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火星四溅
事实上,当两个人女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时,彼此之间第一眼想看的就是对方的穿着和装扮和自己比,谁更漂亮。
再直白一点说,就是谁更能吸引男人。
土头土脸的凌烟和风姿约绰的冯小岚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冯小岚身处那个环境中,无时无刻不被熏陶出的风情万种,既可以像只慵懒的小猫,又可以像个凶猛的豹子,既有大胆的作风,又有傻傻的纯情,她像天空绽放的烟花,万紫千红总是春。
就连对凌烟一往情深的许诺,也在瞬间有了点恍惚。
恍惚一个千面女娃的极致风光。
这样细微的变化,自然逃脱不了阅人无数的冯小岚的眼睛。
有人说,女人的爱情不讲道理,即便遇上一个杀人凶手,也可能在眼神的第一次接触中,不讲任何理由和道理地点燃爱的火焰。
男人有时亦能如此,比如顾珺非对她。
冯小岚心底肆意地狂笑着,他们的脆弱就是一波惊涛骇浪,可以轻而易举地为己利用。
凌烟继续面无表情地对视着冯小岚,后者脸上明明暗暗变化不断的脸色将她错综复杂的心态表现的一览无遗。
她今天上门看来是要挑起战争的。
可她,根本不认识她,何来的战争之说呢?
“凌小姐,听说你厨艺非凡?”冯小岚的唇畔漾着轻笑,吐出的话音却比冬天的寒风还要刺骨。
原来是一个智商遭受碾压的女子。
凌烟摇摇头。
冯小岚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想我出身安国公府邸的千金之躯,这么可能亲自下厨?难道我家的厨子都要供起来的么?”凌烟傲娇地说出了明显含着好几层讥讽意味的显摆话。
第一层,她的出身可是高高在上的,不是任什么样的人都能跟她比么?
第二层,她有的是伺候的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样的家族能让千娇万宠的孩子去做饭么?
第三层,也是最重要的一层,她冯小岚凭什么跟她平等的坐在一起?要坐,也是凌烟坐在被供起来的位置,而冯小岚只能乖乖地顶礼膜拜了。
“凌小姐,我眼见你在‘玲珑阁’像小丑一样哄骗那些低贱妇人丫头的本事无人可比,那也是一个出身安国公府邸的千金小姐所做作为么?”冯小岚狂魅的嘴唇发泄出不满的尖锐叫嚣。
“是啊,我一个千金之躯,怎么可能去干那么低贱的事情?可是,冯小姐可知,‘玲珑阁’是谁的地盘,谁又是哪里的主子?”凌烟懒洋洋地仰着手,一只白皙的手指指向了顾珺非。
“是我家的店铺,我二弟在打理。”顾珺非不安地回答。
他觉得,凌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已经布好的陷阱,等着他们往里面跳。
“着啊,顾家的店铺,顾二少爷的主子,请问冯小姐,我一个弃妇凭什么要到那里去?又凭什么才能在那里干那种活呢?没人求我请我,我能进去么?”凌烟如春风熏醉了的桃花脸浅笑着看向顾珺非。
顾珺非无言以对,据他所知,真的是顾珺竹去求人家的。
“可你再能干,也不过是人家的弃妇!”冯小岚两次受挫,终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狂躁,口无遮拦地说出了一个她认为最残酷的事实。
“哈哈哈,”凌烟竟然开心的笑了。
“请问冯小姐,你有资格当顾家的弃妇么?”凌烟的刀子嘴终于开始发威了,刀刀刺向冯小岚见不得人的一面。
言外之意,别看顾珺非现在向着她,想入主顾家指不定就是她的一厢情愿。
“请问冯小姐,顾家二少是我主动不要的,你敢主动放弃顾家大少么?”凌烟早就洞悉了她的企图。
冯小岚内心一骇,眼前的这个女人疯了么?居然自己放弃这么好的姻缘?还眼毒地看透她的用心?
她结结巴巴地说:“你撒谎!你胡说!”
“撒谎?就算我撒谎好了,以我安国公嫡亲孙女的身份,想找个比顾珺竹好上千倍的男人很难么?”凌烟蔑视的眼神看向冯小岚。
没有任何喘息,她第四句反问的话又跟着传到了冯小岚的耳边,彻底击毁了这个登门闹事女子的心理防线:“问问眼前这个男子,我若像你一般的去求他,”
凌烟主动走到许诺身边,身体软软地靠在来了他的肩膀上:“许大哥,我有机会么?”
许诺这时岂有放过最佳机会的道理?他迅速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揽住凌烟的腰身,含情脉脉地冲着她说:“许家铺就十里红毯迎接你。”
出门之前,许诺曾经和他爹徐达友在一起讨论过。
徐达友已经被凌家的起起伏伏弄得崩溃了,一会败落,一会神秘,一会富贵,他追逐的脚步永远赶不到点子上。
一步错步步错的他,在凌家再度崛起之后,已经没有面目在踏进那里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他第一次无限顺从地将儿子的婚姻自主权下方归还了,甚至比儿子更强烈地希望他能马上带凌烟回家。
许诺的一往情深,看在冯小岚的眼里,是一杯搀着剧毒的酒,能让她喷血而亡。
她习惯于要强、好胜和掠夺的心极度膨胀,竟然也效仿凌烟的样子,站起身轻挪两步,依偎在顾珺非的身边,十只芊芊玉指若有如无地环在他的脖颈上,得意地感受着那根越来越强烈的脉搏跳动。
凌烟轻声一笑:“冯小姐,我喜欢你的爽快和直接,不如这样,明天我们比试一下怎样?”
“比试什么?”冯小岚惊觉地问,她不能再丢人了,最重要的是她丢不起那个人。
“在你的‘状元红’咱们比一局‘茶道’如何?”凌烟看准了冯小岚争强好胜的弱点,她不能逼她太急,又不能让她瞧不起,只能再施引君入瓮的妙计了。
只有从能力和心理都打败她,才能让她服服帖帖的更自己和平相处。
“好,明天我准备好一切等着你。”冯小岚应下了凌烟的挑战,她不信在自己的强项上会输。
深夜的安国公府,寂静无声。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静静地洒满凌烟的内室,忙碌的一天的她早已抱着一个枕头“呼呼”入睡了。
床头,一个男人咬牙切齿地注视着她,恨不得拆骨入腹的怨念久久笼罩在阴暗的脸上。
不知是他凌厉的眼神,还是他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扰了佳人的美梦,凌烟猛地被惊醒了,撑起了身子。
两人的脑门“咚”的一下撞在了一起。
就在凌烟狂呼声出口之前,她的嘴被一个温暖的大手捂住了。
“是我,喊什么喊。”一个熟悉的、压抑的声音隔空响起。
第九十六章 抬进红楼
凌烟最大的愿望是每天像猪一样睡到自然醒。
去“暖心窝”干活的时候,她没有这种特权。只有在固定的休息日里,她才充分发挥猪的特长,一般都睡到快吃午饭的时候,才在家人的催促声中不得不从柔软的被单下爬出来。
今天,她依然还是这幅德行,昨晚洗好的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纤细的身子侧向了里面,红唇微启,呼吸均匀,四肢蜷缩在一起呼呼大睡着。
“小姐小姐”,新来的丫鬟洛惜急匆匆推门进来,小跑着来到床前。
就是这样的呼喊,也没能惊醒睡梦中的凌烟。
这不怪她,谁让昨晚那只大灰狼顾珺竹一直磨蹭到半夜才在她的嘶吼中被赶走,害得她损失了三分之一的睡眠时间。
况且,以凌大小姐的好脾气,就是听见了喊叫声,也会装着没有听见,大不了中午饭不吃,晚上一块补回来就行了。
可惜洛惜这个小丫头是一根筋,不依不饶的,喊叫无效后直接伸出双手推着她的后背,一晃一晃的,直到逼着她转过后背,睡眼惺忪地看着那个傻呵呵,需要好好教导一番的小丫鬟。
“小姐,有人来找您,您快去看看吧。”洛惜急得快要哭了,叫不来小姐,她怕被那个厉害的女人吃了。
“就说我出门了,不在家。”凌烟闭上眼睛,准备再去会会周公。
“那个女的不走,说见不到你就一直等下去。”洛惜后面的话没说,她宁愿得罪小姐,也不愿得罪那个女人。
“女的?谁啊”凌烟闭着眼睛问。
“她说她叫冯小岚,老太爷命我来叫您的,”洛惜发现小姐松了口,顿时觉得有希望了。
凌宇飞虽然是个明智的长者,但一论及君臣家国,就变成了不可理喻的愚忠之臣。
本来凌烟和羿景宸之间的协定,凌烟虽然打算遵守的,可也没有上升到“遵旨”的程度,但一个不小心被凌宇飞知道后,就当成了国家大事,逼着她必须完成。
头上竖着羿景宸和祖父这两柄明晃晃的宝剑,她不想去探听消息都不成了。
凌烟悲催自己的人生,哪里是自己的呢?分明是人家的。
算了,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既然冯小岚这么快就找上门了,那就?
嘿嘿,那就让她暂时疯一阵子吧,她身为千金之躯的凌大小姐岂会乖乖跟她走?
笑话!
睡觉!
凌烟一翻身,四肢最大限度地伸开,找了最舒适的地方趴在床上,成了一个“大”字的形状,不管不顾地又开始睡了。
她的眼睛还没闭紧,屋子外就响起了杂乱的噪杂声,随即门被“哐当”推开了,分不清有几个人的急促脚步“踢踢踏踏”涌了进来。
凌烟一把拽过身边的锦缎被单,结结实实地蒙在了头上。
她知道进来的是谁,更知道怎样才能做足戏码。
“出去,都出去,谁要再扰了本小姐睡觉,决不轻饶。”凌烟扯着喉咙喊了一嗓子之后,屋子里立马静下来了。
洛惜站在床边看看任性的主子,又看看站在身后气呼呼的冯小岚,两只小手紧张的抠着衣襟上的盘扣,小脸憋得通红,不敢出声。
说实在的,她怕冯小岚更甚于凌烟,也宁肯得罪凌烟而不敢得罪冯小岚。
“小姐啊,您自保吧。”洛惜悄悄地挪到了人群的后面。
冯小岚自从在“状元红”茶道比武中胜出后,马上回到了孙松月给她准备的院子,拉着那个粗壮的汉子,连比划带形容的讲了整整一个下午。
虽然发自内心她不想再跟他了,但新的鱼儿没有上勾前,她断然没有道理丢掉孙松月。
她,需要一个随时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靠山。
此时,她还需要一个人分享她的喜悦和自豪。
冯小岚的脸色通红通红的,舞动的水袖又重现了上午精彩绝伦的一幕,她心中的狂喜不仅因为战胜了凌烟,更为自己突发奇想的一个妙招称绝。
“哎,你说我要是能把凌烟带进我的‘状元红’,成为我的手下,任我指派,那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冯小岚双手合十,举在下巴下,一双媚眼微微闭合,天马行空地幻想着。
孙松月见过很多女人,对那种服服帖帖的早就没了兴趣,他喜欢野性十足的女人。
自从见到冯小岚之后,两个人共同的野心和追求,冯小岚更甚他一筹的心机和狠毒都让他倾心不已,无法自拔。
如今,幻想中的冯小岚浑身上下又开始散发出征服的狂热火焰,清晰勾勒着那凹凸玲珑的躯体线条,熏醉了孙松月的眼,熏爆了孙松月的心。
他最近莫名其妙地遭到冯小岚的嫌弃,始终没有机会靠近佳人,内心燃烧的熊熊火焰根本无法控制,又岂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趁着美人心情愉快的机会,一把抱起冯小岚,走向内室。
冯小岚嗔怪着:“我在说正事,你觉得怎么样?”
孙松月哪顾得凌烟的来与不来,讨好地顺着冯小岚的话连声说“好好好,当然好了,你说的都好。”
听了孙松月的回答,冯小岚更加坚定了让凌烟进“状元红”茶楼,在她手下当差的决心。
冯小岚和孙松月哪里知道,他们自以为高明的策略正是凌烟事先设计好的,请君入瓮。
所以,当冯小岚以一副高高再上、无比恩典的姿态出现在她家时,她只需拿足架子,让所有的人看清楚不是她自愿去的,而是被逼无奈的就行。
越容易到手的东西越不值钱,人亦然。
越大大咧咧的姿态,越不容易被人怀疑是刻意而为的。
她是一个探子,打探情报前首先要消除别人对她的怀疑,冯小岚是最好的挡箭牌。
头蒙着被单的凌烟在偷偷的笑,站在屋子里的人以为她在继续春秋大梦,当事人冯小岚去却急的前后打转转。
声势和舆论她都造出去了,要是请不动这个古怪的丫头,她面子往哪里放呢!
情急之下,冯小岚一屁股坐在床头,直接上手扯下凌烟头上的被单,细声细语地叫着:“凌小姐,起来了。”
失去了被单庇护的凌烟索性先用手捂住了耳朵,又抄起了枕头压在了头上。
周围一片笑声,凌家的小姐哪像一个得体的小姐,简直就是一个耍赖皮的娃娃。
冯小岚四周看了看,沉下脸喝了一声:“你们都出去。”
她不能让人看她的笑话,竟有了反客为主的架势。
这一招很灵,连洛惜都乖乖听了她的话出去了。
“凌小姐,你放眼洛邑县城,哪还有比我‘状元红’更能发挥你才干的地方?”冯小岚继续哄着凌烟。
凌烟藏在枕头下的脑袋还在笑,声音却很可怜:“名声不好听。”
这句话气的冯小岚差点直接骂出声:“你凌烟的名声还需要再玷污么?”
“我给你很多的银子。”冯小岚低声下气抛出了另外一个诱饵。
“家里多的盛不下。”凌烟吃吃讥笑。
“那,我可以让你嫁进许家。”冯小岚孤注一掷地说。
半晌,枕头下没在发出任何声音。
“来人啊,”冯小岚冲着房门大喊一声。
门马上被推开了,几个粗壮的老妈子抬着一台软轿进来了,这就是刚才发出踢踢踏踏声音的几个人。
冯小岚指着床上那个睡相如猪的人命令道:“把她抬进红楼。”
第九十七章 粉丝圣战
红楼,是“状元红”茶楼内部的称呼。
一取外面红砖、红瓦、红墙、红屋顶的意思,再取状元红最后一个字的谐音。
凌烟被四个肥胖的婆子叉进了轿子,又被抬向红楼,随着她们一路行程的延伸,凌烟跳槽去了红楼的消息长了翅膀,扑扑楞楞飞遍了县城内外。
当冯小岚和凌烟的两顶小轿接近“状元红”时,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凌烟在下轿子的第一时间感慨着:“都来看猴了!”
身为一个“猴子”,她有着高度的敬业精神,随手抽出轿子里不知谁丢下的一块纱巾,胡乱在脑瓜子上缠了几圈,仅露出了一双眼睛。又将出门前搭在身上的披风围住身子,匆匆在婆子们的护送下,挤过疯狂追堵的人群,艰难地移进了红楼。
她有自知之明,不敢把家里的泼撒到这里。
没有梳洗的脸,乱七八糟的头,不整的衣着,如果被围观的人发现,一人一口吐沫星子也能淹死她。
好歹,她见过明星作秀,知道如论如何也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给粉丝,不是单纯的不辜负众人,而是不作死自己。
每天的太阳从地平线冉冉升起时,冯小岚都在为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兴奋不已。
从那天开始,红楼鹤立鸡群,人流量明显增多,享誉洛邑县城内外。
除了日常的一些常客,明显又多出现了两类人众。
一类以青年男子为主,大多是文人墨客的打扮,手摇一柄羽扇,嘴里念着“之乎者也”,他们大多从午饭前聚集在这里,再从午饭开始一天的行程。
对此,他们直接取了凌烟冯小岚“斗茶”比赛的“斗”字,美名其曰为“斗诗”和“斗画”。
另一类以年轻女子为主,她们疯狂地崇拜凌烟,彼此之间探听凌烟的每一个爱好、装扮特点、喜欢吃的东西、生辰八字、有没有喜欢的男子等等细节,纷纷效仿,组成了一支强大的“东施效颦”队伍。
这天下午,刚刚睡醒一觉的凌烟,对着镜子将自己的长发学着泰剧里面的女主人公,从前至后,以头顶为分界线,各向两边编了一个小辫子,在脑后交叉捆绑,每个小辫子中间隔着一段插了一支小小的珠钗,既素气又美丽,然后走出了冯小岚专门为她准备的休息房间。
她像往常一样,勤快地开始自己下午的工作了。
转悠了没多久,她惊讶地发现,围在自己身边的每个女子的发型居然统一了一般,变得跟自己好像好像,就连插着珠花的位置和颜色,也几乎一致。
凌烟心头一动,自己的明星效应似乎可以用来干些什么。
“姑娘们,这天怪热的,你们累不累?”凌烟亲切地招呼着。
“不累,”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一双双激动的眼睛盯着凌烟。
“我看你们的发型都变了,是不是喜欢这样的编法?我以后经常教你们好不好?”凌烟一边想,一边指导着众人缓慢地朝着自己将要实施的计划迈进。
那些姑娘们激动的不停点头,有些人的眼珠甚至潮湿了。
多么平易近人的偶像啊!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可以直接探听她心中的秘密了呢?
