人。半刻钟前,他忽然有种冲动,今晚一定要见一见这位郑大人。

    刑部尚书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就连个守门人都没有。

    死见活一路大摇大摆,毫无阻拦的走进门,穿过正堂。寻着那冲天剑气而去……

    李太平此刻已然迈出第三步,他的人之势正直最盛之时。按理说三步千里已成,当可斩此魔头,他却偏偏有种无力之感。

    无怪李太平会有如此想法,皆因前两剑那魔头破的太轻松,仿佛信手挥刀,便把他的剑招拆的西零碎。

    李太平摸不准千面魔君现在的路数。这人真气波动不大,又非天枢境宗师。看着就像街边卖肉的老汉,挥着剔骨刀,你说要二两肉,一刀下去,绝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李太平不知此人是谁,可有一个人却知道了。

    只见,死见活望着千面魔君,嘴角挂上了笑,那双小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缝……

第一百零三章 剑难平

    刑部尚书府邸,这阵子护院也好,下人也罢,远远的看着那俩人大打出手,却无人敢上前喝止。

    两个外来人在府中厮杀,老爷又不见了,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老爷是不是已经被这俩人给害了。

    那瘦小枯干的老头长相猥琐不说,一举一动看着也让人头皮发麻。

    只见其,双眼猩红,舔着锋利的剔骨刀,阴冷的笑道:“就这点本事?太让老夫失望了!”

    李太平没有多言,他的三步千里已成。一道由真气构成的巨大身影冲天而起,顺手摘下一缕月光,融入剑意真气,朝着千面魔君刺下……

    却见千面魔君,不闪不躲,兴奋的手舞足蹈。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刺激过了,对这一剑他充满了期待。

    迎着剑光而上,手中的剔骨刀灵动的拆解着,仿佛刀入肉骨便离,宛如庖丁解牛,挥洒自如。

    那一缕月光,碰触剔骨刀的一刻,千面魔君却微笑着,仿佛置身花海之中,感受花朵的娇艳与芬芳。

    沐浴在剑气和月光之中,绽放着幸福的微笑,那月光和剑气便如天女散花纷纷而落……

    李太平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千面魔君。他见过世面,打杀过宗师,不是第一次踏足江湖的雏,按理说不应如此惊诧。

    今天这个丑陋猥琐的家伙,着实让他震惊。让他知晓了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无怪铸剑山的二师兄会说,莫要小看了天下宗师。

    千面魔君修为宗师无疑,修心却早已超过世间凡人,直逼宗师之上。

    千面魔君眨眼间天地为之一变,已然脚踏实地。只见其,剔骨刀点着李太平笑道。

    “剑法还算不错,心境却差远了。莫要以为误打误撞,修成刀魔功法,修心大成,便能挑战本尊。”

    李太平冷声道:“杀你足以!”

    千面魔君好像听到世间最可乐的笑话,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杀我?老子九段人生经历,少则数年,多则十几二十年,尝遍世间千种滋味,才修得如今大圆满心境。你个黄毛未退,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说杀我!”

    李太平回手摸上剑匣,就要两剑同出,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

    “好像说得杀不死一样!”

    死见活冷笑着上前,袖中滑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剔骨刀。

    千面魔君闻言回过头来,不由惊呼出声:“师傅!”

    却见死见活,摇晃着剔骨刀说道:“你不是我徒弟,我徒弟早死了!

    话后,死见活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渗人:“开口便叫师傅,现在看来,你的心境还未大圆满,不然今日我见到的应该是尚书大人才对。”

    千面魔君望着死见活手中的剔骨刀,一股凉意打尾椎直冲天灵盖……

    死见活扭头望了一眼李太平,笑道:“小兄弟,咱们联手除了此人可好?”

    李太平已然瞧见,死见活手中的短刃与千面魔君手中的剔骨刀一模一样,不由笑道:“小子正有此意。却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眼前瘦小枯干的老头,带着一股子死气,任谁见了都要心里发毛。面对这样的人,不不小心谨慎,那就是与虎谋皮,会害了自己性命的。

    死见活摇头道:“老头子与死人打交道二十年,早不记得姓甚名谁了。不

    过小子倒是无需担心,毕竟老头子也在京兆府当差,算是一个衙门口混饭吃的。”

    千面魔君见状,心里不由得发慌。正如老头子说的,郑经玄这一世他没走完,修心还未大圆满。此时面对上一世的师傅,心里多少有些发毛。

    李太平见千面魔君眼神飘忽,不似之前那般凌厉,晓得二人并非做戏,最起码千面魔君没有。

    除一人,防一人,这事可行。就算那老头子有一箭双雕之心,那也得千面魔君死了再说。

    李太平点头笑道:“前辈,那咱们就开始吧。”

    话落欺身而上,三把剑同时离手而出。另一面,死见活也不见有何动作,人却化作一道灰影,来了个后发先至。

    剔骨刀之间的交战,是那种表面无声的风平浪静,内里藏着大凶险的暗流涌动。

    刀与手腕上灵活翻转,却不见任何一次交锋,可见师徒二人剥皮拆骨的技艺,已然登峰造极。

    李太平的离手剑要说也是一门手艺,自打三剑同出后,他认为便是离手剑的巅峰。可如今登峰再望,才发现天地之广袤,他有些坐井观天了。

    千面魔君用不动之心,仅凭一把剔骨刀,不见烟火的拆了三步千里。他见到了极致的精准,毫厘间的细微控制。让他晓得,高超的技艺也可破去惊天动地之势。

    今天他对剑技有了新的认识,原来世间最平凡练到极致,也可斩天撼地。

    今夜杀人学艺,两不耽误,算是走夜路被银子拌了跟头,捡了大惊喜。

    师傅打徒弟,技艺对撞技艺,再加上一个助拳的,显然千面魔君这一世,是很吃亏的。

    既然这一世吃亏,便只能换一世来打,可换谁却是个大难题。

    人人景仰的大侠不能用,还得留着以后人前风光。

    读圣贤书,讲世间理的书生不能用,因为不够打。

    坑蒙拐骗的占卜术士也不行,这俩人可不吃那套。

    思来想去,倒是还有一个身份可用,只不过亮明后,恐怕会惹出显通寺那帮秃驴。

    千面魔君所思不过在电光火石间,可他依旧挂了彩。被李太平的三柴剑,在身后开了条口子。

    他宁肯吃李太平几剑,也不敢挨师傅一刀。因为一刀便要骨肉分离,轻了残疾,重了毙命。

    交战中千面魔君虚晃一招,猛地抽身后退,一把扯下薄薄的面具。

    李太平和死见活就要追击,却听千面魔君到了声佛号……

    “善哉!善哉!”

    “二位施主,四目蒙蔽,深陷仇恨深渊,当及早迷途知返,从登彼岸!”

    矮个子变成了高个子,猥琐老头变成了宝相庄严的大和尚。一切转变只在褪去的哪一张面皮。

    死见活皱眉道:“退法罗汉?”

    李太平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大光头,感叹道:“打杀郑经玄,竟然还打出了个金身罗汉,看来这辈子和佛门的缘分,是断不了了。”

    “小施主所言极是。长春亭你与我佛结缘,松门岛更是见证了佛缘之深,今日何不皈依佛门,修来世福源。”

    李太平笑道:“真和尚都没能让小子剃度出家,更何况你个假和尚。你莫不是认为披着佛门的皮囊,就真得成了有道高僧。”

    千面魔君再次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真皮囊,假皮囊,心中有佛又何必在意。小施主着相了!”

    李太平看了一眼死见活,说道:“大和尚强词夺理的本事向来高明,说到天亮也有得说。还是动手吧。”

    死见活阴沉着脸,轻声道:“小心点,他是我徒儿时放不开手脚,现在不一样,别再被他超度了。”

    李太平点头道:“金身罗汉你我打得,就是不知是否修成了佛门神通。”

    千面魔君道了声佛号:“二位九世之内,皆有一心向佛,何不放下屠刀再续佛缘,修得正果。”

    李太平上下打量千面魔君,见其宝相庄严,不由叹道:“这人修心修魔怔了,还真把自己当普世渡人的佛门罗汉了!”

    死见活冷着脸说道:“九世为人,皆夺性命抢皮囊,代人而活。他是妖魔而非人,杀他既报仇也除害,老夫今日没得酬劳,也要宰了他。”

    话落,一道灰影扑了出去。剔骨刀切开黑夜,一闪而至,就要斩下大和尚头颅。

    却见千面魔君道了声佛号,瞬间金身附体,挡开了无孔不入,无细不寻的剔骨刀。

    死见活这辈子杀人无数,却从未杀过金身罗汉,未成想他的刀也有碰壁的时候。

    李太平打杀过金身罗汉,晓得想要敲碎那层乌龟壳,仅凭离手剑和剔骨刀是不成的。得用上暴力手段,死命的锤。

    “前辈牵制,看小子破他金身。”

    说着,再一次使出三步千里……

    千面魔君拍出金色手印,朗声道:“你以天枢境破金身,却无秘法加持,所以金身不可破。”

    “你以剑势破金身,却势难成,金身亦不可破。”

    “你剑匣中还有两剑,却要放到最后才用,能破金身又如何?”

    千面魔君说着望向死见活:“杀人无饷,你心不决,终败佛门手印。”

    “二位施主,想做又做不到,又何必执着!”

    李太平眉头微皱,瞥了一眼死见活,说道:“说得神乎其神,好像亲眼所见一般,这秃驴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死见活阴沉着脸,手中剔骨刀紧了又紧,说道:“却是未卜先知,假和尚修成了宿命通。”

    李太平脸色为之一变,正色道:“佛门神通,这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个假……”

    死见活摇头道:“千面魔君修心九世,正是三道六界众生宿命,修成宿命通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那这么说,他看见你我二人败了?”

    死见活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言。

    李太平是老江湖,打不过就跑是他的一贯作风,不过今日不打算跑了。

    佛门孽缘,买凶暗杀,叔父之仇,再加上为恶九世,今日不斩妖除魔。他心不安,剑难平……

第一百零四章 两门神通

    曹满金今日不当值,却也熬了半宿,刚刚带队回营,却在路上撞见个慌慌张张的家伙。

    甭管当不当值,撞见了总要管上一管。万一是太岁帮余孽,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回头哪个不懂事的手下走漏了风声,以彭老将军治军之严,他还不得掉脑袋。

    只见其拨马截住那汉子,厉声道:“宵禁夜行,你可知罪!”

    那汉子忽然跪地扣头,嘴里嚷嚷着:“军爷救命,军爷救命。”

    曹满金手按刀柄,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喊救命?”

    “小人乃刑部尚书家护院,夜里有强人入府,还请军爷快些……”

    正说着,便见巨人冲天,摘月光而下……

    曹满金眉头一皱,回头大喊道:“随我来。”

    五十骑催马狂奔,直奔尚书府而去……

    尚书府内,李太平盯着大和尚说道:“就算你修成宿命通,可知身前身后五百年,小爷今夜也要斩了你。好叫你晓得,欠钱得还,欠命要偿,终逃不过天理循环。”

    千面魔君道了声佛号:“善哉!善……”

    “善你娘,去死吧。”

    纯钧、青玄同出。一把直冲九天,一把伴雷音而闪。

    万钧和雷音同时现世这还是第一次,李太平相信,就算千面魔君长了九颗脑袋,也得砍个精光。

    天地间雷声炸响,有光华一闪……

    千面魔君淡定自若,双目清明,微笑着双手结印“金刚意”。

    八指扣拢,中指相并点出,便见一道金光,迎上青玄之锋。

    无坚不摧,瞬闪而杀的青玄,这一刻难进分毫。随后被金刚意,点落凡尘。

    李太平不由暗自咋舌,似乎之前见过的两位金身罗汉,并无此手段。

    “金身、mi宗手印?你如何同修禅宗、mi宗绝学!这不对,不可能!”死见活惊诧道。

    只见千面魔君抬头望了一眼,随后念了声佛号:“不分一切法,守本真心,皆是我佛!”

    说着,金身冲天而起,再结金刚意,朝万钧点去……

    星光点点融入剑身,那剑便越发璀璨夺目。

    李太平的人之势,借天地之威,终究差了一层。而此时纯钧所蕴含的天之威纯粹直接,似有一股磅礴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一剑已算超越宗师修为一大截,就连一旁的死见活,都没有信心接得下。可那个冲天而起的金身,却以密、禅二宗绝学硬撼天威而不惧。

    千面魔君以技巧破三步千里,如今却正面硬钢万钧剑势,可见其古佛青灯,心无他念。

    以纯粹对纯粹,挑战天威,若是不付出点代价,那是不可能的。

    金刚意手印崩碎剑气,金身撞散星光,便见漫天金光夹杂着点点星辰落入凡尘……

    千面魔君衣衫荡漾间飘落地面,双手合十道:“小施主剑匣还有两剑,却是无用。不知小施主可还有手段,若是没有,不妨让让,请另一位施主出手可好。”

    死见活冷声道:“且为我掠阵,看老头子剥了假和尚的皮。”

    话虽如此喊,可死见活总觉着差了点意思。今日似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做事却有些鲁莽了。

    对他来说,杀人是门艺术,可不是莽夫之间的大打出手,得是那不经意的信手出刀,剥皮拆骨才算完美。

    不过事已经赶到这了,他若不拨了秃驴的皮,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徒弟。再说纸包不住火,万一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他这个江湖第一的杀手,恐怕就无活可干了。

    死见活对身外的黄白之物不感兴趣。他接活只为了有个杀人的名头,好让他心安理得享受那个过程。可今天的过程,压根谈不上享受,反倒有些无趣。

    别看千面魔君的金身已破,可mi宗手印,假和尚玩的依旧溜到。无论剔骨刀从哪面切入,都会被那双金色手掌点个正着。

    死见活攻不破千面魔君的防线,此消彼长之下,便只有挨打的份。

    一旁的李太平既然负责掠阵,那么见到老头子落了下风,自然得搭把手。

    三柴剑再一次缠上了千面魔君,可这一次效果却大不如前。

    三把剑,一把刀,围着一个老和尚变着花样的砍,却怎么也砍不进一丈之内……

    曹满金赶到尚书府,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幕。他很想叫兄弟们一拥而上,砍翻了那秃驴,可他晓得自家头都搞不定的,他们上去也是白搭,没准还得给头添乱。

    着急瞪眼,这阵子也无用。曹满金忙命人回去搬救兵,剩下的人则临时当起了护院,护着郑大人的家眷。

    就在这个当口,忽然有几道身影跃入府内,朝着交战之处逼近……

    曹满金定睛一看,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这几位,今日他还见过,正是李家几位贵客……

    尚书府内翻江倒海,闹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只不过有些人,瞧见了也当没瞧见而已。

    皇城里守着老皇帝的李辅国,站在屋檐下眼皮也未曾抬一下。圣上讨厌那张死人脸,所以他家的事李辅国也懒得管,哪怕弄出人命也与他无关。

    书院里秋意浓皱了皱眉头,抬眼瞧了下无动于衷的院长,便不再听不再看……

    无论江湖还是朝堂,书院都不会介入其中。院长说过,书院只是培养学子的地方,至于旁事自有人来管。

    可有一个人,这阵子却不淡定了。只见其越过小院篱笆墙,气哄哄的来到院长身前。

    “我太平哥哥跟人打架,怎地不去帮忙。”

    还未等院长开口,秋意浓却先开了口。

    “说过多少次,要走门。出去,再走一次。”

    一旁的院长笑道:“何须如此,闪闪不过是个孩子。”

    鱼闪闪苦着脸,忙跟磕头虫一样。却见秋意浓摇头道:“年少知规,年长方立。岂可怠慢!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重新走过。”

    院长笑道:“闪闪活泼好动,也不知有你这个好当爹的,到底是福还是难。”

    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书院大先生。也不能怪秋意浓管教严格,实在是鱼匹夫只会战场杀敌,不懂管教孩子。

    比小子还野的丫头,不管那还了得。按秋意浓的意思,他还想养出一个独孤清清,不过从这段时间来看,恐怕会相却甚远……

    尚书府,千面魔君望着围上来的几名年轻人,道了声佛号。

    “诸位施主,如此相

    迫,佛门虽戒杀,却有门破戒刀法,还望诸位回头是岸,莫让贫僧心中不忍。”

    千面魔君也算是宗师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可面对在场众人,他依旧毫无胜算。这阵子虽然嘴里硬,心里却以生了退走之意。

    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妄动杀心。大和尚觉得退走是善,是慈悲,是理所当然。所以大和尚出刀了,虽然他手中并没有刀。

    以手代刀,将mi宗手印金刚意融入其中,便见金色刀芒环身而起,斩向八方。

    这一刀很突然,虽说在场的都是高手,又早有防备,却依旧被千面魔君杀了个措手不及。

    众人各凭本事接了一刀,再看场中却不见那秃驴身影。原来出刀后,千面魔君便扶摇直上,随后只迈了一步,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李太平抬头望天,不由顿足大骂:“秃驴还会神足通。他竟然修成两门神通,无怪有恃无恐!九妹助我,莫要让他逃了,否则后患无穷。”

    李太平不能不慌,千面魔君有着郑经玄二十年的官场经验,心思之缜密非常人所及。

    一手不声不响要人命的剔骨刀,再加上如今展现出来的佛门神通。已让人防不胜防,难以对付,而这些也只是冰山一角。被这样的魔头惦记上,生死可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了。

    李太平腾身而起环顾四周,正瞧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忽隐忽现往东而去。

    “他往东门逃了!”

