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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叔好疯狂     剑开太平txt下载     剑开太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二章 暴雪(三)

    离帮这些年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这些事离帮不希望世人只晓。

    今晚李太平听到了,见到了,说明陈启年不打算让他活着离开皇城,除非他加入离帮。

    李太平望着前面那道身影,心中估算着,他和三师兄联手,能有几分胜算。可当李太平迈出含元殿时,他知道,半分机会也没有了。

    含元殿前,皇后没了之前咄咄逼人的强势,齐王也变得安分许多。就连长公主身后的二黑,手也没离开过刀柄。至于那些皇子皇妃,这阵子就更安静了。

    此时含元殿前只有一人,站得笔直,任凭寒风冷厉,落雪渐大。

    “二位,这是皇城,私闯可诛。”

    其中一位,白眉赤目,身材高大,往那一站,便如一堵无法逾越的城墙。另一位,长袖摆动,仙风道骨,一副道家真人模样。

    天下城城主厉抗天,朝台阶下的彭庚切抱拳行礼道:“久闻彭老将军威名,今日一见过然名不虚传,真乃旷世名将。”

    一旁的无尘也笑道:“太子每一次与贫道说起老将军,贫道心中都要大感敬佩……”

    无尘话还未落,一旁太子便厉声质问。

    “你到底是何人。”

    无尘听到太子怒喝之声,不由回头笑道:“西有无尘遮半天那个无尘,便是贫道了。作为贫道半个弟子,兼儿应该喜怒不形于色,怎可如此浮躁。”

    太子这阵子傻了眼,显然老道士这些年一直隐瞒着身份,把他当猴一样耍。

    被人出卖和背叛,特别是那种如师如父的人,即便是很能忍,一忍便是十几年的太子殿下,这一刻也忍不住了。只见其颤抖的指着无尘老道,刚想大骂几句,却被皇后拉了一把。

    “是我们有眼无珠被人利用,多说无益。”

    无尘摇头道:“皇后这话不对,这些年贫道可是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夺位,怎能说贫道利用兼儿。”

    被人利用,道理还都在人家那,自负聪明心机了得太子殿下,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皇后用力捏了一把太子的手:“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还没输。”

    却见彭庚切冷声道:“无尘也好,太子谋士也罢,圣上不宣召,便是谋逆大罪。”

    厉抗天笑道:“谋逆。彭老将军还真说对了,老夫这次来,就是想给大乾换个皇帝。”

    说着一股磅礴之气,忽然从苍穹上压了下来,压得众人喘气都费劲儿。同一时间,骊山方向天雷滚滚,声势骇人……

    半刻钟前,篱笆小院多了三道身影。

    院长微笑着起身,望着钟离子曦说道:“贵客登门,未曾远迎,还望三位多多海涵。”

    钟离子曦笑道:“院长客气了。子曦此次前来,实在是仰慕院长才学,想要请教一二。”

    院长摇头笑道:“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巫面前,老头子可不敢为人师。不过老头子一手丹青,到还勉强拿得出手,若是大巫不嫌弃,不妨品鉴一二。”

    院长一辈子没打过架,也没出过手,没人知道老人家打起架来是个什么样。所以上山三人,便是要以力压服书院。

    钟离子曦相信,即便自己斗不过院长也无妨,只要聂三礼或刀魔搭把手,老头子便绝对赢不了。到时三打二,自己这边依旧稳赢。

    “小女子粗通音律,倒是可以为院长作画添几分颜色。”

    七孔凤鸣骨笛出现在钟离子曦手中时,秋意浓也为老师取来墨笔。

    只见院长望着钟离子曦笑道:“生肖有十二,世人见十一,唯独不见真龙。今日便画龙一观如何。”

    看似询问,却以挥毫天地之间。乌云做画纸,白雪应笔墨。便见飘雪翻卷,现鹿角,牛头,蛇腹,鱼鳞……

    顷刻间,一条白色巨龙,探出乌云,游走在风雪之中。栩栩如生的巨龙,从苍天幕布中直下,卷着风雪与雷鸣,朝钟离子曦而来。

    钟离子曦淡淡一笑,浅浅的酒窝,更显迷人。

    “世间既有真龙现,怎能不见凤与凰。”

    说着,腾身而起。玉骨冰肌横吹笛……

    笛声悠扬,卷起大兴城四起之火,化作雌雄二鸟,振翅而来。雄为凤,雌为凰,凤凰振翅九天,迎上白雪巨龙。一时间,雷声滚滚,天地震荡,声势骇人……

    含元殿前,众人被天空异象所震,情不自禁抬头而望。就在这时,陈启年已然来到殿前,且微笑着说道。

    “天地异象,大乾应如凤凰浴火重生,改天换帝。”

    声音不大,却压下雷鸣,灌入每一个人耳中。就好像那声音,是来自灵魂深处。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皇城内的人慌了手脚,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在人们惊愕之时,天地似有洪钟响起……

    “启民小儿,这是见到有利可图,便从坟墓里爬出来跟后世子孙争抢,彻底不要脸了吗。你已是老黄历,换谁不换谁,不是你说了算的。”

    洪钟般的声音出现在耳中,宛若天籁之音,让数万将士,让含元殿前的沉重,顿时多了喜色。

    要说在场之人中最兴奋的,非弘道帝莫属。只见其一扫颓废,大笑道:“老祖宗,您还活着,实在太好了。快,快帮朕打杀了这些惦记朕江山的恶徒。”

    一道高大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陈启年身前,正是军神无疑。

    死而复生,凤凰涅槃,这世间没人有那个本事,很显然军神乃假死。

    只见陈启年朝军神行礼道:“老人家,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玩小孩子的把戏。”

    军神冷哼一声,没有搭理陈启年,而是转身望着十二卫道:“还不给我滚回大营。”

    军神不倒,大乾的军心便还在,听谁不听谁的自然见分晓。

    当大军退出皇城,军神这才转过身,扫视陈启年等人:“不假死,妖魔鬼怪怎会现身。不假死,怎知为了那把椅子,父子,夫妻,情谊比纸还薄。不假死,怎知人心险恶。”

    随着军神话音落下,含元殿又多了两道身影。

    一道赤着双臂,手握剑锤,不吭声的铁打汉子。一道身披袈裟,双手合十的佛门神僧。

    陈启年摇了摇头,笑道:“一个妖僧,一个打铁的,再加上耍剑的小子,这就是老人家的底气吗。是不是有些虚啊。”

    厉抗天大笑道:“老东西,耍了这么大个把戏,也不过这点人手,老夫还以为会弄出多大阵仗呢。”军神笑道:“城主莫急,好戏还在后头。”

    仿佛为了印证军神的话,只见天空中忽然多出一把巨剑,一把长刀。只见刀剑落下,径直斩向与白龙厮杀在一起的凤与凰……

    天地间有凤凰悲鸣,同时一道苗条身影急速向天边遁去。

    陈启年只是微微皱眉便又舒展开来,下一刻含元殿又多出四道身影。

    厉抗天怒视着聂三礼,冷声质问:“何时倒向他们的。”

    聂三礼笑道:“一直便是他们的人,怎么说倒向,城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厉抗天咬牙道:“你小子够狠,你师父够毒,连欺师灭祖的戏码也能演得出来。”

    却见陈启年按下就要发作的厉抗天,望着院长笑道:“军神战阵上无敌,张鸦九打架厉害,这二位却都不善于下棋,想来对弈之人便是院长了。”

    院长摇头苦笑道:“应算是半个吧。头半场那个老家伙一剑正道,倒是走的潇洒,没办法我也只好接了残局。”

    陈启年忽然望天道:“原来是太平道的老道士,没想到最潇洒那个,却是最累的一个。这一局,输得不冤。”

    李太平看了师兄一眼,见师兄点头,不由望天苦笑。师傅,您瞒的徒儿好苦……

    雪越下越大,天地皆白。

    却见此时,陈启年转身看着弘道帝,说道:“你不觉得今年更冷了么。大乾的天变了,那么就一定会变下去,他们这些人是拦不住的。”

    说着,陈启年笑道:“知道吗,为了大乾,我连帝位都舍得。既然有所舍,便会有所得。几位不妨联手试一试,看看你们能否让这雪也停了。”

    一旁的厉抗天忙朝陈启年行礼道:“先生,老夫仰慕军神久已,可否让老夫亲手送军神一程。”

    厉抗天话音刚落,便见无尘笑道:“西有无尘遮半天,东有红莲止夜啼。今日缘分到了,当应缘尽于此。”

    红莲念了声佛号,刚要接了无尘的话,却见李太平朝红莲一礼。

    “神僧,小子跟妖道孽缘之深可是无人能及,还是让小子了结这段孽缘吧。”

    无尘打量着李太平,手中拂尘一扬,笑道:“虽说债多不压身,能了却一桩,却也是一桩。”

    聂三礼微微皱眉,挡在李太平身前:“长兄如父,师兄也是一样。你的仇怨,师兄今日帮你了结了。现在带着小妖精赶紧离开。”

    李太平摇头道:“今天有师兄帮着扛下所有事,那明天呢,未来呢。该要面对的,总要去面对。躲避不是最好的方法。”

    “师傅和师兄,为了太平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有朝一日太平能挺直脊梁做人吗……”

第二百五十三章 暴雪(四)

    含元殿前,陈启年背负双手,从容不迫转回身,望着弘道帝微微一笑。

    “带着陈家的皇子皇孙回紫宸殿等我,这边讲完道理,我会去寻你。”

    弘道帝没有动,而是望向军神,见军神点了点头,弘道帝这才带着一家子慌忙离开。

    回去的路上,皇后去到无人之处,唤来之前迎李太平入宫的小宦官。

    “圣上有些乏了,一会回去把这个放进燕窝里。”

    小宦官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的接过一包粉末,随后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皇后微笑着扶起小宦官,说道:“圣上的癖好你也知晓,这东西不过是龙虎丸磨的粉,并非砒霜毒药。”

    小宦官心道,圣上已然吃了许多龙虎丸,这阵子再吃,跟那砒霜有何区别。

    看着小宦官双腿打颤,皇后笑道:“我听说入宫前,你还有个弟弟寄养在叔父家里。这些年你服侍圣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宫都看在眼里。”

    “等你走了,太子登基,你那个弟弟会做官,而且以后会做很大的官。”

    打断你的腿,再给你一副拐杖,然后告诉你。没有我,你连路都走不了,所以你要懂得感恩。显然小宦官是懂得感恩的。只见小宦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拼命的磕头。

    “谢主子抬爱,奴才定然不会让主子失望。”

    对小宦官来说,死是一定的,那么用残缺之身换兄弟一身荣华富贵,却也值了。他很不情愿,却依旧要感恩戴德。

    回到紫宸殿,皇后将皇子皇妃留在了殿外,只许小宦官扶着圣上入内休息。

    “德妃,把聪儿带回你那好生照看着,且不能有任何闪失。至于你……”

    皇后冷眼看着淑妃,却见淑妃昂然冷笑,丝毫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陈标造反,其母同罪。先打入冷宫,待圣上发落。”

    淑妃也不争辩,只是恶毒的盯着皇后看,只见数名宫女一拥而上擒了淑妃……

    看着淑妃被押走,皇后这才转身望着伺候圣上的两名宫女:“圣上藏着的那个女人呢。”

    一名机灵的些宫女,忙跪了下去,叩头道:“回主子,奴才晓得在哪。”

    “那还跪着干嘛,还不把美人给圣上送过去。”

    弘道帝吃下燕窝后,便见美人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一头扑进弘道帝怀里。

    “圣上,刚才外边好吓人,臣妾瞧见两只大鸟……”

    弘道帝搂着美人一边安慰,一边忍不住上下其手。就在弘道帝龙精虎猛之时,含元殿那边猛然传来雷鸣般的巨响。

    一道身高十数丈的披甲战神,手持长枪,将一名白眉赤目的老者掀飞出城。

    同一时刻,墨看山身如火烧,一锤一剑燃起熊熊烈火朝陈启年扑了过去。

    红莲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双掌齐齐推出,便见一双金色手掌,朝着陈启年当头照下。

    聂三礼回头看了一眼院长,大笑道:“俺们几人,争取为院长撑上半盏茶的时间。”

    一直没开口的刀魔也笑道:“未曾想冰洞面壁几十年,一出手便是刀斩圣人,再出手就要斩天人。快哉,快哉。”

    院长挥毫于苍穹,便见真龙张牙舞爪,从天幕中游走而下,一条,两条,三四条……

    “他还不是天人,意浓助老师一臂之力。定能将其降服。”

    秋意浓抬头望着巨龙,口吐真言。且是一口气,便是十六字真言。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只见飘雪为墨画成的真龙,其筋骨相连,鳞甲渐渐凝实,变得晶莹剔透……

    含元殿前,无尘望着李太平笑道:“换个地方如何。”

    话落,无尘一步踏出,落脚时,人以来到曲江池上。李太平御剑追至,却见无尘打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朝他微笑的挥了挥。

    “打生打死,还不都是为了一个利字。贫道手中有阴符经下册,却苦于没有上册,不得入门之法。不如贫道吃些亏,你我互换。多的贫道也不用你感恩戴德,就当还了你的那些恩怨了。”

    “咱俩在此以经换经了结恩怨,贫道从此归隐,不在踏足人间。你也可凭此经,修成大道,成就天人……”

    李太平望着无尘手中小册子,笑道:“天人,何为天人。”

    无尘指了指天,笑道:“长生不死,逍遥天地之间,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李太平摇头道:“天人,那还不得百八十年。到那时要么你也是天人,要么只剩一捧黄土……”

    就在李太平说话之时,数把飞剑已然无声息出现在无尘身后。却见无尘笑呵呵的,更显慈眉善目,手中拂尘一扬。

    “那不更好,还省得大郎出剑了,到时刨了贫道的坟,来个挫骨扬灰多好。”

    话音未落,拂尘千丝万缕,猛地卷向十数丈外的李太平……

    一个拿阴符经说事,一个就事论事,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好像说的跟真事一样。其实,二人都在为出手寻找时机。

    这二位很没有宗师之上的觉悟和风范,还像混江湖时一样,能用上的手段,都会毫不犹豫的用上。

    无尘好像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三把飞剑即将近身,他才横移丈许,轻松躲过。

    “小子,竟然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道门,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败类。”

    李太平御剑飞退,毫厘之间躲过千万丝线。便见一尺多厚的冰层,瞬间切成无数薄薄的冰片,看着就像大厨刀下的鱼脍一样。

    “彼此,彼此。咱们谁也别说谁。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的好。”

    无尘冷笑道:“上次是你命大,这一次可没那么好命了。就让贫道送你一程,让你师徒,父子地府团圆去吧。”

    只见老道士将手中拂尘插入冰封的曲江池,同时一拍身后长剑,顿时剑鸣九霄,一剑入苍穹。

    李太平急忙御剑而起,剑匣中接连飞出数把飞剑。

    这一刻,李太平脚踩太平道掌门铁剑,周身环绕着三柴剑等五把飞剑,算是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至于为啥不借剑,怕是剑还没借来,脑袋就得搬家。

    无尘不是善男信女,可不会等你准备好了再开打。见啥人,说啥话,看啥人点啥菜,对付无尘这种人,就应无所不用其极。李太平脚下的曲江池,飘雪下落忽然比其它处慢了那么一丝。很细微的变化,却瞒不过对天地五行感知敏锐的李太平。

    没有丝毫犹豫,李太平瞬间御剑飞升,便见冰面先有一点真气透出,随后一瞬便是千万点……

    若非李太平提前发现异常,就是这一下,怕是便要千疮百孔,如大乾般没得救了。

    躲过来自冰面下的攻击,拨开云层那一剑,便也落了下来。

    无尘修的是道门正中功法,有阴自然有阳。手中拂尘是阴,背上宝剑是阳,阴阳之下早已冤魂无数。

    那是一柄由煞气凝成的巨剑,阴冷气息在破开云层那一瞬间,便将整个曲江池笼罩。

    风雪中,似有鬼哭狼嚎之声,夺人心摄人魂。

    面对这一剑,李太平没有躲,且御剑而上,他要以人之势破斩天一剑。

    纯钧为锋刃,其它四剑铸成剑身,脚踏铁剑化作剑柄,这是他的剑人归一。不过这一剑,没有磅礴的剑气,却以金借水,卷起曲江一池寒水,化作一条水龙冲天而起。

    无尘虽未曾勘破阴符经,却也晓得,李太平在借天地五行为剑,自身并无消耗。而他拼的是自身数百年修为,论持久战,吃亏的是他。所以一上来便大招全出,为的便是一招定胜负。

    这一剑无尘倾尽所有,就算圣人也无法全身而退。

    仙风道骨白须飘飘,微笑看着剑人归一在斩天巨剑下崩散开来,而巨剑也只是生出一丝裂痕而已。

    巨剑追着那坠落青衫而下,誓要将其碾成粉末,却被一条水龙缠上。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巨剑的一丝裂痕,在水龙的束缚下,如决堤的江水,蔓延无数枝杈……