一个胆子稍大的女孩红着脸问:“凌小姐,你喜欢吃什么东西?”
“我啊,不挑食,但比较喜欢吃甜的东西。”凌烟大方地回答着。
“这个喜欢么?”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
凌烟回头一看,许诺举着一块精巧的阿胶膏站在了身边。
周围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两个人。
凌烟嫣然一笑,含羞接过来:“当然喜欢了。”
这下不得了了,女孩子们开始尖叫,一边的青年男子纷纷蹿下楼,不一会的功夫,一个个拿着栗子糕、冰糖葫芦、点心、水果之类的,只要和“甜”字挂上边的东西,拥挤到凌烟身边,献宝似的都想得到美人的青睐。
许诺一看这阵势,一肚子的不高兴,生怕到嘴的肥肉被别人抢走,粗鲁地上手直接拽了凌烟准备回房间去。
凌烟临走前扭头冲着他们喊:“我喜欢牡丹,明天看看谁的最好。”
就这一声,“状元红”基本上人去楼空。
男子们赶着回家花牡丹、写关于牡丹的诗词,女子们赶着回去绣牡丹,都想让自己的作品被凌烟高看一眼,进而获得偶像的青睐。
凌烟被许诺拉进了她的房间,两人面对面坐下。
凌烟看着许诺气鼓鼓的脸,淡淡地问:“许大哥,怎么又生气了?”
“一群苍蝇!”许诺拍着桌子,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男人才好。
“许大哥,”凌烟拖着长腔娇嗔地喊了一声,心里却也禁不住暗自得意。
原来她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喜欢有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真是该打啊!
“烟儿,回家吧,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我爹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许家和我都能养你。”许诺哀求着。
“以后再说吧,我还没还清欠你的四百两银子呢。”凌烟找了个不伤害他的借口推脱着。
凌家可以还清,只是凌烟觉得那是自己一时的逞能,坚决不用祖父的银子,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还,想不到成了现在的借口。
况且,她也不全是为了没有还清的银子,而是祖父强加给她的护国重任。
她现在就想哭,她算老几?凭什么要她作出这种牺牲呢!
那么,嫁?
她现在谁也不想嫁,年纪轻轻的,当然要好好享受一番,顺便帮着妹妹和弟弟成就一番事业。
至于嫁给谁?她懒得去想。
一个黏黏糊糊的顾珺竹,一个死缠烂打的许诺,在凌家遭难的时候虽然都在她身边,但至今也无法让她下定决心嫁给谁。
这个难题,还是以后再说吧,推一天是一天。
不明白她真实想法的许诺却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烟儿,我不要这些银子,我就是想和你早点成亲,整天在家里能看见你我才安心。”
凌烟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这两个男子她并没有死心塌地地爱上任何一个。
或者两个人都不要?
不去想了,免得心烦。
这几天,她一直在考虑一个计划,而且准备明天开始实施。
第九十八章 一双眼睛
第二天,凌烟按时来到了“状元红”。
她的装扮还和昨天一样。很自然的,满楼女子的装扮,除了个别新来的,大都还是昨天的样子。
至于男子的装扮,凌烟暂时还没有考虑,准备留待以后再专门开发了。
她找了一个居中的位置,清了清嗓门:“嗯哼,各位兄弟姐妹,我昨天拜托大家的牡丹图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给我看看呢?”
凌烟的话音没落,下面响应的声浪超出了她的预料,男的、女的夹杂在一起,一声还比一声高:“这里,这里,看我的,还有我的…”
一时间,工笔画、写意画、湘绣、苏绣、蜀绣等等,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各色牡丹竞相开放,堪比四月的真花还要鲜艳。
凌烟一幅一幅的欣欣赏着,一幅一幅的点评着。
到了最后,她很诚恳地对所有在场的人说:“各位兄弟姐妹们,凌烟在此有几句掏心掏肺的话想说。”
她的眼神首先看向了那群男子:“我有一个弟弟,我希望他文能提笔作诗,武能提枪上马,光大凌家的门楣,相信各位的家人也是如此,这里名为状元红,在座的个位里必定能出状元,所以大家能把时间用在攻读诗文上么?不如我们以后定期赛文,看看谁的学问高。”
凌烟而后又把眼睛看向了那群女子:“我还有一个妹妹,每天在家读书做女红,比我贤惠端庄,品行出众,人见人夸。各位姐妹要是把学会的女红用来做了衣服孝敬父母和未来的公婆,也必定深受夫君宠爱。
一番话,说的一些人惭愧,一些人激昂,一些人感动,一些人赞同,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凌烟同化了。
趁此机会,凌烟替自家打起了广告:“大家都知道凌家是书香之家,以前经营了很多画斋,因为经营不善全都没了,凌烟想重振家门,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话,恳请大家能否把手头的画和绣品存在我的店中出售,一来不让大家受损,二来帮我度过这道难关,凌烟在此感谢大家了。”
说完这些话,凌烟深深做了一个万福。
这次声情并茂的演讲,获得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
几乎每个人都把手里的作品往凌烟的手里塞。能在凌家售卖,那时多大的荣幸呢!
凌烟一边在作品后面写上每个人的名字,一面反复交代,请他们有空的时候到凌家新开的店铺去看看,自己的作品卖出去没,并拿回应得的银子。
那些追逐凌烟的粉丝们激动的要哭了。
不愧是他们的偶像啊!
不仅前程替他们想到了,连一幅画、一块绣品都不昧了他们的,还替他们卖出去挣银子。
妈的,谁说他们的偶像是“败家女”、“克父女”,还有“扫帚星”什么的,他们的偶像是仙女下凡,圣女转世,观音投胎。
最后,凌烟又宣布:“‘状元红’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将在这里开设一个美容、美发、养生专场,大家有时间的话,可以在闲暇时间来捧捧场。”
果然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
曾经看着儿女每天疯疯癫癫往外跑又制止不住的家庭,得知孩子在凌烟的鼓动下乖乖地回家了,而且知道读书干活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个人私下念叨凌烟的好。
当时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凌烟的一切污名,从那一刻开始,神奇般地变好了。
这些消息,也被手下人一点不漏地禀告给了顾珺竹和羿景宸。
“真是个奇女子!”羿景宸慨叹到。
“我还曾想磨练磨练她,万一有朝一日她真的成了弃妇,不至于流落街头、生不如死,看来我真是一厢情愿了,她哪里还需要我的磨练呢!”顾珺竹自嘲地说。
“哦?你还曾经有过这般的念头?哈哈,笑死我了!”羿景宸腾地一下蹦到椅子上,蹲在那里,使劲地拍着大腿狂笑。
“凌雨来了。”顾珺竹眼神扫向门口,脸色略变。
“她来干什么?”羿景宸马上变得乖巧起来,迅速调整了姿势,老老实实靠在椅子里,正襟危坐。
“哈哈哈,”这下换成顾珺竹拍着大腿嘲笑了。
“你个猪头!”发现自己被骗的羿景宸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向来高高在上、以控制、戏弄别人为乐的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不对,不止今天,好像从见到那个小妞开始,就有些反常了。
“一物降一物,你嘚瑟不了了。”顾珺竹肯定地下了结论。
那个被顾珺竹称为羿景宸“克星”的小女孩凌雨,按照姐姐的安排,在东大街租了一间不大的店铺,将凌烟拿到手的牡丹图和绣品,分门别类摆开,迈出了重振凌家的第一步。
凌烟将身边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定后,耳根子边终于恢复了清醒,她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思考了将近半晌的时辰,确定了自己下一步该走的路。
冯小岚是个女子,一个女子统治一个地盘,手下又以女人为主。
三个女人一台戏。
女人多,是非多。
恐怕,冯小岚手下的女子,对她佩服的有,对她嫉妒的有,对她憎恶的也会有。
只要找到一双始终嫉妒或憎恶她的眼神,那个眼神的主人,就有可能是撕开冯小岚画皮的一个武器。
凌烟笑着脸四处望去,像是在和每个人谦恭地打着招呼。
东面倒茶的舞儿,今年17岁,从小卖身这里,早就习惯了欢场的放浪形骸,也准备一辈子这样混下去,她看冯小岚的眼神是巴结和崇拜的。
西面的蝶儿,据说已经找好了替她赎身的恩客,对冯小岚客客气气的,最大的愿望是顺顺利利离开这里,她看她的眼神是漠视和游离的。
刚刚下楼的兰儿,昨天遭受了鞭子的毒打,背后的伤痕走起路来还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她满眼充满了恐惧不安和死气沉沉。
凌烟看了一圈,没有一个教她满意的。
好在这事不急于一时半晌,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去发现。这件事关系极大,与其快速找一个不成事甚至坏事的人,还不如慢慢来,务求万无一失。
直到有一天,冯小岚风情万种地出现在楼梯口时,凌烟暮然察觉,在她的右侧,隐隐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射向了冯小岚。
猎物,终于出现了。
第九十九章 花样争斗
欢场有别于平常百姓家的地方,不仅仅是更浓的脂粉、欢愉气息,和没有底线与尊严的作为,更精彩的要数女人和女人之间艺术气息浓厚和花样翻新的争斗。
为钱、为财、为物、为情。
这里没有任何秘密,谁身上有一个胎记,谁的腰最近又粗了一寸,谁的手指甲盖从红色变成了粉色,瞬间都会从茅厕传到闺房,甚至连院子里的小狗都会“汪汪”地表示知道了。
不过两天光景,凌烟弄轻而易举弄明白了一件事,这里对冯小岚恨之入骨的有三个人。
一个是她的外甥女,准确说是她冲喜后尚未洞房,就挂了的夫君的亲外甥女。
从过门的那天起,一直住在婆家的姑姐就整天在所有人面前骂骂咧咧的,嫌弃她克死了自己唯一的亲兄弟,更嫌她的入门,阻碍了她和丈夫立刻瓜分家产的企图。
一个月过去了,因为丈夫嫖赌而家败的姑姐实在等不及了,暗中雇了一个男子,准备半夜杀了其实根本没有任何阻力的冯小岚,一了百了。
哪知冯小岚忍无可忍,变被动为主动,勾引了那个男人,放火烧了夫家,拐走了姑姐的女儿,逃到洛邑县城。
冯小岚为了躲避姑姐,更为了报复她,情急之中连带着自己和外甥女一并自卖给了“状元红”。
等她得道成仙的时候,折磨最多的、刻薄最狠的就是那个外甥女。
第二个是和她竞争“一姐”的同室姐妹沈九儿。当年沈九儿为了夺得“一姐”的桂冠,偷偷在给冯小岚的茶水中下了“合欢散”,没成想被冯小岚察觉,将两人的茶水掉了个个。
沈九儿当夜豪放至极,名冠一时,名誉扫地,丧失了争夺“一姐”的资格。
此人不仅不反悔自己,反而倒打一耙,对冯小岚恨之入骨。
最后一个才是啼笑皆非,不可思议。
两次都和冯小岚喜欢上同一个男人的丁芊儿。
当年冯小岚勾引的那个男人一路护送她来到“状元红”茶楼,还为了她留在这里当了个花匠。
普普通通、壮壮实实的那个男人不知怎么地就入了丁芊儿的眼,引得丁芊儿在一边默默地为他付出,无怨无悔。
后来,冯小岚为了一步登天,转而投向了孙松月的怀抱。可不知为什么,丁芊儿同时喜欢上了孙松月。
两女争一男,也应了那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话。
不知采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最后是冯小岚
在冯小岚肆意专权的国度里,她俨然是个高高在上的霸道女皇,说一不二,而曾经和她敌对的一切坏分子,都被她狠狠地踩在了脚下,成为一团烂泥。
丁芊儿又是其中之最。
凌烟搞清楚这些状况后,并不急于出手,她表面上依然不慌不忙地干着自己的事,暗地里却非常留意这几个人的一举一动。
这天,外面飘起了蒙蒙细雨,恰又是她准备了开讲美容养生的时段。
隔窗向外看去,“状元红”半面的红墙上,经由藤架的支撑,爬满了绿油油的蔷薇枝条,夹杂其间的朵朵红色的、白色的、粉色的花骨朵,像点点繁星,勾去了凌烟所有的魂魄。
穿越来之前,家里的阳台上有一半的空间都是长着这样植物,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开的时间长,对土壤和肥料的要求不高,只要有充足的阳光,就肆意的扩张藤蔓,任性的开花吐蕊。
满眼的羡慕,满心的渴望,也只能透过一扇小窗应应景而已。
自己的生活也能这样凌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收回的眼神,不经意间却在一尺之内看到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抬眼看去,顾珺竹风度翩翩,全身一色白衣,腰间一块玉佩,手中一只玫瑰,简单至极的装束,却在三种色彩的对比间映出了他的卓尔不凡。
无忧无虑的,该有多好!
“谢了。”凌烟抬手接过那只玫瑰,娇唇间吐出句不咸不淡的话。
“不感动么?”顾珺竹唇畔带着笑意。
“该感动么?”凌烟唇畔带着冰凉。
“嫌我们逼你来这里了?”顾珺竹总能很好地揣摩出她的心思。
“没有资格。”凌烟冷漠以对。
“不许你妄自菲薄。”顾珺竹面色苍白。
“实话实说,你都承受不了么?”凌烟盈盈一笑。
她有时和顾珺竹非常相像,生气也笑,高兴也笑,骄纵跋扈也笑,刁蛮古怪也笑,不按理出牌的怪异行径让人无法理解。
只有他们心里明白,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是什么。
要么不做决定,一旦做出决定,绝不回头。
一场对话,两人又不欢而散。
凌烟不敢再看,不敢再想,匆匆离开了顾珺竹。
就在她离开的时候,隐隐约约感到两人的身后似乎有个身影一闪而逝。
雨,越下越大;天色,越来越暗。
刚刚经历了不快的凌烟,心里暗暗祈祷那群狂热的小丫头片子们,会因为雨水的肆虐而不再肆虐她。
可惜,美梦总是不能如愿以偿。
在二楼宽敞大厅里,专门为凌烟设置的场地里,已经坐满了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她们一见凌烟的出现,欢呼起来。
凌烟再生气,也没法把气撒到这群孩子们的身上,只得强打起精神,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黄瓜、鸡蛋、蜂蜜、珍珠粉等物,教着她们按比例调制美白面膜。
她越想快速结束课程,却又偏偏又遇上几个不耻下问的小丫头,一个问题讲不清楚,她们都要反复地问好几遍,一个上午下来,凌烟讲的嗓子讲的直冒烟。
人群散去之后,凌烟匆忙奔向一侧的房间,准备一口气灌下一大杯水,压压喉咙里的热气。
就在她闪身即将进入房门时,对面走过来一个可怜兮兮的女子。
凌烟发现丁芊儿一手捂着腮帮子,泪水涟涟,娇容惨淡,忙上前扶住了她:“姐姐你怎么了?”
拉开她的手一看,半个脸红肿,发的像个小馒头,五根指引清晰地印在上面。
皮肤的伤痕还在其次,最可怕的是丁芊儿的眼神和举手投足间,似乎有着巨大恐惧之后的衔生症。
死一样的恐惧附着在了丁芊儿的身上。
第一百章 醉酒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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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凌努力拼凑着已有的线索,所有的一切,与死无关。
可死的味道,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存在于眼前。
那股浓浓的气息,连凌烟都能闻得到。
她慌忙左右看了看,周围早就没有了顾珺竹的身影和气息。
凌烟欲哭无泪,再次有了骂人的冲动,自从遇见顾珺竹之后,她脾气起伏的坡度越来越大,糟糕的时候远远多于高兴的时候。
那个遭天谴的男人,不需要他的时候像鬼魅一样神出鬼没;需要他的时候,像蒸汽一样无影无踪。
什么时候她也要效仿那些江湖上的人,给他吃下一粒断肠散之类的东西,让他每天都乖乖出现在她面前,求她赐药保命。
“姐姐,我们先回房,我给你上点药。”凌烟扶着丁芊儿,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两人坐下后,凌烟抬起了丁芊儿的下颚,柔声问道:“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被打的这么狠?”
丁芊儿只是啜泣,什么话也不说。
“唉!”凌烟长长叹了一口气。
谁都有隐私,都有不愿被别人知道的阴暗一面,自己又怎能勉强。
只是,刚才感受到的死亡气息来自哪里?为了什么?跟谁有关?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凌烟心虚了。
她也是担负使命的人,有案底的人,万一被人抓住,也像丁芊儿这样被完虐成狗…
妈妈呀,不敢想!