    话落,人也跟着往下落去,却见这时慕品山正好出现在李太平身旁,且双掌同时拍出。

    双掌结结实实印在李太平后背,一股狂暴之力,将李太平击飞出去……

    李太平借助慕品山打入身体的真气,空中也不换气,身如离弦之箭,射向那道模糊的身影。

    “四方戒备,强闯出城者重弩伺候。”

    李太平的声音远远传来,曹满金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回头怒吼:“传右郎将令……”

    金吾卫右郎将正八经的正五品,虽说官职不算高,却是大兴城内军方守城的实权派。

    蹄声阵阵,直奔四方……

    传令兵追不上拥有神足通的千面魔君,四方守城重弩也拦不住那魔头。李太平传令下去,也只是为了关键时候,没准可以拖延一下那魔头,好让己方缠死他。

    神足通,能令心念行至十方众生所行之处,而不失于定。其实并非武道功法,不过用在打架上,却也神奇独到,令人难以琢磨。

    既然不是用来打架和逃跑的,这门神通多少有些弊端,比如跑的不够快,不够远。

    当然所为的不够快,不够远,也要分人。对于宗师之上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李太平来说还是有些快了。

    若非有慕品山那丫头狂暴真气加持,恐怕李太平连千面魔君的尾巴都瞧不见。

    这阵不但瞧见了,还追上了,所以出剑……

第一百零五章 黔驴技穷

    天下宗师大成者寥寥数人,今日得见一人,众人无不咋舌惊叹。

    剑西来是所有人中,感触最深的。原来宗师可强悍如斯,这让他的血熊熊燃烧席卷全身,战意沸腾……

    以剑开路,斩破空气,剑西来的速度又上了一个台阶。这便是好战之人,对战斗的渴望。

    剑西来的身手是打出来的。东都一战他没赶上,已是大感可惜,今日又如何肯错过如此强者。

    与剑西来并肩而行的死见活,并非好战,而是好杀。千面魔君不死,他心中不快。这就像好色之徒见了美色,不吃到嘴里便要抓心挠肝一般。

    慕品山已然竭尽全力,却仍落下数丈远。她心急如焚,晓得李太平手中的底牌已然打光,这阵子没啥保命本钱,若去得晚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太平确实没啥本钱了,不过他还有战斗本能和对战神足通的经验。

    三把剑看似凶狠,其实并未尽力,可随时改变角度方位,死死纠缠着大和尚,就是不肯放其离开。

    李太平虽然做不到如影随形,却也难缠,这是千面魔君使出神足通后最大的感受。

    “施主如此寻死,贫僧若不超度,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杀人也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就是身为大和尚的千面魔君。可见未能修成九世的千面魔君,还做不到九世归一,只能用不同的人格现世。

    李太平死缠烂打,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他可不想放虎归山,到时不定哪天老虎便要下山吃人。

    杀心起,破戒刀出。刀是从金吾卫那顺来的,看来千面魔君早有杀人意,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千面魔君对着李太平一步踏出,便见刀和人都出现在李太平身后。

    李太平头也不回,三柴剑却早已等在那里,眼看着千面魔君往剑上撞。

    “怎么变成和尚后,脑子也迟钝了呢!这四方八面的,怎么就非得往身后跑。”

    千面魔君毕竟修为了得,那剑险而又险的贴着面颊而过,差点便毁了面皮。

    只见千面魔君再踏步,再挥刀。一隐一现,便来到李太平头顶。

    可说来也怪,李太平仿佛能未卜先知一样,一把剑又事先等在那里。

    神足通连续使用几次,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这不能不让千面魔君惊叹眼前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总不能撞大运,撞上的吧。

    老道士也会占卜算卦,不过这个本事却没有交给李太平。在老道士看来,徒弟杂七杂八的已经学了很多,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就莫要在学了。

    李太平并不能预知神足通每一次落脚,也不会佛门神通“他心通”。他是凭借松门岛那场鏖战,摸到了神足通的一点秘密。

    发动神足通,落脚点会产生及其轻微的空气波动,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若不是那场架打的太久,李太平根本无发现法神足通的不足之处。

    二人交手十几息,李太平便落了下风。只因大和尚不在使用神足通,完全以破戒刀法厮杀。

    浔阳江上,李太平倒是见过破戒刀法。如今看来那个什么洞庭五虎,恐怕连刀法的皮毛也没学去。

    一把军中制式横刀,在千面魔君手中成了大杀器。每一刀都见不到烟火的杀生。

    见过剔骨刀和破戒刀法,李

    太平觉得离手剑还需打磨,不能只靠剑匣中的剑势,不然就会像今日一样,大有黔驴技穷之感。

    有那么几次,刀锋贴着衣角而过,若非天枢境的强悍体魄,估计身上就得被刀气开出几道血口。

    李太平再一次使出三步千里,其势瞬间暴涨,一剑逼退千面魔君。可正因剑势强,无法收力,让秃驴逮到了机会,脚下几闪,人便跑的没了踪影。

    李太平毫不犹豫,腾身便往春明门方向追去。他必须赶在千面魔君前面截住他,不然外郭城是挡不住那魔头的。一旦让其逃出去,天高地广的,在想杀他便难如登天了。

    当李太平落在外郭城上时,不远处忽然传来重弩厚重的离弦声,还有守城士卒的呼喝叫骂。

    一道身影忽隐忽现,轻而易举的躲过弩箭,翻过高墙,狂奔而去……

    城墙上又多出几道身影,只见其中一人说道:“跑了?我去追他。”

    李太平侧头看了一眼剑西来,摇头道:“追不上的!即便追上了,也留不住。”

    慕品山心中不服,冷声道:“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截住他,还杀不了他!”

    陈不问轻声低语道:“放虎归山,必有后患!太平为何就这么放弃了。”

    “城内能杀自然要杀,城外就留给显通寺的大和尚吧。若是显通寺搞不定这个家伙,我们也没必要满世界找他,还不如等那魔头来寻我们。”

    剑西来皱眉道:“守株待兔!”

    李太平苦笑道:“没办法中的办法!”

    慕品山冷声道:“敢买凶杀我家……”

    冰山美人脸升红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忙改口道:“我这就给师兄们去信,非活剥了那魔头的皮不可。”

    “九妹不可。若是我李太平连千面魔君都不敢面对,你叫山上的几位师兄如何看我。”

    慕品山一想,这话也对,总不能遇到难题就找师兄吧。更何况男人的面子向来金贵,可是丢不得。

    李太平不怕千面魔君抱负,他剑西来又何曾怕过。所以这位爷不多说,转身拉着陈不问便走。

    一旁的崔明道上前低语道:“我跟娘说一声……”

    说着还咬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太平搂上崔明道的肩膀,笑道:“酒壮熊人胆!哥哥不如请我吃顿酒,好过把姨娘搬出来吓唬人。”

    一旁的慕品山冷声道:“有吃酒的工夫,你俩不如多练练剑,好过出来丢人。”

    一句话,把二人噎得直翻白眼,这酒便吃不上了。

    李太平朝死见活躬身行礼:“前辈打算如何?”

    死见活阴沉着脸,说道:“京兆府继续干仵作。记得魔头来时,通知老夫一声。”

    说着,便跃下城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个夜晚很不消停,前有捕快、金吾卫闹得人心惶惶,后有尚书府家天现异象。

    一大早,街坊邻里的相互打听,有消息灵通的,便要附耳低语。

    “听说昨晚太岁帮被一窝端了,今早我还去看了几家赌坊,果然门上都贴了封条。”

    “何止太岁帮,城里的好些个官老爷,昨日夜里也都被抓进了京兆府的大牢。”

    “这群欺行霸市,作威作福的杀千刀,早就该抓了下油锅……”

    “嘘!小点声。这些年太岁帮那群恶徒,抓进去的次数还少了,哪一次不是,过几天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京兆府大牢。”

    几个人窃窃私语,还要提防着隔墙有耳。可就算再不张扬,太岁帮被连窝端的事也传开了。

    大兴城内,忽然有炮竹声四起。这不过年不节,又没个喜事,咋就家家户户门口放爆竹呢。

    “刘大哥,你家咋也放炮竹了。”

    刘大哥眼中带泪,嘴上带笑,喜极而泣……

    “你家嫂嫂今日过生日,大哥心里高兴,便放了些炮竹。”

    今日大兴城好多家都在过生日,大有普天同庆的意思。

    紫宸殿,弘道帝听李辅国说了郑经玄家里发生的事,站起身说道。

    “辅国你听,寻常百姓家都在放爆竹庆祝,咱们宫里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才好。”

    这不是询问,这是吩咐。

    李辅国点头应是,便打发了小宦官,跑到皇城门前大放炮竹……

    弘道帝转过身,望着李辅国说道:“郑经玄是生是死?”

    老太监摇头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

    弘道帝望着欲言又止的李辅国道:“但说无妨。”

    “郑经玄不见了,郑家却多了个魔头,所以老夫大胆猜测,郑大人早就不是原来的郑大人了。”

    弘道帝表情毫无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下旨,全城捉拿杀手,把样子做足。告诉太子,让他的人择日上书。六部怎可无主……”

    “对了,卢照兴已经上折子告老还乡,朕已经批了。告诉甘蔗,把太岁帮处理好,收拾几个贪官得了,别把人都给朕弄没了。”

    今日的朝会,少了两位上书,再加上刚刚过世不久的申屠戬,六部上书才来了三个。

    特别当弘道帝拿出卢照兴的折子后,下面的官员沸腾了,一个个交头接耳,左顾右盼。

    “礼部、户部,没准还有刑部,我的天,这是要抢破脑袋的。”

    “下了朝,你还不去看看裴公……”

    这阵子凡是有机会争取那几个位置的大臣,眼珠子都在滴溜溜的转,唯恐自己动作慢了,让人捷足先登。

    朝堂上彭庚切闭着眼,他对尚书之位毫无兴趣,至于谁做那个位置就更不关心了。

    他现在急着下朝,想见一见,昨日夜里又跑去刑部尚书家折腾的那个小子。

    开春的那场大战,好些个年轻人都入了眼,本打算回大兴后着手培养一番已堪后用。自己却先落个养鸡养鸭的结果,这事便也就放下了。

    如今想起来,这心便活络了。年岁大了,也蹦跶不了几年了,争取十年内培养出几个接班人,对大乾也就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

    庙堂里的人各揣着心思,庙堂外的世界却也不消停……

第一百零六章 睡一觉

    齐王府,陈标脸色阴沉,万万没想到姓卢的为了自保,竟然舍他而去。

    两个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船刚下水,其中一只就蹦到了岸上,这就有些坑人。

    卢照兴跳下船,因为他还有涿郡,卢氏在那里照样能活得好好地。等尘埃落定后,卢家后人依旧可入朝为官,甚至封侯拜相。

    齐王不比卢照兴,上了船他就下不去,只能拼命的划。不但不能停,甚至不敢慢下来,哪怕慢上一步,他得死,他的家人,他的下属也都逃不过被清算的命运。

    太岁帮被连根拔起,卢照兴又跳了船,虽说父皇不会现在就动他,可是断了敛财门路,军费从哪出。没了军费,发不出军饷,他的威望何在。

    对齐王来说,现在最紧迫的是,如何能找到一条捞银子的路,因为以他现在的财力,不出半年就得坐吃山空。

    至于下绊子的甘蔗,还有那个姓李的帮凶,现在还没工夫搭理他们。

    忽然齐王猛地站起身,甲胄不由得叮当作响。他想起一件事,这件事兴许运作妥当,很快便能为他捞到银子。

    “申屠玉钩何在?”

    传令兵一溜烟跑了出去,没多久申屠玉钩便出现在齐王眼前。

    “本王听说,你便是申屠仁王抛弃的那个女婴?”

    申屠玉钩抬起头,脸色瞬间冷了许多。只见其,斩钉截铁的说道:“玉钩生父早就死了,还请王爷莫要再提此事。”

    齐王忽然换上了笑脸:“玉钩莫要误会,本王只是觉得,咱们可以借着此次机会,来个假戏真做。到时凭借申屠家的关系,咱们就可以……”

    申屠玉钩听了齐王的话,脸色数变,心中很是不满。可是为了师傅交代的事,她最终还是咬牙点了头……

    申屠仁王还是第一次见京兆府的大牢,阴暗潮湿,还有那怎么也挥不散的作呕气味。可以说,他片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可如今他成了阶下囚,在这待多久他说了不算。他还见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例如那位,二起二落的张启年张大人。

    张大人与他只隔了一道木头栅栏,这阵子睡得正香,而且还打着呼噜。

    申屠仁王不由暗想,这人心得有多大,怎么就能在这种环境下睡得如此香甜。

    那是申屠仁王没去过大理寺的地牢,没在那里一住就是一年多,若是有张大人的经历,估计这阵子也倒头大睡了。

    张启年心大么,肯定不是。能爬到治书侍御史的位置,怎么也得是个玲珑心才成。

    张大人睡得能如此香甜,也是昨日提心吊胆没睡好的结果。到了京兆府的大牢,张大人心就落了地,再一看地上竟然还铺着稻草,环境竟然如此之好,那不睡觉还胡思乱想些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住了一年多大理寺地牢得来的经验。这个经验可不是谁人都有的,自然有很多同僚不解。

    张启年懒得跟那些个墙头草传授经验,有那工夫不如养精蓄锐,好应对捕快们手里的家伙事。

    张启年是真得睡了一大觉,梦里又见小妾逢人便要矮三分,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

    张大人一屁股坐了起来,脑子

    里就琢磨着,大乾朝的官不都像他一样,凭什么可他一个人祸害。

    正想着捕快来了,打开锁说道:“张大人出来吧!”

    张启年一愣,不由哭丧着脸说道:“这么多当官的,咋就非得先从我这开始,就因为我体验过大理寺刑具,就得先挨鞭子?”

    捕快闻言大笑:“我的张大人啊!您老误会了。经我家大人查证,张大人与太岁帮牵扯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您老可以回家啦。”

    张启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问道:“你是说我可以走了?”

    “小的送达人。”

    张启年在大牢里睡了一觉,就可以回家,那他们这些支着眼皮熬半宿的算什么。

    只见有官员嚷道:“大人,大人,本官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于张大人一同离开。”

    “我申屠仁王冤枉啊,大人明鉴啊!”

    “还有我,我也冤枉……”

    小小的捕快顿时成了各位朝廷命官口中的大人,捕快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再这么喊下去,还不得炸牢,到时上头是要问罪的。

    只见那捕快冷着脸回头骂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是皮子紧想挨鞭子吗?”