    当巨剑挣脱束缚,落在冰面上的一瞬间,便如满是裂纹的琉璃灯,炸裂无数细碎。

    狂暴的剑气四溢,绞碎风雪,绞碎数十丈曲江之冰。一丝殷红,于冰水中散开,紧握拂尘的那只手这才微微一松……

    无尘剑斩水龙,可大兴城出现的龙却不止一条。只见皇城上的云雾中,九条真龙翻出云海,朝皇城内的含元殿扑来。

    含元殿是象征天家威仪的主殿,可这一刻,却成了瓦砾废墟。

    一个人立在含元殿的石基之上,只见其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虚空一抓,便见金色龙爪探出。捉住那铁打的汉子,狠狠砸进瓦砾碎石之中。

    废墟中,墨看山扭头吐了口血,挣扎爬起身。第几次吐血,他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他相信,应该还能吐上几口。

    刀魔上官九悔手中的刀已经碎了,现在只剩锁着双臂的铁链还在。刀魔苦笑,这辈子最狼狈的一次是天池一战,不过现在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比那次还要狼狈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殇

    刀魔很惨,一旁的聂三礼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聂三礼手中三剑,只剩一剑,另外两剑恐怕要到天边去找了。显然现在不是寻剑的时候,因为那只金色龙爪又朝他抓来。

    聂三礼心中苦笑,看来最后一把剑也保不住了,再来一次估计就得人肉为剑硬抗了。

    忽然一道金色身影挡在聂三礼身前,那是金身罗汉的红莲。

    红莲仗着金身不败,可是没有另外几位的蓬头垢面惨不忍睹。可那也只是看起来,估计再被那只爪子捏咕几下,佛门金身也要变成软面条了。

    红莲跟陈启年无仇无怨,对大乾也没啥好感,蹚浑水完全是因为这几个小子很对脾气。

    一顿酒水,交心换命。只见红莲被金色龙爪握住,依旧大吼着:“再捅他一剑。”

    不用红莲说,聂三礼已然宝剑离手,于风雪中化作千百剑……

    废墟中一声爆响,炸起漫天烟尘,一道火红身影冲天而起,追着那千百剑朝着陈启年当头砸下……

    刀魔飞身半空,轮动寒铁锁链搅动风雪,化作一把可斩天地的雪白长刀……

    陈启年从始至终没有动过,他只是抬起头笑了笑,便见金色龙爪握着红莲,将漫天剑影尽数扫清。随后丢垃圾一样将一代妖僧抛进废墟之中。

    一锤一剑,一道火红,在陈启年瞳孔中急速放大,已然来到头顶一尺之处。剑锤还没劈中,那恐怖的真气已然将周遭数十丈的青石碾成粉末。

    陈启年看似缓慢的抬起手,点在剑锤之上,便见天地炸响,毁天灭地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沿着陈启年的手臂直达脚底。

    以陈启年为中心,地面翻卷丈高,如掀起的巨浪朝四周翻涌而去。可陈启年脚下数丈方圆石基却依旧好好的。

    二人近在咫尺,只见陈启年笑看着墨看山。

    “剑山呢,我等了好久了。”

    说着,屈指轻弹,墨看山火红的身子便如烟火一样冲入高空……

    一把风雪化作的长刀,劈开天幕,硬生生将天地分作两半。却见陈启年笑道:“这应该顿悟后的一刀。还算不错。”

    随后陈启年一指点出,本是一丈左右的金色龙爪,猛地膨胀数十倍。便见金色巨爪握住白刃,下一刻白刃炸裂,化作一团白色风暴,消散在天地之间。

    红莲从废墟中爬了出来,望着半空中的火红身影吼道。

    “还记得,你我在大郎家酒后说的那一招吗。”

    墨看山大笑道:“等我搬来一座剑山。”

    铸剑山,会仙峰,有剑冲天,如银河倒卷……

    张鸦九盘膝镇西峰上,忽然睁开眼,脸色由白转红。

    “小丫头,师傅给你送剑过去。”

    话落,又是一道银河冲天……

    赶往曲江池的慕品山,忽然心生感应,扭头望向天际……

    两道银色匹练翻过山河,插入云海来到大兴城,化成两座剑山。

    城外战神抬头而望,大笑着枪指厉抗天。

    “老小子,让老夫先送你一程,好给你主子下去铺铺路,省得磕磕绊绊的阴间路不好走。”

    话落,军神盘膝而坐,一道道生气打体内钻出,融入巨甲战神。只见本是虚无的巨甲战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

    厉抗天脸色瞬间大变,怒吼道:“死老鬼,你疯了。”

    军神大笑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厉抗天双手齐齐推出,巨大的掌印合二为一,朝巨甲战神劈去。

    “要死,你自己去死,老子可不跟你携手赴黄泉。”

    掌印成形,厉抗天扭头踏云往天边遁去。却见巨甲战神猛地睁开眼,盯着远去的厉抗天,本是面无表情的脸颊,此刻却挂上了微笑。

    长枪离手,巨甲战神消散,可那枪却如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一道长虹,穿破掌印,追着厉抗天消失在天尽头……

    许久后,天边远山有精光闪耀,当光华褪去,远山也只剩了半截。

    一片雪花缓缓落下,正好落在盘膝而坐的军神额头,只是片刻阻碍,便又落下。而军神则慢慢变得虚无,化作青烟飘散,仿佛世间从无此人一般。

    远山半截,落下一道妖娆身影,低头俯视着深不见底的漆黑,轻声叹道:“大势已然不可逆,不久的将来大乾定然重现盛世之貌,想来城主也可含笑九泉了。”

    话落,那女子看了一眼大兴方向,袍袖一挥吐出一口血来,却见半山塌陷将一片漆黑掩埋……

    世间有圣人陨落,且一走便是两名,洞庭山佛门怎会不知。静室中,佛陀唤来刚刚回山不久的佛子。

    “圣人并非世间真无敌。既然已得机缘,便修成真佛下山。到那时,天下佛国便在你一念之间。”

    佛子受教回到静室,一心礼佛,不在关注外界的风起云涌……

    昆仑山,道首只是看着洞庭山方向,却没有下山的打算。佛陀不下山,他亦不会下山。至于师弟无尘,道首夜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兴城上方飘着两座剑山,一座落向皇城,一座落向曲江池。

    无尘抬头而望,他不理解为何会有两座剑山,且其中一座还是奔着他来的。

    剑斩李太平,已经耗去他七七八八的功力,如今面对剑山,不走只有死路一条。无尘毫不犹豫的选择开溜,就像钟离子曦和城主一样,他们并没有死战的觉悟。

    离帮不是铁桶,他们这些云端上的人聚到一起,有的为利,有的为情,有的则是为了心中执念。

    只见无尘双脚刚刚离开冰面,却忽然眉头一皱,很是疑惑的盯着曲江池。

    下一刻,游鱼跃出水面,且有八条之多。

    无尘眼不瞎,那不是鱼,那是八柄小剑……

    “你还没死。”

    无尘怒吼一声,舞动拂尘,便见万缕千丝炸开,卷向那些奇袭而来的飞剑。

    飞剑短小,且如游鱼一般灵活游走,在银丝缝隙逆流而上。那是庖丁解牛一样的精准细腻……

    无尘这一网,即便能捞净曲江池内的大鱼小虾,却无法尽数将眼前八条小鱼捞入网中。只见无尘一手舞动拂尘,一手挥剑,却仍有漏网之鱼,穿透层层阻碍……

    一条游鱼漏网,无尘还是有信心挡下的。只见其长袍鼓动,就像张开的气泡。那是护身罡气,是无尘最后的保命本钱。

    却见信心满满的无尘,眉头一皱,低头看着左胸口,那里赫然插着一把小剑。

    罡气依旧,那把剑是如何突破的。下一刻,无尘恍然醒悟,因为天池穴被那把剑封住了气血。

    “封魔钉。”

    说着,无尘条件反射的就要去拔,却见青衫跃出水面,指了指头顶,随后笑道:“时间不够的。”

    无尘抬起头,不由惨然一笑。

    收了拂尘和长剑,无尘望着李太平说道:“为何没死。”

    李太平看着身上数十道已经冻结的剑伤,笑道:“师傅说,要打人,先要学会挨打。还有,小子得谢谢你,若不是选在曲江池,没准假死还真瞒不过你。”

    无尘苦笑:“未曾想,算计一辈子,结果选了曲江池作为埋骨之地。”

    无尘抬头看了看已然来到头顶的剑山,忽然咧嘴一笑:“贫道身死道消,你小子也别想修成天人。临死,还能断你天人之路,快哉,快哉。”

    李太平无所谓的摊了摊手,说道:“我的朋友,我的爱人,我所在乎的都不在了,要那长生不死有何用。至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古往今来可有人做到。所以天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无尘微微错愕,他这一辈子,挖空了心思算计,便是想成就天人,最不济也要胜过昆仑山那个牛逼老道。他要站在师傅的墓碑前,当着师傅的面,告诉牛鼻子,老子的路不用你安排,一样走的比你远。

    他要在武道上胜过师兄,他要在身份地位上胜过师兄,甚至他的徒弟,未来也可以打败师兄的弟子。他要将昆仑山那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完全踩在脚下。这是他一辈子不折手段的唯一念想。

    现在看来,一切不过镜花水月,人生走到尽头,他依旧不如他。

    剑山落下,无尘却仰天吼道:“可是剑圣,可是段振山,可是……”

    无尘想要死个明白,最好是剑圣斩杀与他。那么兴许有一天,剑圣登昆仑败道首,那他就还没输。到时他便可以在地府等着师兄,嘲笑他几句。

    可当无尘看到白衣临湖,便顿时没了神采。铸剑山的小妖精,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修成大妖……

    这是无尘脑子里最后一丝想法,因为那座剑山已将他压成了粉末。

    无尘伏诛,西边的天晴了一半。大兴城的落雪,便也渐渐小了。

    可风却更大,搅动着天地飘雪,仿佛刮起了西北的烟泡。

    坊间百姓,裹的严严实实站在自家院中,他们要看真龙降世。可这风和雪,却挡住了真龙,挡住了大兴城内想要看清楚的一双双眼睛。

    一方金色手印,按着剑山落向皇城……

    真龙遨游而下,龙威压城,城欲摧……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佛门金身

    白衣妖娆,笑可倾城。

    慕品山就要去扶冰面上那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却见青衫望着皇城方向,摇头道。

    “借九妹剑山一用。待我助院长一臂之力,斩了那个想要抢我婆娘送人的家伙。再回去养伤也不迟。”

    慕品山很担心李太平的伤势,想要去拦,却最终还是放弃了。那家伙只要还能动,便不会看着院长等人打生打死,而不管不顾。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自家男人想要当英雄,还是相当怂包,慕品山都会全力支持。当然色狼是要另当别论的。

    李太平脚踏铁剑,打曲江池上转了一圈,便见一把把长剑跃出水面跟在铁剑之后。

    飞剑这年头对大型老百姓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过铺天盖地的飞剑贴着头皮飞过,撵着一个人的场面,却还是头一次见到。

    坊街小院内,一名妇人揉了揉眼睛,惊叹道:“好——好多飞剑。那——那前面的是谁,怎地好生面熟。”

    “好——好像是李家大郎。”

    听到自家男人的话,那妇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那就没事了,李家大郎出了名的打不死,换个人怕是不成的。”

    独孤烈帅军驰援独孤家,却见头顶飞剑嗖嗖的飞过,不由扭头道:“前面那个是。”

    独孤清风摇头道:“是李太平那个家伙。”

    一身血水已冻成冰碴的赵四,刚打秘书少监家里来到坊街,忙仰头双手扣在眼睛上,大声惊呼起来。

    “大郎,快些飞,马上就要追上啦。”

    话音刚落,却见前面飞盾的李家大郎晃了两晃,差点失足从铁剑上栽下来。

    却见赵四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好险,还好大郎脚下有准。”

    说着,赵四扭过头,朝身后个个带伤的兄弟们笑道:“兄弟们,回家啦。”

    大兴城内除了独孤家那些人还在玩命,骚乱基本都已平息。

    齐王的部队退了出去,独孤烈等人所率领的十二卫则进驻大兴。且配合着彭庚切的金吾卫,将渭水帮那些不安分的全部绑了,丢进京兆府的大牢。

    李家大郎本是带着飞剑直奔皇城,却在路过独孤家时打了个转。随后一指独家宅院,便见身后飞剑,如天女散花般,飞入独孤家……

    不多时,独孤家那些玩命的家伙,死的死,跑的跑。就连与独孤清清死磕的秦九宝,却也不见了踪影,只是地面多了一滩热乎乎的血迹。

    独孤清清仰起头,淡淡一笑,便见宅院中的飞剑,呼啸着追着那个青衫男人不见了。

    皇城,陈启年一手低着剑山,一手握着皇城紫气将九条真龙紧紧束缚。

    “没用的,这里是皇城。只要我陈启年站在皇城内,这天下便无人是我对手。”

    院长的身形有些佝偻,在面色发白的秋意浓搀扶下,望着石基上那个男人笑道。

    “说这话你心里不发虚吗。你若无敌,为何不打碎剑山,捏死九龙。现在的你,也不过是强撑罢了。”

    陈启年衣襟飘荡,微笑着扭过头,说道:“看看天上的那几个家伙,这话应该对他们说才对。”

    剑山上压着一方金色手印,手印之上是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四道身影。

    显然,在场众人,皆无余力。

    院长轻咳两声,示意秋意浓扶着他坐下。

    “当年的你意气风发,大有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的劲儿头。那时的你,虽说修为只有宗师之上,却一心为国为民,所以那时的你才是皇城内无敌。”

    说着院长摇了摇头,指着头顶的紫气说道:“你在看看现在,气运可完全在你手中。你现在不过强行控制气运不散而已,或者说你在激发行将就木老人最后一丝生气,一切不过回光返照罢了。”

    陈启年大笑道:“回光返照,这个比喻我喜欢。我就是要将大乾最后一丝气运掐灭,重新在废土上建立一个新的大乾。”

    “百年后,大乾土地上将再无心有杂念之人。生在人世间,众生皆凡人,那时大乾将是一方净土,人心有爱,人心向善……”

    院长摇头苦笑:“人,是活活生生的,有善自然有恶。这天地,也是活的,有阴自然有阳。你只想见到一面,就算杀光所有人,从头再来,结果依旧不会如你所想。”

    陈启年大笑道:“院长乃当世大儒,所言之理,启年信服。人心善恶,启年在假死那一年便想通了,启年如今敢这么做,是找到了一劳永逸的办法。且时机已然成熟。”

    院长狐疑的望向那个信心十足的男人。陈启年文武全才,是这世间不多见的绝顶聪明之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信口开河,拿大话装点门面。

    “什么样的办法,能将人心归一,无有杂念。老夫一生研究如何教书育人,却也没能想到,倒是要请教一二了。”

    却见陈启年神神秘秘的笑道:“若是院长真相知道,不妨撤去真龙,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老夫一把年纪,可是没本事再画出九条真龙。不想说,那就不说也罢。”

    现在双方僵持不下,刚好保持微妙的平衡。哪个敢先撤去神通,哪方便要倒大霉的。院长还没老糊涂,就算陈启年说的都是真的,他也不会自掘坟墓的。

    陈启年毫不在意的说道:“现在紫气为我所用,耗下去输的也是你们。”

    正说着,忽然陈启年眉头一皱,同时院长起身笑道:“现在还真不好说了。”

    秋意浓转头,便见李太平脚踏飞剑翻过城头,随后便是一把接着一把飞剑,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很显然李太平与无尘一战,李家大郎胜了,且是大获全胜,还有一战之力。

    多出一个生力军,看来运气这一次没有选择陈启年。

    陈启年眉头微皱,显然他很意外,无尘那种人竟然也会输,而且输给一个毛头小子。直到他看见李太平身后跟着的那些剑,才想起来,之前还有一座剑山来着。

    “铸剑山又有哪位到了,为何不露个面。藏头露尾的可不是山上人的作风。”

    李太平御剑绕着陈启年打转,同时笑道:“铸剑山最厉害那一位到了。怎么,怕了。”

    陈启年嘴角微扬:“剑圣亲自又如何……”

    李太平忙道:“挤出来的笑,终究是有些假的。”

    语言是用来达到某种目的的过程,对于这一刻的李太平来说,说的那些话是拖延,也是试探。

    很显然陈启年并没有看起来的胜券在握,不然大可打发了围着他转的李太平。

    李太平引着飞剑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大漠上黄沙滔天的飞旋龙,又好像江河湖海的龙吸水。不同的是,眼前的龙卷风满眼雪白中夹杂着晃眼的银色闪光。