凌烟一个激灵,下意识用手摸了摸一直放在怀内贴身小兜里的圆球球和小口哨。
还好,都在,这可是她的护命符啊!一定要珍惜。
凌烟从床头的一个木匣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盖,伸出右手食指,从中抠出一团液体状的药膏,轻轻地、均匀地涂抹在丁芊儿受伤部位。
骂归骂,凌烟心里又添了一句感谢的话。
自从上次做饭烫伤胳膊后,顾珺竹在她进入“聚贤庄”的时候,就专门给她准备了治疗烫伤的、切伤的、跌打损伤的好几种药膏和药丸,装在一个精巧的木匣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这可好,自己没用上,丁芊儿倒先受益了。
涂抹完药膏后,凌烟将整个瓶子递给了丁芊儿,叮嘱她按时擦药后,又扶起了她把她送出了自己的房门。
一直到晚上,凌烟还在不停地思索,到底是谁打了丁芊儿?
第二天上午,刚到红楼的凌烟还没顾得上主动问丁芊儿的事,铺天盖地的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强行塞进了她的耳朵里,不想听也不行。
大家都在疯传一个怪异的消息,说丁芊儿昨天被鬼缠身,现在已经疯疯癫癫,人事不省了。
没有人怀疑这个说法是假的,甚至还有几个人到处绘声绘色地描述丁芊儿因为做了哪些缺德事、在哪里、被什么样的鬼缠身了。
谣言越传越真,相信的人越来越多。
可越是这样,凌烟就越坚信,这件事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大的阴谋。
生了病的丁芊儿独自一人被晾在了自己的房间,无人理睬。
这日下午,凌烟随便找了个理由,拉着冯小岚喝酒。
两个同样心高气盛的女子,开始喝得好好的,你一言我一语,把酒言欢,相见恨晚。
渐渐地,凌烟把话题转移到了姻缘方面,先是痛骂顾家的薄情寡义,又埋怨冯小岚自从把她骗进红楼,就再也不提许家的婚事,弄得自己人去楼空。
冯小岚刚开始还是得意洋洋的笑,夸自己如何的说一不二,如何把持红楼的财权和人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说着说着,她也忍不住倒起了肚子里的酸水,什么孙松月的花心了,自己的悲惨身世了。
最后,居然嘿嘿嘿地傻笑着,一副小女人的娇态,在酒意中吐露了对顾珺非的爱慕。
一提顾家,凌烟又不愿意了,拍桌子瞪眼和冯小岚较上了劲。
两人在哭哭笑笑、吵吵和和中不停推杯换盏,一个时辰之后,两个女子都趴在了桌子上,人事不省。
周围伺候的两个丫头推推左边的冯小岚,没反应,又推推右边的凌烟,还是没反应。
无奈之下,两个苦命的丫头只好分别搀着两个酒气熏天的女子各自回房,安歇在了红楼。
这一切,都是凌烟事先预谋好的。
自从听说丁芊儿鬼魂附体,凌烟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变故,可她总觉得事情的发展速度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也要加快自己的计划了。
晌午时分,她借着出去卖胭脂的机会,已经分别给家里和顾珺竹送去了口信,今晚夜宿红楼,叫家里人放心,同时也加顾珺竹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无论如何,今晚,她都要到丁芊儿的房间一探究竟。
两个丫鬟先把又哭又闹的冯小岚送回房间,又回来搀了凌烟,把醉醺醺的她扶到了床上,盖好单被,熄了火烛,随手关了门,各自回去了。
过了好一会,头晕脑胀的凌烟挣扎着爬起来,从床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痰盂,强迫自己把刚才喝下的酒一点一点全部吐出来,然后把小凳子到扣在痰盂上,防止酒臭不停地向外飘散,被人发现。
她又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养了好一会神,才在晕晕乎乎中慢慢清醒过来。
好在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并不太高,她又多了一个心眼,刚开始喝的时候连晃带撒的,一杯酒喝到嘴里也就剩半杯了。
凭着偷奸耍滑,她才侥幸抱住了自己的神智。
这时室外已经月上树梢,大街上了除了打更人之外,连夜游的野猫也都归宿了。
喧嚣了一天的“状元红”像个白天精力亢奋的娃娃,消耗完了太多的体力,现在已经进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轻轻地推开自己房门的一条小缝,凌烟贴着耳朵,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空无一人。
凌烟事先已经换了一双软底鞋,既轻便无声,又方便跑路。
探出一只脚,再送出自己的身子,凌烟即将开始女侠的旅程。
第一百零一章 美人心计
丁芊儿的房间距离凌烟的房间不远,但所处的位置是个死角,在东北角凸出去的一个窄窄的过道内,不注意很难发现这个处所。
凌烟屏住呼吸,借着窗外薄纱般轻盈洒满一地的月光,看向了那个方向。
夜黑人无,酒壮人胆,适合作案。已经清醒的凌烟,有着女侠的义薄云天,和呼呼向外冒着热气。
父愁家恨,不同戴天。
她继续张望了片刻,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快走几步,很顺利走入了那个过道内。到了这里,就意味着已经进入了安全地带。
凌烟暗暗得意,看来探子什么的干起来也不是很难,只要胆大、心细,也能一次获得成功。
况且,她有关心姐妹的伪装,即便别人发现了,也不过是夜探病号。
丁芊儿的房门关着,但似乎并没有从里面插住,凌烟轻轻一推,毫无阻碍的进去了。
室内一盏蜡烛孤独的亮着,衬着纹丝不动躺在床上的主人,凄凄凉凉、悲悲切切。
看起来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暗自垂泪伤神,直到迷迷糊糊的入睡,连灯都忘了熄灭了。
凌烟摇摇头,真大意!屋子里进人都没察觉。
传言她被鬼魂迷了心窍,人也真的跟着迷糊了?
凌烟走进床边轻轻推了一下丁芊儿:“姐姐?姐姐?”
丁芊儿“嘤咛”了一声,慢慢苏醒了。转过身子,一双眼核红肿,半边的肿脸还没有消退。曾经俏丽的脸庞在忽闪忽闪的烛火下竟有了些女鬼毛骨悚然的感觉。
凌烟的心跳“腾腾腾”地没来由的快了起来,她差点喊出来,简直被这个人吓了个半死。
“你怎么来了?”丁芊儿冷冷地问。
“门没关,我来看看你怎样了?晚上吃饭没?不发热吧?”凌烟举手摸了摸丁芊儿的额头,关心地问。
“没事。”丁芊儿仍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僵硬的身子冷呼呼的没有生气,她似乎对每个人都怀有很深的敌意。
凌烟理解这种感受。青楼的女子本来就很敏感,大多人又偏偏很有眼色,只要当家人稍稍做出一个姿态或一种表示。趋炎附势的人马上就会跟着这个风向标,做出群起攻之的落井下石的举动。
这个不公平的“真理”,存在于一切有人的地方,伤人的程度甚于天灾**。
凌烟从小经历过很多这样的遭遇。
在学校里为了争夺一个三好学生的名额和奖励。在单位为了拿到一个晋级、选拔的名额。那些急红眼的人什么都能做出来,拉选票、请吃饭、送红包,甚至人身攻击和诋毁,匿名信告状等等,无所不为,和装神弄鬼大同小异。
“姐姐,我不会害你,也不相信他们说的。只是你究竟被谁打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凌烟默默拉过丁芊儿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她试图用体温温暖丁芊儿,告诉她不是每个人的心都是黑的,血都是辣的。
“还能有谁?她就看不得我好。”丁芊儿幽幽地说,却也没有直接说明对方是谁。
这种讲话很技巧,需要听得人去猜,猜对猜错,都与说话人无关。
“冯当家的也真是,咱们都是一家姐妹,她真的下得了手!”凌烟明着是替她抱打不平,实际是想证实一下,到底是不是冯小岚下的手。
“她太恶毒了,不仅当着我的面打我、羞辱我,还指使几个心腹四处造谣,说我被鬼怪附体,她就是想致我于死地,呜呜…”丁芊儿的头靠在了凌烟的肩膀上,身子一抽一抽的抖个不停。
女人似乎都有这个通病,要么把秘密死死藏在心里,谁也不说。可一旦有了发泄的渠道,就像冲垮的大堤,溃不成军。
“你听说过我们之间的恩怨么?”丁芊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凌烟。
“一点点,不多。”凌烟没全否认,否认显得她太过虚伪,全部承认了痕迹又相当明显,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她在背后调查过她。
掌握好的分寸,相当的不容易。
“我听说冯当家的背后有靠山,你就别对过去纠缠的过多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凌烟好心的劝慰着。
“你不是我,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痛,我连活下去都感到很艰难了。”丁芊儿心有余悸。
凌烟想到了刚才体味到的死亡的气息。丁芊儿不会自己主动去死,冯小岚有这么狠毒么?
一个暂时的未解之谜。
“我不也是这样么?咱们一样一样的,悲惨!”凌烟自嘲的说,她根本无需隐瞒自己的过往,洛邑县城没有不知道的人。
“不一样,你有好的出身,现在又恢复了往日的荣耀,还会有好的前程,而我,永远没有这一天。”丁芊儿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妒恨参半。
凭什么人和人的命运相差千里,生下来相同构造的人,就因为赋予了她的姓氏和家族的不同,有人锦衣玉食,有人食不果腹,有人乞讨流浪。
她偏偏就成了第二类人,被父母卖入烟花。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姐姐,别想那么多,先养好身子最重要。”凌烟无语了,后世的她也曾笑话过自己为什么不在一个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家庭落地。
“姐姐,”凌烟正色地说:“我们自己的选择最重要,比如我,没有了顾珺竹,没有了顾家的财富,我还可以再找一个李珺竹、王珺竹的,家穷一点也不算什么,只要彼此对对方好就行了。”
“说的容易,可我回不了头了。”丁芊儿皱了一下眉。无可奈何说。
她和冯小岚的争斗始于两个男人,始于两段无法掌控的爱情。
凌烟理解。
爱情不就是这样么?一个眼神,一个碰撞。一个微笑,甚至吵一句嘴,就可能开始一段孽缘,没有理由,不需理由。
就像她、顾珺竹和许诺,谁对谁错,谁也说不清楚。
丁芊儿和冯小岚恐怕也是这样。
“趁早做出选择吧。”凌烟说出最简单也最管用的做法。
“孙松月?”丁芊儿想都不想地接话了。
凌烟暗中叹息了。丁芊儿究竟抵御不了富贵的诱惑。在感情的选择上也是以钱为首要标准。
不管怎样,古代有古代的好处,三妻四妾的常规保证了丁芊儿和冯小岚可以同时存在。这对于丁芊儿来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凌烟不知不觉中渐渐放松了心中的警觉。这种仿佛闺蜜的聊天,相同的经历和遭遇,如果个性再能相投的话。以后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她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要着急,一点一点来,用温情打动丁芊儿的心扉,慢慢套出她藏在心底的真话,才能彻底解开存在于“状元红”的秘密,了解丁芊儿刚才害怕的秘密。
“你选择孙松月么?那冯当家的愿意么?”凌烟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她不愿意又怎样?只要孙松月愿意就行。”丁芊儿略带得意之色,好像心中已经有了底气。
“冯当家的可是当家人,孙松月只是一家烧饼铺的老板。他敢不听冯当家的么?”凌烟佯作不知,开始暗中试探了。
“妹妹。这话我只告诉了你,你千万别出去说,孙松月何止一家烧饼铺的老板那么简单,他可是虎头帮的帮主呢。”丁芊儿面带喜色,傲气十足的反驳了一句。
”什么?虎头帮?”凌烟故作惊讶状捂住了嘴巴,瞪大的双眼一动不动呆住了。
“当然,为什么水性杨花的冯小岚会喜欢上他?”丁芊儿从心底里瞧不起自己的情敌。
“那你呢?你不也是如此么?如果孙松月一无所有,你怕是也不会喜欢上他吧?凌烟暗想,她最看不起的就是女人为难女人,可女人偏偏最喜欢这样。
“你呢?如果顾珺竹喜欢上另外一个女人,你会不会生气?”丁芊儿反问。
“应该会气一阵子吧,然后,如果他真的不再爱我了,我会主动不要他,然后找一个爱我的男人。”这种相法很正常,现在的女人有几个会吊死在一棵树上。
“你,能做到这么大度?”丁芊儿惊诧的看着她,像看一个怪物般。
凌烟笑笑,两个时代的人,两种截然相反的思维和理念,根本无法解释和沟通。
不如打个比喻好了。
“我喜欢过一个人,”凌烟说的是她后世的事情,两个人相识于大学二年级,在纯情中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三年,然后一碰即碎。
“然后他遇见了一个更好的人,”凌烟说起来也是满眼都是泪,那个女孩子是个房地产老板的独生女。
然后,男孩随风逝去,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你呢?”丁芊儿追问。
“我啊,”凌烟说完这句话,发现自己的思维先凌乱了,她把后世和前生弄混了。
继续蒙下去吧。
“后来我就找了顾珺竹。”凌烟明白这样说的下场会是什么。
丁芊儿撇撇嘴,鄙视加嘲笑。
凌府千金又怎样?还不如她,已经被抛弃两次了。
即便凌烟在大方,这种样子的讥笑还是在她心里扎进了一根刺,让她感觉不舒服。
不对,凌烟摇摇头,自己晕了,现在怎么被丁芊儿反问起来了,局面不能别动啊!
她咂咂嘴,一面流露出自己的懦弱,一面撒娇似地摇着丁芊儿的胳膊问:“姐姐不许笑话我,也不许往外说,好丢人啊!”
还有,她觉得丁芊儿就是一棵藤蔓,孙松月是棵大树,自己没必要拆散人家藤树的因缘,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么。
“那我叫你一声孙嫂嫂可好?”凌烟调皮地问。
“你觉得我会一心一意跟他?”丁芊儿脸色猛地一变,眼里尽是怨恨。
“你们?”凌烟有了想揍她的冲动。她就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么?
“就是他们一起打得我,还说我要是在这这样就弄死我!”丁芊儿语音微颤。
这就是死的感觉了。
绕了一大圈子,凌烟终于弄明白了,丁芊儿是被欺凌者。
这样就有机会了。
“忍忍吧,姐姐,咱们女人家不是还要依靠他过日子么?”凌烟小声说。
“你还害怕?你家大业大的,有官府撑腰,不像我,家里只有我一个,没人管没人顾的。”丁芊儿自怨自艾的,泪珠成串往下掉。
“姐姐啊,家大业大有屁用!官府撑腰有屁用?凌家的倒台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如今怕极了。只想夹着尾巴做人。”凌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她很想劝劝丁芊儿,钱又多少算是多,只要差不多就行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小看尽别人的白眼,只要有一线的机会,我就要翻盘。只要有人肯给我撑腰,我就敢把虎头帮的底揭出来。”丁芊儿气鼓鼓地说。
揭底?凌烟心里一动。
“姐姐,你现在过得挺好的,放弃吧。”凌烟继续劝阻着。
“不,我这么多年的苦不能白受,更不能便宜了那个小贱人。”丁芊儿下定了不碰南墙不回头的决心。
丁芊儿曾经跟孙松月相好,完全有机会和可能接触虎头帮的一些秘密,至少她在孙松月身边的时候,拾着话也能听到一些秘密。
凌烟思虑再三,下了进一步再试探一下的决心。
“对了,烟儿,你喜欢牡丹?”丁芊儿和凌烟的关系在聊了一阵子之后拉近了不少。
她开始主动问凌烟的琐碎事了。
“对啊,丁姐姐也知道我的身世,我家文风甚浓,祖父从小就教我画画,画的最多就是牡丹,我对牡丹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可惜,咱们这么好的地方,一副也没有,所以我前几天才让那群兄弟姐妹们准备了牡丹,也是为了一解心中的相思之苦。”
牡丹在洛邑是个象征,到处都挂着各样的牡丹。以“状元红”的地位和品味,没有很奇怪。
除非,里面有什么古怪的故事,避人耳目。
“妹妹不知,这里原本也有牡丹,后来不知为什么,冯小岚下了命令,全部给收起来,一副也不许挂,是不是有点古怪啊?”丁芊儿也察觉出有点不对劲了。
第一百零一章 美人心计(二)
冯小岚跟牡丹无冤无仇的,没必要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堵住提高“状元红”品味的路。
“这里曾经有过牡丹?”凌烟急急的接了一句话。
接的这句话,速度过于急了,声音过于高了,丁芊儿推了她一把:“怎么了?你急什么啊?”