    甘蔗站在大牢外边,手中翻着里边各位大人的罪行。挑挑拣拣的,直皱眉头……

    一大早弘道帝的旨意就到了,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卢照兴归老了,剩下的你看着办,给朕留点能干活的。”

    看着办,这事就不好办。谁知道哪天当皇帝的突然心血来潮,想起个不搭边的官员要见上一见。回头一问在牢里呢,多尴尬多要命。

    甘大人是讲原则的,既然圣上让他做主,那他就得把这些小本本挨个翻一遍,看看哪些人得吃牢饭,哪些人得挨板子,哪些人可以睁一眼闭一放过去……

    渭水帮,齐爷心情大好,仿佛吃了蜜枣一样甜。崔天霸被活捉,卢照兴跑路,齐王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渭水帮终于有机会,将手伸向太岁帮曾经控制的那些活计了。有了多余的银钱,太子殿下的路必然平坦,他齐天宝也就有机会成那拥龙之臣了……

    昨日夜里发生太多的事,天明后大兴城就变了天。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

    金玉楼的黑面阎罗,此时便有些头痛。他头痛的不是太岁帮被连根拔起,而是这么大个事,李辅国那老东西也不知会他一声。

    这些年他可没少孝敬皇城里那位,为的便是有好处是时能想着点他,出了事能庇护一下。这可倒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崔天霸还再京兆府的大牢里蹲着呢,齐王却连个反应也没有,皇家人冷血,今日他黑面阎罗算见识了。

    现在一大块肉摆着那,不咬上一口亏得慌,乱下口又怕惹圣上不悦。左思右想,他决定去拜访一下京兆尹大人……

    秦九宝一大早就命人将申屠永嘉唤了来,话说了很多,中心思想就一个。

    申屠家想要在大兴城混下去,还能混得开,路只有两条。第一条,永嘉考进书院。不过,不是师傅打击你,希望太过渺茫。第二条路,经商。

    “经商?”

    申屠永嘉抬头看了一眼师傅,很是诧异的说道。

    秦九宝点头道:“是的经商。昨夜里发生了一些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你可通过关系,把太岁帮产业低价盘下来。”

    “师傅,申屠家没做过买卖,弟子也不懂得这里边的门道……”

    秦九宝摇头笑道:“太岁帮干的买卖哪里需要懂,你只要拿下自有为师帮衬你。”

    申屠永嘉皱着眉离开了柳叶剑宗,他不想碰触那些不干净的活计,可师傅说得道理他也懂,申屠家可走的路不多了。

    他的本事不足以考进书院,入朝为官也不知哪年才能位极人臣。他能等,可申屠家等不起。

    偌大的宅院,百十来号人,哪里都要银子。他总不能像他爹一样,只知败祸,旁的便不管不顾了。

    大家族的家主哪里好当,为了家族兴盛,个人荣辱喜好就得放一放,一切以家族利益优先……

    大家有大家的烦恼,小家有小家的不痛快。这不李家家主的麻烦事便来了。

    曹满金不到晌午便来了,说是彭老将军有请。李太平本打算午后跑趟周家和上官家,给周菁撑撑场场子,给上官鸿英讲讲刀魔的故事。

    其实这也不算麻烦事,大不了往后推一推。可家里有位姑奶奶在发飙,这事可是拖不得的。

    李太平很纳闷,弘道帝要拜张鸦九为师,这是好事,九妹为何要大发脾气。

    慕品山冷着一张脸,问也不说,看谁都不顺眼。李太平试着劝解两句,差点被丢进池塘里。

    彭老将军那边得去,家里这边也得安抚好。事有轻重缓急,李太平只好嘱咐曹满金回去复命,他随后就到。

    可李太平清楚,这个随后就得看家里那位小娘子,啥时能消了火气。

    慕品山知道老皇帝心思不正,若搁前些年的脾气,早用剑说话闹翻皇城了。

    随着江湖阅历增长,如今的慕品山也知道,凡事得出师有名,胡来是不成的。

    弘道帝做啥了,送礼物,盖楼,拜师,哪里不合礼数,又哪里做过了。都没有。

    你慕品山总不好无中生有,说人家馋你身子吧……

    三伏天,天地就像个大烤炉,没处躲没处藏,热得人喘不上气。可不像秋冬时节,冷了多穿点就能熬过去的。

    可李家的小丫鬟秋冬,这阵子却找到了好去处。夫人的房间很凉快,一推门冷气扑面,那叫一个通体舒服。唯独一样不好,夫人的脸色很难看,仿佛要吃人的样子。

    坊间都传,夫人是九尾飞狐转世,乃人间大妖。秋冬现在很认可这个说法,因为自家老爷能降妖伏虎,却也斗不过夫人。

    秋冬看着嬉皮笑脸,哄夫人开心的老爷,很丢人,很没面。她却很开心,不由搬个交床,坐在一旁,乐呵呵看起戏来……

第一百零七章 穷的没了尊严

    丫鬟看老爷吃瘪,还能乐出声,满大兴城扫听扫听,谁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下人。

    李太平回过头来,脸色一变,冷声道:“老爷逗夫人开心天经地义,你拿老爷受气当乐子,那是大不敬。老爷今天就要搬出李家家规,惩治……”

    一道白衣出现在眼前,搂着秋冬冷声道:“你要惩治哪个?”

    这是干嘛,这么弄我这个李家老爷的威严何在,以后还怎么管教下人。

    李太平板着脸说道:“九妹,大将军紧急召见我等,想必是有重要军情……”

    说着,一阵风溜出家门,同时心道。还真有不开眼的往上撞,秋冬啊秋冬,想必带老爷受罪一定是很开心的……

    彭庚切却有要事召见李太平。太子和齐王闹出来的军中争锋迫在眉睫,彭老将军可不想刚上任就丢面子,得派几个得力干将把面子争回来。

    望着眼前青衫背剑匣的年轻人,彭庚切很满意。

    李太平虽未着甲,动静间却有着军人的雷厉风行,言语更是不卑不亢,这两点让彭庚切很中意。

    让彭庚切更满意的是,他刚提了军中争锋的事,李太平便一口答应了。

    其实上次太子说此事时,李太平就想参加,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跟齐王算算账。不过李太平可不想给太子当打手,他有些不喜太子的阴柔性子。

    彭庚切很高兴,特意让老伴做了俩菜,打了三斤酒。

    席间一老一小,聊着开春那场战事,说到马邑郡荀良时,半年多没喝酒的彭庚切,竟然也倒了一大碗。

    “十年后,老夫会带着大乾最好的酒,去看看荀良和你师父。喝上他三天三夜。”

    说着,老人家仰头干了一大碗,随后说道:“你的一些事老夫也听说过。小子老夫得说你一句,老江湖做事有些太过瞻前顾后,这不好!”

    “我知你心里压着石头,肩上的担子也重,做事情唯恐出错害人害己。可很多事并非你能把控的,这就像两军对垒,战场瞬息万变,哪里会有常胜将军。”

    李太平晓得彭庚切的意思,做事过度谨慎会放不开手脚,反而让自己进退失据。

    只见其苦笑道:“小子也不想如此,实在是大兴城这潭水太深!”

    说着满饮老酒一碗,摇头叹道:“孑然一身可无所畏惧,敢将天地踩在脚下。现在十几口人靠我活命,岂敢再率性而为。”

    彭庚切笑道:“有担当,知分寸,这是好事。可也要有自己的坚持,不可没了棱角。”

    李太平点头道:“黑与白,轻与重,太平拎得清,这一点老将军大可安心。”

    二人满了酒,彭庚切笑着举碗道:“那这次就放开手脚打,打破了头出了血,也有老夫给你担着。”

    李太平双手端碗一饮而尽,嘴角翘起弧度。心想,等的就是你彭庚切这句话呢,不然打死打残谁扛。

    掀翻太岁帮断齐王敛财门路,打趴军中将校,让齐王颜面扫地。两次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才能勉强算是扯平了。

    李太平不是睚眦必报的人,若是一些小事也就算了,可这都背后下黑手要人命了,再忍气吞声,还不如抹脖子算了。

    李太平离开彭庚切家的小院,抬头瞥了一眼,见时辰还早,便先去了趟周家。

    周

    家之行他没见着两位舅父,兴许是在躲着他也说不准。周菁脸色好了许多,最起码能看到笑,只是这身子,恐怕不养上几个月是很难好起来的。

    “我跟离人说了,明日让她来接你,就说一同备考书院。回头安心在我那住着,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对了,有个叫上官鸿英的小子,昨日夜里差点为你丢了命……”

    李太平一边说昨日发生的事,一边瞄着周菁的反应,见其对上官鸿英鲁莽之举担心,便心中了然。果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临离开周家时,李太平撞见了周天林两兄弟。老大是个闷葫芦,老二倒是个心思活络的。开口便是贤弟,光是那张笑脸送人二里地都不带变样的。

    这是认亲啊,李太平在世上的亲人也就剩周家了,甭管老的如何,最起码这小的看起来,是讲亲情的。

    “二位哥哥,今日一见大感三生有缘,若不是天色已晚,定要请哥哥们吃酒才成。”

    周天森本以为这就是一句客套话,却见李太平忽然一拍大腿说道。

    “我看不如这样,明日离人会来接周菁,二位哥哥不如同往。小弟定然备上好酒好菜,咱们兄弟畅饮一番,岂不快哉。”

    周天林望了二弟一眼,便见周天森笑道:“贤弟有邀,兄莫敢不从。”

    双方大笑挥手告别,就像多年挚友一般的热络。

    离开周家,李太平急急忙忙赶往城南的修正坊。

    修正坊远离皇城,街道虽说宽阔,却杂乱不堪。插上两根竹竿,扯上丈长麻绳,便可见汗衫、诃子飘荡,望之如八国彩旗。

    也不知是谁家的鸡鸭打彩旗下跑过,惹得看家狗穷追猛咬撞翻了彩旗。这时总会有妇人,指着乱飞家禽大骂。哪个缺了德不看好自家鸡鸭,却不去说看家狗的不是。

    偶尔有妇人捉着自家男人的耳朵,也不在意街坊邻里咋看,劈头盖脸的数落一番。归根结底都是银钱惹的祸,搅合的家门不宁。

    脏乱差,这就是城南坊街,而上官家便住在其中之一的修正坊。

    “这位大姐,可知上官鸿英家住何处。”

    妇人盆中还有脏衣要搓洗,这时不由皱着眉,抬头说道:“你说上官家那个吃闲饭的?”

    同时很不耐烦的伸手一指,便不再搭理眼前的青衫郎君。

    李太平忙作揖感谢。

    上官家的门环锈迹斑斑,木门下沿已经腐烂糟粕。李太平砸门的力度很轻,怕是一不小心,便要弄坏了上官家的门面。

    手下轻,嗓子就要卖些力。只见李太平喊道:“上官鸿英可在家,李太平到访。”

    这就是老百姓住的地方,是没有门房帮着通报的,啥事你都得靠喊才成。

    “来了,来了,莫要鬼叫啦!”

    上官鸿英的二嫂,急急忙忙跑来开门。门一开见来人竟是昨日拐走小叔的年轻男子,不由愣了一下。

    “您找鸿英?那个,那个很不巧,鸿英他没在家。要不您改日再来。”

    李太平见妇人言辞闪躲,便一晃手中礼盒推门而入。

    院子里一间正房,两间偏房。左手一棵老愧树,枝繁叶茂的一看就有年头了,右手则是一口深水井。小院本就不大,被这两样一占便没了多余的空间。

    老大和老二家里的,一直要砍了老愧树,可老头子却不同意。老头子说了,愧喻三公砍不得,咱上官家得出个当官的。

    每当老头子如此说,两个妇人都要摆脸子抱怨几句……

    “爹,咱家没钱没势,不吃不喝的供着鸿英,这啥时是个头啊!”

    老大家的说了话,老二家的也要跟着抱怨几句。“俺家那张榻子,翻个身都咯吱响,不定哪天就要散了架。我看不如把树砍了,打上几张榻子,剩下的料子还能卖些银钱……”

    这时老大和老二都会板起脸训斥几句,可一回屋便能听见妇人扯着嗓子骂自家男人。

    每每这时,院子里的老头子都会唉声叹气。这哪里是骂自家男人,这是说他这个爹没正事啊。

    李太平进了院,那妇人就不乐意了,口中嚷道:“你这小郎君怎地如此没有规矩……”

    可这话刚说上一半,冷脸便换上了笑脸:“李家大郎,怎地如此客气,来来屋子里请。”

    “大姐家里来客人了,赶紧烧茶待客啊!”

    老二家的眼尖,只是匆匆一瞥,便把礼盒内的物件看得清楚。四方礼盒内有有胭脂水粉,陶瓷器皿,更有妇人穿戴的金银首饰……

    妇人说着,笑盈盈的接过李太平打开的礼盒。那股子热情劲儿,好像迎进来的不是李家大郎,而是财神爷……

    上官家除了左右邻居,多久没来客人,老大家的恍惚的有些记不清了。听见弟妹前冷后热,便知客人不简单,忙打屋内迎了出来。

    老大家的见是昨日那郎君,刚要掉脸子。便见弟妹手中拎着礼盒,朝她挤眉弄眼,忙笑脸相迎。

    李太平坐在正堂歪了脚的椅子上,四下打量着……

    家徒四壁不足以形容上官家,恐怕连城内最穷苦的老百姓也要不如。也无怪妇人前后转变如此之大,实在是穷的没了尊严。

    灶房里生了火,妯娌二人却没在煮茶,而是眉开眼笑的翻着礼盒。

    只见老大家的拿起一支银簪子就往头上插,口中笑道:“成亲时都没给俺置办这东西,估摸着还不得二两银子!”

    老二家的也不示弱,拿出一支玉镯,硬生生往手上套,口中说道:“老三可算交了个正八经的朋友,瞧瞧多翠儿的镯子!”

    妯娌二人估摸着礼盒里的物件,怕是要二十两银子不止。这可是上官家两年才能赚来的辛苦钱。

    只见老二家的眼睛一转说道:“大姐,我手里还有十文钱,你那还有多少?”

    老大家的皱眉道:“你要干啥?”

    老二家的指了指礼盒道:“多大方!这朋友咱得帮老三交下了。所以凑些钱,打上几角酒,再把家里的老母鸡炖了……”

    老大皱眉道:“那是下蛋鸡,可是不成,还是弄上二两肉好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上官家

    上官家的儿媳妇,在灶房里把物件分了精光。为了以后还能见到更多礼盒,妇人便做了男人的主,打算留下老三的富家朋友吃酒。

    老大老二都在码头卖力气混饭吃,天近傍晚手里便没了活。当兄弟俩回到家时,正好在门口撞见喜滋滋了打了三角酒的淑芬。

    老二笑呵呵的抢上前去,接过老酒说道:“还是嫂嫂知冷暖,晓得我兄弟二人乏累一天,正应喝上两口,可是比俺家那个强多了。”

    淑芬啐了一口,一把抢过老酒说道:“这是给贵客喝的,哪里有你的份,馋酒找你家娘子要去。”

    老大闻言笑道:“不给喝就不给喝,何必拿客人搪塞我兄弟。”

    三人进得院子,便见老二家的笑盈盈打灶房跑了出来,一只手还举得老高……

    晃人眼的翠绿镯子,让兄弟俩傻了眼。可当淑芬故意歪头撩鬓发时,斜阳下银光闪闪的凤钗,又再次锤上二人胸口。

    “娘子,嫂嫂,你们这是抢了哪家富户?”

    老大板起脸,冷声道:“何处得来的,还不赶快还回去!不义之财咱家要不得。”

    姐俩本打算在自己男人面前显摆显摆,却被一顿数落,热脸贴了冷屁股,这心情顿时便不好了。

    老二家的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老三朋友送的,又不是你送的,凭什么还回去。”

    淑芬也说道:“不但送了簪子、镯子,还有胭脂水粉。老娘跟你过这么多年,也没见着一样,你还有脸跟老娘发脾气!”