    剑山化作鱼群,在李太平导引下自发运转起来。只见一道青衫脚踏飞剑脱出剑刃漩涡,剑速便再次提高。

    剑刃漩涡一尺一尺缩小,其威力却逐渐显现出来。只见那些被卷入风暴的雪花,也被削的跟小刀一样锋锐,轻易便可割裂人的肌肤。

    含元殿废墟中,一根本以很不幸的梁木,这一刻更加不幸的卷进风暴之中。当一人难以环抱的红木接触风暴的一瞬间,便如纸糊的一般,爆成一片尘埃消失不见。

    可以想见,剑刃风暴中那个男人,将要面对怎样的恐怖。

    平衡终究需要打破,陈启年微眯着双眼,肌肤慢慢浮现一层金黄,且那金黄色还在慢慢的,一点一点向外延伸。

    一条覆盖着金色鳞片的巨龙渐渐成形,这一切看在红莲眼中,不由大感惊诧。

    “这是,难道……”

    聂三礼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痛快点。这是什么,难道什么。”

    “很像佛门金身,只不过为何是龙身。”

    红莲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应该,心中无佛绝对无法修成佛门金身的。”

    聂三礼盯着红莲道:“那若是心中有佛呢。”

    红莲白了一眼聂三礼,冷笑道:“别闹了,你听说过陈姓人信佛,更何况皇家之人。他陈启年敢修佛,就不怕没脸去见高祖。”

    聂三礼摇头道:“他不修佛就有脸下去面对历代先帝了。”

    红莲疑惑道:“他敢把高祖的话当放屁。”

    聂三礼冷声道:“他都敢把高祖一手建立的大乾推翻重建,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红莲很是肯定的摇头道:“不对,不对。想要修成佛门金身,至少要修成一门神通。佛门神通是不会外传的。再说都打到这份上,你们可有看见他使用佛门神通。”

    好久没有出声的院长,此时忽然摇头叹息道:“他早已修成神通,不然哪里有今天的陈启年。”

    仿佛是为了印证院长的话,风暴中的陈启年忽然微微一笑。

    红莲看着陈启年嘴角挂笑,不由大怒。虽说红莲看不上师兄所作所为,却无法忍受有人偷学佛门神通,不由怒声吼道。

    “小儿,你是何时偷学的,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陈启年眼皮也没抬一下,反倒是院长摇头叹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 帝崩

    人间帝王,圣人之躯,占着一国之气运。若要武道成圣,便要改天换命。

    苍天有眼,又岂是假死能瞒过的。若是能,怕是这天下每天都要上演假死的戏码了。

    显然陈启年做到了瞒天过海,不然就不会有近乎天人的修为。

    想要做到换命,奇经八脉尽断的死而复生兴许可以,命格换命格兴许也可以。再不然,修成大神通,比如佛门的漏尽通,能破除执著烦恼,脱离轮回。

    陈启年那个笑,算是证实了这位曾经的人间帝王,果然修佛了。

    别人修佛,算是个人信仰,不好说什么的。可这位不一样,祖训里可是明明白白写着不许陈家子孙修佛的。

    院长长叹一声,不再言语。还能说啥,连自家江山都舍得推倒重建,更何况祖训里的一句话。

    剑刃风暴已然切上金龙之身,发出刺耳的磨牙之声。金光四溢的同时,便见切在金身上的那些宝剑,就像喝醉酒的大汉,摇摇晃晃,里倒歪斜,最终无力的瘫倒在地。

    好在是灵应峰的剑足够多,看样子一时半会消停不了,而且陈启年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李太平瞥了一眼化作废墟的含元殿,他很想上去点一把火,到时以金借火,便可狠狠的烧一烧这位人间帝王了。

    正打着如意算盘的李太平,忽然听到上面师兄问红莲。

    “佛门金身可有弱点。”

    却见红莲摇了摇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能想到的都不是弱点。因为压根就没有弱点,只能以力破之。”

    李太平曾经敲碎过佛门金身,所以他有信心再敲碎一个。只见无数飞剑中,有三把剑前后紧紧相连,依次切在金身一点。三剑落地,那一点却被切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剑实在太多,对陈启年来说,刚刚兴许仅仅是个意外。可没多久,又一把剑同样切在那一点上,而这一次竟然切开半尺深。

    这就不是意外了,显然是李太平那小子再跟他耍心眼。

    一缕紫气落下,盖在金身之上,只见那道切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

    眼看就要前功尽弃,李太平哪能如此算了,忙操控纯钧再一次狠狠刺向那道切口。

    这一次,纯钧为鱼头,数百剑为鱼身,其势头之猛,威力之大,竟然让陈启年也为之皱眉。

    只见纯钧刺入金身一尺,力竭之际便会有剑撞在纯钧剑柄上,且是一柄接着一柄。

    陈启年斗九龙,抵剑山,消耗的不仅仅是自身修为,还有他的精神力。此时还得控制一缕紫气,不断修复金身,算是忙的不亦乐乎。

    眼看着那把剑威势渐弱,陈启年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人没有三头六臂,想要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算陈启年也做不到。这不,八柄小剑,神不知鬼不觉的脱离剑刃风暴,猛地刺向陈启年后心。

    飞剑如此之多,又有纯钧在前,当陈启年感觉背后金身被切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时,一切都晚了……

    木雕是们艺术,很讲究下刀时的力度和技巧。想要雕出满意的作品,灵感很重要,练习同样重要。无数飞剑切割金身便是李太平下刀练刀的过程,金身很硬,没有死角,那便要去尝试每一次下刀的力度,找到最佳的切入角度和力度。

    李太平找到了,那么八柄小剑以庖丁解牛的无厚入有间切开金身,便是必然。虽然这个过程浪费了七把小剑,不过值了。

    中枢穴督脉大穴,此穴被封,天人也要跌落凡尘。

    陈启年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二指夹住小剑。若搁在往常,却也没有什么,可如今收回一只手,天上便少了一只管事的手。

    平衡一瞬间被打破,剑山猛地压了下来……

    金色龙爪再次探出,想要抵住剑山时。李太平忙控制剑刃风暴舍了金身,瞬间缠上金爪,且控制一部分长剑,疯狂切割龙爪的根部。

    当金色手印摁着剑山,撞在龙爪上时,一股毁天灭地力量在大兴城上空炸开。

    天上有乌云,掉雨点,落雪花,这是正常的,往下噼里啪啦的掉宝剑,这可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老百姓的脖子今天有些累,有些酸,却没有人舍得低头歇一歇。天上的热闹,莫说十年百年,恐怕穷一辈子也只能见到这一回。

    赵四满身是伤的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家里的婆娘仰着头,兴致大高。

    “俺回来啦。”

    赵四的婆娘还算俊俏,就是脾气不甚好。这阵子看也未看赵四一眼,只是丢下一句话。

    “灶上热着粥,还有你喜欢鹿鞭,自己取了吃。回头给我搬把交床来。神仙打架,可是真好看。比你那花拳绣腿的可是强多了……”

    赵四本想炫耀一番,毕竟今儿个夜里,他可是像个男人一样出尽了风头,身上的伤便是最好的证明。

    赵四耷拉着个脑袋,刚要进屋,便听婆娘再次开口道:“大郎好威武,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赵四扭回头,看了看皇城方向,又用力的看了半晌,却也没找见李家大郎的身影,不由皱眉道:“这能看见啥,哪就威武了。”

    却听婆娘开口道:“老娘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支棱不起来的。对了,你不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赵四苦笑道:“渭水帮作乱,大牢里已经塞不下了,只好临时把班房改牢房了。”

    赵四婆娘疑惑的回头道:“渭水帮作乱……呀!我的天老爷,你这是咋地啦,咋浑身是血。伤哪啦……”

    “别,别摸,疼……”

    这阵子赵四婆娘也顾不得神仙打架,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别看她骂自家男人,可自家男人若是有个闪失,她的天可就塌了。

    此时大兴城的天,却是好像塌了一般。只见金光炸裂,剑山崩塌,好不渗人。

    金色龙爪被李太平的剑刃风暴一次次切割,再也抵不住剑山而炸裂开来。同一时间剑山却也到了极限,而崩散。可李太平的剑刃风暴还在,红莲的金色手印还在。

    陈启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紫气,做那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可皇城的紫气早已大不如前,如今这么一分,扛得住李太平和红莲,便扛不住九条真龙。

    只见风雪巨龙,猛地震散紫气,朝陈启年扑来。而另一边,剑痕风暴和金色掌印也将仅剩的紫气绞碎拍散。

    萦绕在皇城上空数百年的气运一瞬间消散无形,这一刻皇城内的人好似冷了许多。

    只见陈启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却不怒反笑。

    “多谢诸位帮忙。”

    下一刻,陈启年所站之处,有九龙落下,剑刃风暴席卷而至,外加一方金色手印。

    恐怖的力量顿时让整座皇城也晃了两晃,仿佛地龙翻身,吓得嫔妃宫女抱头四窜……

    皇后很淡定,脸色一点没变,因为她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紫宸殿内,甚至没有感觉到脚下的震动。

    忽然紫宸殿内传来一声女子惊呼,同时伴着小宦官哭天抢地的哀嚎。

    皇后嘴角微扬,随后板着脸冲进紫宸殿内……

    弘道帝崩了,且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这是皇家的耻辱,按理说人都死了,皇后娘娘不该折腾了。那曾想,皇后竟然焦急的命人唤来御医,甚至连给那光着身子的女人一件袍子遮掩都懒得。

    韩百草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弘道帝的女人,这才转身跪地,老泪纵横。

    “圣上阳神亏虚,驾崩了……”

    皇后掩面哭泣,太子和长公主跪地嚎啕,一时间皇城内哭声连片……

    天子驾崩,诸事繁多,皇后娘娘强打精神,安排着弘道帝的身后事。

    只见皇后看着榻上美人说道:“这两年,你得圣上独宠,如今圣上崩,你也陪着去吧。也好一路服侍圣上。”

    美人无声的哭泣着,也不知是为自己哭,还是为弘道帝哭。却见皇后娘娘再次开口道。

    “你得谢谢本宫给你入帝陵的名分,不然你这样的女子,守皇陵都不配。”

    说着,皇后娘娘也不看那榻上美人,转身出了紫宸殿,带着长公主和二黑往德妃住处赶去……

    含元殿数丈高的基石,此时已然不见,且还成了一个深数丈的大坑。

    李太平来到坑前细看,除了碎石却连陈启年一片衣角也没有见到。

    “怎么也是近乎天人的身子骨,不能连渣都没剩下吧。”

    正说着,忽然后宫方向,亮起一抹刀光。众人脸色一变,忙赶了过去……

    皇后娘娘站在德妃寝宫前,此时已经傻了眼。她看见二黑忽然朝寝宫劈出一刀,紧接着一道身影穿破房顶,朝天边飞盾而去。

    二黑刚要追出去,却被长公主叫住。

    “追不上的,追上去你也打不过。”

    长公主看得清楚,穿房而出那人正是之前含元殿的那个书生。

    皇后指着早已远去的身影,磕磕巴巴的说道:“鸾儿,刚刚可有见到……”

    陈鸾无奈的点了点头:“聪儿被那人掳走了。”

    这时德妃才从寝宫中跑将出来,见到皇后那一刻忙跪了下去……

第一章 女扮男装的雏

    浔阳郡教场,一名校尉手握长刀与十数名兵丁战在一起。

    那校尉个子不高却很壮硕,特别是一双手臂,长可及膝,且还舞着一把更长的横刀。

    臂长刀长,身法灵动,游走在兵丁之间,出刀便有人倒下。

    只见那校尉使出一记白猿拖刀,最后一名兵丁便打着转飞了出去。

    兵丁滚了几滚爬起身,忍着痛兴奋的大声叫好道。

    “铁牛校尉威武,铁牛校尉无敌。”

    铁牛校尉不是别人,正是浔阳郡第一快船手张铁牛。

    只见张铁牛板着脸,大声训斥道:“幸亏俺用的是刀背,不然你小子这阵子早肠穿肚烂了……”

    铁牛越说越来气,指着那些鼻青脸肿的小子恨声道。

    “一个个的,连俺一刀也接不住,以后上了战场焉有命在。还不给老子,拼了命的练……”

    铁牛这边还没骂完,便听营中锣声震天,不由眉头一皱。便见此时传令兵飞奔而来……

    “都尉有令,一盏茶后,全军在大营教场集结。”

    铁牛嘿嘿一笑,心道这是又有活干了,已经消停大半年了,可算能活动活动筋骨了。

    浔阳郡,郡守府。

    郡守大人面北而跪,哭天抢地哀嚎道。

    “圣上,圣上啊……”

    郑天齐一把拉起干打雷不下雨的郡守大人,皱着眉头说道:“我会发兵大兴城,家里会给大人留下一千兵丁。我走后守好城,无论发生什么事,也莫要出城。”

    郡守顿时收了哭声,其实也没哭,表情自然转变的很快。

    “天齐要干嘛,可不能兵发大兴带头作乱啊。”

    郑天齐板着脸说道:“圣旨在西边,新帝也在西边,大兴城那个只是太子,不是皇帝。郑某人,看不惯巧取豪夺,连亲爹也要害死的畜生。”

    郡守疑惑道:“这么说,天齐不应该到西边去才对嘛。”

    郑天齐看傻子一样看着郡守:“西边是蜀郡,是叛军。我如何去得。”

    郡守低头沉思,却如何也想不明白,郑天齐闹这一出到底是要干嘛。

    郑天齐摇了摇头,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郡守府。

    “大人只需守住郡城便好,旁的天齐自会斟酌。”

    郡守此人平庸难以成事,可也正因为其胆小怕事,郑天齐才放心。只要郡守听话守好郡城,他郑天齐便可打着征讨叛逆的幌子,大肆扩张地盘。

    郑天齐手中有五千骑兵,若说更大的野心他没有,但是横扫周边郡县,做个一方豪强还是很不错的。

    弘道帝驾崩,该登基的没登基,不该登基的登基了,且还有一位手握重兵的想要登基。陈家人自己内讧,外人又怎会不趁机抢些甜头。

    大营教场,郑天齐慷慨激昂,高举家国大义的同时也不忘升官发财,可是把府兵们的情绪点燃了。

    铁牛不晓得什么真皇帝假皇帝,他只知道天下乱老百姓不会有好日子。靠着浔阳江过活的那些船把式,就要没活干,没饭吃。

    都尉这两年守着浔阳郡,让百姓有吃有喝不受战乱之苦。虽说关家越发飞扬跋扈了,不过只要不弄出人命,看在都尉的面子也无人跟关家一般见识。

    铁牛这几年武道一年一品,顺风顺水便到了八品,早已是这浔阳郡数得上数的高手,更是军中第一高手。

    为了稳住铁牛,郑天齐特意在关家大宅旁买了宅院,把老太太接了过来……

    五千骑日夜兼程,一路畅通无助,直到江夏郡的地盘,才驻军不前。

    郑天齐想谋江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苦于出师无名。如今好了,江夏费氏接了齐王的旨意,竖起大旗支持二皇子才是正统。

    齐王有兵且还答应娶费氏之女为正妻,如此厚利哪个家族能不动心。再说费氏经营江夏数百年,私兵加府兵早已过万,且还有江夏郡内各门派臂助,逢此乱世当然要大展拳脚更进一步。

    费氏府邸后宅。老爷子费密,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立在一旁的大儿子费道卿。

    却见费道卿苦着一张脸,唯唯诺诺的哀求道:“老二家的小悠想嫁,爹您又何苦逼筱儿呢。”

    “婚约之事以后休要再提。自己生的女儿管不了,你还能干些什么。筱儿要寻死腻活,你就让她去。告诉她,生是齐王的人,死是齐王的鬼,改不了了。”

    房外一身白衣,背着雕有兰花剑匣的费筱,可是将房内父亲和祖父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才从南海回来没几个月,早知会是如此,她宁可战死南海剑宗,也不会回这个家。

    小丫头心中暗想,南海剑宗算是回不去了,那魔头不但打伤师傅,还毁了剑宗,如今只有去找师姐,求个安身之地。兴许,还能在崔家见到师傅也说不准。

    擦去眼泪,费筱转身回了闺房。她给父母留下一封信,说明去向,便换了一身衣裳,且将剑匣用蜀锦包着偷偷的溜出了费氏。

    小丫头虽说没闯荡过江湖,却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出城时没走东门,而是走的北门。这样即便老头子想抓她回去,也是抓不到的。

    出城后小丫头一路急行,见驿站不停,见酒铺不歇,晓行夜宿,赶了两天的路,才见到竟陵郡城。

    费筱带的干粮早上就吃光了,这天都快黑了,她肚子咕咕直叫,还好关城门前进了城。

    竟陵郡这两年一直饱受战乱之苦,还好南宫将军仁义,饿死人的事倒是没有发生。

    老百姓念着南宫将军的好,可这竟陵郡却并非所有人都说南宫守是好人。

    特别是世家大族和大门大派,对南宫守很不满意的。这不城南酒楼,千手门的少门主司徒如玉,一边喝酒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去年就借粮,今年还是借粮,粮食都给那些穷苦人吃了,难不成想饿死咱们……”