“没什么”凌烟慌忙掩饰。
事实上她心急如焚。
祖父凌宇飞说过,那个藏了地图的牡丹图是在毁家的当晚丢失的,她和顾珺竹和南之秀拷问的人供认,当时出现的人是虎头帮的。
这两个消息一结合,印证了丁芊儿的话不错。
牡丹图曾经在状元红出现过。
那么收起来的原因,自有一个,怕露馅。
那晚强盗抢走了牡丹图,交给了孙松月。孙松月又转手给了冯小岚。
“姐姐,你见过这里的牡丹么?漂亮不?我就喜欢牡丹。”凌烟拐着弯套话。
不知不觉中,凌烟的心事慢慢坦露在了丁芊儿面前。
丁芊儿微微一下笑,努力回忆着:“最大的是一张富贵牡丹图,我曾经见过一次,后来就被收起来了。有一次我在门外,无意中听到冯小岚和孙松月聊天,好像藏到什么密室里去了。”
“这里还有密室?”凌烟又吃了一惊。
“傻妹妹,有个密室那么奇怪么?哪个大家大户的不藏个地契珠宝什么的?红楼里人多手杂的,东西丢了都没地方可找。你家没有么?”丁芊儿在凌烟的劝说下,已经忘了自己的烦恼,反倒调侃起凌烟来了。
自家有没有?凌烟无从得知。她穿越后的第二天。家,就没了。
凌烟抿嘴笑了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丁芊儿“嘻嘻嘻”笑了,但也并不追究,人家的事,自己干嘛过问呢。
“小声些。姐姐,姐妹们都睡了,别吵醒她们。”凌烟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夜深人静。万一被起夜的人发现,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到现在为止,凌烟慢慢把所有的环节串联在一起,已经组成了一个相对严谨的证据链。即使没有直接的证据。她也能很有把握的说。孙松玉就是幕后杀害她爹的真凶。
而且,藏有粮仓地图的牡丹图就在红楼之内。
况且这里还有密室,也就是说可能还有孙松月干的其他坏事的证据。
凌烟心动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接下来的举动已经超出了今晚行动的范围,可她就是想去冒冒这个险。
“姐姐,没有万全之策时,千万不能冒险。看你的脸,想想就后怕。”凌烟加以劝慰着。
“烟儿。但凡有人在我后面给我撑腰,我就拿着证据站出来揭发他们,他们不让我活好,我也不让他们活的痛快!”丁芊儿咬着牙说。
凌烟略微思索了一下。
“姐姐真敢么?”凌烟第一次问的这样明白,如论如何,她要冒险试一试了。
“我还有路可走么你看我的脸,横竖是个死,我为什么不敢呢!”丁芊儿看来决定破釜沉舟了。
“好,姐姐,你若真的决定了,我可以帮你。”凌烟脑子转了转,想到了方法。
“怎么帮?你有必胜的把握么?我既不想拖累你,也不想没把握害了我自己。”丁芊儿的脸色阴沉了,心事重重的。
“我背后也有人啊,我家重建的那天,到场的可是靖王爷。”凌烟提出了靖王的名号。
她必须有撑得住场面的人物,才能给丁芊儿一个安全感,才能鼓励她说出心中的秘密。
“我不信,也不敢相信。”丁芊儿还是害怕。
“如果我说我来也是找孙松月的线索来了,我和你现在坐在同一条船上,你还害怕么?”凌烟继续坚定着她的信心。
“那顾珺竹呢?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会给你撑腰么?”丁芊儿继续发问。
顾珺竹,她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凌烟脑海中闪过了拿到曾经窥视过他们的眼神。
难道是丁芊儿么?
“我和他,天敌的关系了,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能和前未婚夫好到哪里去?我的名声这么坏,他家人能容纳我么?”凌烟没再多想,有什么就说出了什么,她对那个人一肚子的厌烦。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为什么要找孙松月的线索呢?”丁芊儿疑虑重重,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他可能是杀害我爹的凶手。”凌烟说出了真相。
“你很聪明,也找对了地方,凶手来了!”屋子内,阴森森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凌烟回头一看,是孙松月!
“丁芊儿,你?!”凌烟扭回头,怒意横生。
这时的丁芊儿,婀娜地站起来,面带得意的笑,走到了孙松月的身边。
凌烟沉默了。
美人计。自己背的股瓜烂熟的计策,自己想要和正在用的计策,已经被别人抢先用在自己身上,自己也傻呵呵上套了。
她有那么不小心么?丁芊儿的房间不算大,有没有可隐藏的尕尕角角,她也没有感受到陌生的、恐怖的空气,按理没理由藏着一个大活人察觉不到呀。
“密室?”凌烟想明白了。
丁芊儿的房间里肯定就有密室。
孙松月刚才就隐藏在密室里。
“怎么不说话啊?”孙松月得意洋洋地问。
“你们怎么发现的?”凌烟苦笑一下,承认了失败的结局。
她总要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后才好改正。
一次不慎掉进了陷阱。不能次次都掉进来,更不能凭空等死。
此时,正是他们猖狂和高傲的时候。任何自吹自擂和不谨慎的话,都会给她可乘之机,从有迹可循的线索中发现深藏不漏的秘密。
不到最后关头,谁胜谁负又有谁知晓呢?
“你太积极太主动了。”孙松月说。
“无事献殷勤,我也这么说过别人。”凌烟嘲讽着自己,原来自己编排的借口,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到头来也不过是掩耳盗铃,漏洞百出。
人,太狂妄自大了。就是作死自己。
“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么?”凌烟左右看了看,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把凳子,她站起身慢慢向那里走。
“站住!你要干什么?”丁芊儿警惕地问。
“姐姐。事到如今的我还想跟你坐在一起么?你是钻石。我是石头,差距太大。可我也不想站着,脚疼腿疼的,能坐一会么?”凌烟指着那把椅子问。
丁芊儿一时没了主意,看向了孙松月。
在凌烟刚要挪动的时候,孙松月也担心过。但转而一想,这是二楼,对面的又是一个弱女子。她还能飞了不成?
点点头,孙松月同意了。
凌烟不动声色。大大咧咧走过去,沉沉地坐下椅子上。
就在她走过去的时候,已经大体目测到了椅子和窗户之间的距离,不过半丈。
虽然已经到了深夜,但夏季气候炎热,住在二楼的丁芊儿早早就把窗棂支起来了。
“丁姐姐,刚才你套出了我的话,现在反过来我问你好不好?”凌烟不甘于被他们愚弄,她要用自己的脑子走出这个迷宫。
她清楚的知道,丁芊儿虚伪高傲的个性,经不起刺激。
“你们当初就没有全完分手,而是继续暗度陈仓吧。”凌烟做出了第一个推测。
“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本帮主为什么要把投怀送抱的女人赶走呢?”孙松月狂妄地回答。
如果这样,了解孙松月秘密的应该还有丁芊儿。
缺口终于找到了。
“那你怎么舍得打她的脸?”凌烟接着问。
“是冯小岚打的,正好一出来就遇到你,也算没有白挨打,钓出了你这条大鱼。”孙松月狞笑着,不怀好意地说。
“你总是这样利用你的女人么?”凌烟挑拨道。
“我愿意,关你什么事?”丁芊儿嫣然一笑,好似脸上的疼痛已经消失殆尽了。
“呵呵,果然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凌烟感慨着。
哪个时代都是这样啊,看来不管经典还是俗语,都是经过万千人验证属实的。
“你这句话说得真好,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丁芊儿努着嘴,点点头,思想也跟着跑偏了。
她这种看着很精明、其实很糊涂的个性,在凌烟看来,可以利用的地方很多,只有用她城市猎人一般的算计,就可以轻松搞定丁芊儿。
所以,她的主要精力要用在对付孙松月上面。
“丁芊儿的挨打,是事先设计好的?还是…”凌烟的眼神看向了孙松月。
一个女人被另外一个女人打,百分之九十九是一个可能。
“还是什么?”丁芊儿的脸变得老羞成怒,表情恶劣。
“你们不会被冯小岚捉奸堵在床上了吧?”凌烟脑洞大开,想到了如此狗血的一幕。
女人为难女人,这个理由最充分。
“聪明。”孙松月爽快地回答,身为一个男人,他不仅不羞愧,反而很自豪,色眯眯的眼睛看向丁芊儿。
“你,”丁芊儿气急败坏,声音变得相当火爆。
她自卑于自己的出身、身份,和男人对自己玩弄的态度。
尤其是在凌烟这样出身的人面前,她不管从感情还是尊严上,都有严重缺失感。
她希望尽快结束和凌烟的谈话,减少自己低人一等的感觉。
而男人和女人的正好相反。
孙松月感到兔子已经落在了自己手里,可以任自己摆布,看着她可怜的挣扎就能满足自己的成就感。
况且。他也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不怕我大声叫喊么?”凌烟提示他。
“随便,你大声叫喊的同时,你家人也会再次大声叫喊。”孙松月暗示着。
“果然是你。对不对?”凌烟没有挑明了说。
“你很聪明。”孙松月也是含混地回答。
两个人打哑谜一样的对话让丁芊儿傻眼了。
“你们说什么?”她不爽地问。
凌烟心中一动,丁芊儿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
第二个破绽漏出来了,凌烟胜算的把握又增添了一成。
“冯小岚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凌烟狠狠地揭疤,她要开始慢慢出击和反抗了。
只有揭疤,才能出血。出了血,就要有人喊疼。
“一个女人野心太大。就会惹人烦。”孙松月恶狠狠地说。
这不奇怪,连凌烟都能看出冯小岚藏都藏不住的心事,孙松月那么狡诈的一个人岂能看不出来。
“你孙大帮主要风得风。还差一个女子么?况且还有丁姐姐啊。”凌烟存心煽风点火。
女人,最可怕的就是嫉妒心。
这句话一出,丁芊儿脸色变得蜡黄,恶毒的眼睛不仅看向凌烟。也时不时瞄住了孙松月。
她心中的结现在还没解开。
只要冯小岚插在她和孙松月之间。这场战争就没完没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当初不是她主动招惹孙松月的,而是孙松月用“状元红”当家人的位置,和她对专一的诱饵诱惑了她。
她抛弃了对她一心一意的人,傻乎乎地投入了孙松月的怀抱,对他一往情深。
这时她才发现,孙松月许诺的并不止她一个人,冯小岚依然是他篮子里的菜。还很新鲜。
两人女人从那时起谁看谁都不顺眼,一天不吵都难受。
当着红楼所有人的面。她们即便已经撕破了脸,也绝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撕逼。
一旦所有人都离开了,两人马上针尖对麦芒,斗个你死我活。
昨天就是这样,孙松月在冯小岚前脚离开红楼的时候,后脚踏了红楼,在自己的房间等到了丁芊儿。
可是不一会的功夫,得到报信的冯小岚就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三个人关起了门,演了一场两美争夫的闹剧,最后丁芊儿在挨了打,被冯小岚用刀子架在脖子上恶狠狠的警告之后,撵出了房间。
丁芊儿忽略了当前的环境,只知道怨恨地看着孙松月。
凌烟明白她动情了。
一个女人动情时,会怎样?
凌烟的大脑进入了快速分析状态。
一般的女人在爱情来临时都会有相同的表现。那么,结合自己恋爱中的状况,和心理学有关这部分的表述,这时的女人一般智商、情商都会降到最低点,行为幼稚、任性,容易冲动,不讲道理。
也就是说,这时是她的最佳时机,她决定再给柴火上浇一桶油,让它变成熊熊火焰。
“这也不怪冯小岚,一个女子,最看重的名分,人家跟了你那么久,你都不肯给她一个名分,有二心是正常的,有嫉妒心更正常了。或者你不喜欢欢场女子?”凌烟旁敲侧击,明里说的是冯小岚,暗里已经一网打尽了。
她的意思是,人家冯小岚都没戏,她丁芊儿更连一丁点的可能性都不会有,还痴心妄想干什么?
如果丁芊儿够聪明的话,应该能听出话里的意思。
孙松月喜欢冯小岚在先,到现在都还没抛弃她,都没给她一个名分,
丁芊儿又怎么可能有希望呢?
不出凌烟意料,丁芊儿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主,一点即透。
她看孙松月的眼神越来越阴毒,还慢慢渗出了水珠。
暮然,丁芊儿的脸转向了凌烟,声音颤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被顾珺竹抛弃了?”
“不见得,顾珺竹昨天还来求我,许诺也在屁股后面追我,你有谁?”凌烟暗自冷笑。
想刺激她,找错人了,她的心可以是水,也可以是石头、铁块。看她高兴了。
就这一句话,成功地打碎了丁芊儿的玻璃心。
她“哇”地一声哭了,嘴里恶狠狠吐出一句“死鬼!”
孙松月不以为然:“哭什么哭。骂什么骂,老子哪样东西少了你?就连这红楼,不也是有你的一半么?”
有丁芊儿的一半?
“所以,你有资格选择这么一个位置隐秘的地方?凌烟恍然大悟,为什么一个早就被冯小岚嫉妒和嫌弃的女子,还能在红楼内挑三拣四。
“我讨厌她们看我的眼神。”丁芊儿咬着牙说:“要么我能捅瞎她们的眼,要么她们就离我远远的。别让我看见。”
一个极端狭隘的人,行为也存在偏执的特性。
“你骗过了冯小岚?”凌烟继续探究着,
“那个傻瓜。总以为她别人都聪明。”
“她的确比你聪明。”凌烟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她开始反击了。
“红楼一天能挣多少银子?”凌烟问了一个和现在不搭界的问题。
“总有三、五十两吧?反正他每天都要给我一些的。”丁芊儿也说不清楚,稀里糊涂的。
“红楼每天收入在一百两左右,除去每天的例钱,收入一般是九十两左右。再除去日常的打点费用。每天净胜七十两左右。不过这只是平常的收入。逢年过节会更多哦。”凌烟详细说给丁芊儿听。
“你怎么知道?”丁芊儿脸色大变,这么多年孙松月始终不肯告诉她的问题,凌烟却知道的一清二楚,难道凌烟也对他投怀送抱了?
“你想错了,是冯小岚告诉我的。”凌烟微微一笑。
“她骗你!”孙松月有些着急了,他暗骂冯小岚这个蠢货,竟然把这些秘密告诉了凌烟。
“还有,她还知道红楼的地契值多少钱。每年过节送给官府什么东西,和黑道上哪些人物有来往。这些隐秘的事情你知道么?”凌烟又问。
丁芊儿摇摇头。
”看来你真的是半个当家人,这个男人许过你一些很美好的愿望,也给你一些小恩小惠,比如房屋的选择权,每天的一些收入,可是,”凌烟停住了,冷冷地说:“最终是你被人家出来,被大家嘲笑,更对你名下的红楼一无所知。孙帮主喜欢的,还是那个有野心的女人。”
人可能傻,但不会傻到这个份上。
丁芊儿刹那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被孙松月和冯小岚愚弄了。
在红楼,如果没有孙松月在背后撑腰,冯小岚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孙松月眯缝着眼睛,第一次正儿八经看着凌烟。
一直以来,他把凌烟也当成了花瓶,比丁芊儿多会一些插花、泡茶等手艺的花瓶,没上过心。
但当他的精兵政策被她在不长的时间内就识破之后,他的想法彻底改变了。
这个女人,不杀不行,会直接坏了他的大事。
他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了凌烟,杀念在眼珠中渐渐升起。
一边的丁芊儿果然并不精明,显然没有看透他的心思。
她还沉浸在嫉妒恨中,气急败坏地冲着孙松月喊:“你要是再敢这样对我,我拿了那些东西去告你,叫你和姓段的不得好死。”
她的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孙松月一个大大的嘴巴子又打在了她的脸上。
“再胡说,老子灭了你。”孙松月一脸横肉上下抖动着,两眼冒着恶狠狠的凶光。
看得出,丁芊儿戳中了他的要害。
姓段的?
凌烟认识的人不多,姓段的人只有一个,段红磊。
当初她和南之秀、顾珺竹去郊外进行交易的时候,对方受人指使,给他们的是假货。后来又听他们说过,古玩古董市场暗流一股神秘的势力,试图占领市场,改变顾家一枝独秀的局面。
这个丁芊儿说的姓段的有没有联系呢?
孙松月狰狞的一笑:“我说过,我不喜欢有野心的女人,你也是一个,所以,你必须得死。”
“是么?可是我不想死怎么办?”凌烟娇笑着问,她指着丁芊儿:“她有什么好?有我好吗?不如我跟了你,你放过我行么?”