    “我就说咱家三,将来一定有大出息。且瞧瞧三的朋友都如此阔错,在看看你俩交的那些臭膀汉子,可曾有一个像样的。”

    别看妯娌二人平时不和,这阵子却站到一条线上,共同对付起上官家的男人。

    老大眉头皱得更深,他在想平日最看不上三弟的就是这俩妇人,怎么今儿却转了性,三弟到底交了什么朋友。正暗自寻思着,便瞧见正房里走出个身材高大的青衫郎君……

    “两位一定就是大哥和二哥吧,小弟李太平见过二位兄长。”

    模样穿着,再加上青衫剑匣,兄弟俩哪能不知,这位就是鬼宅的新东家,大兴城内风头正盛的李家大郎。

    这人可是当官的,还是混江湖的狠角色,他们在码头可是没少听渭水帮说起这人。不由得心里一颤,忙上前躬身行礼……

    李太平抢上一步,截住二人下拜之势,正色道:“二位兄长使不得,可是折煞小弟了。太平乃鸿英朋友,理当先给二位兄长见礼才对。”

    李太平对上官兄弟很是尊敬,可越是如此,这二位就越不自在。特别是自家婆娘还收了人家的重礼,这腰就更直不起来了,总是觉着矮了人家一头。当然从身高来说,确实矮着一头。

    “官爷,哦不是,我是说太平兄弟,快里边请。”

    上官家老大躬身往正堂迎,同时回头瞥了一眼淑芬说道:“还不给太平兄弟上茶,杵在那干嘛!”

    在外人面前,得给自家男人

    留面子,不然丢的可是自己的面子。只见淑芬瞪了一眼,随后笑道:“茶就别喝了,我和妹子备了酒菜,正好你兄弟俩回来了,陪着大兄弟吃酒才对。”

    李太平也笑道:“那就辛苦二位嫂嫂了,只是太平觉着等老人家和鸿英回来一起吃酒更好。”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二两碎银,塞到淑芬手中:“太平来看望叔父、兄嫂,哪里能让嫂嫂破费。嫂嫂且拿去替太平买些酒水来……”

    上官家的老大,忙说道:“上门是客,怎能让贤弟破费。”

    话是说了,淑芬却早已接过银钱,跑的没了踪影。

    以今时今日的身家,李太平是可以给更多银子的。只不过他觉得,小恩小惠帮衬一把可以,若是大把银子砸下去,再把刀魔唯一的血脉,弄得没了骨气,他可就真得对不住上官老头子了。

    刀魔曾经做过什么,是非对错暂且不论,毕竟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如今刀魔对他李太平是有恩的,一码归一码,欠人家的就得还,拉一把上官家也是应该的。

    淑芬又打了三角酒,花了不到十文钱。回到灶房后,拉过正在折腾菜的妹子说道。

    “这钱咱不分,留着给三郎交学时钱。”

    “理当如此,毕竟是三郎的朋友。对了,家翁怎地还没接三郎回来,按理说这个点应该到家了!”

    国子学一个时辰前就休学了,上官鸿英本打算去看望周菁,却被上官老爷子堵住了。生拉硬拽的把上官鸿英往家拖。

    “周家再没落,也不是咱家能比的。想娶周家小姐,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不知天高地厚!”

    上官鸿英不服气的说道:“今年秋闱我就去考,还不信弄不来个官身。”

    见儿子不死心,老头子又变着法说道:“考个官顶个屁用,周家的女人你降不住。你看看申屠仁王,天地都没拜成,便身陷囹圄,你的本事还能大过申屠家不成。”

    上官鸿英晓得他爹的意思,周家人在大兴城是出了名的丧门星,可他不信那个。至于申屠仁王,那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老头子到底是把儿子弄回了家,这心刚落地便又提了起来。正堂里他见到了李家大郎,还见到了满心欢喜的儿媳,聊得火热的两个儿子。

    老头子心里一颤,这人在大兴城太过惹眼,上官家可不敢跟此人攀上关系。更何况,昨日里这小子还提到了“刀魔”二字。

    正打算拽着小儿子躲进偏房,却见李家大郎已然大笑着走了出来,朝老人家行了礼。

    “太平冒昧登门,还请叔父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上官老头却不这么想,只见其笑道:“大人可是折煞小老儿了。上官家祖祖辈辈都是穷苦人,可是不敢应承这一声叔父。”

    上官老头想的简单,年轻人都好脸面,这都拒人千里之外了,想必定要拂袖而去。

    却见李太平笑道:“叔父不知,太平也是穷苦人出身。这些年漂泊于江湖,饥一顿饱一顿,可是受尽了人世间白眼。不过话又说回

    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所以小侄甚是看好鸿英,想交鸿英这个朋友。”

    两个妇人也不知老头子是怎么想的,这么和善有钱的郎君,咋能让人家热脸贴冷屁股,不由忙从旁说道。

    “爹,淑芬知道您老爱喝上一口,今日特地打了几角酒,做了几道爱吃的菜……”

    老头子耳未聋眼没花,儿媳头顶的银簪子他瞧的清楚,不由冷声打断道:“上官家可不兴白拿人家东西,老大家的你说是不是。”

    说着,还特意瞟了一眼儿媳头顶。淑芬脸腾地一下红了,支吾着不知如何接话。

    却见老二家的忙背过手去,眼神飘忽……

    一旁的李太平见状,忙笑道:“我与鸿英一见如故,初次登门理当备上厚礼,可又怕老人家多心,这才备了些小礼物,还请老人家莫怪。老人家若是觉得小侄这份情义薄了,改日定当备上厚礼谢罪。”

    说着,还朝上官鸿英递了个眼色。心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傻站着,不晓得打个圆场。

    上官鸿英其实也没想到,只是一面之缘,人家昨晚不但帮他搅黄了周菁的婚事,今日还特地上门拜访,着实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嫂嫂还不上菜上酒。”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老头子往屋里走。同时附耳低语道:“爹,李家大郎第一次登门,咱家不好失了礼数。有啥事,咱们回头再说。”

    老大、老二忙招呼李太平,同时躲着老头子说道:“贤弟不知,这两年老头子也不知怎的了,说话做事总是犯着糊涂,可别往心里去。”

    李太平心想,上官老头哪里是糊涂,这是怕他再提上官九悔的事,把他往外撵呢。

    李太平来之前打听过,上官家分成了三支,那两支家大业大,树大招风,早被仇人盯上了,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老头子不愿意承认是上官九悔的血脉,也在情理之中。

    可李太平不想上官家就此没落下去,不然有一天上官九悔不愿意在冰洞里呆着,跑到大兴城一看。还不得找他说道说道。

    如何拉上官家一把,来之前他还没想好。可见了上官家过得穷困潦倒,便知现在最紧迫的是能让这一家人活的有个盼头,让老头子有重振上官家的心思才成。

    一开始这酒吃的索然无味,李太平也不好提及曾经的上官家,只是一个劲儿给老头子倒酒,夸赞老头教子有方。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上官老头有了醉意,李太平才讲起了故事。

    江湖上的事,这一大家子见得不多,听得也不多。对李太平故事中的那些人和事,便多了些兴趣。特别是李太平说起被铁链锁着的上官九悔时,一家三兄弟更是听得入了神……

    李太平偷瞄着一家人的反应,特别是长吁短叹的老人家,让他晓得上官老头还是无法完全撇去曾经的过往……

第一百零九章 好大的官威

    上官九悔江湖人称刀魔。一是,此人对刀钟情,已然着魔。二是,此人行事不分善恶,率性而为,且出手狠辣向来不留活口。

    上官九悔入江湖,便见腥风血雨,正邪两派惨死在他手中的高手不计其数。

    太白山天池,近百正邪高手,于雾海中大战一日夜,最终成就上官九悔宗师之上。云稀雾散后,见得刀魔降世,天下皆惊……

    上官家的风光,不可一世的刀魔,在众人心里徘徊不去。

    只见上官鸿英,望着低头不语自顾饮酒的父亲说道:“爹曾说上官家辉煌过,先人名号更是声震大江南北。孩儿斗胆问一句,可是那传说中的刀魔?”

    上官鸿英问出了一家子都想问的话,便见五双眸子盯着老头子,一眨不眨的看。

    上官老头似乎深陷回忆之中,自顾干了一碗酒后,摇头说道:“爹那是骗你们的,怕你们不知进取才那么说的。”

    李太平这阵却接话道:“刀魔自缚千年冰洞,大兴城的上官家分成了三支。两支富家不到十年,便被仇家一点点蚕食,最终烟消云散。”

    淑芬有些口齿打结的问道:“那剩下一支呢?”

    李太平低着头,轻声叹道:“那一支本是庶出,被主家排挤没分到多少家产,流落到了城南坊街。似乎老天眷顾,这一支反倒因祸得福,侥幸逃过了仇家追杀……”

    坐在主位的上官老头,将空酒碗丢在桌上,拍案怒道:“一派胡言,不知所云!”

    既然是胡言乱语,你上官达反应又何必如此强烈。李太平只是微笑不语,并未反驳老头子的话。

    可上官鸿英等人却已然心里有了数,毕竟老头子的过激反应,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见上官家的老大苦笑道:“爹,咱家已然落魄至此,也该让鸿英他们知道先祖是谁,曾经的上官家如何了。”

    上官老头冷着脸瞥了一眼大儿子,冷哼道:“知道又如何,就咱家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不知道来得好。”

    老大无奈的摇了摇头,晓得他和二弟没出息,改变不了什么,可他觉着鸿英还有机会,兴许能让上官家再现辉煌。

    只见其正身道:“老三好学,现在胆子也变大了,虽说行事还有些鲁莽,可随着年岁渐长自会变得稳重。”

    “爹,老三现在有了心上人,孩儿觉得那东西可以拿出来了。爹,孩儿求您了,给上官家一个机会吧。”

    上官达听了大儿子的话,脸色一变再变,醉酒也醒了几分。

    “胡说什么,哪里有什么东西!”

    老大的话,把兄弟婆姨都说愣了。老头子难道还藏了什么不得了的物件。

    只见淑芬忙说道:“爹,咱家都穷成什么样了,值钱的物件再不拿出来,非得饿死几口子不可。”

    老二家的附和道:“爹,您老终究得将宝贝往下传不是,早点拿出来孩儿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上官达还想推脱,却见老大起身道:“爹,孩儿替您取了来。”

    上官达指着老大,颤抖的说道:“你——你——家里还有外人,哎!”

    这一声叹

    息,仿佛抽干了老人所有的坚持。

    老大移开父亲睡卧的床榻,翘开青石板,拿出一个不大的油纸包,随即折返而回。

    酒桌上四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油纸包,眼神中写满了期待。

    只见李太平忙起身说道:“太平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改日……”

    老大微笑着打断李太平,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物件,恐怕在太平眼中,还没一碗老酒值钱。再说,太平与先祖有缘,不妨事的。”

    说着,小心翼翼的打开油纸包,直到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老大将小册子递给上官鸿英说道:“这东西其实早应该交到你手里,不过现在看来也为时未晚。”

    上官鸿英好奇的翻开一指厚,密密麻麻写着很多蝇头小字的泛黄小册……

    淑芬和老二家的瞥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落回油纸包上。二人齐心协力将油纸包里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半文钱,不由大感失望。

    在淑芬二人眼中,一本写满字的小册子有个屁用,又不能拿来当饭吃。再说那上边的的字,认识她们,她们可不认识那些字。

    老二见三弟看得直皱眉头,不由催促道:“那上边都写了啥,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啊。”

    上官鸿英脸色一红,惭愧的说道:“我也不是很懂,好像是修行功法。”

    说着,上官鸿英将求助的目光望向李太平。

    小册子是平铺在桌案上的,以李太平的眼力,即便蝇头小字,也瞧的清楚。刚刚匆匆一瞥,心中便已然有了数,这时见上官鸿英有求,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

    却见上官鸿英皱眉道:“我苦读二十载,难道说要我弃文学武不成。可就算我肯,这练武是不是也晚了。”

    老二听说是武学秘籍,不由叹了口气。这些年在码头混饭吃,也是见过渭水帮那些个练家子。平日里听得多了,也晓得练武那得从小练起,半路出家恐练不出什么名堂。

    老二想的,也正是上官鸿英所想,却见李太平拿起小册子翻了翻,笑道。

    “别人家的武学,你这个年纪着实晚了。”

    听李太平如此一说,上官鸿英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老头子也是的,怎不早点拿出来,现在拿出又有何用。

    却见李太平继续说道:“上官前辈的功法很不一样,只要你还是个童子身,想要练出名堂也不是不可能。”

    上官鸿英忙正身道:“还请太平兄指教。”

    李太平神神秘秘的笑道:“明日鸿英可到我那住上一段时日。”

    说着将手中小册子还了回去,同时起身抱拳道:“天色已晚,太平就不打扰了。”

    上官家几兄弟,一直将李太平送到坊门前。只见淑芬和老二家的,一个劲儿说着要常来的话。唯恐富家郎自此后就不来了。

    只见李太平微笑道:“大哥和二哥年岁渐长,码头的活计太过伤身,我看就别干了。正好崔家有几个铺子要开张,明日里我给兄长说一声……”

    淑芬一听,不由问道:“哪个崔家?可是广陵崔氏。”

    见李太平点

    头,淑芬和老二家的对视一眼,那叫一个开心。却听自家男人说道。

    “我和二弟除了有一膀子力气,旁的也不会,可不敢叫太平难做!”

    话音未落,老大脸色骤然一变,吃痛道:“你掐我作甚。”

    李太平见状,笑道:“哥哥嫂嫂尽管安心,崔家大公子现在正住我那,定然给两位哥哥安排个好差事。”

    淑芬一听这话,忙笑道:“太平大兄弟,哪天来家里,嫂嫂给你做顿拿手菜,定然叫你吃喝尽兴。”

    天色已晚,上官兄弟不敢再送,只好站在坊门口朝着李太平挥手告别。

    淑芬回头拉住上官鸿英的手,拽到身边说道:“明日嫂嫂送你去李家,可不许单独跑。”

    一旁老二家的也顾不得避嫌,一把拉住上官鸿英另一只手说道:“鸿英第一次住别人家,嫂嫂不放心,也得跟着去看看才能安心。”

    老大、老二相视一眼,不由苦笑。这俩婆娘安着什么心,哪里不知。恐怕明日里空手去,回来时却要连拿带抱的……

    大兴城已然宵禁,李太平却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直奔京兆府而去。

    京兆府大牢内,李太平拿过捕快手中横刀,望着解差头子说道:“哪个是户部的,官最大的?”

    差人一指不远处,低声道:“回大人,就是那个老头子。”

    李太平点了点头,说道:“提审。”

    解差头子忙点头哈腰,同时低声吩咐道:“还不把那老不死的押到刑房去。”

    按理说,李太平是大理寺的官,京兆府的吏,是没权审犯人的。可两样都占后,解差只要脑子灵光,是不会横加阻拦的。再说,自家京兆尹大人和这位李捕头可是称兄道弟的,那关系可是非同一般。

    两位解差打开牢门,躬身行礼道:“吕大人,这面请。”

    吕长青户部侍郎,四品下的大官。别看下了大狱解差见了也得恭敬着,只要一日圣上没定他的罪,甘蔗也得给上三分面子。

    当李太平来到刑房,正瞧见一身囚衣的吕长青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在那游荡着。

    见到李太平板着脸走进来,吕长青起身直了直腰笑道:“呦!这不是李大人,今儿怎地这么闲。”

    李太平压根没搭理眼前的老头子,而是回头瞥了一眼解差,冷声道:“他审我,还是我审他!”

    两名解差顿时汗就下来了,耷拉着脑袋,不时用余光瞄向头。

    吕长青一听李太平的话,瞬间变了脸,冷哼一声道:“这好像是京兆府,并非大理寺,李大人好大的官威!”