    司徒如玉话还没落地,便见门口进来一伙人。其中一名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的年轻郎君,冷笑接了话。

    “千手门干哪行的,少门主心里没数吗。把老百姓都饿死了,你千手门可就真喝西北风了。”

    司徒如玉拍案而起,冷声道:“姓林的少在那说风凉话,你妙空门不也是吃这口饭的吗。”

    只见林妙手合了折扇,摇了摇说道:“非也非也。盗亦有道,咱们可不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胆小怕事见硬就回,只敢朝老百姓下手,妙空门可干不出那缺德事。”

    林妙手话音刚落,便见司徒如玉那桌人呼啦一下站起身。一个个咬牙磨拳,看那意思林妙手再敢多说一句,就得拳脚招呼了。

    只见司徒如玉伸手一拦,冷声道:“姓林的,别盗了几家大户,就认为自家本事过硬……”

    林妙手抢白道:“怎么不服,不服咱们挑个扎手的点子比一比。”

    正说着,便见酒楼内走进来一名蓝衫小郎君。只见那小郎君唇红齿白,样貌甚是俊朗,且身后还背着个蜀锦包着的长条物件。

    千手门和妙手门不但手上本事了得,看人的本事更是不凡。混这行的眼睛贼,什么人兜里有银子,什么人能惹,扫一眼心里便有了数。

    那蓝衫小郎君看着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是赶了许久的路,可是落脚时却依旧轻快,一看便是练家子。且身后还用蜀锦包着长条物件,想来是不会缺银子的。

    当那小郎君选了空桌坐下,便见司徒如玉扫了一眼,随后笑道:“送上门的,就怕你林妙手不敢。”

    只见林妙手来到司徒如玉那桌,一把推开不开眼的千手门徒,大马金刀的坐下低声说道:“腰间那块兰花玉佩我妙空门的了。”

    司徒如玉不以为然的轻声笑道:“没技术。入睡前,本公子取其怀中香巾。”

    林妙手笑道:“输了怎么说,怎么也得有个彩头吧。”

    司徒如玉冷笑道:“南宫守借粮,借多少咱们赌多少,林少门主可敢。”

    林妙手点头道:“一言为定。就是有些对不住小娘子了。”

    女扮男装,其实常年混江湖的,一搭眼便能看出来。

    那蓝衫小郎君,一进门便露了底,且还被人盯上,自己却一无所知。此时点了一碗素面吃着正香。

    费筱从来没觉得素面这么好吃,狼吞虎咽的一点也不顾及形象。

    对费筱来说,反正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更何况现在她可是女扮男装,还在意那些作甚,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费筱吃过面,直接掏出钱袋子,丢给小二一亮碎银子,笑呵呵的说道:“明天早饭还在你这,到时给本公子备些路上吃的干粮,剩下的就赏你了。”

    财不露白,要知道那可是一两银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两位盗门少主一看,心里就更有底了。这就是个会功夫的雏,一会定然手到擒来。

    费筱起身离开,两位少门主对视一眼,便也跟了出去。

    司徒如玉和林妙手前脚刚离开,便见酒楼内又有一男一女起身结账离开。

    男子,青衫背剑匣,身材高大,眸有星辰。女子白衣绝美,如妖如狐……

第二章 捉贼捉赃

    混江湖也有高低,这高和低不仅体现在武道修为上,更体现在江湖经验上。

    财不露白,夜不赶路。宁睡乱葬岗,不近荒山庙……

    费筱显然不是老江湖,日头落山竟然还没寻到住处。这倒也不能怪小丫头不懂事,实在是这竟陵城的客栈太少,还脏乱差。

    好在是不远处有一家三层小楼的客栈,似乎看着还不错。费筱紧赶两步,却见一名年轻郎君手持折扇打对面笑呵呵朝她走了过来。

    林妙手背着一个大包袱,来到费筱身前,先是躬身一礼,这才开口说道:“小郎君,在下远来访亲,想跟您打听个道。”

    说着展开折扇,递将过去……

    费筱低头看了一眼扇子上的鬼画符,皱眉道:“这是……”

    “这是俺二叔公,给俺画的三叔公家的路线图。”

    费筱忙道:“实在对不住,我也不是本地人。”

    林妙手摇头叹气的合上扇子,随后寒暄一句便错身而过。

    费筱也没在意,径直朝那客栈行去。只见其前脚跨过门槛,后脚还没跟上,便与人撞了满怀。

    按理说费筱武道四品,怎会发生如此意外。因为想撞她的那位,武道修为并不比他低。

    “对不住,仇人追杀,容后赔礼。”

    费筱见那人慌慌张张丢下一句话,便跑的没了踪影,不由叹道:“郡城里都要打打杀杀,这世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夜里石街上,林妙手看了司徒如玉一眼,二人心领神会的拐进一旁巷子里。

    只见林妙手晃了晃手中玉佩,司徒如玉也毫不示弱的闻了闻手中香巾。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开口道。

    “再来比过。”

    这回司徒如玉抢先道:“谁先拿到蜀锦箱子谁赢。”

    林妙手笑道:“一言为定。”

    “有完没完了,非得可一个小丫头祸害吗。”

    忽然巷子里传来一声清脆冷哼,倒是把二人吓了一大跳。

    司徒如玉左右看了看,未见到有人,不由冷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小爷可不吃这一套。”

    只见林妙手环顾四周不见人影,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遇到高人了,忙陪笑道:“小子只是跟那小娘开玩笑,借来的东西,一会就会还回去。”

    却见司徒如玉瞥了一眼林妙手,嘲笑道:“怂货,就这点胆量还敢跟小爷比手艺。”

    司徒如玉话音刚落,香风扑面眼前顿时一花,随后脸上一痛狠狠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轻,只见司徒如玉原地转了一圈,转回来时,眼前已然多了一名娇美如花,冷若冰霜的白衣女子。

    “你说哪个装神弄鬼,再说一遍听听。”

    司徒如玉看清来人,顿时心里慌了。吃酒时他见过此女,一看就是不能惹的主,忙赔礼道:“都是小的口无遮拦,女侠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软能硬,该低头时绝对不挺胸。司徒如玉可是把不要脸,做到了极致。

    一旁的林妙手见状忙道:“女侠,盗门混饭吃,却也懂分寸,有规矩,绝对不会胡来的。”

    白衣女子猛地踏前一步,盯着林妙手说道:“你这是说我不懂江湖规矩了。”

    林妙手抱拳一礼,却没有开口分辩。

    小巷暗处忽然多了一名青衫郎君,只见其微笑望着白衣女子道:“这是挑九妹理了。”

    白衣女子和青衫郎君不是别人,正是慕品山和李太平。二人大兴城事了,便急着赶去南面好助师兄一臂之力,斩杀千面魔君。

    李太平顺路到襄阳见了南宫守,夜里才赶到竟陵郡,却无巧不巧的撞上两位盗门少主欺负一个小姑娘。

    混江湖的都有规矩,盗门的规矩是凭技术吃饭,不干打家劫舍那种没技术的活。

    正常情况下,李太平是不会管这种行路不小心丢银子的,只不过这次不管却是不行。

    只见李太平伸出手说道:“东西交出来,回头给人家赔个礼,今天这事就算过了。若是非要讲道理,我怕俺家娘子到时不讲道理,倒霉的可就是你们了。”

    嘴棒子硬,想要讲规矩和道理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得能打,或者打不死,显然林妙手这两样都不占。

    技不如人,打不过,林妙手也只能忍了。特别是看到那白衣女子面露寒霜的样子,心里却是没底。

    却见李太平接过玉佩后笑道:“南海剑宗的玉佩,小丫头跟我套的上交情。若是真讲道理,也是你们理亏。”

    一旁的慕品山冷哼道:“费那么多话干嘛,打一顿拎过去,多简单的事。”

    李太平忙道:“夫人言之有理,下次一定按夫人的意思办。”

    说着,李太平望着两位盗门少主笑道:“二位,走吧。”

    费筱刚住下,便听小二说有人找,顿时就慌了。二话不说,背上剑匣翻窗就从三楼跳了下去。倒是把传信的小二吓傻了。

    在费筱想来,定然是祖父派人追来,若是被抓回去,再想跑可就难了。

    三楼并不高,费筱眼看着就要落地,半空中身子却猛地一顿。只见费筱被人揪着后脖领,又给拎了回去。

    费筱被抓回三楼,整个人悬在半空中,上够不着棚顶,下够不着地。她费力的扭回头,见到身旁站这个白衣美人,此时正笑呵呵的望着她。

    “你——你是谁。”

    “你不跑就放你下来,并且告诉你,我们是谁。”

    说话的并非白衣女子,而是门口小二身后站着的人。

    门口站着一名青衫背剑匣的年轻郎君,其身后还有两名年轻男子很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费筱心里猛地一沉,这些人她从来没见过,不可能是家中高手,难道是齐王……

    费筱越想越怕,脸色也就越发白了。大眼睛不由得再次瞄向一旁开着的窗户。

    慕品山扑哧一声笑了,顺手将费筱丢在榻上。

    “还想跑,往哪跑,就算你长了翅膀也跑不了。乖乖听我们把话说完,到时再想跑也不迟。”

    费筱大眼睛眨了眨,只能认命的点了点头……

    李太平走进房内,打怀中掏出玉佩和香巾,在费筱眼前晃了晃。

    “走路要小心,亏得求财,不是求色。”

    费筱一摸腰间,脸色顿时一变,就像熟透了的小苹果:“你,你……”

    李太平回头道:“二位不打算进来解释一下吗。”

    就在两位少门主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之际,千手门和妙空门却炸了锅。

    儿子被人掳走,还是在自家地盘,这不是老虎口中拔牙吗。只见两位门主点齐人马,呼啦啦直奔客栈而去……

    二三百号人夹刀带棍,吵吵把火,可是把竟陵郡的捕快吓坏了,忙连滚带爬的往军中大营跑去……

    两伙人泾渭分明,隔着店门相互怒视,好像绑了自家少门主的就是对方一样。

    两位门主压下门徒喧闹之声,相互点了点头。都是老江湖,有些话不用明言。一个眼神便定下了,往日恩怨放一放,解决今晚的事再说。

    两位门主抱拳各自报了名号,说了一大堆场面话,可上面半天也没个反应。这就是不开面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事不好做得太绝。

    面子落地沾了灰,可就不值钱了。若是搁在往常,两位门主就算丢了命,也得争一争,可今个儿不行,命根子可是在人家手上握着呢。

    只见司徒门主大笑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小儿司徒如玉若有得罪的地方,在下愿请酒摆宴,当面赔罪。”

    一旁的林门主忙朗声道:“恩怨宜解不宜结,都是江湖上讨生活的,何不网开一面。日后也好相见。”

    两位门主你一句我一句,即说小话,也藏着刀子……

    江湖盗门,虽说不像山里盗匪,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啥都干,毕竟干的那些事也都不光彩,没准顺走的便是救命钱。所以李太平对这些人没啥好感,也不想套啥交情。

    李太平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却被性子急的慕品山抢了先。

    “呱噪。再多说一句,惹姑奶奶心情不好,小心把这俩小子大卸八块。”

    声音很冷,可不像说笑,两位门主顿时闭了嘴,心头怒火却越烧越旺……

    半晌后,李太平一脚一个,将那俩小子踢出房间。

    “滚蛋,别再让我见到,不然是会打断腿的。”

    见那俩小子点头哈腰,嬉皮笑脸的滚下楼,李太平这才将身后剑匣取下,放在费筱面前。

    “认识吗。”

    费筱顿时惊大了嘴巴:“这,这是师傅的剑匣。你,你到底是谁,你把我师傅怎么了。”

    费筱的话,让李太平确定了,小丫头就是南海剑宗门徒,不由笑道:“这个可不是你师傅的,至于我是谁,见到白云上你可以问她。”

    南海剑宗弟子,武道修为不到八品禁止踏出南海。显然眼前的小丫头武道平平无奇,这说明南海剑宗出了大事,没准和千面魔君有关。

    只见李太平盯着费筱道:“南海剑宗可是有什么变故,速速说与我听。放心是友不是敌。”

    费筱晓得,凭那位白衣女子的修为,若是非友,怕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小丫头想起南海剑宗的事,顿时眼圈一红,刚要开口,便听房外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第四章 双子神偷

    千手门和妙空门两位少门主刚跑下楼,便被两位门主,一人赏了一个耳刮子。附带着,还要训斥几句。

    只见两位门主相互对视一眼,转身使了一个眼神,便见两伙人,猛地冲进客栈……

    司徒如玉和林妙手顿时傻了眼,忙伸手去拦,同时口中惊呼。

    “不要……”

    可两位门主今日丢了面子,若是不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所以,有些话说了也无用,因为分量不够。

    呼喝叫骂已然来到楼梯口,只见慕品山瞥了一眼,按下李太平说道:“外面交给我。”

    话落,费筱便见白衣飘身离开房间,下一刻耳边顿时传来重物坠地并伴着哀嚎之声,且一直往楼下而去……

    客栈门前,两位门主见门徒冲进去,没多久又一个个的倒飞出来。

    一名白衣女子信步下楼,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哀嚎不断。两位门主傻眼了,特别是那绝美女子一脸煞气的来到二人身前,顿时让人觉得血脉似乎也要冻结了。

    盗门数百门徒,互相推搡,却无一人敢靠前,因为那白衣女子,修长如玉的手,已然搭上剑柄。

    只见那白衣女子眯着眼,扫了一眼两位门主,贝齿轻起吐出几个字来。

    “三个数,要么滚,要么死。一……”

    慕品山还没数到二,便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同时伴着一声大喝。

    “将军有令,夜间宵禁,聚众闹事者斩。”

    一名军中校尉策马冲到客栈门前,勒马而停,冷眼扫视二位门主。

    “二位门主,将军有令在先,这是不把我家将军的话当回事了。以为我家将军不敢砍了你们吗。”

    司徒门主忙躬身行礼道:“小将军您来的正好,我儿被这女强人掳走。我等来要人,她还要打杀了我等。还请小将军为我等做主。”

    一句话解释了为何违背将军之令,同时又告了慕品山一状。

    军中校尉这才转头看向慕品山,不由眼前一亮。不过仍板着脸问道:“他们说的可属实。只需摇头,本校尉便替你做主。”

    就在校尉问话之时,数百精锐步卒已将两门弟子包围。看样子,只要慕品山摇头不承认,那校尉就会下令擒拿竟陵城内的盗门祸害。

    却见此时那绝美女子竟然点了点头,承认了,这就让校尉不好办了。

    那校尉心中苦笑,将军一直想寻个机会清理了这些祸害,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且他还特意提示了,这女人怎的就如此不开窍呢。

    校尉跳下马,来到白衣女子身前,眨眼道:“有本校尉在,小娘子无需怕他们……”

    话音还未落,司徒庆忙接了话把说道:“小将军这是何意,要知道我儿才是受害者。”

    林门主这阵子也听明白了,这是想把白说成黑,扣屎盆子啊。不由冷声道:“小将军,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可是会有损南宫大帅威名的。”

    忽然一声冷哼,打远处传来。

    “清理你们这群狗杂碎,我家大帅威名会更胜。”

    只见一名虎背熊腰的军中将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肩上还扛着一把大铁枪,缓缓来到客栈门前。只见那将军跳下马,快步来到白衣女子身前,冷脸顿时化作春风:“弟妹何时来的,也不通知哥哥一声。对了,我那兄弟可曾一起来。”

    司徒门主心底一沉,咬牙道:“杜虎威,你算哪门子好汉,竟然下套……”

    只见杜虎威扭头的一瞬间板起脸来:“司徒庆你小子少放屁,老子要对付你千手门还用下套。还有,你们得感谢老子,被老子擒了去也就是蹲大牢服苦役,老子若是来晚片刻,估计你们的脑袋早让俺弟妹给砍了。”

    司徒庆扭头看向林门主:“莫说哥哥没提醒,今晚这是死局。”

    司徒庆的话提醒了林门主,一旦今晚被擒,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怕是就要捂不住了,到时抄家灭族是肯定的。

    林门主点头道:“由死向生,拼了。”

    杜虎威冷笑道:“当着本将军的面探讨造反的事,本将军很想知道,二位哪来的底气。”

    司徒庆也不看杜虎威,而是望着林门主笑道:“咱们师兄弟斗了一辈子,今夜便再联手一次吧。”

    林门主笑道:“这个女人交给我了,师兄带着两个孩子先走。”

    却见司徒庆摇头道:“之前就因为女人你我才闹掰的,这次师弟莫要跟师兄抢。”