“你说什么?”孙松月将要迈开的步子戛然而止,他猜测凌烟又想耍什么阴谋。
这个表情,看在丁芊儿的眼里,不谛御晴天霹雳。
一个冯小岚的事情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凌烟。
而且孙松月似乎有了心动的感觉。
丁芊儿发疯似地扑向孙松月,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凌烟等得就是这个机会。
她猛地冲向那个窗户,身子灵巧地钻了过去。
昨天,她和顾珺竹聊天的时候,看见过那面墙。
那面墙,长满了蔷薇,被花匠搭建的支架高高撑起,固定在紧挨着墙边的一颗小树上。
她刚才走向椅子的时候,特别注意到一根手腕粗的树杈就在窗棂边。
凌烟的身子钻出了窗户,在丁芊儿的惊呼声中,她的一只手抓住了树干。
另一只手,已经把口哨举到嘴边吹响了。
孙松月一把推开了丁芊儿,从靴筒里冲出的匕首眼看着就要刺到了凌烟的身上。
“扑”又一声响,一片刺眼的白烟在窗台上升腾,挡住了孙松月的眼睛。
可穿过了烟雾的匕首,坚定地、狠狠地刺了出去。
等他抽回来的时候,上面带着鲜红的血。
第一百零二章 红颜祸水(二)
凌烟在信中,请求冯小岚一件事。
她明确告诉冯小岚自己被丁芊儿所害,现在受伤在家。当初顾珺非作为大伯子送给她的见面礼,是大夫人的心爱之物,可能被丁芊儿偷跑了,顾珺非心急如焚,指责凌烟在退婚后必须交回顾家的宝物。她恳求看看丁芊儿的房间里有没有。
大夫人的心爱之物?顾珺非送给凌烟的?
如果找到的话,顾珺非和大夫人会不会就此更有好感呢?
冯小岚心里一动,她想要进入顾家的最好机会似乎已经自动送上门来了。
贪婪让她再次成了一条上钩的鱼。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凌烟定下的又一条妙计。
状元红、顾家、段家前后左右已经被顾珺竹和羿景宸的人马死死守住,他们就要利用这段时间差,隔断冯小岚、顾珺非、段红磊、孙松月之间的联系,让凌烟再进红楼,查找密室,搜寻证据。
一切的一切,在混乱的形势中,必须通过冯小岚,光明正大走进红楼,才有可能隐瞒事情的原委,保证证据不再他们找到前别毁灭。
凌烟笃定的是一个女人对爱情的盲目和狂热。
冯小岚如她所愿的点头了。
可冯小岚也不傻,在点头的同时,就派出了贴身的丫头联系顾珺非,对证事实真相。
这个丫头,一出门就被羿景宸的手下连威胁带收买,成了叛徒。两个时辰之后。她乖巧地答复了冯小岚:“顾爷说,这些都是真的。”
顾爷,姑爷。多美妙的两个词,谐音谐意,听在冯小岚的耳朵里,已经成了两人成就好事的最好兆头。
她放心了。
与此同时,凌烟被一台小轿抬着,在凌雨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红楼。
她不仅有了牵制冯小岚情感走向的手腕。更有了保全红楼的最大靠山。
靖王爷羿景宸。
双管齐下,不怕冯小岚不服、不听话。
当然,靖王爷这块招牌。什么时候用,就看她凌大小姐的喜欢了。
表面上,凌烟是来找宝贝的,所以她在和冯小岚寒暄客气。并愤怒声讨了丁芊儿的不耻行为之后。就带着凌雨来到了丁芊儿的房间。
这间房,并不太大。
凌氏姐妹进入后,凌烟借口手臂受伤,自己站在一边指挥凌雨干。
凌雨叮叮咣咣当着冯小岚的面把所有的抽屉、盒子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床板、被褥都没有放过。
想当然的,这里面肯定什么也没有。
想当然的,凌雨的袖口里肯定已经事先塞进去了一块珍贵的链子,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出来。不需要的时候就一直塞下去。
冯小岚在一边挺心慌的,她希望找出来。能给顾家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走进顾家的机会。
她从没希望一进顾家就成为当家主母,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也不大可能。
但只要给她进门的机会,她就有了翻天的可能,凭姿色,凭手腕,凭狠毒,她能自己谋得一个好的未来。
是以,冯小岚一眼不眨地盯着凌雨。
凌雨到底年龄还小,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可凌烟胸有成竹,她在等。
等一个人,和一个机会。
“掌柜的,掌柜的,靖王爷来了。”一个小丫头的大嗓门在她的人之间先传进了屋子,搞得冯小岚心惊肉跳。
这两天到底怎么了?
自己昨天才上的香,求的菩萨。
难道菩萨昨天没在家?没听到她的祈祷?
“靖王爷?”冯小岚在屋内重复着丫头的话,一边看着凌烟,一边开始拨弄心里的小算盘,随着算盘珠越拨越响、越拨越快,冯小岚的娇颜越来越美艳了。
新的猎物恰好出现,或许,如果拿捏好的话,自己的餐盘里又会多了一道美味的佳肴!
那时,顾珺非又算什么呢?
她连跟凌烟打个招呼都来不及,扭身冲出了房门,再也顾不上凌烟姐妹了。
哼,终于来了!”凌烟等的人就是靖王爷。
这是他们来之前已经商量好的。
靖王爷羿景宸如今已经是洛邑县城最红的红人,身上闪耀着钦差大臣、皇帝六子、未婚青年、潇洒帅哥的诸多光环,他走到哪里,堪比天空的彩虹,绚丽斑斓。
正式接受过本地文武官员的拜见之后,他像模像样的召见了当地大的粮商、店铺,直言不讳言明了此行的目的,希望大家都给他提供方便。
一切公事办的差不多之后,他并不急于离开。
“父皇名我筹到所有粮饷,眼看粮食入库后才能离开。”他是这样告诉楚光耀的。
如果真要这样,这位钦差大臣还要在洛邑带上个把月,楚光耀又是惊喜,又是担心。
惊喜的是他有了一个近距离接近皇亲国戚的机会,把握住这次时机,讨好了靖王爷,自己就有了飞黄腾达的机会。
担心的,距离靖王爷离开还有很长时间,如何打发这段光阴,让王爷玩得好,享受的好,心情愉悦,更是让人头大和很累的活。
所以,他慎重的开始翻阅本县的县志,有历史的、有典故的、有人文的、有传说的地方,都被他按照轻重缓急一一写在纸上。
其中他又穿插了好吃的、好玩的、好乐的在期间,预备每天去一个地方。
第一个,他献殷勤地向王爷推荐了“状元红”茶楼。
此地,要美人有美人,要歌喉有歌喉,要舞姿有舞姿,重要的是还有凌家的美容美发专场,文化底蕴和声誉远远超过了其他地方。
加之“状元红”又是蕴含着鹏程万里、吉祥如意的好名字。楚光耀想不到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
他亲自陪着靖王爷光临此地。
一个正在鸡飞狗跳的地方,因为一个王爷的到来而蓬荜生辉。
在所有人都离开丁芊儿的房间后,凌烟和凌雨也在丁芊儿的房间干鸡飞狗跳的事情。
凌雨的眼球恨不得掉在地上。她为姐姐的作为羞愧。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她眼中看到的凌烟,其间的差距,她已经无法用词语来形容了,从来不知道凌府的女孩也能是这幅德,比猴子更淘气,比狗熊更野蛮。
受了伤的凌烟脑子开始高速转动,她一幕幕搜素电影、电视、书本中可供借鉴的一切细节。脑子中转动的时候眼睛和手已经跟着摸过去了,动物的头像,蜡烛的烛台。床头的柱子,书柜的边角,一副、一出的内壁等等,她发了一个便。一无所获。
凌烟站定身形。回忆着她在哪里最早听见孙松月的声音。
当时只有他的声音,没有物体转动的任何动静,那个出口必定是个光滑或者圆润、没有棱角的地方。
凌烟尝试着往自己身后看。
她的第一直觉,看到了一个松软的类似地台的软榻,和谐地存在于墙角。旁边还有小小的茶台,像极了现代的懒人椅。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凌烟最推崇的就是这个,当时就有想躺上去睡一觉的强烈愿望。
他想那边走去。在凌雨惊诧的眼神中左摸摸又默默那个椅子,没有收获。
他又蹲下来。用右手尝试着挪动上面的椅子面,很沉。
再挪一下,有了松动的感觉。
凌烟招呼凌雨过来,两人合力抬了椅子面,活动了。
凌烟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她催促着凌雨:“加把劲,”
呼地一下,椅子面离开椅撑的时候,露出了一个不大的圆洞,刚好够一人进出。
凌雨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更没想到一个小小房间里还会有这么蹊跷的存在。
凌烟示意凌雨插上们双,守在门边,自己钻进了那个小洞。
经过不远的需要弓着腰才能通过的一小段窄道,前面豁然开朗的是一间很大的卧房。
里面吃的、喝的东西一应俱全,一个人在里面住个三五天不出来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凌烟顾不得看里面的设施,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带锁的盒子、匣子、柜子上。
一般人这时的第一个动作是找钥匙,凌烟绝对不是这么死板和守原则的人。
她顺手从床上拿起了一个铜柄抓挠,插进锁鼻,不一会的功夫,就打开了几个大的盒子,根本不看,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扫视一周,只剩下一个带着锁的精巧的小盒子。
凌烟想都不想,顺手牵羊,直接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单从外表看,凌烟从进来到出去短短的时间内,臃肿了不少,衣钵满盆了。
凌烟慢慢爬出来后,把搜刮到的东西全部装进了一个小袋子。
可是,进来的时候她空着手,出去又怎能顺利带出去而不被冯小岚怀疑呢?
“咚咚咚,凌小姐,快开门,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外面有人来了。
凌烟和凌雨迅速把软榻恢复原样,又抹去了脸上的汗水和焦虑,还原了本来的神态。
整理完毕后,姐妹俩对着那个包裹发愁了。
这玩意怎么带出去呢?
没等姐姐说出来,做妹妹的已经行动了。
她四周看了看,墙角放了一件和她的衣服颜色极其接近的披风,她一只手先是拎起包裹,再用另外一只手拽起披风,搭在拿着包裹的那个胳膊上,披风的下摆刚好挡住了包裹。
凌雨冲着凌烟点点头,凌烟开了门,姐妹俩走了出来。
“凌小姐你干嘛插门?”丫鬟身后走过来的正是冯小岚,她虽然陪着羿景宸和楚光耀,但对凌烟的警觉心一点也没有减弱。
她的眼睛贼奸,直接看向了凌雨。
“小姑娘,我记得你进来的时候没带东西啊。”冯小岚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看都不看凌烟,却把凌雨盯的死死的。
“我当时站在姐姐身后,您没看清楚。”凌雨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慌张的迹象。
“况且,我这包东西也不是我自己的,”凌雨慢腾腾地说。
“不是你自己的?你到底从哪里偷的,快说,要不我现在就在县太爷面前告状!”冯小岚气势汹汹地说。
她的眼珠瞟着羿景宸和楚光耀,心里和面上浮起了必胜的信心。
“随便,你告吧,我等着。”凌雨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她甚至站在那里,等着冯小岚去告。
这个架势让冯小岚先减弱了底气。
凌家大小姐不是个好惹得主,怎么凌家二小姐小小年纪,比大小姐更长了一副柴米油盐滴水不进的脸儿,弄得她左右为难。
警告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是告还是不告?到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冯小岚的斜着眼看向了楚光耀。
楚光耀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上眼皮向下挤了挤。
明明显显,县太爷给了冯小岚一个信号:“告!”
冯小岚背后有了靠山,什么都不在乎和害怕了。
她正正经经走到羿景宸和楚光耀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高声说道:“靖王,楚老爷,民女冯小岚状告凌府二小姐凌雨偷我“状元红”茶楼的财物,请王爷和大老爷详查”。
楚光耀左右看了看,威严地发话了:“来人,将此女带回衙门,本县择日升堂。”
凌烟在一边不慌不忙,她知道妹妹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肯定已经想好了收场的办法,她只要在一边看乐子就行了。
看乐子其实还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想看看最后倒霉的人到底是谁。
羿景宸在一边也是无比的加镇定自若,他也早就想好了,这个小妮子能自圆其说的话也就算了,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好心肠地帮帮她。
至于怎么个帮法,只有临场发挥、随机应变了。
反正他是王爷,谁也不能把他怎样。
楚光耀的话音刚落,他身边几个随行保卫安全的衙役立刻冲了出来,准备抓住凌雨,带回县衙。
这时,凌雨仪度翩翩,和冯小岚并肩跪了下去。
只是,她面如土灰,战战兢兢对着羿景宸说:“王爷,您让小女买的东西小女带来了,可是楚县令非要带回他的县衙,您看,是去、是去还是去?”
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惊呆。
王爷也成原告了!
第一百零三章 欲擒故纵 (一)
“王爷,您的东西,是偷的吗?要交给楚大人么?”凌雨面无表情,低着头,像个没脑子的孩子一样,喋喋不休地说着,全然不顾周围人恨不得举到她脸前摇摆的手。
别人急她老人家可不急,头继续低垂着,天真无邪,坦坦荡荡的。
凌烟一脸认真的样子,很严肃很严肃的建议:“妹妹你可不能随便把赃物转移或销毁了,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触犯律条的,一定要请楚县令判决出个是非分明来。”
羿景宸阴鸷着脸,一声不吭。
冯小岚的眼里燃起了恐惧的火花,茫然不知所措。
楚光耀,则是坐立不安,左右为难。
明显的,他就是凌烟一直热切期望看到的那个最倒霉的人。
他被凌雨逼真的表演推到了火刑架上,像一只被剥光的狼,呲牙咧嘴,苦不堪言,等着被烤熟。
然而,这还不算完,凌雨自动把小包袱仍在地上,把手中的一切杂物全部抛在了一边,腾空两只小手。
众目睽睽之下,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羿景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去的,喉咙里强憋着不敢发出的笑声,让他浑身上下既痒的无法忍受,又有无法释放的膨胀感和紧迫感。
这个妮子成精了!
和他整人的想法、手段一模一样,不相上下。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两人联手去骗人整人。呵呵,羿景宸想想就开始向往了。这个小妮子,他一定要骗到手好好玩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明显一看就是天生的坏胚子,可人家小妮子秉性纯真,打眼一看就是没有经过大世面,比冬天的初雪还纯洁的姑娘。
所有人都被凌雨骗住了。
“楚老爷,王爷的东西是不是偷得,小的真的不知道,但小人绝不会因为他是王爷就偏袒维护他。现在我就把包裹打开,让大老爷您亲自检查检查。”凌雨语不惊人死不休,极力表白着。
她不仅仅嘴上说。两只小手果断的伸到了包裹边,开始拉扯着上面的接扣。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敢开口,也没人敢出面制止凌雨的举动。
一切惹祸上身的行动都被聪明的人坚决放弃了。宁伤别人不伤自己是他们的行动指南。
可羿景宸不这么想。他慢慢挪着步子。
在寂静的空气中,每挪一步都会发出震颤人心的响声,他被阴霾笼罩的脸死死盯着凌雨,好像要把她撕了填进肚子里似得。
每个人的心都绷得紧紧的。
到底这个小丫头手里拿的是赃物还是王爷的东西呢?
无人知晓。
但王爷动怒却是真的,恐怕那个小丫头要倒霉了,不不不,恐怕她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哈哈哈,”几声明朗的笑声传遍来了屋子内外。羿景宸猛地从严肃变成了开心,他“嗖”地转过身子。对着楚光耀不羁地说:“楚县令,本王命你当众亲自检查,看看到底里面是什么?”
楚光耀踌躇了。
查与不查,他都已经得罪羿景宸了。
平日里接受了不少冯小岚的上供,一心想为她撑腰的做法在钦差大臣这里折戟沉舟了。
他狐疑的眼神在羿景宸和凌雨之间打着转转。
从没有听手下禀告过这两人之间有任何往来,怎么凌家不止和顾家牵扯不断,现在又搭上了皇家的线。
老奸巨猾的楚光耀思忖片刻,终于在众人面前蹲下了身子,他的手伸向了凌雨已经解开的结。
“禀告王爷、老爷,”身边的师爷忽然插进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楚光耀尴尬。
“什么事?”楚光耀如释重负,站起身子,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师爷。
不愧是师爷,回去后必须要重重的赏他。
“王爷、老爷,县衙门口聚集了一堆人,状告顾家卖出的珠宝首饰以假乱真,坑蒙拐骗,坑人钱财。”师爷高声回禀着,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竟有此事!”楚光耀方寸之间的智慧开始闪光了,他先是冲着羿景宸做了一个揖,然后挺直身子,冲着围观的人庄严宣布:“王爷的手下,知法守礼,不徇私情,该赏!冯小岚状告之事,连同县衙外的状子,本县一并带回衙门询问。”
转过身,楚光耀拱手作揖:“恭喜王爷,有如此手下,正好印证了王爷的大公无私,是我凤汐国的洪福!”
一场闹剧在师爷恰到好处的禀告中被化解了。
众人即将散去的时候,凌烟上了自己的小轿,凌雨很自然的跟上了她、
“小妮子,跟本王去县衙,县太爷还没有审你呢,本王的冤枉还没有昭雪。”羿景宸戏谑的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
凌雨眼看已经脱险了,哪里还甩他的脸,向前迈出的步子没有任何停留。
凌烟可不这么看,她仔细思考了一下,慎重地问:“告顾家的事是不是真的?”