    李太平回过头来,两眼一眯,打怀中取出一块腰牌,晃了晃说道:“好叫吕大人晓得,下官不但是大理寺丞,还是这京兆府的捕头。审你理所当然。来人,给我绑喽……”

第一百一十章 定生死,夺富贵

    户部侍郎,那是朝中肥缺。这些年,吕长青不说在大兴城可为所欲为,却也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么说吧,除了当今天子和几位尚书,哪个见了他不得恭维两句,叫一声吕公。

    如今姓李的小子,竟然敢命人绑他,这还了得。顿时恼羞成怒,开口吼道:“小子敢尔!老夫乃……”

    李太平冷笑一声:“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解差忙上前堵住吕长青的嘴,同时给老头子来个五花大绑,锁在刑柱上。

    李太平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审位置,瞪着摇头晃脑支吾乱叫的吕长青吼道。

    “这他娘,是老子的地盘,还能让你大呼小叫。”

    说着把剑匣往案之上一放,抽出一把剑来,冷声道:“吕长青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莫说同朝为官不给你机会,该说什么你想好了。”

    吕长青这些年吃得好,睡得香,虽说年过六旬,眼神却好着呢。李太平手中拿着的宝剑,他是瞧的清楚,不由得暗自一惊。

    泰阿剑,圣人之剑。圣上啊,您糊啊!怎么能将尚方宝剑,交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手里,这是会出大事的啊。

    吕大人口中塞着的抹布不见了,叫嚣的底气也没了。若是庙堂里那些个老狐狸握着尚方宝剑,还敢周旋一番,可是这东西握在愣头青手里,他是有些怕的。

    老头子抬起头,正色道:“老夫要求京兆府再出一名官员共审,否则老夫什么也不会说,因为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仓啷一声,李太平抽出泰阿剑,走到吕长青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

    “蹲大牢的不是官,没有权利要求这,要求那的。对了,昨晚打了一架,这手还在抖,若是不小心伤到你,可是怨不得我。”

    泰阿剑锋利无比,说句吹毛断发也毫不为过。

    这阵子吕长青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子深冷从面前划过,仿佛撕扯着魂魄……

    却见李太平冷笑道:“这么跟吕大人说吧,办你们是圣上的意思。只要你把卢照兴和太岁帮,往来的事交代一下,下官倒是可以网开一面,保住你和你家人的脑袋。”

    “若是不说,我也无需跟你废话。只要手一抖,回头跟圣上说大人心中有愧,以死谢罪了。至于卢大人的事,我想有大把人会说的。”

    吕长青不说话,额头上的冷汗却淌了溜,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好像老头子随时会脚一蹬,眼一翻,驾鹤西游似的。

    吕大人会如此紧张,不仅因为泰阿剑的锋利,更是因为李太平那句,圣上要办他们的话。

    大乾朝虽然江河日下,朝中官员的日子过得大不如前,可户部依旧是肥差,往兜里揣银子那是能揣到手软的。

    圣上这是要谋他们的家产,他想保住命也保住财,就只能供出卢公的那些事。

    可现在有个大问题,齐王那怎么办,会不会对他来个秋后算账。

    不说现在掉脑袋,说了将来掉脑袋,似乎怎么算项上人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只见其抬起头,口齿打结的说道:“念在叔侄情分,李大人可要救我。”

    李太平心想,跟老子套近乎,早干嘛去了。大兴城内老子

    就一个叔父,那是兵部尚书侯文远。

    想归想,李太平却不会这么说。只见其笑道:“既是叔侄,岂有不救之理。”

    吕长青心中一喜,忙陪笑道:“贤侄何不撤去左右,咱们慢慢道来。”

    李太平回头使了个眼色,刑房里便只剩二人。

    吕长青见状,忙压低声音道:“贤侄,卢照兴的事老夫知之甚详,都可说于贤侄听。只是……”

    李太平收了泰阿剑,贴近吕长青低语道:“只是什么,叔父尽管说来。”

    “贤侄,莫要把那些事落于纸上,也莫让叔父签字画押,只当从别处得来,叔父便敢说。”

    见李太平脸色不对,吕长青忙道:“贤侄也知,卢照兴、崔天霸、齐王是一根绳上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呈于纸上,叔父这条命早晚得没。”

    李太平状若恍然,不由笑道:“叔父安心,侄儿晓得如何办,但说无妨。”

    吕长青为了保命,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就差掀了卢照兴祖坟。

    李太平将吕长青所说依依记在心里,随后笑道:“叔父先委屈一段时日,等尘埃落定,小侄再把叔父弄出去。”

    吕长青顿时慌了,这说的好好的,怎么还等尘埃落定呢,落定了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望着就要离开的李太平,吕长青带着哭腔嚷道:“贤侄,贤侄,可不能等啊……”

    李太平走了回来,微笑着说道:“叔父说了,可没落纸,这事就做不得数。小侄不得见见崔天霸,让他抖搂出来,签字画押吗。”

    说着便再次转身,这一次吕长青无论怎么喊,李太平都没有回头。

    见状,吕长青叹了口气,脑袋耷拉下来。崔天霸是什么人,那是恶人中的恶人,想要他开口,恐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

    正如吕长青所想,单独关押的崔天霸,被甘蔗特殊关照过。半日工夫,就尝遍京兆府大牢里的丰盛全席,可是把解差累的直不起腰。

    “娘的,这还是个人了!老子折磨他都没了力气,这家伙竟然连个屁也没放。”

    负责行刑的解差一屁股坐在案子上,端起茶碗咕咚咚的喝了起来……

    关押崔天霸的地方在牢房最深处,里边一应刑具皆有,是专门为了重犯要犯准备的套间。

    李太平来到石室前,砸着铁门吼道:“开门,本官要见一见太岁帮的崔爷。”

    崔爷这阵子看起来血淋淋的,李太平将蓬乱的头发拨开,才瞧见了崔爷的庐山面目。

    “何必弄成这样,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崔天霸抬起头,瞥了一眼,冷哼一声,便又成了死人。

    只是一眼,李太平却看得真切,崔天霸精神头好着呢,看来伤痛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李太平望着崔天霸胸口插着的两根封魔钉,不由笑道:“任人宰割的无力感,应该很久没有体验过吧?”

    “为所欲为,伤天害理。吃人饭,不拉人屎。没想过也有今天吧?”

    “对了,搭台子让你蹦跳的那些人呢,这是不管他们养的狗了么?”

    崔天霸抬起头恶狠狠瞪

    着李太平,开口骂道:“少他娘的废话,要杀要剐随便你,崔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跟你姓。”

    李太平笑道:“我知道崔爷,是硬汉,是好狗,是不会咬主人的。我也只是为崔爷叫屈而已。”

    “告诉你一件事,卢照兴要回家养老了。听说光银子就装了好几大车……”

    “我还听说一件事,齐王带着申屠玉钩那小娘子去了申屠家,好像小娘子要认祖归宗了。”

    崔天霸冷哼道:“这些与我何干。”

    李太平微笑道:“关系确实不大,只是听说申屠家接管了一部分太岁帮的产业……”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尽。

    只见崔天霸身子一颤,脸色顿时变得狰狞:“就不能等老子死了吗!非得这么急,吃相这么难看。”

    李太平笑道:“谁说不是呢!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他们干得也太出格了。”

    “若说金玉楼和渭水帮,瓜分崔爷打下来的江山,还情有可原,自己人也……哎!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

    崔天霸眉头紧锁,双眼眯成了一道缝,脸上的横肉仿佛田地里的垄沟,一道一道的……

    李太平见状,摇头感叹:“崔爷乃当世枭雄,怎奈和宵小为伍,被人推出来顶缸,落得这般田地。不值当啊!”

    “太平虽不耻崔爷,却也敬佩崔爷。崔爷死前,若是有心愿未了,只要不是违背江湖道义之事,大可说于太平听。”

    崔天霸见惯了生死,是那种软硬不吃的滚刀肉,想要崔天霸反水,得让他自己寻思。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李太平坐到案子上,端起一碗凉茶,大口喝了起来。话要适可而止,说多了也就说过了,会起反作用的。

    这阵子最好保持沉默,让崔天霸自己去想,他的死是不是很多人都在偷着乐,特别是齐王和卢照兴。

    李太平的耐心很好,只见其抽出泰阿剑,用抹布轻轻擦拭着,压根不去多看崔天霸一眼。

    可崔天霸这阵子却看着他,双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崔天霸起于草莽,以凶狠破荆棘,一路趟血才走到今天。双手到底沾染了多少人命,他早已记不得了。他只晓得,想要人上人,就得狠。对他人狠,对自己也狠。

    他不恨渭水帮,不恨金玉楼,甚至不恨秦九宝和李太平。他只恨自己瞎了眼,竟然和一群废物打天下。

    他望着李太平手中的宝剑,道了一声:“好剑!”

    “好剑,泰阿。高祖用它斩恶龙,平天下,救万民于水火。太平虽无高祖之威武,却也可用此剑,定生死,夺富贵。”

    “不知崔爷可信……”

    写李太平审吕长青和崔天霸,抓卢照兴把柄,好去威胁那要跑的老头子,拿尚方宝剑逼迫姓卢的写下罪证好用来对付齐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拿剑谈心

    大兴城的早晨,日头依旧打东边升起,那么无论老百姓也好,帝王家也罢,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

    这不李家老爷一大早便起了,望着俊俏丫鬟说道:“秋冬啊,今日把老爷的官服拿来,老爷有正事要办。”

    秋冬放好洗脸水,转头望着老爷有些疑惑的说道:“老爷,穿官袍还是甲胄?今儿个是要见皇帝吗?还是说老爷又升官了?”

    李太平一愣,笑道:“干着丫鬟的活,操着夫人的心!去把老爷官袍拿来。”

    出得门来,却见慕品山冷着脸站在门外。

    “昨日夜里去了哪里?今日干嘛穿这么正式?……”

    李太平很无语,家里女人多了后,最大的变化就是,干点啥都得解释一番。就算最贴心的的不问姐姐,若是撞见了,也要啰嗦几句。

    “昨夜在京兆府熬了大半宿,可算问出点有用的!一会打算去拜访尚书大人……”

    “对了,今日周菁和上官鸿英会来家里做客,是那种长住客人……”

    还未等慕品山表态,便见随后跟出来的秋冬,拧着眉头说道:“老爷,咱家又要来吃白食的啊!这哪成,就算老爷有座金山,那也是会吃穷的。要不,咱家收点银子?”

    慕品山插话道:“周菁也就算了,上官鸿英又是怎么回事?”

    李太平忙附耳低语道:“双修的便宜让咱赚了,也不好亏待上官家不是。”

    慕品山俏脸微红:“你是说,上官鸿英是刀魔前辈的后人。”

    见李太平点头,慕品山望着秋冬笑道:“旁人是不好收银子的,不过那个在吃食上挑肥拣瘦的倒是可以收点,反正他家也不差银子。”

    秋冬认真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夫人这话有理,姓崔的家大业大,想来掏个百千两白银,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小丫头便屁颠屁颠的找崔明道去了。

    见秋冬离开,慕品山才皱眉道:“师傅他老人家来信了,也不知他老人家怎么想的,竟然同意收老皇帝为徒!”

    “今日恐怕得去宫里一趟,瞧一瞧老皇帝的拜师礼!对了,三师兄过几日要来,说是带师收徒。你得有点心里准备,我三师兄手重!”

    李太平抹了一把冷汗,苦笑道:“九妹有八位师兄,不会挨个过遍筛子吧!”

    “你以为铸剑山的九姑娘是一般人呢!我可跟你说,几位师兄中,别看大师兄最随和,却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到我大师兄出手时,你若还不是宗师之上,那是要有苦头吃的。”

    正说着,李太平刚好瞧见了钱满仓,不由望着慕品山说道:“九妹,等我忙过这段时间,便哪里也不去,每日守着你,玩命的修炼。”

    慕品山瞪了一眼:“修炼就修炼,守着我干嘛!”

    李太平一边伸手招呼钱满仓,一边回头眨眼道:“双修可不得俩人吗!”

    慕品山颊升红霞,啐了一口:“没羞没臊的。”

    钱满仓是个懂事的,见从不穿官袍的老爷今日却穿了官袍,想来定有要事办,忙上前说道:“老爷,需要满仓做什么。”

    李太平笑道:“也不

    是什么大事,家里会有客人来,午间弄些酒水,老爷办完事尽快赶回来。”

    居家过日子,琐事一大堆,可不像孑然一身飘泊江湖。也就是钱满仓有着家传本事,让李家老爷省了很多心,才能腾出时间做自己要做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族要花重金请总管的原因。

    卢照兴家的总管能力是很强的,就是这些年养成了盛气凌人的架子,看人时老是斜着眼。

    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古便是如此,又能怪得谁来。更何况,卢照兴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正所谓跟啥人学啥人,他家里的人跋扈,也就在所难免了。

    不过今天卢家大总管改了姓,门前很是谦逊的迎着几位客人。若是搁以往,六品官见了他鞠躬行礼,他都不带正眼瞧一下的。

    只见大总管陪着笑脸说道:“不知李寺丞来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对了,大人公务繁忙,不知今日怎的有时间来府上做客。”

    老爷退下来了,现在又打算回涿郡,姓李的却偏偏这个时候带着捕快上门,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绝非好事。

    只见李太平笑道:“总管大人好久不见,怎么好像清减了许多。”

    娘的,都是你这王八蛋害得。心里恨不得撅了李家祖宗八代,嘴上却笑呵呵的说道。

    “多谢李大人关心,小人只是胃口不好而已。倒是不知,大人……”

    说着,望了一眼李太平身后的几位京兆府捕快。

    李太平笑道:“这位是京兆府刘捕头,这次跟着本官只是来见见卢公,例行问话而已。”

    总管叹了口气,说道:“几位大人来的真是不巧,老爷虽然退了下来,却仍旧心系万民。昨日夜里更是通宵熬夜,琢磨怎么让百姓的钱袋子鼓起来,却不慎感了风寒,这阵服了药刚刚睡下。”

    李太平早就想到卢照兴没那么好见,不动用些手段是不行的。

    只见其,打怀里掏出一张按有血手印的口供,背着身后的捕快展开给总管看了一眼。

    大总管脸色骤然一变,刚要发作,便见李太平附耳低语道:“莫要声张,本官今日来便是要与卢公商量个办法的。”

    大总管忙点头应是,躬身陪笑道:“李大人随我来。”

    卢家假山池塘畔,卢照兴一身长衫,仰头望天叹道:“要变天了!”

    随后扭头望着身着大理寺官袍的年轻人笑道:“李家大郎今日来到底是帮老夫避雨的,还是要拿走老夫手上最后一把伞的。”

    李太平回头瞥了一眼,便见刘捕头忙带着捕快们,远远退开。

    “没想到,退下来的卢公,倒是变得爽快许多。那太平也就有话直说了。”

    “昨日夜里,崔天霸把能说得都说了,卢公见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这事是瞒不住的,想来若是传出去,圣上也好,齐王也罢,是保不住卢公的。”

    卢照兴摇头叹道:“想知道什么,说吧。能说的,老夫自会说。”

    李太平心想,今日来就是要听你那些不能说的,不然来之何用。

    “齐王、太岁帮、卢公,我需要更多的口供,或者证据。”

    卢

    照兴笑了,好奇的望着李太平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李太平点头道:“知道。”

    “你不知道!”

    “齐王是皇子,有机会登基为帝的皇子。你要搞齐王,可有想过以后。”

    李太平笑道:“就是因为想到以后,我才要搞齐王。卢大人不会不知道,齐王对我做了什么吧。”

    卢照兴却所问非所答的说道:“齐王姓陈,圣上也姓陈,那是一家人。你个外人想借圣上手,动圣上的亲儿子,你觉得可行吗?”