    杜虎威大铁枪往地上一杵,冷哼道:“你们两个当我是死人不成。”

    司徒庆大笑道:“姓杜的,不是我瞧不起你,若是打起来你还真就是个死人。”

    一旁的林门主微笑着来到杜虎威身前,打了个哈哈:“双子神偷听说过没。当着你的面,不知不觉摘了你的扣子,便能摘你脑袋。”

    话落,林门主晃了晃手中物件,那是从杜虎威山纹甲上摘下来的一枚钉扣。

    杜虎威低头看了一眼胸前,不由面色一变。

    双子神偷杜伏威没听说过,可千手门和妙空门一众门徒却听说过。此时不由一个个楞在当地,他们没想到两家斗了二十几年,而门主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双子神偷,且还是师兄弟。

    人的名树的影,能光顾广陵崔氏还没被抓住,可见这二人的本事如何。不过也正因为偷了崔氏的宝贝,当东方慕白成为广陵白剑,这二人便销声匿迹,从此江湖不闻双子神偷。

    慕品山没听说过双子神偷,显然双子神偷的名头,还不足以入山上人的法眼。只见慕品山往前踏了小半步,手按剑柄身子微微前倾,冷着脸说道。

    “再摘一枚钉扣试试,只要你摘得下来,明日城门开启前,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两位门主对视一眼,只见司徒庆笑道:“小姑娘莫说大话,即便你做得了杜虎威的主,难不成还能做得了南宫宇的主。”

    慕品山冷笑道:“莫说南宫宇,就是南宫守的主,姑奶奶也做得。”

    司徒庆瞥了一眼不吭声的杜虎威,不由眉头一皱,抱拳行礼道:“不知女侠高姓大名……”

    却见慕品山冷笑道:“你不配知道。我只问你们敢不敢。”

    今天的面子可是被眼前小娘踩的一塌糊涂,司徒庆怒极而笑。

    “好,好,好。”

    “我觉得不好,既然是双子神偷,当然要一同出手才好。这样,算我一个,你们师兄弟也好联手,这才好玩吗。”

    话落,只见客栈内走出一名青衫郎君,身后还跟这个小郎君。

    司徒庆上下打量着李太平,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真气波动。在司徒庆眼里,这就是个普通人,只是个子高大一些而已,没啥本事的。

    双子神偷二十年前便是宗师修为,所以司徒庆相信他绝不会看走眼,不由大笑道:“小兄弟勇气可嘉。好,本门主今天赌了。”

    李太平却摇头道:“说到赌,若是你们输了呢,不好没有彩头吧。”

    司徒庆拍着胸脯道:“输了,两门三百余弟子,听凭处置,绝无二话。但有失言,天雷轰顶。”

    李太平大笑道:“好。”

    事情敲定,杜虎威这才上前,锤了李太平一拳:“大兴的事哥哥听说了,好样的。若非战时,咱们兄弟且要醉上一场才开心。”

    李太平捂着胸口笑道:“杜大哥的拳头可是越来越重了,就凭杜大哥一双铁拳,一杆铁枪,平定叛乱定然指日可待。到时庆功酒,咱们兄弟痛痛快快喝上一场。”

    慕品山听到二人约酒,不由扭头冷哼:“还赌不赌了。”

    “赌,当然赌。杜大哥你且站好就行。”

    李太平朝杜虎威眨了眨眼,这才与慕品山并肩而站。

    司徒庆心中暗喜,若是面对那个女子,一对一的情况下,他还真没底。现在不一样了,多了个自告奋勇的傻子,到时只要他拦下白衣女子,师弟林里定然不会走空。

    师兄弟朝门人弟子交代几句,相视而笑,也未多做沟通。二人虽然十几二十年没有联手,默契却还是有的,倒是无需多言。

    只见司徒庆笑道:“三位可有准备好。”

    没等李太平答话,慕品山便抢先冷声道:“啰里啰嗦,要动手就快点。”

    司徒庆也不生气,大笑道:“那就得罪了。”

    话落,二人竟然一把扯下外衣,露出一身黑色劲装。当二人带上黑色面具的一刻,这两人竟然就像一个人一样。

    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胖瘦,黑夜中还真难分出哪个是师兄,哪个是师弟。

    李太平点了点头,无怪江湖给二人起了双子神偷的名号,只看扮相想来是有真本事的。

    杜虎威此时站在客栈门前,李太平和慕品山则相巨杜虎威丈许,站在左右两侧。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倒也给双子神偷留下了出手的空间。

    司徒庆微微一笑,身子微微前倾,便见林里也动了。二人就像事先约好的一样,几乎同时欺身而上。

    两道黑色身影,在客栈门灯昏暗摇曳的亮光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身影不断交错中,快速逼近……

第四章 盗亦有道

    天下盗门,最近百年名声最盛者,便是双子神偷了。

    这二人干过许多惊天大案,作案后还喜欢标榜留名。特别是盗了广陵崔氏一对玉如意后,名号更是响彻大江南北一时无两。

    丢点宝贝对崔氏这样的大族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脸面上却不好看。当时崔氏联合世家大族重金悬赏,且朝廷也颁下海捕文书捉拿二人。直到数年后,广陵白剑问世,这二人才销声匿迹。

    李太平闯荡江湖多年,老道士又是个爱唠叨的性子,江湖上的许多奇闻趣事便大都有所耳闻。今在竟陵撞见双子神偷,便想看看二人的本事。

    对李太平来说,替婶婶讨回玉如意只是其一,其二是顺手为竟陵百姓除了这些祸害。当然,清除祸害不一定非得打杀了……

    慕品山不晓得李太平想了那么多,她的想法很简单,那俩人敢把爪子伸出来,她便要一剑剁了,来个一劳永逸。

    看着不断逼近的飘忽身影,慕品山握剑出鞘一寸。她要确保出剑足够快,因为那俩人的身法却有些独到之处,并非易于之辈。

    在慕品山看来,艺高人胆大,也许说的便是这两个家伙。所以她很认真,这阵子已无半点轻视之心。

    美目中,两道身影越来越快,四五丈的距离,竟然被两人弄出数道残影。同是宗师,慕品山有心斩杀其中一人,却无信心是在对方得手之前还是之后。

    只见其中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一丈之内,可下一刻却又远离一丈开外,而另一道身影却在交错间猛地扑向杜虎威。

    慕品山暗自庆幸,好在是没有先出剑,不然第一剑便要落空。

    正打算剑斩第二道身影时,慕品山却眼前一花,两道身影竟然再次交替,且是奔着她来的。

    高手过招意很重要,慕品山剑虽没出鞘,意却出了鞘,错误的判断,让她心中多少有一丝诧异。不过,毕竟是铸剑山剑圣的弟子,即便错误的出剑,依旧犀利无比。

    一抹剑光乍起,映着门灯光亮射入人眼。

    剑不落空,慕品山的剑斩过第一道身影……

    没有一剑两段,没有血洒门前,剑斩过的只是一道残影,而另一道影子则贴着剑锋而过,出现在杜伏威身前三尺之内。

    司徒庆晓得师弟已然被剑所伤,不过这一场他们依旧赢定了。即便那女子能够回剑斩杀与他,也来不及阻止他从杜虎威身上摘下一枚钉扣。

    至于眼前傻笑的小子,司徒庆压根没放在眼里。扮相好顶个屁用,这年头又不能当饭吃。

    一命换数百门人弟子的性命,在司徒庆看来,这场赌局值了。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回转反刺的同时,司徒庆的手已经抚了出去。

    司徒庆的中指和食指一般长,而且长出无名指近乎一个指节,这是专为盗门而生的手指。

    距离目标只剩一寸的距离,而那把剑还有半尺才能穿透他的后心。

    司徒庆笑了,而他的笑却在即将碰触钉扣时,变得有些僵硬。眼角余光中,他看到一把剑,从左侧飞来,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他想再快点,哪怕只是一点。

    这一辈子,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慢过,也从未觉得一瞬竟然如此之长。

    咫尺距离,便是天涯。

    那个傻笑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一把剑自己飞出剑匣,且还在他即将得手时挡住了他的手指。

    死,对司徒庆来说并不可怕,弟子门徒甚至儿子下了大牢也不可怕。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这一刻,他怕了。

    他怕输,他怕失手,这一辈子他没输过,也从未失手过。而今天,他和师弟联手竟然输了,且是一败涂地。失了手,也丢了命。

    两根手指同时点在剑身之上,司徒庆看到剑身微荡,顿时心灰意冷,认命的闭上双眼。

    竟陵城的夜,并不静。但是这一刻,挤了数百人的客栈门前,却很静,静到落针可听。

    剑鸣过后,依旧是剑鸣。

    “当!”

    “当!”

    两声汇成一声。

    第一声,手指撞剑身,第二声剑身撞剑身。

    司徒庆发现两声过后,他竟然没有死。他扭过头,惊诧的看着那个面带微笑的男子。

    “为何。你到底是谁。”

    司徒庆不相信,天下宗师有人用剑比他两根手指还快。而眼前的这个小子,即便刚刚他也没感到一丝真气波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司徒庆想要输个明明白白。

    却见李太平,望着将不高兴写在脸上的绝色美人,笑得好像春风里的旭日,无比的灿烂。

    “九妹莫气,回头要打要罚……”

    慕品山归剑入鞘,将身子扭向一旁,冷声道:“懒得理你。”

    却见此时,杜虎威瞥了双子神偷一眼,冷笑道:“输了就是输了,问那么多作甚。”

    司徒庆摇头苦笑:“一世英名,毁于今夜,双子神偷从此江湖除名。”

    说着,朝李太平一拜,眼中再无神采。

    林里看了师兄一眼,捂着腹部剑伤,正色说道:“林某人愿用一命,请教高人姓甚名谁。也好让我师兄弟,输得明白。”

    杜虎威扬头抚须,无比自豪的说道:“我兄弟,江湖人称拼命大郎的李太平是也。”

    书院一剑逼退云中子,法门寺剑斩李辅国,最近更是曲江池上斩妖道无尘。李太平已然是实打实的宗师之上,江湖上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到李太平的名号,心若死灰的双子神偷,忽然眼中又有了神采。败给拼命大郎可不丢人,且面上更加有光。双子神偷的名号,不但没有落灰,这下子怕是更要响亮了。

    司徒庆和师弟对视一眼,忙双膝跪地扣头……

    “我和师弟输得心服口服,要杀要剐只要李大侠一句话。也不用李大侠动手,以免脏了大侠的宝剑,我师兄弟自会以死谢罪。”

    李太平看了一眼杜虎威,随后说道:“江湖规矩,你们输了,命是我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兄长需要压你们入牢,若是你们并无人命债,到时咱们再说。”

    司徒庆叩首道:“谢李大侠不杀之恩。我师兄弟可向李大侠保证,俺们是凭手艺吃饭的,绝无害人性命之事。”

    “盗门有盗门的规矩准则。老百姓衣食父母,当,不偷尽,不谋命,不害身,盗亦有道也。”李太平笑了笑,望着杜虎威说道:“劳烦杜大哥了。”

    杜虎威命人压着盗门几百号人回了府衙大牢,临走时还与李太平约好,晚些一定要到军中大营,兄弟三人毕竟好久未见。

    望着杜虎威等人离开,李太平转身看着费筱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帮了费筱,知道她为何跑到竟陵郡,总要知道小丫头未来有何打算。毕竟身后还背着人家南海剑宗的宝贝呢。

    小丫头如今知道,眼前的青衫郎君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太平,不由低头道:“家是回不去了,我打算去广陵崔氏,圣女在那里。”

    李太平点了点头:“倒是选了个好去处,就是远了些。”

    听到李太平的话,费筱俏脸一红。人家没好意思说她江湖经验少,怕是走不到广陵,可她心里清楚,人家就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慕品山瞪了李太平一眼,拉过费筱的手转身进了客栈。

    “明日事,明日说,别听他吓唬你。能有多远。”

    李太平苦笑着摇了摇头,几千里地,女扮男装就能平平安安走过乱世,那得啥运气。这江湖也太好走了吧。

    乱世江湖路,不知难了几何。就算经验老到的江湖人,现在也要三思而后行,以免一步错,人生便走到了尽头。

    就好比隔着两条街,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内,十几名江湖人士,此时便换了夜行衣,悄悄溜出客栈……

    回到客栈的李太平又开了一间上房,在小二诧异的眼神中推开门来。却又忽然转身说了一句。

    “她们是姐妹。”

    自家婆娘牵着英俊小郎君进了一个屋子,不解释一句,李太平这心里难受。

    望着小二点头哈腰的离开,李太平这边刚刚关好房门,便听隔壁一声怒吼,紧接着哐当一声,然后刚关好的房门就被人从外边踹了开来。

    慕品山一脸怒气拽着费筱冲了进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

    “你婶婶广陵白剑是南海剑宗曾经的圣女,你那好二哥勾搭着如今的南海圣女,怎么着你就看着南海剑宗弟子让人欺负吗。”

    李太平纳闷了,这不刚帮小丫头摆平一件事吗,怎么转头就不承认了呢,不由苦笑看着慕品山说道:“九妹……”

    却见慕品山也不给李太平开口的机会,望着窗外冷声道:“逼婚的事,你就说,管是不管。”

    李太平这才恍然,不由苦笑道:“齐王确实不是个东西,费家家主也是老糊涂了……”

    “大胆,齐王和费公也是你能评价的。”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哼,那可是三楼,显然外边藏着强人。

    李太平和慕品山本以为外边的人是奔着他俩来的,现在看来,依旧是费筱这丫头惹的祸……

第五章 不客气

    黑衣夜行,蹿房越脊。

    “一会见机行事,尽量低调,别引起不必要的争执。现在竟陵郡是南宫守的势力范围,且这人态度不详。”

    “老管家放心,这次来的都是各门高手,绝不会误事。”

    虽然都穿着黑衣,可三两人一组,一看便知并非相熟之人。

    其中落在最后那两人,一边借着月色前行,一边低语。

    “三师兄,一个小丫头,犯得着动用这么多人手吗。我看咱俩就能搞定。”

    当先而行的高大男子,回头瞪了一眼满脸傲气的师弟说道:“六品就很了不起吗,以为就能在江湖横着走了。天高地广又逢乱世,不夹着尾巴做人,说不定一觉醒来便身首异处了……”

    作为三师兄,林啸天其实很不想带着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弟一同行事。只是宗主很看重这个小儿子,想历练这孩子,又怕孩子出事,便把这小子塞给了他。

    临走时,宗主还拉着林啸天的手嘱咐。

    “傲天这孩子打小纸包纸裹娇惯坏了,这次出门作为师兄,无需跟他客气,不听话,该打打,该骂骂……”

    林啸天性子稳重,武道天赋也不错,如今已是武道八品,即便游龙宗宗主也有不如。

    此时板着脸,倒是让龙傲天消停不少。可十六岁的少年人,又怎会因师兄几句话就能乖巧的。

    这不,刚倒挂在客栈三楼房檐,便听里边有人说齐王和费老爷子不好。少年人哪里忍得住,不由冷声怒喝。

    “大胆,齐王和费公也是你能评价的……”

    费家大总管看了游傲天一眼,虽然对其莽撞很是不喜,却依旧微笑点头以示鼓励。毕竟,这孩子一心向着费家,莽撞些倒也情有可原。

    游傲天见老总管含笑点头,不由胆气更胜,也不跟三师兄打招呼,破开窗户便跳了进去。

    客房内两男一女,游傲天本打算进来便教训那出口不逊之人,却被白衣女子的美貌惊在原地。

    游傲天觉得十六年白活了,竟然不知这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顿时被迷得失了方寸,一双眸子怎也无法移开。

    十六岁的少年人,血气方刚,被女色冲昏了头脑倒也不奇怪。可你不能傻傻的盯着看啊,那会出事的。所以林啸天不得不抢入房内,挡在那女子和师弟之间。

    林啸天没见过费筱,还以为眼前白衣女子便是费家那个逃婚的丫头,不由抱拳道:“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慕品山柳眉倒竖,冷笑道:“窗户都撞破了,如何见谅。还有,外面进来个管事的,屋子小装不下那么多人,省得进来多了,再被丢出去。”

    费家老总管微笑着跃入房内,抱拳道:“小老儿给两位告罪了。实乃担忧小姐安危,这才言行冲撞……”

    费筱见到黑衣老头,不由往慕品山身后藏了藏。却反而被慕品山一把拽到身旁。

    “躲什么躲,有姐姐在怕什么。”

    费家老总管曾经那也是江汉一带出了名的狠角色,算得上老江湖了。只是一眼,便将屋内三人底子摸了个精光。

    小郎君不用说,那是女扮男装的自家小姐。那个青衫郎君虽然背着剑匣,却是个普通人。唯独白衣女子,有着不下于他的武道修为。

    老总管客气,是想先礼后兵,倒并非怕了那白衣女子。此时不由再次笑道:“小姐负气离家,老爷很是忧心。这才命小老儿一路追来,以免小姐不知江湖险恶,吃了恶人的亏。”