羿景宸点点头。
“这么巧?”凌烟不大相信。
这个时候,又能鼓动这么多的人一起到县衙闹事,只有一种可能。
逃走的孙松月和段红磊已经取得了联系,为了防止证据曝光,他们先下手了。
“凌雨,我们去县衙。”凌烟知道很多凌雨不知道的底细,她觉得顾家已经到了岌岌可危之时,稍有不慎,大厦将倾!
羿景宸收起了脸上的调笑,他和凌烟一样,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
招手叫来张晋,羿景宸急速地命令:“请顾二少即刻前往县衙。”
如同凌烟所料。跳水逃生的孙松月强忍着腿疼,游到对岸后,马上回到了自己的虎头帮。以信鸽传信,将事情告诉了段红磊。
一个时辰后,两人在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一处秘密场所见面了。
“到底怎么回事?”段红磊五官纠结,嘶哑的嗓音一览无遗地发泄出了对孙松月的不满。
“凌烟混进了红楼,打探到了我们的交易。”孙松月一瘸一拐的,急的在屋子里打转转。
“什么?又是那个臭娘们。”段红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和孙松月的交易已经持续好几年了,而且已经进入了收尾的关键时刻。
在姐姐段红云嫁进顾家的当天。父亲就把他叫到了内室,和他隐秘地谈了半宿。
父亲的用意很明显,让他以后跟着顾若天。先学经营之道,再瞅准时机,一点点吞并顾家的财产。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过如此了。
顾家贪图凌家。和凌家定下了娃娃亲;段家觊觎顾家。把闺女嫁进了顾家。
环环相扣的计策,人人算计的局面,围绕着钱财和权力,造就了今天混乱的局面。
“你说怎么办?”孙松月恨恨地问,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被凌烟毁了。
事实上,他还不知道的是,顾珺非和段红磊也早就对他的虎头帮动手了。
“告状!告诉我们的人。明早都到县衙门口告顾家,我们不能再能了。再等,你的虎头帮就该化为灰烬了。”
县衙,是个很威严的地方,也是凌烟最为唾弃的地方。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原本她打死也不愿再进入的地方,今天却怀着跃跃欲试的心情来了。
她对顾家的官司不害怕,怕的是不知道段红磊进行到哪一步了,掌控的顾家到底有多大,人员有多少,财权有哪些。
她最怕的是顾家不堪一击,一击即碎,回天乏力。
大堂上,十几个商户站成了一团。
顾若天和顾珺竹接到羿景宸送去的信,匆匆赶过来了。
段红磊、孙松月都没有出现。
尤其是段红磊,不到水落石出、修成正果的那一天,他不会轻易出现。一旦出现,他就正式站在了顾家的对立面,正式宣布和顾家为敌。
没有万全的把握,他绝对不会出现。
“禀告县太爷,我们城内十五家玉器店联名状告顾家,采用恐吓、威逼的手段,独断专横,统一市价,弄得我们几近破产!这是状纸,请大老爷明断!”第一张状纸被一个有着花白胡须的老人递了上去,他代表的是县城内顾家的同行。
“禀告大老爷,我们六人代表从顾家各店铺买了珠宝玉器的所有人,状告顾家近一段时间以次充好,欺骗客户,这是状纸,我们请求大老爷为我们伸冤,归还我们被骗走的银子,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一个一脸狡诈之像的中年妇女代表客户递上了第二张状子。
“禀告大老爷,我们七人状告顾家以我们和家人的人身安全为胁迫,为顾家收购的假货唯独我和以次充好的赝品提供珍品鉴定,愚弄客户,请大老爷为我们做主,保我们全家的人身安全。”两个年近六旬、满脸褶子的老头颤巍巍递上了第三张状子。
一时间,顾家成了众矢之的,恶贯满盈,大有不斩首不足以平民愤的气势。
楚光耀稳稳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事态朝着快要失控的方向发展。
顾家的结局,是他乐见其成了。
任何一个独大的家族,都不容于朝廷,也不会容于他这样小小的县太爷。
自从他上任后,可以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可以在商贾商贩前耀武扬威,可他不敢在顾家、凌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面前耀武扬威,他甚至还需要夹着尾巴,点头哈腰。
其中的原因只有一个,没有人家的后台,没有人家的权势,没有人家的财势。
是以当凌家破落之时,他落井下石了。
当顾家也面临同样危机时,只要身边的羿景宸不出面制止,他依然会作出同样的举动。
痛打落水狗。是他的特长和强项。
顾若天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样的危机了,他的英雄豪迈随着年龄的变老已经慢慢退化了,一双已经昏花的老眼闪现了一丝的慌张。
英雄迟暮。壮心不已。
他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顾珺竹纹丝不乱,看着乱哄哄的人一起发难。
如果只有一个人来告状,说明是临时举动。来了一群人来告状,分工有序,条理分明,有上家,有同行。还有下家。
明显的,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计划。
他回头看向了顾尘儿。
顾尘儿马上靠近他身边,听完他的吩咐后静静地消失了。
现在。满堂的人都在看着楚光耀,等着楚光耀。
自楚光耀上任后,这样的事情他第一次遇见,心里的恐惧更甚于恐慌。
他对羿景宸一无所知。就这样锣对锣、鼓对鼓的敲响了第一回合的较量。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不仅不好玩,还有性命之虞。
传闻靖王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冷面君子,出来之前他诛杀了张府满门一百四十五口人的性命,轰动朝野。
如今他虽然笑意十足地坐在洛邑县衙,可他背后的靠山是皇帝老子,谁也不能撼动的一个老头子。
楚光耀决定了,今天不管涉及到谁,这场官司只能按照铁定的规则来。谁有理判谁赢。
他会不偏不倚的,自保比什么都重要。
以当前的局面看。所有的证据一面倒的对顾家不利,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出现,顾家必输无疑。
他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来人,”楚光耀调整好心态,使劲拍响了惊堂木:“将证据呈上来。”
左下手的一个衙役走到大堂中间,将所有呈上来的证据收集在一起,递给了师爷,师爷又转手交给了楚光耀。
这沓证据足有三寸后,纸张的颜色有白的,还有微微发黄的,新旧不一,一看就是保存了很久的,足见收集这些东西的人很卖力气。
楚光耀一张一张翻看了一边,然后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呈给了羿景宸。
羿景宸微微一笑,根本不看那些证据,反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本王只是在一旁向楚大人学习学习,楚大人不必看我的眼色,只管安心断案就是。”
他把自己与这起案子撇的干干净净。
“小滑头!”楚光耀心里暗骂,要不是自称他丫头的凌雨搅局,哪需他费那么大的劲儿用来周转调停,他早就把顾家连带着凌烟一起收拾了。
这几个人,最近把洛邑县城搞得浑天雾地,乱七八糟的,以他圣者至上的思想来看,这些都是欺师灭祖、不可饶恕的行为。
他要借此机会,好好整治一下洛邑县城内的秩序,顺带冠冕堂皇的给羿景宸一个下马威。
“顾若天,你好好看看这些证据,其中可有诬陷和说谎的地方?”楚光耀傲然发话,再也没有和顾家人坐在一起时的谦虚和卑微了。
顾若天接过那些证据,一页一页翻着看,越看他的脸色越苍白,手越颤抖。
到最后,一沓证据竟然从他的手里滑落到了地上。
顾家的掌门人,一代枭雄顾若天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刚刚看过的那些东西,每一张上面,都在讲一个血淋淋的悲惨故事,每个字里面都渗透着受害者的哀痛和悲鸣,仿佛顾家活脱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人神共愤!
而且,证人、证言俱全,时间、地点俱全,让他想抵赖都无从抵赖。
顾若天顿时醒悟了,有人给顾家设下了一个天罗地网。
他的眼睛悲哀地看向自己的儿子顾珺竹。
站在高山顶峰的时候,他只有意气风发,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跌落谷底的一天。
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发现自己多么的弱小和不堪一击。
这不是比武场上的刀刀剑剑,在出招之时就能断定谁输谁赢,比的是真功夫,靠的是真气力。
在一场斗智斗勇的角斗中,他当年的手段和手腕都被对手精心模仿。反过来用来对付他了。
顾若天苦笑几声,自作孽不可活!
正在这时,顾珺非急匆匆走了进来。他刚刚接到了消息。
顾珺竹把从地上捡起的证据交给了顾珺非。
顾珺非也是一页一页地翻阅。他和顾若天一样,越看越胆战心惊。
但他还有个奇怪的动作,有时看一眼证据,就露出一个慌乱的眼神。
顾珺竹明白了,有些事顾珺非是知道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情况就比较麻烦了。
他虽然不齿顾珺非的举动,但两人毕竟是同胞兄弟。血浓于水,他不能任性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背后,顾尘儿已经回来了。
他附在顾珺竹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顾珺竹的脸色渐渐放晴了一些。
他得到了凌烟的回信。
就所有人都关注堂上受审的顾家人时。羿景宸手下带着凌烟和凌雨来到一个僻静的房间。
姐妹俩把包裹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一张一张地翻看,从中找出了很多有用地东西。
尤其是其中两个账本,记录了孙松月手下收买、要挟顾家分店掌柜、伙计。顾家同行和竞争对手。顾家的上、下家的主人的时间、地点、手段等,非常详细。
凌烟举起两个账本,小脸乐成了一朵牡丹花。
今天,她有了必胜的把握。
凌烟把其余的证据塞进了另外一个小包里,让羿景宸的手下先送回了顾珺竹自己的小院,又往刚才的那个包裹里胡乱塞了一些从羿景宸手下哪里搜刮来的玉佩、汗巾,以及临时从楚府的屋子里偷来的一些东西,打包成了刚才的包裹。又让凌雨提在手内。
顾尘儿不仅人回来了,消息带回来了。还给顾珺竹捎回来了两本账本,揣在了他的怀里。
天,变晴了。
“楚大人,学生有话要说。”顾珺竹手举着账本,站在了大堂中间。
“宋掌柜的,你说我顾家欺行霸市对不对?”顾珺竹指着刚才递了第一张状纸的白胡子老头。
“对,你们太欺负人了。”宋老头胡须抖动着,感情很投入的样子。
“你状纸上告我顾家三月二十七日闯入你的店铺,”顾珺竹一手拿着状纸,一手翻开账本查阅:“你三月二十六日晚和虎头帮掌柜孙松月见面,孙给了你白银十两。”
顾珺竹再往下看:“你还状告顾家五月初八强迫你按了低价卖出一批玉石的手印,你五月初七晚上在‘状元红’消费了十五两银子,叫了两个舞女,你一个铜板也没给。
顾珺竹准备继续往下念,白胡子宋掌柜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嘴角哆嗦着,宛如鬼魂附体一般。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顾珺竹怎么知道那么清楚,这些都是自己的罪证,而且去了“状元红”,叫了舞女的事情,如果叫家里的母老虎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扒层皮的。
宋掌柜死气沉沉地低下头,再也不说话了。
其实,顾珺竹也只是挑了一些念,他怕牵连到顾珺非。
周围的人眼见顾珺竹转眼间从劣势变成气势,都将期望的眼神看向了下一个递交状纸的中年妇女王五婶。
顾珺竹先是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往后翻了几页账本,对着状纸上的时间:“你是王五婶,你说八月初七你在‘鑫宝斋’买了一对玉镯,回家后才发现是假的,到店铺里退换不仅被拒绝了,还挨了一顿打,对不对?”
王五婶拖着哭腔嘶哑地喊:“你们欺人太甚了!”
“可你八月初六的上午拐卖了一个小姑娘被人抓到,有人拿出了五两银子解决了此事,对不对?”顾珺竹的声音传入了周围人的耳朵,引发了愤怒的叫喊。
“人贩子,该千刀万剐了她。”
“大老爷要把这种没良心的人关进大牢,饿死她!”
“九月初五,你在城隍庙私会你的邻居张二狗之后,一起到了南大街的‘玉石坊’,用自己带去的一块假玉偷偷换了一块真玉,然后在店铺里大声喊叫被骗了,对不对?”顾珺竹挑起的风波越来越大。
“她还偷人?偷人后还骗人,大老爷,快点抓住她!”周围的人又是一片骂声。
王五婶已经吓得瘫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顾珺竹解决了第二个人,又向后面的人看去。
递了第三张状纸的两个年近六旬、满脸褶子的老头早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哀求着:“二少爷饶了我们吧,我们承认,是受人指使,诬告顾家的。”
“那你们呢?”顾珺竹疾言厉色对着前面两个人,一张脸冷若冰霜。
“我们都是受孙松月指使的,前来诬告顾家的,请大老爷明断。”几个告状的人一改先前的怒气,将矛头一致指向虎头帮帮主孙松月。
第一百零三章 欲擒故纵 (二)
现场的人都明白了,这是虎头帮帮助孙松月设计陷害顾家的一场骗局。
“抓住他,这样的人渣砍了才解气!”有人吼叫着。
“县太爷肯定会通缉他的,以前都是这样做的。”又有人接话了。
乱哄哄的人群又一面倒的偏向了顾家。
顾若天像是明白又像不明白,他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了两个高过一头的儿子,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顾珺非和顾珺竹,这一对平日里的冤家对头,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搀扶着父亲,一边一个,亲昵至极。令人羡慕。
一副父子和谐的画面落在了远远看着他们的凌烟的眼里,心里难免忿忿不平。
“大姐,你怎么了?”凌雨站在一边,看出了凌烟表情上的变化。
“我讨厌那一家子人。”凌烟直言不讳,毫不隐瞒自己的感情。
靠血腥发家史站稳脚跟的顾家,今天终于领略了被别人算计的惨痛教训,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回馈了。
凌烟不知道顾家是否能从其中得到应有的教训,但她对自己对顾家大公无私的帮助心里多少有些计较。
人家对自己和自己对人家,是完全相反的不平等的待遇,能说她是贱白白的人么?
拉着凌雨,她们姐妹俩在人群散去之前,自行消失了。
当夜,顾珺竹和羿景宸一同出现在顾珺竹隐秘的小院里。
皓月当空,夜色静谧。接近中秋的月亮越来越圆、越来越亮。
月圆圆。人寂寂。
哥俩好的顾珺竹和羿景宸并排靠躺在摇椅上,眼看星空,心中空虚。
一个再想凌烟。一个在想凌雨。
“你想什么?”
“你想什么?”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出了同样的话,好不凄凉。
“你很有福气,祸害了人家的家,夺了人家的财产,到头来人家还帮助你。”羿景宸心里不知该如何评价自己的朋友。
没发生这件事之前,他对顾珺竹和凌烟的关系始终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经过今日,他发觉自己错了。
顾珺竹对凌烟不舍不弃的原因他明白了。
换做他,他能放弃这么好的女子么?
可是。这么好的女子的妹妹也会这么好么?
羿景宸很卑鄙的放弃了关心朋友,把念头转向了自己关心的事情。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顾珺竹没头没脑地插进来一句话,打断了羿景宸的思绪。
凌雨在他脑子里变成一缕青烟。义无反顾地飞走了。
“什么怎么办?”羿景宸对顾珺竹没有任何前奏和提示的话表示爱莫能助。
眼前的事乱成了麻。
粮饷的缴纳虽然有了眉目。但暗中的阻力越来越大,妄图插手的人越来越多。
朝廷传来的消息也是坏事多于好事,一个个让他头疼不已。
洛邑县城小小的地方,鱼龙混杂,黑白难辨,一件小事都可以直通朝廷和皇室,搞得人心惶惶。
凌家的复出,引来了很多人的猜疑。甚至还有人认为他羿景宸看上了凌家的长女凌烟,暗中出力。帮着凌家复兴的。
还有顾家,虽然称霸一方多年,但家族内部的争纷,外部的觊觎,同行的眼红,树敌众多,堪堪忧虑。
“顾家该怎样才能维持?”顾珺竹长叹一口气,对兄弟间的问题无从下手。
“顾少爷,请问我家的事情该如何解决?”羿景宸突然问起了自己的事
“先攘外,再安内。国事大于家事。”顾珺竹心不在焉的回答,这件事容易的很,还用问么?
“哥哥,为什么你回答我家的事那么痛快,到你自己就解不开了?还不都是一个道理么?”羿景宸摇摇头。
真傻!