    “要知道齐王就算敛财,就算培养势力,那也都是圣上默许的。只要齐王没造反,打压便是有分寸的。无论是你还是我,若是瞎折腾用力过猛,最终倒霉的就是咱们。”

    “老夫知道这些,才要归田养老。所以为了自保,你觉得老夫会告诉你那些不该说的吗。”

    李太平打开剑匣,将泰阿剑抽了出来,望着卢照兴摇头说道:“剑于我手,虽说斩不了齐王,却可斩光他身旁之人。不过这得卢公帮一把。”

    卢照兴望着李太平手中的天子剑,摇头道:“做得再多又有何用,到最后还不是圣上一句话的事。”

    “就算你有胆子先斩后奏杀了老夫,杀光齐王身边的人,也不可能动摇齐王的根基,因为齐王的根在圣上那儿。”

    李太平却笑道:“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即便我不想见生死,齐王也不肯啊!那么削弱齐王的力量,便势在必行。”

    “其实我这人有时气量也窄,很多事是忍不了的。卢公给句痛快话吧。”

    卢照兴望着那一汪秋水,摇头叹道:“说多了,倒霉的就不只是我卢照兴,而是整个卢家了。老夫没得选。”

    李太平笑道:“崔天霸说了很多,卢公不说,卢家依旧是要倒大霉的。太平倒是觉得,现在卢公说了,是有机会带着一家人回到涿郡的。”

    李太平拿出天子剑,卢照兴便知晓,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现在是混江湖的拿了天子剑,这些人做事往往没有分寸,不按规矩行事,只知快意恩仇。

    卢照兴需要时间,他要稳住圣上,稳住齐王,如今还得稳住李家大郎。皆因卢家在大兴城内的资产,还需得几日才能变现运出去。

    只见卢照兴皱眉道:“能否给老夫两天时间,考虑考虑。”

    李太平摇头道:“天子剑已然出鞘,我能等,它却等不了。”

    卢照兴望着李太平手中剑说道:“难道大郎今日就要与齐王见个高低?”

    李太平笑道:“卢公说笑了!没到最后一步,我怎会朝齐王拔剑。顶多说掐着齐王的脉,跟他周旋一番。”

    卢照兴还以为李太平今天便要与齐王死磕,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松了口气,笑道。

    “大郎这么说,老夫倒是不妨说一说,到时大郎可自行寻找证据。”

    李太平带着京兆府捕快拜访卢照兴,早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李家的客人们

    齐王府,陈标将手中便签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昨日夜里,京兆府大牢里发生了什么,今日又有谁拜访了卢照兴,他心里已然有了底。

    齐王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他甲胄在身。崔天霸威胁不到他,最多把卢照兴牵连进去。至于卢照兴会说些什么,他并不担心。

    卢照兴服软了,那是面对当今天子。至于其他人,想要跟庙堂里成了精的老狐狸耍心眼,道行可就差得远了。

    若是有一天他陈标登高而呼,远在涿郡的卢家,照样会站在他这一边。这就是利益的重要性,因为世家眼里最看重的便是利益二字。

    既然利字当头,撬开的嘴,说出的话,又能有多大威胁。

    正如齐王所想,卢照兴给李太平的都是些齐王贪银子的事,至于草菅人命的大事,可是不会透漏半个字的。

    在李太平看来,这些已然足够,若是能查到实据交给太子,齐王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李太平出得卢府后,先于刘捕头等人分手,随后直奔金吾卫驻地。他还得见一见彭老将军,因为两日后的军中争锋,就要在皇城内上演了。

    营中大帐,彭老将军拿起名册递给李太平,微笑着说道:“大乾十二卫,能打的都在这上面呢。”

    李太平初略翻看一下,皱眉道:“连武道品级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必要搞军中争锋了么。干脆以武道修为分座次得了。”

    彭老将军笑道:“七品以下见不到宗师,这不挺好吗。省得费时费力。”

    李太平摇了摇头,忽然间盯住小册子,笑着自言自语道:“左屯卫,宣节校尉,南宫宇、杜虎威!”

    彭庚切笑道:“认识?”

    李太平点头道:“何止认识,我们一起北上抗击异族,乃生死之交。我还以为他们二人已经回了浔阳郡,没想到也在十二卫,哪天得寻他们喝上几杯。”

    彭庚切笑道:“后天他们也会进城,到时自然能够相见,无需特意去寻。”

    李太平继续翻看,直到瞧见右骁卫参战武将才停了下来。只见其皱着眉头说道:“申屠玉钩什么时候也成了军中校尉?齐王做事也是够离谱的!”

    彭庚切摇头道:“女子入军中,对齐王来说算不得什么。齐王行事向来激进,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这一点我很不喜。”

    李太平笑道:“老将军慧眼独具,算是把齐王看透了。”

    彭庚切叹道:“为了排除异己,就连亲兄弟都下得去手!更重要的是,齐王无容人之量,这样的人为帝,大乾危以。军神怎么就看中了齐王。”

    李太平笑道:“太子不争气呗!”

    彭庚切笑道:“你看错人了,太子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话出口是论,下笔便成章,那一年他才十二岁!皇家的神童,还是太子身份,可惜了!”

    李太平着实没想到,那个嘻嘻哈哈,脚步虚浮的太子殿下还有那等本事,不由说道:“神童自傲,所以长废了!”

    彭庚切被李太平的话逗乐了,不由摇头笑道:“倒不是长废了,而是越来越聪明,心机越来越重。做事情以阴为阳,以阳为阴,少了帝王该有的气度。这也是老夫看不上太子的原因。”

    李太平笑道:“太子、齐王,老将军都没看上,皇子中可有入得老将军眼的。”

    彭庚切笑了笑,说道:“晋王还算不错,只可惜无心皇位只喜格物。”

    李太平点头道:“确实不像个皇子,但若说心无天下万民又不对,毕竟他老是想用格物思想改变天下。”

    彭庚切指了指李太平身后剑匣,轻叹道:“剑在匣中,再锋利又有何用!”

    李太平道:“院长就没想过,把剑拔出来吗?”

    “老夫没见过院长,不知圣人所想,倒是听说你要考书院,若是考上了,记得帮老夫问问圣人。”

    “对了,今明两天不用来营中,甘蔗和大理寺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在家好好休息,莫要再折腾了,免得耽误了正事。”

    李太平赶回家刚好午时,只见家门前,钱满仓急得直转圈,时不时的望向街道两侧。

    当钱满仓看到自家老爷的一瞬间,忙飞奔而来,口中大喊道: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家里的房盖就让人掀了。”

    李太平笑道:“净瞎说,家里好几位宗师坐镇,谁敢在咱家撒野。”

    “老爷,别说了赶快回去看看吧。”

    李太平很纳闷,现在大兴城里敢在李家撒野的人可是不多。不由得急忙赶上两步,打算瞧一瞧,到底是何方神圣降临李家。

    穿过回廊,还没来到后宅,便听到秋冬焦急的喊道:“小姑奶奶快下来吧,不然等老和尚回来,看到你如此作妖那还了得。”

    “不问姐姐,你莫要过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你们都在骗我,说什么太平叔叔一会就回来,可这都一上午了却也没见到人影。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去找叔叔……”

    清脆中透着倔强,一个稚嫩可爱的小丫头,撅着小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手里还拿着一把短剑,架在自己粉白如玉的脖子上……

    李太平一眼便认出是妞妞,不由喊道:“叔叔回来了,妞妞女侠快收了神通吧。”

    小丫头打量起一身官袍的李太平,忽然破涕为笑,收了短剑从房顶跳了下来。

    李太平见状,忙腾身而起,将妞妞抱在怀中:“妞妞什么时候来的,是祖父带你来的吗。”

    妞妞一边用小手擦着大花脸,一边神神秘秘的说道:“老和尚带我偷跑出来的,祖父不知。叔叔可不许通风报信。”

    老和尚,李太平被妞妞的话说愣了,却猛地想起妞妞口中的老和尚是谁了。

    “你说红莲妖僧带你来的大兴城?”

    小丫头皱眉道:“红莲妖僧是谁?”

    一旁的剑西来说道:“天下数一数二的凶人,最喜欢吃不听话的小女孩!”

    妞妞才不信这世间有吃人的妖精,只见其朝着剑西来吐了吐舌头,说道:“你骗人,我不信!”

    陈不问从李太平手上抱过妞妞,刮了一下小鼻子,笑道:“折腾这么久是不是饿了,姐姐带你吃好吃去。”

    妞妞看到李太平也就安了心,这阵听姐姐一说,肚子果然便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周菁身子虚弱,被安顿在僻静的院子里,吃食都是秋冬送过去的。

    秋冬打周菁房内行出,路过院子里低着头踱着步子的上官鸿英时,很是关心的说道:“郎君是不是感了风寒,脸色怎地跟过了油的大虾似的!有病得看,可不敢耽误了。”

    “谢谢小娘子关系,我——我没事。”

    秋冬撇了撇嘴心想,跟老爷一个德行,死鸭子嘴硬。

    见秋冬离开,上官鸿英晓得院子里已经没有别人,不由鼓足勇气敲开周菁的房门……

    周家两兄弟很开心,因为李家待二人很热情,特别是那可爱的小丫鬟,又白,又甜,又可爱。

    李家的吃食味美,酒香,人也有意思。特别是两位黑不溜秋的护院,竟然坐在了靠近门口的案子旁,大快朵颐起来。

    兄弟俩是有些不理解的,别人家的下人,可不敢和老爷同食。可李家除了灶房里忙活的厨娘,还有看门老翁,这阵子好像齐了。

    李家的客人不但多,且身份差距悬殊。兄弟俩见到了郡主,江湖侠客,世家公子,一派圣女,甚至还有两位衣着朴素的妇人。

    那俩妇人,一看便知是坊街里的穷苦人。

    对着吃食惊叹,对着华服惊叹,对着气派的大厅惊叹。

    淑芬有些拘谨,有些兴奋,有些喜悦,只觉两只眼睛好像也不够用了。

    “小叔的朋友真阔气,瞧瞧这杯子,这碗碟,这吃食……真应该把那俩吃货也带来,见见世面。”

    “姐姐,我听钱总管说,回去的时候一定要给他打个招呼,说有回礼让咱带回去。”

    淑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扒着老二家的耳朵说道:“怎么样,自家那只下蛋鸡立功了吧!”

    老二家的低着头,偷笑道:“一篮子鸡蛋,换上二两银子咱们就赚大了……”

    妯娌二人沾沾自喜的打着小算盘,合计着还能从李家捞得哪些好处。

    李家家主皱着眉头,拉了一下只顾低头跟吃食较劲儿的剑西来,轻声说道:“红莲去了哪里?可曾说这次来大兴城干嘛?”

    剑西来头也不抬的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一旁的崔明道笑道:“说是去见几个老朋友,旁的便不知了。”

    李太平对红莲来大兴城很头痛,那妖僧就不是个消停的主,说不好便要惹出什么麻烦,到时恐怕他也得跟着倒霉。

    崔明道忽然笑道:“太平怎么只问了妖僧,而不问你家那个妖精呢。她可是去了皇城,你就不怕她吃亏。”

    李太平笑道:“见过妖精吃人,可曾见过妖精吃亏!”

    正说着,便听一声大吼打门外传来,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

    “哪里有妖精,待神僧降妖除魔……”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木匠皇帝

    皇城君王之家,天子所在。气势恢宏,威严肃穆,有紫气冲霄,萦绕不散……

    白日里的皇城却与夜间有着大不同。当阳光照落石台,每一步,每一眼皆是震撼。当月光洒下,却又变得阴冷而压抑。

    慕品山夜里见过皇城,那一次她一身黑衣,春风吹散了阴冷,多了一丝妖娆。今日再见皇城,却白衣如雪,让暖日也冷了几分。

    前头引路的,依旧是那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宦官。慕品山晓得,这位看起来眉眼皆笑,人畜无害的老人家,便是这皇城里最恐怖的存在。

    不过自从那夜钟离紫曦大闹嵒悦楼,老太监在她心里便落了一个档次。

    在她看来,三位师兄都能胜过此人,甚至说没有任何悬念。她所见过的宗师之上,皇城里这位无疑是最弱的。

    不过该有的尊敬,她还是有的,毕竟在弱的宗师之上,也不是凡人能够抗衡的。

    慕品山又见太液池,不由皱眉道:“前辈,咱们不是去看老皇帝准备的拜师礼吗。”

    慕品山口中大不敬,李辅国却只捡了想听的听。只见其回身笑道:“仙子稍安勿躁,一会咱们便能见到圣上准备的礼物了。”

    慕品山冷笑道:“不会又是些金银珠宝吧!我师父可是瞧不上那些东西的。”

    “仙子安心,圣上晓得,普通世俗之物难入圣人之眼。这次准备的定然会令圣人满意,令仙子满意。”

    轻舟再渡,彼岸蓬莱,嵒悦依旧,却多了伟岸身姿。

    那是一座抱剑于胸,威武不凡的中年男子雕像。雕像本身由青铜打造,外面镀了一层金漆,脚下踩着一座剑山,阳光下显得甚是耀眼……

    慕品山仰头看着高大雕像,不由心潮澎湃,同时心中暗笑。菜园子里邋里邋遢的师傅,好像没有这么伟岸。整个铸剑山似乎也找不出这样的人来。

    一旁的李辅国见美人浅笑,忙趁热打铁道:“这金身,还有身后之楼,都是圣上送于圣人的。从此,皇城便是圣人的家,也是仙子与几位师兄的家了。”

    “仙子,不如登楼一看。”

    嵒悦楼主体变化不大,只是每一层都多了一处洞府,上面还刻上了几位师兄所在的山峰。

    灵应峰在第九层,洞府门口竟然还挂着一件精美的风铃。慕品山好奇心起,迈步而入。

    很神奇,洞府内部是两层,于她在灵应峰的木屋结构,竟然惊人的一致。

    进得一层,便闻木香,见得字画。木屋内的陈设,是一比一按照小楼还原的,这一点才是令慕品山最为惊讶的。

    铸剑山很少来外人,至于她所在的灵应峰,除了师傅和师兄,更是无人踏足。如此看,那个色老头果然是用了一番心思。

    忽然二楼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慕品山不由寻声登楼,便瞧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个衣着素朴的老人,手握铁锤木条,正蹲在她的闺房里敲敲打打,看起来一丝不苟,就连身后站着人也未曾注意到。

    弘道帝一身粗布麻衣,左手拿着板条,食指上缠着纱布,有猩红渗出……口中还自顾念叨着。

    “床榻换成檀香木就对了,安和心智有助于品山睡眠!”

    老皇帝的举动,确实令慕品山感到无比惊讶。堂堂大乾天子,竟然干起了匠人的活,着实令人意外和感动。

    当然老皇帝的那点心思,慕品山还是晓得的,所以感动不多,意外不少。

    弘道帝看着自己满意的杰作,点了点头,刚笑着转身,便瞧见了朝思暮想的美人。

    “品山何时来的,怎么也不招呼一声,瞧我这一身灰!”

    慕品山左右四看,好奇的问道:“这些都是圣上亲手弄得?”

    弘道帝尴尬一笑说道:“让品山见笑了,朕手艺还差了点,回头再精修一番,想来便能可心了。”

    弘道帝确实亲自动了手,不过这瞒屋子里,唯独那张木榻是他亲自来的。至于为什么是木榻,想来老色鬼是藏着不堪的。

    “圣上有心了!”

    慕品山没有多说,伸手打痴心妄想的笑脸人,却也不太合适。

    皇帝当木匠,恐怕古往今来这位也是第一人了。就算弘道帝风流成性,这份为美人不顾一切的打法,也令慕品山挑不出理来。

    弘道帝擦了擦手笑道:“不多心,只要师傅和师兄弟住着舒坦,我这劲儿就算没白费。”

    慕品山摇头道:“师傅和师兄离不开铸剑山,享不了清福,倒是让圣上的心思白费了。”

    弘道帝笑道:“师傅和师兄来不了,不还有师姐吗!我见师姐回大兴后,很少回慕府,想来是住不惯热闹的。以后好了,师姐大可在此常住。省得住在太平那小子家里,也不甚方便。”

    弘道帝对慕品山与李太平的不清不楚很是介怀,可又出师无名,不好横加干涉。此次借着拜张鸦九为师,就想把美人弄倒身边,省得让野狗刁了去。

    至于李太平,该给的已经给过了,情分这块算是还完了。那么惦记他女人的事,说不得就要算上一算了。

    听了弘道帝的话,慕品山心中冷笑。自打摘了面纱,天下男人见她无不垂涎三尺,却也见怪不怪。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倒不好逢男人便拔剑杀了。

    见惯了色眯眯的男子,今日在看弘道帝,却依旧不适。老头子一大把年纪,色心不死不说,竟比年轻男子眼神还要毒辣。

    那双眼睛开合间,仿佛能从上到下扒光人的衣服,看个通透。

    见弘道帝毫不掩饰,慕品山俏脸微红又冷,转过头去让过老色鬼要吃人的眼神,冷声道。

    “山不是山,洞不是洞,虽有形,而无灵。不住也罢!”