    费家老总管一向阴沉,脸也白的瘆人,费筱回家后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位了。这阵子不由往慕品山身旁靠了靠,壮着胆说道:“我不回家。”

    一旁的游傲天微微错愕,下一刻恍然大悟,顿时兴奋的上前一步,指着慕品山说道:“你不是费筱,太好了,太好了。”

    一屋子人,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游傲天,更何况这话前后不着边际,任谁听了都要皱眉。

    林啸天一把抓住师弟手臂往回一拽,怒目低吼:“闭嘴。”

    李太平看着游傲天摇了摇头,心道。君子好色取之有道,当年自己可是没有这么色急。年轻人啊,这么莽是会挨打的。

    慕品山瞥了一眼游傲天,逐又望向费家老总管,冷声道:“能做主的说话,乱说话我会让他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还有,费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不回去。”

    一旁的游傲天被美人瞪了一眼,反倒是欢欣雀跃,好像吃了蜜枣一样,压根没听到美人说得是啥。此时便要开口报上名号,却被眼尖的林啸天,揪着后脖领丢出了客栈……

    老总管笑了笑,这才说道:“小娘子,这是江夏费氏家事,插手似乎不妥吧。”

    却见慕品山望了李太平一眼说道:“南海剑宗前任圣女是我夫君婶婶,现任圣女是我夫君嫂嫂,费筱的事,自然是我夫君的家事。管一管,没什么不妥。”

    刚爬到窗口的游傲天,见那个青衫男子点了点头,不由心中发出一声哀叹,便又掉了下去……

    李太平微笑着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一切看在费筱眼里,意义却不一样了。这说明,眼前男人答应帮她做主了。

    有宗师之上做靠山,费筱便有了底气。不由挺胸说道:“回去告诉我祖父,我是不会嫁给齐王的,就算死也不会。”

    老总管却摇头道:“说什么傻话呢孩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女孩子说了算的。”

    慕品山冷哼一声:“江湖儿女学本事,为得不是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便可以不做。”

    老总管晓得这是谈不拢,脸色顿时一变,冷声道:“做与不做都是我费家的事,与旁人无关。还请让开,否则莫怪老夫不客气。”

    慕品山扭头道:“他说不客气。”

    这话是对着李太平说的,李太平晓得,该是到自己不客气的时候了,不然回头美人也不会对自己客气的。

    李太平一拍剑匣,笑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会去江城拜访,好好谈谈费筱的婚事。”

    话落,飞剑出匣三把,在老总管冷哼声中,把老总管请了出去,当然也包括林啸天。

    只见三把飞剑绕着客栈转了一圈,十几名武道高手,便从房顶、房檐来到了石街上,只不过落地时姿势大都不好看。

    游傲天算是最倒霉的一个,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落向石街了。头两次还好,是双脚落地,这一次他是被一把剑拍在屁股上,脸蛋子狠狠地跟大青石来了次亲密接触。

    他不晓得这是屋里人故意惩戒他,因为其他人都好好的。

    游傲天晕死前,还心心念着美人。看来这一剑,并未让他长了记性。

    老总管抬起头,看见一道道黑影落下,且都跟他一样,胸口衣衫被开了一道口子,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好恐怖的控制力,好吓人的剑法,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剑。

    “撤!”

    随着老总管话音落下,却见破碎的窗户探出一张笑脸,一边朝他挥手,一边笑道。

    “不远送啦,记得某会去江城费氏拜访的。”

    按理说,这时的老总管该撂下一句狠话,然后带着人跑路。可老总管没有,因为他不敢。

    能给你衣服开口子,就能挖你的心,所以说话办事得会变通。

    只见老总管抱拳行礼,腰足够弯,头足够低,客客气气的说道:“谢阁下留情,您的话小人一定带到。”

    老总管是倒退着离开的,见状林啸天忙抱拳行礼,拎起师弟刚要走,便听楼上青衫郎君笑道。

    “告诉你手里那个小子,美人已经有夫君了,下次可不敢这么看人的。”

    林啸天忙躬身行礼……

    江城费氏一众人灰溜溜的逃了,客栈老板却找上门来,望着那破碎的窗户发呆。

    要钱,不敢开口。不要钱,亏得慌。

    李太平看了客栈老板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不由望着慕品山一拍大腿说道:“只顾着装高人,忘了要银子,回头去江城可得提醒我。这可是大事。”

    说着,打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丢给客栈老板。

    “多了不用找,当明日早饭钱。”

    老板乐呵呵的给李太平换了上房,还叫灶房弄了夜宵,毕竟江湖人大打出手,拆房子的都有,给钱的却是不多。

    一旁的费筱却偷偷拉了拉慕品山衣袖,附耳低语道:“平日里也这么抠门吗。”

    慕品山笑道:“你是没见他撒银子的时候,看见了一定会说这就是个败家子的。”

    李太平转过头笑道:“平日里节省,做善事才能大方。银子总要花在刀刃上才好。”

    费筱好似懂了一般点了点头,逐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真要去江城,我怕……”

    李太平道:“回家有啥好怕的,又不是去打架。放心好了,我这人不喜欢打架的。”

    慕品山瞪了一眼李太平,心道。不打架,我看你是不少打架。

    夜深,李太平翻窗而出,直奔军中大营而去……

第六章 儿子和儿子

    江夏郡交界官道,月色下有火龙快速游走。那是三百骑在官道上疾驰。

    夜里,又是天寒地冻,按理说不宜动兵,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鬼天气,却有人动兵了。

    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军中校尉,只见其背着一把很长的刀。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浔阳郡校尉张铁牛。

    铁牛还记得,出发前都尉说过。夜里用兵是大忌,这个大家都知道,可越是知道,我们才越要发兵。给你三百军中高手,给我沿路拔掉所有钉子,为大军扫清障碍。

    铁牛带着三百骑,趁着夜色没费多大力气,扫清了沿路哨卡。直到天将破晓探子回报,再有六十里便到江城,这才停下脚步。

    铁牛人实诚,可铁牛不傻。江夏城有户五万九,人口不下二十万,这么大的城别说攻,怕是还没到城下,这点人手就得被射成马蜂窝。

    铁牛晓得,他的任务是拔掉所有哨卡,将对方的斥候吃下,让江城变成瞎子。到时都尉会带两千步卒为饵引江夏兵出城,他则带两千骑野外一战击溃江城主力部队……

    江夏城有步卒一万,骑兵不过数百,除了晋阳一战幸存的数百老卒还能拿得出手外,是没啥战斗力的。

    当浔阳郡府兵出现在城外数里扎营时,费氏家主费密一脸怒气的登上了城头。

    “浔阳郡郑天齐一声不响跑到老夫城下,他想干嘛,以为老夫好欺负不成。”

    费密说着转身,盯着顶盔掼甲的儿子骂道:“你大哥是废物,你也是废物吗。人家都跑到眼皮子底下了,你才知道。”

    费道正手握军权,算是江夏郡的二号人物,可在老头子面前,却被训斥的抬不起头来。

    “是孩儿疏忽,孩儿这就点齐兵马……”

    “胡闹!点齐兵马干嘛,跟人家野战吗。你有几斤几两,你自己没数。”

    费密挺胸昂头望着老爷子说道:“孩儿不怕死,孩儿……”

    却见费密怒道:“闭嘴。郑天齐是何人,当年晋阳城外,凭三百府兵就能大败异族豹师千骑。你是打算把咱家的家底,在城外都扬了吗。”

    费道正还要吭声,却被一旁文士打扮的费道卿拉了一把。

    “爹,都是孩儿们无能……”

    费密瞪着大儿子费道卿,冷哼一声。

    “都说虎父无犬子,老夫一世英雄,怎的就生了你们两个废物。”

    说着,费密一指远处扎营的浔阳郡府兵,不容置疑的说道:“只守不攻,把他们冻死在江城之下。”

    费道正很不情愿的领命,费道卿则苦苦的陪着笑。忽然城头跑上来一名小将,忙朝费密行了军礼。

    “爹,孩儿来晚了。”

    却见费密立刻换上一副慈父该有的笑脸,眼中满满的都是爱。“瞧瞧跑的满头大汗,别着了凉。”

    “有你大哥和二哥在,麟儿不用上城墙的。以后你若当了一军主帅,且得运筹帷幄,可不能往前冲……”

    费密拉着小儿子费道麟有说有笑,真是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风。

    费氏三子,老大和老二是费密原配夫人所生,小儿子费道麟则是费密续弦后新夫人所生。

    老来得子,加上原配亡故,新夫人又是个能说会道的。费密对这个小儿子便别格外喜爱,甚至过于宠溺。至于老大和老二,费密则越看越不顺眼。

    都是儿子,可儿子和儿子不一样,一个在天两个在地,怎能没有怨气。

    费道正望着下了城墙的父亲和三弟,不由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一旁的费道卿摇头叹道:“按理说,子不应论父过,可父亲大人如此偏袒三弟却是不应。”

    费道正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我看是越老也糊涂了。只说齐王和筱儿的婚事,在我看来就是个错误。”

    费道卿点头道:“现在太子登基,手握五万虎狼之师,齐王就算战神转世也攻不下大兴城。我还听说太子煽动老百姓,整日里站在城墙上劝说儿郎回家。齐王手中的十万大军,已然不足八万数。”

    费道正摇头道:“昨日刚来的消息,齐王已然率军北上,看来粮草是不够了。如今虎落平原,日子怕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个时候咱家靠过去,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费道卿指着远处的浔阳郡府兵说道:“不然郑天齐又怎敢打咱家的主意。”

    说着,费道卿命人取来大乾地形图,指点各郡……

    “蜀军有圣旨,有傀儡新帝,再有月余便可兵临夷陵郡。南宫守握着左右翊卫五万人,且没有向任何人称臣,想来即便称臣也轮不到齐王。咱家现在选错了主子,在这些人眼中就是一块让人流口水的肥肉,不然郑天齐也不会这么快就来……”

    听了大哥的话,费道正不由忙道:“大哥,那咱家岂不危以。”

    费道卿摇头苦笑道:“老爷子不这么认为,他还以为齐王手中有兵,早晚平乱称帝。到时筱儿嫁过去,咱家便占了拥龙之功。”

    费道正皱着眉头,在城墙上转着圈,半晌之后忽然说道:“咱家不能就这么被吃了,既然老头子刚愎自用听不得劝,不如大哥……”

    费道卿眼睛一立,冷声道:“不可胡说。”

    费道卿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唯唯诺诺,好像没有主见的软骨头。可真得如此吗,显然不是的。只看敢跟老头子顶嘴的费道正立刻闭嘴不言,便可知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现在什么也不要做,不要说,只管守好城。”

    费道正看着大哥迎着冷风,望向冉冉升起的旭日。他相信大哥心里一定有数,这个家最终还得是大哥做主,费道麟那小屁孩,想也莫要想。

    冻天冻地的,浔阳郡府兵扎了营,喝了肉汤,一个个便来了精神头。

    两千步卒吃饱喝足,便列队来到城前五百步站定,扯着脖子开始了一天的叫骂。没错不是摆开刀枪的攻城,而是像泼妇一样的骂街。且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那种。

    五百步的距离,投石机够不着,军用重弩也够不着,江城郡兵还有费道正便只能干瞪眼的挨骂。这样的局面直持续到郡守府的师爷赶到,才有了转机。

    师爷给军中校尉上了一课,这开口骂人的活才有了方向。

    骂人是讲究技术的,不是带上娘就管用的。且要骂得对方羞愧难当,愧悔无地才行。

    这是一场喊破喉咙的对骂,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对骂。

    两伙人直骂到日上中天,喉咙干哑方才休兵。午后吃饱睡足,城上城下便又开始恶语相向……

    郑天齐其实是有些纳闷的,两千人摆在那,骂的又如此难听,费家人竟然也忍得住。费密那老东西,看来并没有传言的那么暴躁。

    对郑天齐来说,这就有些尴尬了。攻城显然人手和器械都不够,对方要是龟缩在城里,他还真没办法。还有个问题很棘手,他没带那么多粮草。

    一天过去了,费密那老小子连头也没冒,郑天齐算是看出来,对方怕是不会出城迎战了。

    这不是浔阳郡,郑天齐很难筹到粮草的,除非亮了刀子强抢。可一旦亮了刀子,便要失了民心,即便拿下江夏郡怕是也要守不住。

    夜里,正为粮草愁眉不展的郑天齐,忽然迎来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半百老者……

    次日一大早,一支车队,为浔阳郡府兵送来了十几大车的粮草,还有数百头肥羊。

    郑天齐这才相信昨日那人并非信口开河,看来有些事需要从长计议了。

    午时,费家。

    刚刚吃过的费密,见到了出去数日的大总管,老头子的心情顿时便不好了。

    “一个人回来的。”

    大总管低着头,苦着脸说道:“发生了点意外,小姐她……”

    啪的一声,费密摔了手中茶碗,冷声道:“费筱不过四品,你带着十几名高手去抓人,竟然空手而回,还有脸告诉老夫意外。”

    大总管一家老小吃的是费家的饭,穿的是费家的衣,若是家主觉得他没了用处,那么一大家子就要露宿街头了。再说费密这人,对亲生儿子都没啥感情,更何况他这条老狗,到时会不会打断腿,可是不好说的。

    只见大总管双腿一软,忙跪了下去:“老爷,并非奴才不肯尽全力,而是小姐她找了帮手。那人只出了一剑,我等便败下阵来。”

    “放屁!别为你的无能找借口……”

    大总管不敢吭声,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

    费密这才冷哼一声说道:“念在你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便饶了你这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且去道正那当上一年大头兵吧。”

    大总管哪敢有异议,忙叩首谢过老爷格外开恩。

    望着大总管离去的佝偻背影,费密摇了摇头道:“越老越不中用了,看来费家也该换个大总管了。”

    大总管换了士卒的甲胄,来到城墙之上,倒是让费道正很是吃惊。

    只见大总管摇头苦笑,望着远处官道刚要感叹两句,确乎然脸色大变。

    “是——是那人。他——他果真来了……”

第七章 登门

    草原深处,一望无际的雪白,午后的日头洒落白雪之上,映出闪着小星星的亮银色,晃得人直流眼泪。

    没有北风呼啸,难得的好天气。按理说这样的天气,应当宰杀牛羊大碗酒大碗肉才对,可铁摩勒一族大营的气氛却很压抑很紧张。

    草原上的狼王启民大汗,因为数年前的一场败仗,郁郁寡欢而患重病。数年的病痛折磨,如今的启民大汗已然到了弥留之际。

    大帐内,启民大汗的儿子们围在病榻之前,他们知道大汗天寿将尽,也就是这几日的工夫了。

    已然昏迷数日的启民大汗忽然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指着大帐门口说道:“快,快扶我起来。大巫回来了,我要亲自去迎。”

    启民的几个儿子相视一眼,晓得大汗这是在说胡话,忙安危老人家躺下。可启民大汗这次说什么也不肯,硬撑着病秧秧的身子站了起来。

    “大巫回来了,咱们铁摩勒一族便还有希望。大巫讲究礼数,我不迎怎么能行。”

    伊利可汗摇头轻叹,卧床数月,如今却能自行起身,怕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不由上前,扶住父王摇摇欲坠的身子。

    “孩儿扶父王迎大巫。”

    金帐王庭外,一眼望不到头的雪白中,忽然出现一个小黑点,且速度极快的朝王庭而来。

    启民大汗笑了,他就知道大巫一定不会忘了他,一定回来看他最后一眼,送他一程。

    看着那道小黑点越来越近,几位可汗心中却不报什么希望。大巫生死不知已经数年,恐怕这次父王又将空欢喜一场。

    可当小黑点变成身影,再到一身黑袍头戴青铜面具出现在众人眼前,可汗们傻了眼。

    大巫来到启民身前,轻声说道:“天寒地冻,回大帐吧。”

    启民什么也没说,而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巫还活着,且已回到金帐王庭,消息顿时在铁摩勒一族传开了。

    欢呼,篝火,酒肉,铁摩勒一族久违的笑脸再次浮现……

    大帐内只有启民大汗和脱去黑袍,一身汉家女儿装扮的钟离子曦。

    只见启民大汗脸色红润,竟然亲手为钟离子曦煮茶。

    “听,外面多热闹,好久没有听到族人的笑声了。”

    钟离子曦苦笑摇头:“数年时间红娘子带着她的小儿子,已然席卷草原,成了草原和漠北的新主人。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切,即便是我也不能。”

    启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给钟离子曦倒上煮好的茶:“本王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因为你的笑会给铁摩勒一族希望,哪怕只是短暂的。”