“不一样,你家的事一个人说了就算,我家的事我说了不算。”顾珺竹郁闷的是这些。
让着大哥顾珺非,母亲谢雨涵心里会不痛快。取代大哥顾珺非,段红磊会借机发难。
他喜欢凌烟,但凌烟的一些做法确实不符合宗教礼法,母亲接受不了,世俗也不相容;放弃凌烟,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他宁愿带着凌烟,隐身深山老林,也不愿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身体被别人的男人占有。
他坚定的信念,就是于大家,一个和谐的、完整的家;于小家,凌烟必须对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他牵手白头的女人。
“我该怎么办?”顾珺竹呐呐自语。
“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羿景宸老谋深算,对于权术的掌控能力和见识远远高于顾珺竹。
“我也有此意,只是先要劝说了母亲,才能实施。”顾珺竹的顾虑主要在母亲。
他知道母亲心中的痛,也理解母亲的苦。
夜幕降临后,顾珺竹回到了顾家大宅。
经历了这次磨难的顾若天一天之间苍老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了一层硬硬的胡须,脸色灰白,鬓角的白色突然之间变得扎眼,他的神态更像一个老人了。
像往常一样,顾若天又来到了谢雨涵的房间。
蹒跚的步履,佝偻的身躯,略微颤抖的身形,把迎着他的谢雨涵吓了一大跳。
“老爷,您怎么了?”身处内宅的谢雨涵还没听到风声,她以为顾若天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扶我坐下。”顾若天有气无力的应答着,他浑身的力气在顾珺竹扭转乾坤的时候全部消耗殆尽了。
“咚咚咚”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谢雨涵柔声细语地问。
“娘,是我。我进来了。”顾珺竹再问外说。
“进来吧,正好你爹在呢。”谢雨涵很纳闷,今天发生什么事了。父子俩同时出现在她的房间,这种几率非常小,或者说几乎没有。
不仅她和顾若天心里有隔阂,连带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他爹也有成见。
今晚两个人在这里相会,不知道会不会还会因为别的问题发生冲突。
谢雨涵其实不愿意让儿子遇见顾若天,但两人难得相见,她乐见其成。促成两人的关系密切一些。
顾珺竹进来了,才看见父亲也在这里。
近年来,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对父母亲之间微妙的关系有了深一步的了解,对男女关系的体验有了新的想法。
尤其是他认识凌烟之后,突然间对爱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或许,母亲对父亲的爱也是如此;或许。母亲对父亲的爱掺杂了什么;或许。母亲对父亲的爱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寓意。
他知道自己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
顾家的继承权是其中很重要的因素。
今晚,他要母亲坦诚交谈一次,打开心中的结。
父亲和他的同时出现,或许能成为调和剂,溶解了一家人,和谐了一家人。
顾珺竹心里的期望越来越强烈了。
“爹,娘,我有件事向您二老说。”顾珺竹恭敬地说着。
“珺竹。今天的事你早有准备?”顾若天在儿子反击的时候,内心的震撼不亚于一场地震。
家已经破败不堪;人。已经心神涣散。
“爹,您让我到‘玲珑阁’之后,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从那时起才开始注意的。”顾珺竹说的是实话,他对顾家的一切并不在意。
但他的不在意,不意味着可以放任顾家的解散。
“娘,我想对您和爹禀告一件事。”顾珺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要一条心。
人心齐泰山移。
“什么事?”谢雨涵不解地问,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今天的家人都很反常,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让她一点也听不明白。
顾珺竹“扑通”一声跪下了。
谢雨涵赶紧去抓儿子的胳膊:“怎么了?”
“娘,我知道您这么多年来的心思,您受了委屈,受了罪,但为了我都忍了,您希望我做到的,我现在可以做到。”顾珺竹的话在谢雨涵心中产生的作用是无以伦比的。
儿子懂她,理解她,她这么多年来没有白白受罪,所有的一切她都觉得值了。
“爹,相信我和娘说的话,您听得懂。”顾珺竹面向顾若天,神色凝重,表情肃穆。
“是,我不仅懂你话的意思,而且已经准备这样做了,尤其是你那天告诉我,以前的渠道即便不用,也影响不了顾家的生意时,我就下定这个决心了。”顾若天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意,第一次当着谢雨涵和顾珺竹的面坦然表露自己的心迹。
他知道,自己当着谢雨涵的面,只要说出这样的话,就绝无退路了。
谢雨涵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甚至,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终于看到了自己和儿子的未来,自主可以做主的未来。
谢雨涵也跪在了儿子面前,抱住儿子失声痛哭。
她不相信自己听见的,不敢相信。
顾珺竹却没有一点点的笑意,反而脸色变得更加冷峻了。
“爹,谢谢您我的真心真意。可是,”顾珺竹的眼睛一亮,他决定了自己做出的最终选择。
娘,儿子对不起你了。
顾珺竹冲着顾若天说出了两个字:“不行。”
不行?
这两个字让顾若天和谢雨涵愣住了。
他们渴望已久的结局顺利出现时,曙光和彩虹顺利出现时,天空响起了电闪雷鸣。
“珺竹,你知道么,现在的局面对你最为有利,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可以堵住任何反对你的人的嘴,错过了今天,你将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顾若天试图挽回儿子的心,他的分析其实是对儿子最大地问警示。
段氏家族虎视眈眈,顾珺非布局已久,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稍纵即逝,
他不能眼看儿子错失良机而不管不顾。
“同样的,爹,您也应该知道,现在是顾家最危险的时刻,任何不理智的举动都可能埋葬了顾家。”顾珺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都理智。
“我知道,可,”顾若天怎能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他经历过的往过,那一次都是如履薄冰,可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这一次,他没有任何把握。
“爹,我们面临的不只是内部的纷争,还有段家,虎头帮,我们现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我和珺非不能再起内讧了。”顾珺竹不知道父亲知不知道段红磊的野心,但他已经到了不说不行的地步了。
他真的准备下手了?”顾若天悔不当初,他引狼入室的时候,对自己信息十足。
可现在,自己已经养胡成患了。
“那你能把他除掉么?”顾若天问儿子。
“我知道他干的不法勾当,可没有确确实实的证据,我在找,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我怕万一出现不测,顾家就全完了,我不能冒这个险。”顾珺竹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他一定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谢雨涵在一边听的清清楚楚,她不快,也不乐意儿子做出的退让。
“我不同意,我辛辛苦苦忍让二十几年,就是为了今天,顾珺竹,我告诉你,你要是拱手让出继承人的权利,我和你,从此母子不再相认!”
“娘,是我的未来重要,还是家族的未来重要?没有顾家,就没有我们,不管怎么说,我和珺非都是爹的儿子,您不能不顾啊。”顾珺竹苦苦哀求着娘。
“不行,我就是不同意。”谢雨涵说什么都不愿意,她甚至扭过去了身子,不再看儿子一眼。
“娘,这件事由我决定,您和爹必须听我的。我也不是不要继承权,这只是权宜之计。况且,在我没有证据的时候,大娘和大哥不会相信段红磊的阴险和狡诈,我要用欲擒故纵之计策,引段红磊上钩,主动交代阴谋。”顾珺竹斩钉截铁地说。
从现在开始,顾家的未来他要亲自掌控。
他要和顾珺非联手,剁掉伸向顾家的魔掌。
这个魔掌的,单凭他一人之力,也可以斩掉,但从此家不是家,亲人不是亲人,这不是他的个性和习好,
顾珺非和他,从出生的时候起,就是割不断的亲人,他要自己的娘,腰牌自己的家,要自己的哥哥。
他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第一百零四章 落难知音
夜晚的烛火星星点点,遍洒伊河两岸,形成了一条烛火的长龙,蜿蜒数里。
徐徐晚风中,麻叶渡口岸边的一叶轻舟上,独自坐着一个喝闷酒的女子。
冯小岚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瓷杯,在迷离的眼前左右摇晃着,鲜红的嘴唇绷得紧紧的,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香腮上。
战场是一将成名万骨枯,红楼里是做对一百件事却不能做错一件事。
所有来的人都是爷,都得罪不起。
就好比楚光耀。
几年来,她在这个大老爷身上的投资最多,见效也最快。当楚光耀嫌弃的眼神看向了她的第一时刻,她知道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毁在了凌烟的手里。
不对,冯小岚心里明白,并不是毁在凌烟手里,而是毁在了这个世道的行事规则上。
罢罢罢,什么都不想了,还是喝酒吧。
喝了酒,一醉解千愁。
“伙计,再给我拿酒。”比邻的另外一条船上,一个男子的声音清晰可辨,随着风声,传进了冯小岚的耳朵里。
“肯定又是一个和我一样受伤的人。”冯小岚苦笑一声。
她踉跄着站在船边,抬手搭在眉头,遮挡住对面射来的杂乱烛光,看那边的男子。
哈哈,是他。
冯小岚傻傻地笑。
果然是她一样落魄的人,而且是她毁在同一地方、同一件事里的人。
之前见他。她还尤抱琵琶半遮面,如今,经历的县衙的风波。又怕什么呢?反正大家都是一无所有,不如干干脆脆快活高兴一场。
“顾公子,”冯小岚借着酒劲,不管不顾地吆喝起来。
顾珺非醉眼惺忪中,看见了心中的女神。
他举杯冲天,狂吼着:“只有我的女神好,知道我现在难受。来安慰我了。”
随之对面的女神也学着他的样子,举起了手,衣袖下滑。露出一直白嫩纤细的胳膊:“顾公子,过来我们一起喝。”
船夫在两条船之间搭了一块踏板,顾珺非一摇一晃的,在冯小岚“小心些。别掉下河”的娇嗔担心声中。两人的酒桌合到了一起。
“顾公子,我心中的烦闷的很,你又为什么来啊?”冯小岚边喝酒,边“吃吃”地笑着问,一只手托起的小脸蛋,像个红扑扑的苹果,醉态可掬。
“我也烦啊,今天大堂之上的情景你都看见了。我作为嫡长子,竟然什么都不知道。风头都被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抢走了,顾家迟早也会被他抢走的。”顾珺非浑身上下的凄凉和心酸,霎时成了冯小岚泪水的催化剂。
她也被抢走了很多东西。
“呜呜呜,”冯小岚肆无忌惮地在顾珺非面前痛哭起来。
刚刚有了醉意的顾珺非被冯小岚的哭声弄得不知所措,他慌慌张张从身上掏出一块锦帕,先是想塞到她的手里,未果后,只得伸出自己的手,笨拙地给眼前哭的哽咽无语、双肩抽搐的女子擦拭成排的泪珠。
渐渐地,冯小岚的娇躯靠近了他,两个有着朦胧酒意和切肤之痛的男女在互相安慰中越说越悲切,越想越忧愁,过往的甜酸苦辣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和着耳边“哗啦啦”的波涛声,两个人忍不住抱头痛哭。
“我该怎么办?”顾珺非呐呐的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他的内心纠结异常。
原本善良的他被母亲逼迫,被舅舅诱导,一颗沉沦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中煎熬。
他的人生已经不再是他自己得了,反倒成了物质和权力的附属品,他承载着母亲和舅舅的希望,远远超过了他本身存在的价值。
这一点,顾珺非和顾珺竹非常的相像,他们同样在为自己的母亲牺牲,两个人只是没有沟通过,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那我怎么办?”冯小岚也开口了,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连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了。
“我不想家破人亡。”顾珺非第一次对着外人坦露心扉。
“我也不想一无所有。”冯小岚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
不知为什么,两人一见面,就好像交往多年的知心朋友,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那好办啊,两种选择,你自己选择其中一种就好了,联合顾珺竹合作,或者和他为敌”冯小岚摇晃着自己的手,积极给落难的知音出主意。
“你真好,说出了我的心里话,”顾珺非说完这句话,露出了很脆弱的模样。
冯小岚的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怜惜之情。
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形。
不管是在第一任短命夫君哪里,还是在孙松月哪里,她表现出来的更多是逢场作戏。
“顾公子,我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人,但是我也曾经有过花样的年华,有过纯真的一面。我想告诉你的是,顺从本心,至少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好好听听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冯小岚虽然书胡乱叫喊着,但她发自内心的话,实实在在打动了顾珺非。
“我决定了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活一次。”顾珺非的内心感受到了充盈的力量。
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么贴心贴肺、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他的话。
顾珺非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如果说,他在看见她一眼的时候,是惊艳,是朦胧的心动,这一刻,他无比确信的一点是,他找到了知音。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像我肚子里的回冲,那么了解我的想法?”顾珺非把脸凑到了冯小岚的脸前,严肃地问道。
“我啊,我是你的红颜知己,是你的知心朋友。”冯小岚咯咯的笑道。
常年身处红楼,她的脸皮比顾珺非后,说出来的话更豪放。
“是么?我怎么没有感觉到?”经过冯小岚的劝导,顾珺非的心情好多了,他渐渐说出了调侃的话,其间暧昧的气味也越来越明显了。
“这样你能感觉到么?”冯小岚突然把鲜红的唇瓣贴住了顾珺非,酒后的她已经开始飘飘然了,她也在开始自己的本意作为了。
“你已经给我答案了。”顾珺非的语气猛地强硬起来,他挑衅地看着冯小岚:“敢玩火,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承担后果?什么后果?
迷迷糊糊的冯小岚使劲在想,可是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因为这时,她一下子歪倒在顾珺非的怀里,什么样不知道了。
枫桥夜泊,顾珺非心疼地看着自己买醉的冯小岚,不由自主的把她揽在了怀里,像对着自己最珍贵宝贝一样,小心呵护。
后半夜,伊河两岸的烛光渐渐熄灭了。
皎洁的月光下,顾珺非和冯小岚彼此相拥,依靠着船舷,安详地入睡了。
第一百零五 决意发难
“快快快,收拾一下,在我爹来之前一定要离开这里。”段洛风指挥着手下的小厮,将父亲段红磊书房内所有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
他准备离家出走一点时间,直到娘亲替他摆平他爹段红磊的雷霆之怒,否则他坚决不会回家。
聪明一世的段红磊,奸诈狡猾的段红磊,果然是恶有恶报。
他生下来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儿子。
这个儿子,说他一无是处,也真的冤枉他了。
他还真的就有擅长的东西。
比如吃喝嫖赌,他就无所不精。
三岁跟着母亲上了麻将桌,四岁在祖父纵容下一点点学会了喝酒,十岁就跟着浪荡的舅舅出入花楼。
到了十八岁,段洛风已经开始把祖父的一切视为自己的一切,所有的店铺他都要插手,并且极具商业奇才。
别人的生意都是越做越好,他的生意偏偏越做越差。
曾经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同行这样形容他:“生意做到那么差的地步,也需要动脑子的。”
不到两年的光景,段氏家族已经摇摇欲坠了。
为了躲避责难,段洛风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了。
段红磊接到这个消息后,怒不可遏。
他召集了手下,在书房内问清了事情的由来。
“啪”的一声,段红磊怒拍桌案:“你们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一心一意吞并顾家的时候。没料想自己后院起火了。
原来的五间糕点店铺已经有四家入不敷出,仅剩的一家,竟然让儿子替别人做了抵押。
“老爷。是夫人做的决定,而且夫人不让我们禀告。”最大一家糕点铺的掌柜战战兢兢地回禀着。
“夫人,夫人,你们不知道头发长见识短的道理么?”段红磊气急败坏的狂吼。
自己的这个夫人,屁大的本事没有,只知道娇惯纵宠不成器的儿子,天大的事她都敢替儿子揽下来。
两个月前。段洛风找到了娘亲。
“娘,我有一个朋友是做药材买卖的,人家的生意遍布全国。最近想在洛邑开一个分店,准备拉我入伙,您看怎样,咱们投点银子吧?”段洛风抹着流下来的鼻涕。满口的撒娇。
“儿子。娘最近有些吃紧,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啊。”段夫人无可奈的的答复宝贝儿子。
“那怎么办?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不给我银子,我的面子往哪里放?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段洛风软的不行来硬的,直接做到了地上,前后蹬着短粗的大腿,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起来儿子,快点起来。小心冰着骨头。”段夫人心疼地拉着儿子。
段洛风一见母亲上钩了,越发的撒泼了。不仅不起来,还扯着喉咙,打着滚,哭叫起来。
段夫人惶惶然看着儿子,心疼的不得了。
这个小孽障就是她的克星!知道只要一哭她就乱了阵脚,会乖乖地投降。
“好了好了,乖儿子快点起来,娘替你想办法。”段夫人又一次落败在儿子手里。
她假借段段红磊的名义,让“甜甜”糕点铺的掌柜拿来了地契,送到典当行兑换了百两银子,交给了儿子。
那料想一个月后,那个药材商卷着银子逃跑了。
段家最好的、最挣钱的糕点铺眼看就要归别人所有了。这还在其次,
段家将被这张地契拖入无底的深渊。
“滚!”段红磊呵斥走所有的手下,他的脑筋在左右转动着。
冷静!一定要冷静!
现在不是责备妻儿的时候,当务之急,一定要先填上段家的窟窿,不能让段家就此毁了。
段红磊急的满头冒汗,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墙上的一副字。
“有志者事竟成!”