    弘道帝是什么人,那是榻上厮杀一辈子的悍将,对付美人自有他的一套。

    甭管美人喜不喜欢,讨不讨厌,就是明摆着告诉美人。朕喜欢你,朕想吃了你。

    强硬的打法,先在美人心中留下抹不去的痕迹,站上一席之地。在慢慢吞并扩大,最终独占。

    弘道帝不怕热脸贴冷屁股,更何况于美人面前丢脸,着实算不什么。只见其,望着冰山侧脸,满眼皆笑。

    “师姐不喜欢就不住,啥时喜欢了,啥时再来。只要师姐开心,朕便开心。”

    “对了师姐,上次那身夜行衣,虽说合身,朕却觉着差了点意思,配不上九天飞狐的名号。

    “不怕师姐笑话,朕这双眼睛可是凡夫俗子比不了的!朕特意命人为师姐量身定做了一套天蚕丝制成的夜行衣。不仅能防刀剑,还冬暖夏凉,内外皆可穿。”

    慕品山实在是听不下去,那一声声师姐叫得她,握剑的手紧了又紧,这阵子都有些发白了。

    只见其冷哼一声:“拜师礼见过了,告辞。”

    说着转身就走,丝毫不给老皇帝说下去的机会。

    慕品山有些弄不懂,以师傅凡事都不上心的为人,怎么会为了人间帝王破例,甚至让打铁师兄坐镇大兴城。

    不过甭管师傅咋想的,反正皇城这种鬼地方,慕品山再也不打算来了。哪怕弘道帝跪下给她磕头,也绝对不会迈进皇城半步……

    一声大吼,一步跨入。李家大堂闯进个红光满面的老和尚,怒瞪双眼环视众人。

    “妖在何处,待神僧收了他。”

    红莲本是凶相之人,这一瞪眼可是吓坏了淑芬姐妹。李太平见状,忙迎了上去,行礼道。

    “神僧驾临,神鬼避让,何况妖魔乎。”

    红莲咧嘴一笑,嘿嘿说道:“你小子就是嘴好!呦呵,宗师啦!来,让神僧瞧瞧,本事可有长进。”

    李太平忙道:“今儿酒菜可是丰盛,神僧就不怕菜凉,酒淡。”

    红莲用力拍了拍李太平的肩膀,把人拍矮了半截,这才笑道:“还是你小子懂事,可是比军神那老头子强多了。二百年未见,竟也不留俺吃酒,恁地抠门。”

    说着便占了李太平的主座,大口吃喝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扭头望着同桌的剑西来说道。

    “你小子不地道,见了神僧连个屁也不放,就知道闷头吃,还有没有点尊老爱幼的侠义心肠。”

    红莲嘴上说着,手下更是不留情,愣是打剑西来筷下抢走了到嘴的肉。

    剑西来向来不服人,越是遇到强者,越是战意高昂。这不本以大半饱,却开启了战斗模式,筷子如剑,下手狠辣,专挑大块肉下手。杯中酒更是仰头便干,毫不留情……

    红莲见状,冷笑道:“小子来劲儿是吧?”

    说着,一把抢过案子上的酒坛,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临了空坛子还再剑西来面前晃了晃……

    剑西来无论喝酒吃肉都像极了漠北之人,去年还和病书生拼酒一夜,哪里肯服人。

    只见其抬头瞥了一眼李太平,朗声道:“肉来,酒来。”

    李太平无奈的摇了摇头,望向钱满仓,说道:“好酒好肉,管饱,管够。”

    李太平倒是不怕吃喝,以现在的身家,那俩人就算撑死了,花销也不过九牛一毛。他怕的是,那俩位喝多了,回头文斗改成武斗,再掀了房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变化多端降魔杵

    李家的酒宴已经散了,淑芬姐妹吃饱喝足,本想打包剩菜,却被钱满仓拦下了。

    钱满仓先是领着二人到灶房,拎了两个大食盒,回头又将早已准备好的回礼给二人拿上。

    来时一篮子鸡蛋轻飘飘,走时却大包小包,跟逃荒的一样。姐妹二人心里那个喜,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家,瞧瞧都有哪些宝贝东西……

    秋冬守在门口,时不时便要张头往里探望,口中还要轻声嘀咕几句。

    “上辈子是饿死鬼不成,咋就这么能吃!”

    老爷陪周家两兄弟聊天,钱总管带着两个黑炭头去东市买酒肉,没得办法她这个家中大丫鬟,就得守在门外候着。

    秋冬倒是不怕累,只是觉着那老和尚若是常住的话,家里的开销还不得打着滚的往上翻。

    可见了老爷刚刚的态度,秋冬也晓得,这秃瓢和尚她惹不起。正叹气呢,忽听身后有人冷声道。

    “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秋冬笑了,原来是惹不起的夫人回来了,不由得跑到夫人身前告状道。

    “夫人大事不好,咱家又来个白吃白喝的大和尚。而且特能吃,一顿饭恐怕一头牛也要不够!”

    慕品山是带着气回来的,这阵听了秋冬的话,不由气道:“你家老爷哪来的那么多狐朋狗友,这是把自家当客栈了么。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秋冬忙煽风点火道:“可不是吗!木头人平时也就吃个半斤八两,现在倒好,光酒便喝了好几坛……”

    正大眼瞪小眼,拼酒的二位,忽感一阵凉风袭来,便见酒桌前多了个,白衣如雪妖媚如狐的冰山美人。

    红莲抬头打量一番,不由掐指一算,起身喝道:“何方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鬼神之说红莲是不信的,因为人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存在,所以人间哪有真妖精。他如此说,不过是想回敬小丫头的口无遮拦。

    红莲可不认为自己是佛门高僧,得端着架子把吃亏当福。按他的打法,能动手时绝不动嘴,能动嘴时决不沉默。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慕品山吼蒙了。妖精?哪来的妖精,这是说谁呢。

    慕品山见过红莲大闹江宁城,知道眼前这位的本事和凶名,可这阵子脾气上来了,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只见其眼睛一立,冷声道:“你……”

    “你说哪个是妖精,再给爷说一遍!”

    一声怒吼炸响在李家上空,宛如一道晴空霹雳,震得四方雷音滚滚。

    慕品山面上一喜,心道打铁师兄来了。却见红莲一步跨出,满眼冒光望着天上那个赤着上身的铁打汉子,看起来似乎比慕品山还要兴奋。

    红莲伸手一指,大笑道:“听说铸剑山的剑很多很快,神僧今日便要领教领教。”

    墨看山虽说未见过红莲妖僧,却听说过此人的凶名,知晓盛名之下无虚士,且得谨慎对之。

    可甭管是谁,敢说小师妹是妖精,这事就不能说说算了。

    “既想看剑,那我便让你看个够。”

    说着,挥手一召,天边似有一抹彩云升起。那是铸剑山,剑多且怪的会仙峰。

    铸剑山整日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只有会仙峰,因

    为峰主是个铸剑狂人。他的剑五花八门,五颜六色,没有一把相同。

    大兴城又见剑山,只不过这一次不仅耀眼,还色彩斑斓,甚是好看。

    红莲搓着手,他早就想见识见识铸剑山的剑有何不同,张鸦九为何被人称为剑圣。

    他被关在鸡笼山暗无天日的枯井中二百年,这天下便多出三位圣人。

    一位异族大巫,一位书院院长,还有一位铸剑山剑圣。

    院长他刚刚见过了,是个风趣的老头子。

    大巫应该是不太好见了,是生是死,他没能从军神口中问出来。

    三位圣人中,其实他最想见的是张鸦九。

    今天没见到张鸦九,却见到他的剑,红莲的心情着实大好。只见其抬头仰望,开心大笑。

    “剑果然多,就是不知够不够快。别客气,尽管朝着神僧来。”

    莫看山并指如剑,开口如惊雷:“看剑!”

    剑山滚滚而动,卷着风云打转,宛如江河中的漩涡,要把这天也拽下来……

    红莲目光如炬,一道金身冲天,便见一方金色巨掌,托向那落下的剑山……

    大兴城,皇城宏伟壮观。芙蓉园,林荫碧水宁静秀美。东西二市热闹繁华。可如今初到大兴之人,一般店家都会推荐去曾经的鬼宅看看,因为那里的风景格外独特……

    美人香风。可见,瞳剪秋水,娟好静秀。也可见,海棠醉日,天地一目雪白。山不在地而在天,仰头望去,却有剑无山。

    今日天上的山多彩,地上有掌而托,端的鬼斧神工奇妙不凡。

    忽然山与掌之间多了一点青色,多了一道拜影。渺小的人儿,于山掌之间……

    “师兄,前辈。李家不易,大郎不易,看在九妹,念在枯井,还是收了神通吧。”

    数息之前,李太平还在和周家兄弟畅谈,数息之后耳有雷鸣,推门见山见掌。

    这事要干嘛,这不是拆房子,这事要把李家从大兴城抹去啊!短暂错愕后,李太平硬着头皮出现山与掌间。

    山未落,掌也停。李家大郎长出了一口气,可算这二位还带着脑子,给了面子。

    落地的李太平,忙向莫看山作揖道:“太平见过打铁师兄。食未凉,酒未淡,何不下来一叙。”

    说着,转身道:“文斗好过武斗。江湖不只有打打杀杀,更是人情世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红莲大笑,那金色巨掌便化作点点金光落下。

    “小兄弟下来吧,怎得也要给此间主人些颜面才好。不然要说神僧不懂知恩图报的。”

    一抹彩云来了又散,李家便多了个铁打般的汉子。

    酒再上,菜再热。喝酒两人,变四人。旁观的女子,便也多了一人。

    慕品山一会笑如春风,一会面如三九,表情转换不可谓不快。

    “打铁师兄怎的才来,师妹就没那炉子铁水让你惦念。”

    莫看山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去争辩。却见小师妹忽然笑脸换冷脸,瞪着大和尚说道。

    “大和尚,若是再妖精长妖精短的说个没完,我认识你,剑可不认识你。”

    红莲不去

    看慕品山,反而拍着李太平的肩膀说道:“这妖精你降不住,不过神僧手中有一套佛门武技。降魔杵。你大可学去,省得以后成了家,抬不起头来。”

    红莲这边话音刚落,便听莫看山说道:“师妹,最近师兄悟得一剑,名曰——家规。回头教给你。”

    红莲冷笑道:“还回头干嘛,今天不正好。”

    莫看山瓮声瓮气的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大和尚言之有理。”

    红莲拿起一坛老酒,仰头而尽,伸手拎着李太平来到院中。

    “双眼给神僧我瞪圆了,学不会小心后半辈子日子不好过。”

    说着,便见红莲虚空一握,手中便多了个由真气形成的金色降魔杵。

    杵长八指,一端三棱带尖,一端状若三面佛头,中段三环为柄。

    “佛头三面,一作笑,一作怒,一作骂。以三棱为尖,笑看红尘,怒天下不公,骂世间恶人。你只需记住,金刚降世凭一杵可破尽世间妖魔精怪。”

    红莲点出降魔杵,时而快,时而慢,时而轻柔,时而大力,看得人心驰神迷……

    一套降魔杵打下来,李太平已经看傻了眼。他练剑、练刀、练枪……练了十八般兵器,却从未练过如此奇形怪状的兵器,着实有些难以上手。

    却见这时莫看山大步而出,伸手一召,慕品山手中剑,便来到他的手中。

    “师妹,天地有规则,大乾有律法,家中岂能无规矩。而规矩就是法,就是天地规则。”

    “一切变化尽皆于规则之内,任他怒涛奔涌,穷尽世间变化,终究脱不开天地束缚,必将缴械投降。”

    剑光起,便见天地失色……

    钱满仓看不懂剑也看不懂杵,可这两位当世高人的话,却很不像高人,倒像是东西二市才子手中的风流画。

    钱满仓一把拉过痴迷中的秋冬,教训道:“小丫头片子听这些作甚,赶紧去灶房里帮一把去。”

    秋冬满脸的不高兴,想说上一句,你又不是练家子懂得什么。

    秋冬磨蹭半天,把家规看完,才一步一回头的去了灶房。

    却见此时红莲说道:“好好练一个时辰,跟她见个高低。”

    莫看山也笑着说道:“小师妹,师兄看好你。”

    二人说着,便一同回转酒桌。红莲在路过剑西来时,还拽了那小子一把。

    “有甚好看的,即不好吃也没酒香。”

    三人又回去喝酒,可以看出来,红莲和莫看山不但要比武学,还要比酒量。而剑西来,则是这场比斗不可或缺的见证人。

    李太平苦笑这望着慕品山,却剑慕品山瞪了他一眼。

    二人没得办法,那俩人的脾气若是不见个高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好就要打个满城风雨,搅和世人不宁。

    练吧。学剑的练剑,剑法便越练越纯熟。学剑的练杵,便显得生疏笨拙。就连一旁的钱满仓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很想上来在给老爷讲讲这里边的门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间不应有天人

    西有无尘遮半天,东有红莲止夜啼。这句顺口溜,在民间广为流传,哪怕过去二百年,只要妇人夜里吼一嗓子,不听话的娃儿也要乖乖睡觉。

    如今传说中的凶人出现在大兴城,街上玩耍的孩童却也不见了。酒馆茶楼,便又将那凶人过往翻了出来,成了茶余饭后躲不开的话题。

    “李家大郎到底是什么人?”

    “听说没来大兴城之前是混江湖的。”

    “崔天霸好像就是他亲手抓的……”

    “如何连那妖僧也认得!”

    “嘘——”

    一顿酒从午时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三个人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

    这期间,红莲和莫看山又教李太平二小一些武技,两个年轻人各有胜负,却也未能真得分出高下。

    慕品山回房休息,李太平便来到酒桌旁,倒了一大碗老酒,仰头灌进了肚子,这才笑着说道。

    “神僧怎的忽然来了大兴城?”

    红莲打了个酒嗝说道:“都快在悬瓠剑宗憋出鸟来了,正好妞妞也想出来找你,我便偷偷把小丫头拐了来。”

    李太平笑道:“存粹为了散心,不是另有目的?”

    红莲指了指空碗,李太平忙斟酒,红莲这才说道:“江湖上的老人不多了,见一面就少一面!本想来了大兴城,能看见军神和刀魔那死鬼的,却未曾想那老东西却先神僧一步离了人世!”

    红莲是有些感伤的,虽说他和风烛残年的军神没啥情意,跟刀魔更是数次交手。可二百年后的今天,他还能认识的人已然不多,能说上一两句话的就更少。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就像他眼前的铁打汉子,一言不发喝闷酒的无语小子,嬉皮笑脸探他口风的李太平。

    天地依旧,物是人非,仗剑天涯的老人,今朝也只剩唏嘘……

    李太平陪着三位喝到脚步虚浮,那三人却依旧不知酒醉。

    院中李太平捧着酒坛,望着一轮明月,在朝阳中淡去身影。浑噩中,想起几日来的经历……

    庖丁解牛的刀,手之所触,肩之所依,足之所履,膝之所跨,砉然响然,奏刀骋然,莫不中音。

    以无厚入有间,而游刃有余。他的离手剑,缺的便是这份神奇。

    一缕晨光入院,剑出匣舞出花儿朵朵。似含苞,似绽放,似落花,道不尽的自然而然……

    剑光又变,如惊涛拍岸,如溪水潺潺,如点滴落下,终归平凡……

    世间本不缺美,缺的是识美之心。看懂了也就顿悟了,晓得剑入木纹,新世界便现于眼前。

    剑依旧,人依旧,剑光却返璞归真,不见繁华只见淳朴。

    紫气东来,于呼吸间入肺腑。李太平收剑而立,目有光华隐现,那是见天地后的一丝余韵。

    掌声响起,人入院中。

    红莲面色好比晨曦,笑中多有感怀欣慰:“一花一世界,一剑一春秋。月落日升,数载匆匆,太平悟道花开花落,可喜可贺。”

    莫看山点了点头,却冷这脸说道:“不可自满,还需努力,不然人我就带走了。”

    剑西来眼前一亮,踏上一步,便见酒气漫洒而出,染了一方庭院。

    “你欠我

    的那一架该还了!”