    钟离子曦浅浅一笑,外面冰雪似乎也在微笑中渐渐融化。

    启民大汗也笑了,伸出手轻轻握住钟离子曦的柔夷。

    “年少轻狂得遇你,是本王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如今有你送本王最后一程,本王此生便无憾了。”

    说着,启民大汗用祈求的眼光看着钟离子曦:“能告诉本王,你的汉家芳名吗,本王也好来世去寻你。”

    钟离子曦虽铁石心肠,这阵子也变得柔软许多。不由微微一笑说道:“父姓钟离,名子曦。”

    启民面色更红,就像小孩子一样兴奋的说道:“子曦,好名字。本王记住了,子曦记得等本王十八年,十八年后本王一定去寻你。”

    快乐总是短暂的,即便钟离子曦也无法让启民多活几年,只能是陪着启民最后去看一眼大草原的广阔无垠……

    天地广阔,不同的人看到的风景却也不同。有人欢喜,有人悲伤,还有人会瞪大了眼睛心胆俱裂。

    费家老总管看着不断走近的三道身影,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这人一旦在江城出手,无论结果如何,费密一定会把屎盆子扣在他的脑袋上,结果不用想。

    费密那个无情的老东西,要么用他的命给人赔不是,要么拿他的命给费氏一个交代。

    只见老总管回头望着费道正说道:“大公子呢,快带我去……”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有意思,有时你想破脑袋,也见不到想见的人,有时你刚有一个念头,那人便出现在你的眼前。

    只见费道卿登上城头,微笑着说道:“老总管,因何要见江夏郡最不中用的窝囊废啊。”

    老总管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公子救救老奴吧……”

    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无数个必然堆积而成的。想见谁便见谁,那是因为你想见的那个人,也想见你。

    费道卿听说了老总管的事,便第一时间追到了此处,因为干了几十年的总管,其手中握着的,又怎会轻易从手中溜走。

    费道卿一边听着老总管为何受罚,一边看着城下三人渐行渐近。不由回头说道:“这事错不在老总管,父亲大人偏颇了……”

    大中午的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府兵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倒是让李太平很是疑惑。

    “江城,平日里也这样吗。”

    费筱摇头。“以前没有。”

    李太平有些哭笑不得。“不会是专门为了迎接我吧。”

    却见城头上,有人厉声质问。“城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费筱抬头看着二叔,不由皱眉道:“二叔是我,是筱儿啊。”

    费道正没有去看费筱,而是望着青衫郎君再次质问。

    “城下何人,来江城何事。”

    一旁的慕品山拉了拉费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你二叔不会这里有问题吧……”

    费道正脑子当然没有问题,这么说是因为费道卿叫他这么说的。同时,费道卿已命人去请父亲大人了……

    费密午饭后喜欢小息片刻,此时刚刚打瞌睡,便有人把老人家的午休砸的稀碎。

    费密脸色不悦的起身,当传令兵说小姐不但被人裹挟,那恶人还打上门时,费密彻底怒了。

    费密不会跟郑天齐一般见识,却绝不允许有人坏了他和齐王的好事。只见费密冷声道:“去,通知各门宗主,到城墙上等老夫。”

    江城数得上数的宗门有那么几个,游龙宗有了林啸天后,也算上得了台面了。

    林啸天带着鼻青脸肿的师弟刚回宗门没多久,便见府兵登门,让宗主到城墙等费公,至于什么事却没说。游广门主正心疼儿子呢,此时却不得不带着林啸天赶往城头。而说话都要漏风的游傲天,见有热闹便也偷偷的跟了去。

    当游广登上城头,费公却还没到,不由朝着费道正还有一众宗门之主行礼。

    “见过都尉大人,见过诸位门主,不知家主唤我等前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只见费道正往城下一指。“你自己看吧。”

    游广看着城下三人有些糊涂,却听林啸天附耳低语几句,顿时明了。

    “这是真打上门了。”

    却听城下青衫郎君笑道:“事已经说的明明白白,某人是来讲道理的,并非来打架的,城门因何不开。”

    费道正看了看身旁的数位门主,这才探头回道:“江城正直特殊时期,没有家父之命,城门谁也开不了。还请……”

    “请什么请,跟拐了你侄女的恶人客气什么。”只见费密冷着脸,带着小儿子登上城头。

    一众门主忙躬身行礼,却见费密冷声道:“人家打上门了,不知那位门主,宗主,下去会一会那恶人。顺便救回费家人。”

    这可不是请,这是令。

    有令不行,费公要发怒,众人要倒霉的。加之前几日回来的各门弟子,把过错一股脑推到了费家总管身上,也没说明具体情况,各位门主并不清楚其中厉害。这时便有人想要在费公面前显摆一把,主动担了此事。

    只见天地宗两位宗主抢先行礼。“上次的事,我兄弟二人刚好不在宗门。这次诸位便歇一歇,看我兄弟二人将人擒下……”

    两人说的挺好听,可是听到耳里却怎么都不是味。

    一旁的游广心中冷笑,这是挤兑谁呢,笑话大家办事不力,我倒要看看你们二人是怎么当着费公面丢脸的。

    有人领了差事,费公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不过下一刻却又板着脸望向城下,冷声叱喝。

    “无知小儿,竟敢跑到江夏郡管我费家之事,老夫倒要看看你长了几颗脑袋。”

    慕品山看见这次冒头的是个老家伙,不是之前那位说话还算客气的,不由冷笑道:“江夏郡费氏,看来是不打算讲道理,想要以武服人喽。”

    却见费密冷笑道:“讲道理要有讲道理的资本,就凭你们,也配。”

    正在这时,费道麟见了白衣貌美如天仙,忙在费密耳畔轻声低语数句。

    费密不由打量那白衣女子一番,回头笑道:“定然给麟儿捉来当媳妇。”

    费密声音不大,城墙上众人却听得清楚,众人有点头的,也有偷偷摇头的。

    城上城下,要说心中最气的怕是要属李太平了。自家娘子总是有人惦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且得让天下人知道知道,惦记我李太平的娘子,后果是很严重的。

    天寒地冻,李太平的嘴角却慢慢挂上了微笑……

第八章 取剑吓人

    江城的武林人士不少,也有些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其中两仪剑宗乃道门分支,虽说这几代没啥响当当的人物,但眼界和底蕴还是有的。

    魏无心刚过弱冠之年,乃两仪剑宗最杰出的弟子。也曾到过兵器小镇和法门寺,李太平剑斩李辅国那日他也在。

    既然魏无心晓得城下那人是谁,自然不会让师尊替费家出头。为了两仪剑宗能够远离是非之地,既不得罪费家,也不招惹李太平,魏无心装作行功出了岔子,拉着师傅下了城墙。

    魏无心的举动林啸天看在眼里,晓得其中定有古怪。他和魏无心斗了这么些年,很清楚魏无心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林啸天扭头低语道:“师傅,徒儿有要事禀报,咱们城下去说。”

    游广甚是疑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有要事了。刚要开口询问,便见自家儿子游傲天远远的趴在城墙上,朝城下之人挥手。

    城下本以心中有气慕品山,瞥见城墙上手舞足蹈的游傲天,不由皱眉道。“这是打轻了。”

    李太平点了点头。“打轻了。”

    放在心里偷偷惦记,谁也不好说啥,可当面勾搭,当面抢了去做媳妇,是不是太狂了。

    李太平嘴角挂笑,心中冷笑。年少轻狂,谁他娘的还没狂过。

    望着攀着城墙下落的天地宗两位宗主,李太平上前一步,将剑匣立于身前,大笑道。

    “费老头觉得分量不够,道理不通,某也是这么觉得。”

    “某今天来,只是想告诉诸位,费氏,江城,乃至江夏郡,某还没放在眼里。所以……”

    李太平稍作停顿,看着城墙上那些家伙一脸的愕然,这才再次朗声道:“所以,十息后,某要看到城门大开,费氏跪迎。否则……”

    费密吹胡子瞪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浑身哆嗦。

    “否则如何,你倒是说啊。”

    李太平朗声道:“天下再无费氏。”

    费密一愣,竟然气得笑了。“好,好个天下再无费氏……”

    各宗门之主,此时不由仰天大笑,仿佛听见这世上最好笑的事。

    这是李太平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话嘴巴没有把门的。那句“天下再无费氏”他压根就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了。

    费筱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拉着慕品山的衣袖说道:“大哥不是不喜欢打架吗,不是说来讲道理吗,这可如何是好。”

    慕品山拍了拍费筱有些发白的小脸蛋,挤眉弄眼道:“放心,只是吓唬吓唬而已,不会动真格的。”

    费筱半信半疑,偷偷瞄着一脸微笑的李太平,心道。却也不像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剑西来不在,若是在,此时一定会告诉费筱,这个男人越是笑,下手时越黑,且得提防着。

    此时此刻,城头上却早已骂开了,特别是混江湖的,污言碎语可是一句好听的也没有。

    李太平聪耳不闻,依旧微笑着数道:“一息,两息,三息……”

    已经来到城下的天地宗二位宗主,相互对视一眼,瞬间欺身而上。天剑地刀,毫不留情的朝李太平身上招呼……

    费道卿皱着眉来到老管家身旁。“怎么说。”

    老管家摇头道:“我不知,不过那人的剑,会要命的。”

    这不是答案的答案,让费道卿心里多少有了数。只见费道卿望向城下,却见那青衫郎君看也未看即将临身的刀剑,只是转头忘了那白衣女子一眼……

    刹那间,天地有剑鸣。

    一把剑斜刺里杀出,炸开漫天剑光,将一刀一剑卷入剑气风暴之中。

    一袭白衣于城下,只是一剑便将天地宗两位宗主送回了城门之下。两位宗主挣扎了两下,便头一歪没了生息。

    慕品山收剑,冷哼一声。“八品,不堪一击。”

    费筱忙拉了拉慕品山衣袖,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死啦。”

    慕品山回头一笑:“放心死不了,不过躺上一年半载是一定的。”

    却听一旁的李太平,吐气开声数道“十”。

    城墙上费道卿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怒火万丈的父亲,突然开口喊道:“阁下,且慢。”

    一向不多言不多语的费家大公子,今天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开了口。这倒是让众人很意外,而更意外还在后面。

    费道卿也不去看父亲那要吃人的眼神,而是朗声说道:“费家不是一个人的费家,所以费家也是有人讲道理的。阁下若是想讲道理时,可到费家老宅寻在下。”

    说着,费道卿瞥了一眼弟弟,便转身下了城墙,竟一眼也不去看父亲。

    费密颤抖的指着费道卿的背影,破口大骂道:“胆小如鼠的废物,废物。”

    费密话音还未落,便见二儿子费道正,竟也往城墙下行去。这个儿子更狠,竟然一句话也没留下。

    老总管一身甲胄,左右看看了,忙追着二位公子下了城墙。老头子已然靠不住,现在看来没准大公子才是他活命的根本。

    儿子走两个,对费密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一名府兵的离开,却牵动很多人的心。

    费密将军权交到二儿子手中,也有十年之多。十年时间里,有多少人听命费道正,老头子心里也没底。只见,不多时,城墙上竟有三分之一还多的府兵,追着自家都尉下了城墙。

    只见费密眯着眼,冷声道:“好,好,费家的两个不孝子……”

    一旁的费道麟忙劝慰道:“爹,您还有孩儿,孩儿永远站在您身边。”

    就在费密看着小儿子时,林啸天忙拉着师傅揪着游傲天,从另一侧悄悄的离开是非之地。

    城墙下,李太平朗声道:“可还有走的,若是没有就不用走了。”

    下一刻,寒风中似乎多出一只只无形的手。那些手沿着街道,顺着门窗缝隙,悄悄摸上一把把长剑。

    李太平修道数年,他终于弄清一件事,他天生的五行属金,与另外四行压根就不沾边。至于为何那些手摸到剑柄上,而不是其它兵器,主要是李太平觉得既然装,就得装圆了,装好看了。

    满天飞剑,可是要比杂七杂八的都飞到天上好看的多,也有气势的多。

    江城有多少把剑,李太平不知道,想来一千柄总是有的。

    一柄柄长剑飞上半空,朝着李太平所在的方向激射而去,转瞬间城头上便飘着不下千柄飞剑。

    飞剑密密麻麻,如盖顶乌云,将城头完全罩住,且一点一点压了下来,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城头压塌一般。

    费筱惊大了嘴巴,眼中满是恐惧。她见过这样的场面,甚至比这还吓人,因为南海剑宗就毁于那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剑就在脑袋上面打着转,城墙上费密也好,各门宗主也罢,这阵子腿肚子转筋,想跑却也跑不动了。

    费密一辈子窝在江夏郡,见过最厉害的就是自家的老总管。所以在他看来就,宗师没啥了不起的,只要人多一样能弄死。

    宗师如此,那么宗师之上或是那些云端上的家伙,想弄死也不过多添几条人命罢了。

    费密这种没出过门,便以为世界只有江城那么大的人,便如井下之蛙。如今看到悬在头顶的一把把利剑,方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真正含义。

    费密毕竟一家之主,虽说也怕死,可终归还是挺住了没有跪下。一旁的费道麟却是不行,这阵子两腿一软,胯下顿时有热流涌动。抱着老爹的大腿,连哭带嚎的。

    “爹啊,儿不想死,儿连一房媳妇也没有呢。爹,您快求求那人,您求他一准好使……”

    这阵子已经没人会在意费家三公子的孬种样子,只想着如何才能平息那人的怒火。

    只见几位宗主额头现汗,朝着费密躬身行礼道:“家主,显然只是一场误会……”

    七嘴八舌的说什么都有,反正就一个意思。那些剑若是落下来,在场诸位谁也跑不了,到时怕是连个全尸也保不住。

    好死不如赖活着,丢人总比丢命好。形势比人强啊,费公该放低姿态的时候也要放低姿态才行。

    费密皱着眉头看着那些剑,他一辈子没向人低过头,所以即便一双腿直打颤,他也没服软。

    服软就是认错,费密宁可死也不会认错。

    老头子一脚踹翻小儿子,张口骂道:“滚下城去,没用的东西。”

    看着小儿子连滚带爬的下了城墙,费密这才望着城下冷声道:“老夫就站在这,有本事你小子就一剑劈死老夫。”

    李太平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劈死好了。”

    说着一把剑急速落下,好像一道闪电,劈向费家之主……

    “不要。”

    “噗!”

    剑刃没入城墙,只留下剑柄在外面。

    只见李太平转过头望着费筱,微笑道:“放心,吓唬吓唬,又不是有啥深仇大恨。不过话说回来,你祖父还真是死鸭子嘴硬。不过也硬不了多久了。”

    随着李太平话音落下,东面忽然有隆隆的马蹄声传来,远远望去好似一条风雪巨龙。与此同时,北面也卷起漫天风雪……

第九章 兵临江城

    数日前左右翊卫大营,南宫守给李太平看了济南郡的来信。

    信是南宫守父亲南宫敬智写的……

    新罗集结十万大军与边境,月前忽然兵发大乾,已然拿下辽东城和燕郡,现在直奔北平郡。涿郡家主卢照兴发来求救信函,说都是大乾子民……望儿领大军来援,莫让异族屠戮我华夏百姓。

    内有叛乱,外有强敌,南宫守思虑再三,决定应当先驱除外敌,再平内乱。至于大兴城,一道接着一道的旨意让其率军北归,南宫守直接选择了无视。

    只顾着一亩三分地的帝王,南宫守看不起,怕娘的帝王就更不可取了……

    江城闹出这么大动静,郑天齐早有所觉。当探子回报,郑天齐不由哈哈大笑,念叨了一句天助我也,便骑兵尽起,直奔江城北门。

    白衣天仙,青衫剑匣,满城飞剑。若是郑天齐这还想不到是谁,半年多的战友情谊,晋阳外的生死与共,岂不成了笑话。

    四千骑与风雪中来到李太平身后五百步,当两名将领策马而出拔出横刀的一刻,四千骑同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

    这四个字,是浔阳郡府兵的军魂,是浔阳郡府兵战无不胜的意志。

    李太平忽然回过头,眼中有泪盈眶,他还记得那四个字……

    两骑距离李太平还有十余丈,便见将军跃马而下,急奔数步,与李太平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郑天齐锤了李太平胸口一拳,大笑道:“好小子,本事越来越大了……”

    铁牛也憨憨一笑说道:“我就知道太平将来会成为大人物。”

    三人寒暄,却把城头上的费密给忘了。老头子瞪大了眼睛,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是早有预谋,那青衫郎君到底是谁。可让老头子更震惊的一幕,很快就要出现了。

    远处一条风雪长龙滚滚而来,一眼望不到尽头。那是骑兵,很多很多的骑兵。

    当长龙渐进,费密看到翊卫大旗,看到了南宫守的旗帜。

    两万铁骑兵临江城,事先竟无任何征兆。

    城下黑压压的骑兵,让费密心头越发慌了。他可以死,可江城不能破,不然费家就完了,他怎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只见军阵之中奔出三骑来到李太平身旁,其中一名断臂将军跳下马来,望着李太平笑道:“谈还是打。”