这是爹当年请城内一个出名的书法家撰写的,专门用来激励段家的子孙。
可惜,段家人都有个习惯,心眼都不用到正地方。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爹是,他是,他的儿子也是。
段红磊如石缝一般小的眼睛闪耀出了贼光!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把以前早就想好的一个办法提前付诸实施。
他悄悄装扮了一下,在下颚上贴了些山羊胡子,换上一身仆人的衣服,肩上挑了一个扁担,正儿八经的从段府正门走了出去。
自从顾家的官司打赢后,段红磊慎之又慎,他怕有人监视他,在暴漏了孙松月的行踪,那他们就要被一网打尽了。
跳着扁担的段红磊七拐八拐来到县城边的一座小小的民宅内,找到了还躲在这里的孙松月。
“你怎么来了?”孙松月慌张地问。
他已经知道顾家的事,也知道肯定有人发现了密室。那个账本是他亲手藏在那里的,连丁芊儿也不太清楚。
可这句话他始终没敢告诉段红磊。
现在,段红磊不仅是他的同盟,在一定意义上还是他的半个靠山,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傻到主动抛弃他。
当然,段红磊也不会傻到把自家的情况和盘托出。
两个心中有鬼的家伙,既对彼此隐藏心事,又要利用对方的资源为自己谋取好处。
“我们不能再等了,万一顾珺非发现我们背着他联手,我们就再也没有成功的把握了。”段红磊的狠狠地回答。
“你想怎样?”孙松月问。
“我联络一部分供应商各个店铺催要货款,你让你的手下放出风声,就说顾家的银子已经兑换完了,让不和咱们同心的那些上家恐慌,一齐到顾家发难,我们到时利用混乱,尽量多抢一些珠宝玉器。”段红磊阴险的说。
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孙松月,他只是利用孙松月而已。
届时,他会安排已经已经策反的孙松月手下,反戈一击,将抢到的东西交给自己,将罪名全部安到孙松月的头上。
因为那时,他还会事先通知官府,缉拿强盗。
孙松月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只能落到被缉捕归案的下场。
他还知道姐姐段红云手里握有顾家的地契,到时候,他把那些地契偷出来,顾家就是他的了。
段家的窟窿,转眼之间就成了顾家的窟窿了;段家的无底洞,就是顾家的无底洞。
“没问题,我同意你的计划,不过,”孙松月阴森森的一笑:“段爷,你先给我写个字据吧,事成之后,咱么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兄弟,还信不过我?没问题,我现在就写。”段红磊仗义地回答。
写,他会写,很爽快地写。
但事成之后,嘿嘿,段红磊得意的暗笑了。
孙松月,你确定你还有福消受么?
第一百零六章 挤兑风波
“有消息么?”羿景宸一边急匆匆地往书房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跟着身后的张晋。
“昨天傍晚传回的消息,顾二爷在函谷关一带遭人偷袭,生死未卜。今天还没传来新的消息。”张晋的心情跟自己的王爷一样,七上八下的。
此时的羿景宸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
穿越花园时,略带着凉意的空气,刺激的他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
混乱的思维在喷嚏之后渐渐恢复了正常。
“外面的情形怎样?”他又问。
“已经回禀了三次,顾家的店铺从昨天一开门,就有不断的人涌进来,有要账的,有讨货的,甚至还有闹事的。今天早晨更严重了,如果再不采取一些办法的话,怕是要出现最坏的局面了。”张晋如实禀报。
最坏的局面?
羿景宸已经料想到了。
砸店、抢店。
从昨天开始,这种情况持续升级,更为严重的是县城内所有的银庄同时以“经营不善”为借口断了给顾家的借贷银两。
一场挤兑风波不期而至的降临到顾家的头上。
顾家的咽喉,被一直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
羿景宸已经将手下分派到顾家的各个店铺,乔装成普通老百姓,监视那里的一举一动。
他又派人联络羿景宸,才得知他已外出三日至今未归。
顾珺非也是踪影全无,只有顾若天一人带着顾八赶到了最大的一家店铺。
他从团团围住了店铺的人群中拼命地挤了进去。
三个平日交往过密的供货商正在威逼掌柜。拿出所欠的五百两银子,否则就要将店铺内所有的东西全部搬走。
“老李,您这是怎么了?我们以往的生意做得好好的。顾家从来没有亏欠过你们的银两,为什么突然提前来收货款了?”顾若天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家的生意十几年来越做越大,和上家、下家早就默契的货款交接方式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老伙计半年结算一次,新朋友一个月结算一回。
现在距离上次结算的时间才刚刚一个月,他挣到手的银子刚刚又投进到两家新店铺的开张和珠宝玉器的采购中,还没有见到任何收益。哪里有多余的银子用来付账呢!
“顾老板,别怪我们狠心,有消息说你家要破产了。我们不能把自己的白花花银子放在你这里打水漂。今天只要你把这次进货的银子给我,以后我们还是山高水长。否则,我们立马带着自己的东西走人,以后一拍两散。不再交往。”被顾若天成为老李的那人直言不讳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对对对。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另外几个人点着头附和着。
他们和顾家都是十几年的老关系了,以前也一起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刚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没人相信洛邑首富顾家能被轻易撼动。
可是随着原来越邪乎的传言和越来越多得到人加入这个行列之后,他们的心里也是毛呆呆的。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外人了。
几个人在一起反复商量之后,觉得还是把银子先拿到手才安全。
当他们一起来到顾家店铺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很多人手里拿着条子。又蹦又跳的吆喝着。
顾家却没有一个人出头,任由外面的人胡闹。
老李几个人本来还觉得耳听为虚。亲眼一看,更觉得眼见为实了。
这才有了逼宫的一幕。
“老哥几个,咱们是怎么挣银子的你们都知道,这刚过了月初,我去哪里拿出那么多的银子呢?你们在等十天半个月的行不行,我一定把拖欠你们的银子如数奉还,并且带着利息。”顾若天低三下四的恳求着,只要能渡过这次难关,让他跪下他都心甘情愿。
可是那几个人可不这么想。
以顾家的实力和顾若天的脸面来说,说出这番打脸的话,就表明了顾家现在的确拿出不那么多的银子来了。
这是不是从侧面正是了传言属实呢?
几个人眼睛对视了一下,露出了刻薄和蔑视的眼神。
老李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他在这几个人里是个老粗,再次被忽悠的当了炮灰,打了头阵:“老顾,话,我们再问一遍,银子,给还是不给?你放个痛快话。”
“老李,我们交往那么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托个一二十天,我一定加倍给你们。”顾若天依然发现了形势的严峻。
刚才顾八悄悄告诉他,不仅这一间店,其他所有的店都出现在了同样的情况。
一家倒,家家倒。他无论如何要稳住阵脚,才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这时,外面的吵杂声越来越响,甚至有人喊出了:“给不给银子?不给的话,我们直接搬东西。”
刚开始那些人还在外面喊,喊着喊着,有两个人眼睛相互对视一下,头点了点,喊话的声调同时高了很多:“顾家骗人,他们根本没有银子,我们都上当。”
这句话一出口,他们又抡起了胳膊,开始向店铺内冲。
人群如同大堤破了一个口子,一泻千里,一拥而入,乱成了一锅熬糊的粥。
顾若天不知被谁推到了一边,窄窄歪歪的背靠着土墙,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蹶不振。
领头的两个男子继续煽动着周围的人。
“我昨天听说顾家已经偷偷把银子转移了,你们看顾家的两个少爷谁都没露面,他们带着‘锦威镖局’的人送银子出城了。”其中一个人满嘴吐沫星子,夸张地带着肢体动作向周围的人比划着。
人群中有一个人马上接话了:“对啊对啊,我就是‘锦威镖局’的,今天早晨顾珺非去了镖局,要我们的镖师跟他跑一趟,推出城了四辆马车,每个车上都有个沉甸甸的大木箱子,原来装的都是银子啊。”
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在不明真相的人群中这么一说,激起了更大的民愤。
后面的人群越来越激动,生怕自己在后面抢不到东西。前面的人又害怕后面的人超过他们,前前后后顿时都紧张了。
稍微靠边的一对兄弟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妙,低头抄起身边的一对椅子,高举过头顶,左右晃动,恶狠狠的喊着:“都让开,否则老子不客气了。”
屋内混乱的局面一触即发,久经江湖的顾若天靠着墙根瑟瑟发抖,老泪纵横,回天无力,无可奈何。
千钧一发之时,大门外传来一个响亮清脆的声音:“谁说顾家没有银子了?”
众人回头一看,大门外,一个娇俏的女子带着几个壮丁,推着一辆车子,车子上放着一个木箱。
人群自动地让出一条路。
凌烟婀娜地走了进来,言笑晏晏,步履轻盈。
一身湖蓝色襦裙的她,在众多男人中间毫不逊色,神态高贵,镇定自若,宛如定海神针,一下子稳住了屋内的气氛。
她走到闹得最凶的那两个人面前,轻声细语的问:“顾家欠了你们多少银子?我来还。”
领头冲进来的两人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其中一人含混不清地回答:“不多。”
凌烟声色俱厉:“到底多少?拿出凭据来。”
那人的手抖动着,掏了好几下。才从怀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凌烟一把抢了过来,打开之后,“嘿嘿”冷笑几声。
“诸位,这位兄台闹得最凶,喊的最响,可他手里的条子竟是一张私人借据,也不过只有二两银子。”凌烟“啪”的一声把条子拍在了桌子上,藐视的眼神扫视了周围一圈:“我今天当着众人面,还给他二两银子,另加五串铜钱作为利息。”
众人一阵惊叹。
二两银子就有五串铜钱的利息,这个小丫头是傻还是太大方了?是不是被吓坏了?
周围有人开始议论了。
“不过,利息我是给了,可他们借机诋毁顾家名誉、煽动闹事的罪过我绝不放过。”凌烟小嘴一抿,脸上闪过的笑容堪比桃花灿烂:“你们两个,我请你们到官府喝茶,怎样?”
第一百零七章 以假乱真
到官府喝茶?
真的有喝茶这种好事么?
傻子都知道凌烟话里的含义。
那两个人叫嚣的最凶最响的男人的神色,已经从刚才的义愤填膺变成了面如土色,他们的牙齿“咯咯咯”打着颤,两只手面冒出来了一层冷汗。
凌烟再次咯咯的笑了。
她身边跟着的人中走出了两个个头最高、最壮实的男子一人拎着一个领口,把那两个男子带出人群,走向县衙。
那些人是羿景宸的手下,亮出靖王爷的招牌,不怕楚光耀不受理。
凌烟眼见局势已稳,不再多言。
她径直走到依然在墙边发愣的顾若天身边。
面前的中年男子虽然相貌堂堂,但深藏于他内心的卑鄙和狡诈却为凌烟所不齿。
如果不是今天,不是这样的事,就是在大街上迎面相遇,她也会装作是和他不认识的人,擦肩而过,老死不相往来。
大敌当前,她没有办法不放下心中的怨恨和憎恶,即使是强忍,她也要处理完手头的事,再跟他理论。
这一点,凌烟和顾珺竹惊人的相似。
两人心中的天枰始终都有一个衡量的标准,是非曲直,日月分明。
“顾老爷,”凌烟一开口就划清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们之间,只能是两个家族间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请先坐下。”凌烟礼貌而冷漠地说着,她并没有亲手去搀扶顾若天。而是示意身边的一个随从搀起顾若天,送到一个太师椅前坐下来了。
及时出现在这里的凌烟,不是无缘无故。也不是自己积极主动的。
她是羿景宸派人请来的。
羿景宸和顾珺竹之间还有一个秘密。
顾家遭难的第一天,羿景宸并不太着急。
银子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但是,当第二天来临之时,羿景宸发现事情并不想自己相像的那样简单。
他们积蓄甚多的银子,需要顾珺竹的字,加盖他的私人印章。两者俱全的凭证才能取出来。
守卫的人,他们都认识,也都是认识他们。
即便如此。二缺一的凭证,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亲自拿去也没有用。
皇帝的命令,极影看守着价值连城的宝库,没有人胆敢违背圣谕。
而此时。顾珺竹已经失踪三天三夜了。杳无音信。
顾家累积了十几年的财富,眼看就要蠹众木折,隙大墙坏。
“怎么办?怎么办?”羿景宸焦躁不安,在室内来回走动,沉重的步子震得地板“咚咚”作响。
“王爷,”张晋在一边轻轻地开口了。
“什么事?”羿景宸不耐烦地说。
最好是值得他开口的事,否则以他现在的心情可以把任何人打的满地找牙。
“顾爷临走前好像说过一句话,万一有什么难事可以找凌姑娘商量。”张晋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插话管不管用。
他是靖王爷身边最信任的心腹。很清楚顾珺竹和自己主子的深厚感情,也把顾珺竹当成了自己的主子一样看待。
好歹死马当做活马医吧。顶多爷不高兴踹他一脚也就是了。
“对啊,我怎么把这句话忘了呢。快,备马,去凌府。”羿景宸如释重负,他知道顾珺竹留下这句话肯定别有用意。
一袋烟的功夫,两匹骏马四蹄翻飞,急速奔跑的到了凌府大门前。
凌烟接到下人的禀报,在前厅接待了羿景宸。
凌宇飞也匆匆赶到了这里。
羿景宸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但他隐瞒了极影的事情。
凌宇飞沉思片刻,开口询问凌烟:“烟儿,这件事由你做主,你说救,凌家拿出全部财产。你说不救,凌家袖手旁观。”
羿景宸心中暗暗赞叹,凌家果然不是普通人家,心胸宽广,大度容人,从老到小表现出的风范,无人可及。
“祖父,”凌烟扶住老人,轻声回禀:“大敌当前,我们原本应该抛弃个人恩怨,可是倾尽凌家所有,我们现在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凌家如何能助啊!”
羿景宸听了这番话,心中一动。
莫非,顾珺竹事先察觉到了什么?他说出这番话是不是有特别的含义呢?
他犹豫片刻,冲着凌烟结结巴巴地说:“银子,银子我倒有一些,但是我却拿不出来。”
“你的银子你怎么拿不出来?”凌烟诧异的反问。
羿景宸心中所有的话都被憋到了嗓子眼里,值此无法可施之际,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思量再三,他挑选了一些无关隐秘的话倒了出来:“拿出那些银子需要顾珺竹的字和我的印章,顾珺竹已经失踪三天三夜了。”
凌烟冰雪聪明,一点即透,她用了一眨眼地功夫理顺了羿景宸这段话的全部含义。
“也就是说,只要有顾珺竹的字,多少银子你都能拿得出是么?顾家的危机都能解除了是么?”
两个反问在凌烟的心里是没底的,她不知道羿景宸和顾珺竹到底有多少财产,但羿景宸的话给了她挽救顾家的希望。
“对,不管顾家欠多少钱,我能拿得出的银子都够给他们还账。”羿景宸把握满满,没有任何的犹豫和顾虑。
“请你随我进来。”凌烟眼里已经开始闪光了,她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羿景宸再次颠覆了对凌烟的看法。
她简直不是人,比下凡的仙女还厉害!
龙飞凤舞间,和顾珺竹一模一样的字体竟然在凌烟的手指尖间,不可思议的出现了。
他和顾珺竹的交往不仅仅几个月几年了,乍看之下,连他都真假难辨的字迹,极影的人更不可能看出来。
羿景宸火速盖上自己的印章。
他回头对凌烟说:“凌姑娘,为了预防万一,我要亲自去押解这批银两,这里的事情你能解决的好么?”
凌烟坚定地点点头:“靖王爷请放心,凌家得到的赏赐足以应付一段时间,只要你能按时赶回,凌烟必定确保顾家万无一失。”
就这样,凌烟带着自家的银子,装模作样的赶到了顾家的店铺,又打肿了脸充胖子一般,在那里兑换了要账商家的银子。
这个口一开,顿时镇住了所有在场的人。
不仅如此,凌烟还放出来了豪言壮语:“各位大哥,麻烦你们替顾家传个话,不仅本店的欠款今日全部给大家兑现,所有顾家名下的店铺欠款,今日之内全部兑现。”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马上有腿快、嘴快的人已经撒开丫子向另外一间店铺跑去,通报凌烟的话。
不一会地功夫,整个洛邑县城都知道了,顾家哪里是缺银两的家啊,人家的银子多的花不完,根本不怕今天这场事。
不仅如此,凌烟下面的话更让大家震惊:“各位,我还有一句话没说,顾家不仅有能力归还大家的银子,更有能力、有心帮助大家一起致富。如若大家对顾家放心的话,凡是今天不从这里抽走银子的人,顾家吸他入股,按照银子的多少,每月分红。”
“并且,”凌烟一狠心,加上一句自己在内心骂自己的大话:“并且,凌家替顾家担保!如果顾家反悔,昧了大家的银子,凌家替顾家承担一切责任。”
“我这不是自己找抽、犯贱么!”凌烟气的偷偷拧着自己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