    李太平回过身,行礼过后笑道:“求之不得,还望邓兄莫要留手。”

    这一战剑西来等了很久,等的便是李太平厚积薄发的一天。

    对他来说,武道修为和心境修为一样重要,二者不能兼顾者,不值得他拔剑。

    只见这时,红莲朗声笑道:“有神僧在,二小尽管放开了打。”

    知音难遇,对手难求。这一刻李太平战意高昂,气势如虹,正是人之势最旺之时。

    李太平信心满溢,道了声“请!”。

    便见,剑西来踏步出剑,院中浓烈的酒气如脱缰野马,刮起满院落花,朝着李太平席卷而去……

    “来得好!”

    伴着话落,三剑离手,于落花中游走而过,不沾半朵。

    剑西来的剑,快且准,没有丝毫花哨,是那杀人之剑。

    一剑刺三剑,皆是剑尖切剑尖。三剑各奔东西,却又游走而回,再面单人孤剑。

    剑西来手中一振,便见数百剑喷涌而出,切在飞花缝隙,直奔李太平面门。

    李太平不退反进,落下半步的三柴剑来到手中。手腕扭转洒出一幕剑网,循着缝隙点在每一道剑气之上。

    酒气散,飞花落,剑光停,

    二人平分秋色,剑尖对剑尖。

    都是百战之士,两招可知剑技高低,再斗剑技却也无趣。

    李太平三剑归手,笑道:“三步千里等一剑西来,可看胜败。”

    话落,人冲宵,揽紫气入怀。虚空踏三步,出三剑,便看一丝紫色夹三剑之间连成线,化作一剑于晨光中切开天地,映在剑西来眼中。

    剑归鞘,出鞘,带出一抹妖艳的红,仿佛天边红日,便是出于剑鞘之中。

    一剑西来,借晨日映夕阳,华虹而上……

    后宅池塘畔,静秀美人温婉带笑,望着一潭倒影。

    妖精推窗,伸展腰肢,睡眼惺忪望天地两剑……

    正蹲在灶坑前的秋冬,忙扔掉烧火棍,顶着个大花脸跑将出来。

    小丫头眼中有泪,当然那并非因剑势威武感动的,而是烟火气熏的。

    秋冬眼中的剑和众人又有所不同,众人眼中的剑便是剑,秋冬的不是。

    那是旭日初升的一缕紫气与夕阳渐晚的一幕火红,在天地间对撞炸开的五彩缤纷。

    一道紫气,一幕夕阳,化作漫天霞光点点落人间,洒在李家庭院,池塘,灶房……

    有绚丽落额头,凝脂玉肤顿时光华流转,真气与经脉中鼓荡,圣骨仿佛也在欢鸣。

    天下武者能借天地之威者不多,能将天威据为己有者却绝无仅有。

    此间若有圣人在,定要感叹一句。本是天人,何故来人间。

    秋冬感觉有一团火,打骨髓中燃烧,一瞬间漫卷全身。经脉中的真气就像灶膛上煮开的水,翻滚着冲破束缚,外溢而出……

    疼痛占据肉体,侵吞意思。小丫头面如酒红,眼中茫然望天,喉间有凤鸣九天……

    大兴城李家,忽有清脆之音冲宵,天地为之震动。灶房外,真气荡漾,花落枝折,七品变八品……

    李太平与剑西来一剑平分秋色,忽听灶房秋冬痛苦的呼喊,脸色猛地一变,忙收剑腾身赶了过去。

    秋冬独自站在院中,已然是八品武者。李太平心中一喜,却又忽然皱起眉头。因为秋冬的气息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还在变强……

    红莲笑着拍了拍李太平肩膀,感叹道:“老弟还是你厉害,圣骨都能收了当丫鬟!”

    一旁莫看山却冷哼一声道:“老爷教授丫鬟武技没什么,可若是圣骨,你可有想过后果。”

    李太平不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麻烦显然有控制不住的意思。

    只听院中再次凤鸣,八品已然入九品。

    秋冬咬着牙,远山之眉挤到一起,气息不降反增,院中沙石,落花,缓缓飘起……

    见到小丫鬟气势猛增,红莲开心的笑道:“瞧瞧要突破宗师啦,江湖又要热闹啦!快快成长吧小丫头,神僧急着看师兄吃瘪的样子呢!”

    果然如红莲所说,秋冬再一次突破了,这一次不但李家头顶的紫气波动荡漾,就连皇城上空的也有些不稳……

    李辅国皱着眉头抬起头,紫气动荡,这不是吉兆啊。

    军神看了一眼李家方向,又撇了皇城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一个钟离子曦便能搅得天下大乱,若是再有一个,哎……

    骊山,秋意浓望着大兴城方向,手中棋子举而不定。一旁的院长,却满脸带笑,催促道:“谁惹出祸事谁背着,有啥好看的,快点落子啊!”

    客栈中,昔彩英握剑起身,顾不得惊世骇俗,腾身直奔李家……

    万里之遥,道首踏云海而上,观望东方,摇头叹息:“可惜了!白云子,跑趟大兴城吧,这世间不应有天人。”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中有僧衣舞动。那是一身洁白的年轻佛子和两位佛门罗汉……

    秋冬凭一己之力,搅动四方风云,可见圣骨现世修行,已然捂不住。

    秋冬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小丫头睁开眼,紫色一闪而逝,大感神清气朗,天地也换了颜色。

    小丫鬟欢愉跑向老爷,拉着老爷的衣袖,小脸红彤彤的。

    “老爷突破啦!以后再有人欺负老爷,秋冬帮老爷打他们满地找牙。”

    “老爷,秋冬突破啦,怎的如此不开心?秋冬又不会欺负老爷!”

    李太平很想说:“老爷是感动的,老爷一感动便要愁眉不展……”

    一向不多话的木头人,这时望着李太平说道:“若是道首、佛陀亲至,你作何打算。”

    李太平不语,他却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院中多出一道紫衣,一名面白透红的绝美女子,正满眼怒色盯着李家老爷……

    “你能如何,还能如何?你这是害了秋冬,你这是好心办坏事,你这蠢人!”

    这应该是昔彩英一辈子说的最粗鲁的一句话。可她觉着还应再粗鲁一些,才能消弭心中怨气。

    李太平咬牙抬头道:“秋冬是李家的秋冬,谁人要动,也要先问过李家老爷的剑才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手

    天下最厉害的两个人,说出来的话就是道理。这一点,很多人都是认可的,就连当今天子,也得俯首听命,不敢妄言。

    不过这世间总有不认的,比如天不怕地不怕的红莲,杀人无数的刀魔。

    李家此时便有这么一位,只见红莲大笑道:“这就对了嘛,怕个鸟!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得站直了,为了一口气,得敢向天问剑。”

    “只要你小子胆子还在,神僧我便陪你跟那两个狗屁不通得老顽固过两招。”

    一旁的剑西来点头道:“问心无愧,剑便有了勇气,何怕一战。圣人又何妨!”

    说着丢下两个字扭头便走……

    “练剑。”

    秋冬有些糊涂了,拉着老爷衣袖,疑惑的问道:“老爷,秋冬惹祸了吗?”

    李太平笑着掐了掐白皙的小脸蛋,安慰道:“秋冬乖巧听话,怎么会给老爷惹祸!去把脸蛋擦擦,瞧瞧跟个花脸猫似的。”

    见秋冬离开,墨看山瓮声瓮气的说道:“本事不大,勇气可嘉!”

    墨看山没有多说,因为他这人更喜欢做而不是说。小师妹是他这辈子最疼爱的人,只要小师妹愿意,无论什么事,是对是错,他都会站在师妹身前,为其挡风遮雨……

    秋冬虽说国破家亡,却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个把下人当家人的老爷,有个极为护短的未来夫人。有老爷身旁那些重情重义的白吃朋友们。

    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更是人情世故。老道士的话,李太平牢记着,也是这么做的,才有了今天朋友们的臂助。

    圣骨的事情知晓的人不多,仅在小范围流传,所以秋冬的突破并未引起更多人注意。

    大兴城最近火热的话题,依旧是马上就要开始的军中争锋。之前一场豪赌很多人亏了银子,这一次便想借着军中大比,把亏掉的银子捞回来。

    李太平对这次大比非常重视,他倒并非在意名次,而是想把齐王的面子狠狠的踩在脚下,让天下百姓,军中将领晓得,齐王不是军神,他创造不了奇迹。

    右骁卫大营,齐王已然凑齐十位军中将领,只不过这些人虽然着甲,却看不出丝毫军人该有的样子。

    齐王想要大获全胜,那么凭借战阵上厮杀的猛将是很难做到的,所以便有了今天的营中十将。

    申屠玉钩身着甲胄英姿飒爽,却是不多见的巾帼英豪。而她也只能排在十将第三位,显然另外两人,在齐王心里有着更重的分量。

    齐王望着众将起身说道:“本将军无需多言,这一次不可输只可胜。要知道你们现在的身份是军中将领,那么本将军是要按军律赏罚的。”

    众将躬身领命,齐王挥退众将,却留下了三个人。

    只见齐王换上一副笑脸,望着三人说道:“边三爷,大业,玉钩,这次本王可就是得靠三位一扫晦气了。”

    边渠,人称边三爷,这位虽说也是爷,却和那两位有着大不同。

    边家在大兴城也算大族,边渠家中行三,如今年过六旬,行善大半辈子,名声很是响亮,老百姓便自发的称其为三爷。

    三爷人好心善,武道修为更是不凡。传说几十年前,行善的三爷被一仙风道骨的道门真人看

    中,传了他绝世武学……

    边家家主与齐王交好,这次军中大比,齐王特意去了边家,请了名声在外的三爷助拳。

    只见年过六旬的边三爷,依旧满面红光,皮肤光泽见不到面纹。

    “王爷安心,老夫既然应承了差事,便会全力以赴。”

    边三爷表了态,一旁的宇文大业若是一言不发,就显得不懂得眉眼高低了。

    宇文家没落数百年,这一代可算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宇文大业自打出生那天起,脑子便被灌输了要复兴宇文家的观念。

    宇文大业打小聪明伶俐,武道天赋更是非同寻常,双十年华便成就武道宗师。如今又是十几年苦修,其修为在宗师内那也是响当当的。

    宇文大业成名于江湖,为了复兴宇文家,数年前毅然决然来到大兴城,成了齐王座上宾。

    只见宇文大业,躬身道:“殿下养兵千日,便是为了用兵一时。大业享着殿下给的福气,当为殿下解忧。”

    齐王这次可以说将手里能拿出手的,都拿了出来。这次大比定要将陈兼踩在脚下,将李家那个早该死的,送到地府里去。

    齐王对后日大比充满信心,甚至他已然见到,落寞的太子,倒在血水中的李家大郎。

    为了后日大比,有准备的可不止齐王,太子殿下更是牟足了劲儿,指着大比扬眉吐气呢。

    光锦楼露台上,太子殿下正为半个师傅的老道士斟茶。

    “人选鸾儿已经定好了,只是孤还有些不放心,不知真人可有高手助阵。”

    老道士笑了笑说道:“兼儿放心,人我帮你找来了。”

    说着拍了拍手,便见光锦楼下,有两人若大鸟般振翅落在露台上,朝着老道士和太子躬身行礼。

    “裘一行,见过殿下。”

    “牛玄雨,见过殿下。”

    太子打量着见礼的二人,随后笑道:“两位快快请起,孤这里不行大礼。”

    二人瞥了一眼老道士,这才起身静候一旁。却见老道士笑着为太子介绍起二人来。

    裘一行师从刀魔上官九悔,一身修为高深莫测,江湖上可以说罕见敌手。

    牛玄雨乃道门高人,一身本事更是通天彻地。有他二人在,殿下大可安心。

    太子听说裘一行乃刀魔徒弟,不由多看了几眼。人的名树的影,一身劲儿装,一把骨刀,往那一站便透着深深寒意,可是要把一旁须发皆白的道门之人比了下去。

    太子心中欢喜的点着头,对后日比斗充满了期待……

    侯文远再一次来到李家,他得见见这个交友广泛的侄儿。因为他发现,这个侄儿越来越难把控了。

    他得去谈谈,以免侄儿意气用事,干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来。可他哪里知晓,好侄儿早已干了捅破天的事。

    李家宅子大,叔侄二人便在很少会有人去的书房见了面。

    侯文远皱眉道:“我听说你要参加军中争锋?你可知,那将直面齐王,甚至暗中那只手也会借着这次机会对你下手。”

    李太平笑道:“我跟齐王的恩怨,恐怕不是见不见便能和解的了。”

    “至于暗中那只手,侄儿已经有了眉目……”

    侯文远惊诧道:“你说什么,无尘?这怎么可能!你父生前,可是没踏足过江湖,怎会得罪那魔头。”

    李太平摊了摊手道:“这一切,只有见到无尘后,问一问了。”

    侯文远正色道:“难不成那魔头还活着!多少年没有那魔头的音讯了,郑经玄的话是否可信,我们也无从考证。”

    把千面魔君当作郑经玄,侯文远一时间还改不过口来。

    李太平笑道:“叔父,千面魔君有杀我的理由,却没有骗我的理由。再说那样的人,也不屑如此做。”

    只见侯文远皱眉道:“天地之大,如何找一个藏起来的人!”

    “他会来找我的,或者他的人会来找我,想来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机会。”

    侯文远道:“你是想通过军中大比,看一看可有无尘的人。”

    李太平点头道:“去年我还见过他的弟子,羊玄田。没准这次便能再见一次呢。”

    侯文远感叹道:“办法倒是个办法,可这也会和齐王发生正面冲突。利弊两难啊!”

    长叹一声后,侯文远逐又说道:“太平既决定,叔父定会全力支持。叔父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一说,可莫要怪叔父多言!”

    李太平忙道:“都是自己人,叔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侯文远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叔父晓得太平游历江湖多年,结交的朋友必然三六九等皆有。广交朋友是好事,可有些时候也要注意下,毕竟太平现在是李家大郎,惹出风言风语总是不好的。”

    侯文远见侄儿表情淡然,逐又说道:“叔父晓得朋友多了路好走,你的好些朋友不但能帮你,还能增加名望。不过有些朋友却不行,比如今日来的那位,恶名可是连小儿稚童也知晓的。”

    李太平知道叔父说的是谁,不由笑道:“众人皆醉我独醒,侄儿不敢这么说。但却也知道,什么人能交,什么人要敬而远之。”

    “红莲好杀,却也不是那种不分好坏的人。只是此人有些癫狂,虽不会主动招惹他人,却也不容忍招惹。行事过激,也只怪那些人眼睛不够亮,不知道有些人得罪了,是会要命的。”

    侯文远还要说,却见李太平再次斟茶道:“侯叔,太平的眼睛是雪亮的,容不得半点沙子。红莲若是十恶不赦之人,李家就算再大也无他立锥之地。”

    侯文远晓得侄儿的脾气,就跟他那死去的爹一个德行,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由得摇头叹气。

    “那就少让他露面,尽量别再大兴城里晃悠,省得人言可畏!”

    李太平笑道:“叔父放心,老和尚有酒有肉还有陪喝之人,哪也不会去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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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开太平介绍: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有一剑,问世间不平,讲世间道理,斩世间妖魔,开天下太平。
我叫李太平,天下太平的太平,可这天下很不太平!老道士说太平道的宗旨是剑出天下太平,可我很想问老道士,太平道就咱俩人,哪天你要嗝儿屁了,就我一个人还咋剑出太平……剑开太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开太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开太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