    将军的声音很响亮,城头众人听的一清二楚。

    那是南宫守,四大公子之一,最近数年更是战阵无敌猛将,他为何要问那个小子,是打还是谈。

    青衫郎君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早应该有答案才对,为何拖至现在还不知。这个错,完全是费密那个狂妄的老糊涂,一手造成的。

    只见城下断臂将军朗声道:“费公,我这兄弟脾气不好,若是吓到您,守给您赔礼了。不过,我这兄弟我管不了,他若是想剑劈江城,我也没办法。”

    听了南宫守的话,费密脸色数变。这话说的,先赔礼,再恐吓,这不就是先礼后兵吗。一旁的郑天齐则笑道:“我太平兄弟的剑只要落下,郑某人便带着铁骑踏平江城。”

    李家大郎媳妇,太平兄弟。城上数位宗主顿时回过神来,城下那人岂非就是宗师之上的李太平。费密啊,费密,可是让你把大家坑惨了。

    几位宗主相互看了看,就要开口划清界限,却见费密的大儿子,去而复返……

    费道卿来到城头,朝城下抱拳行礼道:“费氏,费道卿见过诸位大人。”

    说着,费道卿看了一眼父亲,摇了摇头,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费道卿代表费氏,给大郎赔罪,欢迎诸位进城把酒一叙。开城门。”

    “不可。”

    费道卿扭头看着父亲说道:“父亲大人还是颐养天年吧。您逼迫孙女嫁给齐王就是个错误,您想搭上齐王那艘要沉的船,也是个错误。费氏不是您一个人的费氏。所以,儿不答应,费氏子孙也不会答应。”

    费道卿话音刚落,便见城门大开,费道正顶盔掼甲而出,朝李太平等人抱拳行礼。

    “道正恭迎诸位大人。”

    只见城墙上费密催胡子瞪眼,大骂道:“不孝子,窝囊废,你们敢反了。”

    费道卿挺直腰板说道:“不孝子,窝囊废,孩儿从来没认过。费氏的未来,孩儿早已有了规划。所以,孩儿给南宫将军去信,昨日又给郑都尉去信……”

    费密恍然,指着大儿子半晌,才挤出几个“你”字。

    只见费道卿回头望着老总管说道:“天寒地冻,麻烦老总管,扶老家主回去休息。”

    话落,费道卿再次朝李太平躬身行礼。“还请大郎收了神通,也好暖屋陋室,饮酒几杯。”

    李太平本想见血立威,却未曾想最后弄成眼前这个样子,不由转头看向慕品山。

    却见慕品山白了一眼,轻声道:“看我作甚,当着你兄弟的面,咱家大事你说了算。”

    杜虎威大笑道:“那可不,谁人不知,李家小事夫人做主,大事老爷做主。”

    南宫宇捂嘴轻笑:“只不过大事和小事,是要由夫人定夺的。”

    李太平挥手散去满天飞剑,挺胸道:“诸位哥哥请吧,有本事酒桌上见,莫要逞口舌之能。”

    费家老大费道卿,显然成了江城新的主人。城墙上一众宗主忙来到城门处,躬身相迎。该表现的时候,且要表现,莫让费道卿寻个由头来个秋后算账。

    这阵子游广师徒三人也跑来迎接,李太平路过连头也不敢台的游傲天时,轻声低语道:“下次伸手,剁手。动心,挖心。”

    “不敢,不敢,傲天再也不敢了。”

    杜虎威上前拍了拍游傲天的肩膀,只见游傲天顿时矮了半截。

    “小子,这次是你运气好,可好运不一定常有的。”

    南宫宇拉了杜虎威一把,笑道:“老杜,你这样子,会害这小子以后讨不到媳妇的。”

    杜虎威哈哈大笑道:“老子到现在还没媳妇,不是过得一样潇洒。男人吗,就应该刀枪为伴,活的才够洒脱。”

    一众人有说有笑,来到费氏老宅。费氏老宅占地不小,却见不到堂皇富丽,倒是多了一些质朴简单。

    费道卿的酒宴也简单,没什么山珍海味,只是些薄酒素菜。不过众人并未觉得如何,毕竟逢乱世又赶天灾,老百姓能吃饱饭已然不易,大家大族也要过得简朴一些才行。

    费道卿微笑望着众人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道卿最不想看到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吃不饱饭,又岂会管你人间帝王还是千年世家,说反也就反了。”

    “天下大乱,道卿虽没什么本事,却也想为老百姓做点啥。今日宴请各位大人,便是想诸位给道卿指条明路。”

    说是请教,其实是在问,费氏应该如何选,怎么选。

    南宫守看了一眼郑天齐,随后笑道:“南宫家忠于大乾,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大兴城是皇后娘娘说了算,太子又是文官推上去的,并无先帝旨意。有先帝旨意的却困在蜀军……”

    南宫守一番话说下来,费道卿算是听明白了,这位现在谁的话也不听。兵临江夏郡,也只是希望江城费氏莫要给他的大军拖后腿,因为左右翊卫马上就要开拔,前往涿郡驱逐外敌。

    郑天齐听说新罗兵犯大乾,不由冷声道:“新罗刚消停几年,怎么就敢犯我大乾。”

    南宫守叹道:“还不是拓跋迥勾搭的。福王屯兵悬瓠城,掐死拓跋迥北上之心,拓跋迥便想借新罗之兵破局。”

    郑天齐思虑片刻说道:“南宫将军若是率大军驰援涿郡,那蜀军怎么办。”

    南宫守大笑道:“今日来此江城,便是想几家联手,共同抵御蜀军。”

    “南宫宇和杜虎威各领五千翊卫,留守襄阳,竟陵,若是在加上郑都尉的四千铁骑,再有费氏江城作靠山,十万蜀军不足惧也。”

    费道卿不懂军事,不由皱眉道:“就算加上江夏郡一万府兵,咱们才两万多人,如何拦住十万蜀军。”

    南宫守笑道:“蜀军缺马,即便有马,骑兵也不是一年半载能有战斗力的。而我方却有一万五千百战铁骑,若是蜀军冒然进兵,我军便可将其分割轻松吃下。”

    郑天齐点头道:“道卿兄,兄弟说句大不敬的话。江夏郡一万府兵若是敢出城,兄弟也不需全军压上,只要铁牛率两千骑,便可野战击溃你那一万步卒。”

    郑天齐说着,扭头看向李太平:“若是太平兄弟肯留下来,我郑天齐便敢保证,蜀军半步踏不出夷陵郡。”

    李太平摇头苦笑:“不是太平不肯,而是不能。千面魔君已然把南海搅翻了天,此人若不趁早除去,天下恐无宁日。”

    南宫守皱眉道:“这么棘手。”

    一旁的慕品山叹道:“大师兄已然回山养伤,现在只有二师兄和云中子在撵着那魔头四处乱跑。若是拖得久了,怕是……”

    费道卿疑惑道:“天下圣人就不管一管吗……”

第十章 一抹白嫩

    大兴,骊山书院。

    一向喜欢在院子里下棋的院长,此时却躲在温暖的茅舍内烤着火盆。

    “小丫头快出关了,意浓你说到底是让她帮大郎一把,还是去新罗跟昔彩英讲讲道理。”

    秋意浓摇头道:“老师您就静静心,好好养伤吧。陈启年跑回天下城,就是要快您和剑圣一步养好伤。”

    院长很是无奈的说道:“能用之人还是少了。”

    秋意浓叹了口气,他晓得皇城一战,这边可是元气大伤。

    聂三礼等人硬抗皇城紫气,现在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红莲凭着金身倒是还好,可妖僧却非要跑去洞庭山跟他师兄理论,想来便是一去不复返了。

    广陵雌虎和澹台大儒还动弹不得,一旦离开,拓跋迥说不得就要回头咬上一口,到那时麻烦就更大了。

    秋意浓思来想去,却也只能苦笑摇头。“若是清清能突破就好了。”

    院长摇头道:“没有一点突破迹象,还是莫要拔苗助长为好,不然会坏了她武道之路。”

    “南宫守被军事所困,慕品山悟道不够,这几个最有希望成就宗师之上的,却还差的远呢。”

    秋意浓想了想说道:“五剑盟那个释无相修为进境很快,剑西来好像只差了一丝契机。”

    院长摆弄着炭火道:“差一点火候,也是差……”

    福王府,书房。

    福王望着自家闺女说道:“你俩也该出去走走了,总这么闷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我看不如你和剑西来到涿郡去,那里虽说凶险,却也是剑西来最好的磨剑之地。”

    陈不问有些担心的说道:“现在东都空虚,我怕大兴城那边会对父王不利。”

    福王笑道:“无需担心,就算皇后和太子觉得本王碍眼,也拿本王没辙。彭庚切和独孤家握着军权,只会守住大兴城,皇后就算想发兵也无兵可发。至于那个用刀的宗师之上,还需守着皇城,分身无术的。”

    剑西来的剑需要不停的磨才会锋利,这两年窝在福王府已然有些钝了,陈不问清楚这一点,福王也清楚。

    当剑西来得知要去涿郡时,虽说还是那副木头人的样子,可握剑的手还是不经意的紧了紧。显然剑西来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只见陈不问拉住握剑的手,轻轻的靠在剑西来的肩上,温柔的说道:“就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这两年你虽不说,我却也知道,平静的生活并不适合你。江湖和战场,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剑西来盯着手中剑,半晌后才开口说道:“只要有你,我哪里都去得。”

    陈不问甜甜一笑,心道。这应该是木头人,说过最好听的情话了。

    只见陈不问笑道:“等天下太平了,我陪你去漠北,走一走,你走过的路。”

    剑西来点头道:“到时把大哥他们叫上,咱们以后就叫漠北八杰……”

    边关三郡,马邑城,赌坊。

    一名狐媚女子拽开胸前裘皮袄,抽出粉白的玉臂,一把抓起桌上的骰子,吹了口气嚷道。“老娘今儿要让你们这群臭男人,输得裤腰带都系不上。走你,满盘红。”

    六颗骰子,每颗只有一个面是红的,这满盘红就是六颗骰子都要红色那一面朝上,才算赢。六颗骰子滴溜溜在案子上转着,案子旁围了七八个大汉。这阵子不去看骰子,却盯着那狐媚女子胸前一抹白,直流口水。

    狐媚女子伸展腰肢,那抹白嫩不小心便露出更多,案子旁顿时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却见此时,那狐媚女子豪爽的大笑道。

    “孙子们,满盘红。来来来,让老娘把你们裤裆都掏干净……”

    那狐媚女子污言碎语的又将骰子收回手中,却见赌坊大门猛地被人撞开,顿时风雪便贯了进来……

    只见一名赤发大汉跑了进来,呼哧带喘的嚷道:“狐娘子快别赌了,老大发脾气了,满世界找你呢。”

    狐娘子一听,忙将骰子丢到案子上,顺手把案上银子搂入怀中。“今儿,饶尔等不死,明日咱们重新来过。”

    说着,便急忙忙和那赤发大汉跑出了赌坊。

    只见二人拐了几拐,来到无人之处。狐娘子这才打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塞到赤发大汉手中。“三哥,这是你的。”

    赤发大汉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骂骂咧咧的说道:“六妹,太不地道了吧。三哥在房顶上吹了半宿的冷风,就分我这点,说不过去吧。”

    “呸!”

    狐媚娘子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骂道:“老娘可是耍了一手偷梁换柱,且还舍了半边身子才换来的满盘红。三哥要是觉得少,赶明个我找五哥好了。五哥可是央求俺好几天了。”

    赤发大汉,忙陪笑道:“六妹莫生气,三哥是冻蒙圈了……”

    正说着,忽然拐角走来一人,朝二人冷声道:“堂堂漠北七杰,整日里坑蒙拐骗,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狐娘子回头一看,忙笑脸相迎:“二哥啊,啥时来的,奴家正想寻你吃酒去呢。”

    背着两把弯刀的男子,冷声道:“少跟我套近乎,大哥寻咱们有事,麻溜利索的跟我走。”

    红娘子回头朝赤发鬼吐了吐舌头,二人这才跟着旋风刀来到一处民宅。

    当三人走近正房时,屋子里已然坐着漠北七杰的另外三人。

    只见当中而坐的毒阎罗冷眼扫视几人:“这几年可是把你闲坏了,整日里不是吃喝嫖赌,就是倒在被窝里睡大觉。神仙也没你们过得自在。”

    老二旋风刀正身道:“大哥,你是了解我的。除了刀,我哪样也不好。”

    老四追命箭忙起身道:“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没有弯弯绕绕,只知道直来直去。”

    老五刚要起身说话,便被毒阎罗按下。“大哥是了解你的,让你六妹说。”

    狐娘子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大哥你是了解我的,除了赌,俺哪样也不占。”

    赤发鬼不敢吭声,老大说的那些,他是一样也没落下,算是几人中恶贯满盈那种。论罪的话,哥几个挨板子,他就得砍脑袋。

    只见赤发鬼走到窗边,耷拉个脑袋往那一蹲,一副受气的样子。

    毒阎罗瞪了赤发鬼一眼,这才说道:“兄弟几个都到齐了,哥哥今天有话要说。”

    狐娘子忙接了话把道:“大哥,您说啥是啥,兄弟几个都听您的。”

    老四追命箭平日里话最少,此时冷声道:“不听大哥的,你还想听谁的。能不能别废话,听大哥把话说完。”狐娘子刚要抢白几句,却听大哥用力的咳了一声,屋子里顿时便只剩炭火偶尔发出的爆响声。

    “新罗突袭我大乾之事,你们可曾耳闻。”

    毒阎罗这话不是问,是告知,是提醒。这么些年,兄弟几个早摸透大哥的脾气了,所以这阵子点了点头,却无人吭声。等着大哥的下文呢。

    只见毒阎罗冷眼环视几人,这才开口道。

    “休息够,在待下去,我看你们胳膊腿都得生锈。今晚回去收拾收拾,明早给老道士和荀良大人磕个头,咱们就动身南下。”

    旋风刀紧了紧背后双刀,大笑道:“大哥这是准备去涿郡吗。”

    毒阎罗点了点头,随后望着老六狐娘子说道:“明日祭拜,多买些好酒。咱么这一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且给两位先贤备足了。”

    狐娘子翻了个白眼道:“为啥每次买酒都是俺。就因为俺是女人吗。俺虽说比男人少了点东西,可俺狐娘子打起架可不比男人差。大哥不能这样对俺。”

    “啪!”

    毒阎罗拍案而起,盯着狐娘子道:“还敢顶嘴,把你胸衣里那六颗骰子拿出而来,我看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马邑城。”

    狐娘子忙换上一副笑脸,上前拉着毒阎罗的胳膊一顿摇晃。“大哥说的什么话,俺这不是寻思,孝心人人有份吗。那,我这有银票,让哥哥们都去买一些,这不是好看吗。”

    毒阎罗二话不说,就去拽狐娘子手中的银票,却差点把银票撕碎了。不由怒道:“还不松手。”

    狐娘子苦着一张脸,松手道:“大哥,用不了那么多的,那是一百两银票。是俺半年收成啊。”

    毒阎罗瞪了一眼狐娘子,将银票递给旋风刀。“剩下的银两,给大家置办几身行头,这回咱们得换回乾人装扮才行。”

    次日一大早,漠北七杰祭拜过后,便顶着风雪出城,直奔雁门关而去。

    漠北七杰前脚离开马邑城,后脚师函便率领两千骑从草原回到马邑城。

    师函进城后,本打算找漠北七杰喝上一顿,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赶巧了人家刚走。

    师函率领的两千骑,乾人占了一半,另一半是异族人,人人配双马。骑兵一个个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没少赶路。

    当日师函在马邑城休整一天,第二天,便率兵奔着雁门关而去。

    当雁门关守将看到大队骑兵着实吓了一跳,还好师函和那守将熟悉,不然也不知要费多少口舌才会放师函所部过关。

    “师将军,听说咱们的明珠公主,已然平定草原,这事可真。”

    师函神神秘秘的笑道:“想知道。”

    守将忙笑道:“回头请师将军吃酒,总行吧。”

    师函哈哈大笑道:“都是自家人,干嘛那么见外。不过,想知道是否平定草原,不如等明珠公主来时,你自己去问。”

    那将军皱眉道:“那得何年何月,师将军不带这么卖关子的。”

    却见师函笑道:“用不了许久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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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开太平介绍: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有一剑,问世间不平,讲世间道理,斩世间妖魔,开天下太平。
我叫李太平,天下太平的太平,可这天下很不太平!老道士说太平道的宗旨是剑出天下太平,可我很想问老道士,太平道就咱俩人,哪天你要嗝儿屁了,就我一个人还咋剑出太平……剑开太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开太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开太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