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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侠传全文阅读

作者:羽客霞流     大唐女侠传txt下载     大唐女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56章,争献奇策霸中原

    残月虽不通书史文墨,但对练武却是极其感兴趣,常以内功不足,引为憾事。因此虽然丘神绩将这长篇大论的心法,讲的很快,然而残月听得格外专注,默默在心中记着,待得丘神绩讲完,她已能一字不漏的背诵下来。

    丘神绩见状,笑道:“想不到你如此聪慧,心法言简意赅,但只要你细加琢磨,定然能明白其中含义。我就不再给你细细解释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自己慢慢领会吧。天资好不一定功夫就练得好,尤其是练这种精细阴柔的内功,一时一刻也懈怠不得,就算是晚上也要按心法呼吸吐纳,昼夜不休,如此精进修行,方能事半功倍。趁这会儿有些闲暇,我就教你一套入门掌法吧,修习内功的同时,修练这套掌法,进境更快。”

    说完,便一招一式地将五毒绵掌的入门掌法招式,演练一遍。残月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学习,虽然在没有这方面的内功基础上,学得形似神不似,丘神绩也不强求她即刻学会,当下便让残月独自练习,自己悄然离开。

    残月练了几遍,便能从头到尾,非常熟练地将每招每式连贯起来,如行云流水般施展出来。但无论她对这套掌法怎么娴熟,与紫芝的掌法比起来,总觉得似乎缺少些什么,至于究竟是什么,一时也说不上来。

    心道:“大概还是内功没有基础,所以才会这样。”于是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默默将心法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接着便在房中打坐起来,按照心法所说,呼吸吐纳,潜蓄内力。

    她知道日前在居仁堂竹林一战,虽然反贼多半被诛杀,但还是让那些武功高强的人逃脱离去,又从御林军口中得知,杀害紫芝之人是个手持双剑的中年女子,她早猜出这人便是慕青莲,她自己也曾败在慕青莲的剑下,自知以目前的武功,根本不是慕青莲的对手。

    是以练功格外精勤,加之对五毒绵掌心仪已久,只盼早日学成,为紫芝姐姐报仇雪恨。这些天来她一心想着紫芝的死,苦练内功,根本顾不上去想鄢云,因此情蛊也没有再发作过。她天资本就极好,又如此精进,内功进展速度出乎意料地快。

    再说到地狱门方面,自从梅傲霜等人从阎王殿将李贤太子救走之后,岐黄子无时无刻不想重新将李贤夺回,因为李贤本是他手中极其重要的一张王牌,一统江湖是他蓄谋已久的野心与夙愿,李贤在中原江湖中威望很高,奇货可居,若能牢牢掌握在手中,以此号召中原武林人士,统一武林便容易得多。

    奈何一朝失策,让李贤被人救了出去。当下命令圣火坛坛主薛长卿,将白云道长、妙湛禅师等人关入摘星楼囚室之后,火速派探子前去打听李贤的下落。

    没想到探子回来,报告李贤与梅傲霜等人在一线天峡谷被朝廷御林军围攻,李贤落入御林军手中,岐黄子不想与朝廷正面冲突,这才没有派人前去抢夺李贤。

    后来听说梅傲霜等人又在房陵县衙将李贤救出,居仁堂竹林一战,丘神绩又失而复得,不但将李贤擒住,还一举消灭了梅傲霜等人的盟军队伍多人,削弱了他们的有生力量。李贤便在此时被丘神绩押解进京,岐黄子知道万难从御林军手中抢回李贤,李贤此去京城有死无生,从此刻起,也打消了挟持李贤,以令江湖人士的念头。

    然而他一统江湖的野心不但没有因此断绝,反而变本加厉,此刻正在阎王殿与丘神绩等人筹谋着如何攻打中原武林各大门派,逐步统一江湖。

    只听岐黄子冠冕堂皇地笑道:“老夫创立地狱门已经二十多年,刚开始筚路蓝缕,举步维艰,后来渐渐得到诸位坛主、舵主的辅助,人丁也渐渐兴旺起来。老夫自谓一生救人无数,也害人无数,你们这些地狱门弟子多半是自愿归顺于老夫,老夫向来对你们不薄,大家在地狱门快活得似神仙一般,是以我地狱门的声势仍然与日俱增。”

    岐黄子续道:“当然对于那些顽固不化之徒,老夫也用了一些非常手段,但只要他们诚心归顺,还是每年能领到解药,以免蛊毒发作所带来的痛苦。然而正因如此,江湖上人人视我地狱门为邪教,将你我比作邪魔歪道,种种误解让他们蒙蔽了双眼。老夫一直有个夙愿,那就是让江湖上不再有纷争仇杀,让他们不再妻离子散,大家组成一个大帮派,亲如一家,不再四分五裂,各自为政,让他们个个能像我们地狱门一样,快乐逍遥。”

    说到这里,岐黄子的言下之意,阎王殿中众人俱都猜出八九分,尤其薛长卿,简直是岐黄子肚子里的蛔虫,当下宏声喊道:“一统江湖,武林独尊。”其他人见薛长卿喊出这八个字,也都跟着起哄起来,一时间阎王殿中,呼啸声震天价响起。

    岐黄子见状,欣喜不已,当下连忙打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继续笑道:“一统江湖,武林独尊,谁人不想?数百年来,从没有出过一个盖世英雄,能完成这等宏图伟业的。老夫雕朽之质,焉能做到呢?所幸这里诸位都武艺高强,智谋无双,所谓一人智短,百人智长,还希望各位集思广益,献智献策才好,否则光靠老夫一人,如何能够成事?”

    大家都知道岐黄子的行事作风,不是智珠在握,绝不会空口说白话,他既然提出要一统江湖,绝对是蓄谋已久,早有成算,想好了对策的。这会儿,提出让众人想计策,无非是让大家表明心迹罢了。

    只听圣火坛坛主薛长卿道:“依我看,眼下武当掌门白云老道、丐帮帮主封巅、少林笑面头陀妙湛禅师、铁拳门掌门铁毅、风雷堡堡主轩辕夔,都被我们关在摘星楼中,他们门派中已是群龙无首,我们大可先从这些门派入手,逐步推行我们一统江湖的计划。”

    岐黄子见薛长卿所说,与自己心中想法不谋而合,颇觉欣慰,但他素来自负,心道:“光想到这一点,算不得什么本事,要是能说出具体从哪一门派入手,并且有说服我的理由,才算能耐。”

    于是冷笑一声,说道:“这些门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而且屹立中原武林,数百年不倒,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即便如今群龙无首,但他们的实力仍是不容小觑。敢问薛坛主,你打算从何入手,可有充足的理由么?”

    薛长卿低头凝思半晌,扬声说道:“丐帮总坛在北方,虽然各大长老各自窝里斗,但弟子遍布天下,实力庞大,我们不能劳师远征,先攻丐帮显然不是上策;少林如今虽然人才凋零,但自梁武帝时期达摩东来,少林派在江湖上逐渐崛起,几与武当并驾齐驱,虽然如今青黄不接,其实着实有一批武功高强的老秃驴,只不过他们足不出山,世人都以为少林只有妙湛禅师武功最高,其实只是因为妙湛和尚常年行走江湖,尤为世人熟知罢了,因而远攻少林也不是当务之急。”

    薛长卿继续分析道:“铁拳门与风雷堡,在江东一带,虽然近些年在江湖上非常活跃,但这种新兴的帮派势头虽盛,还不足以影响我们地狱门统一江湖的计划,消灭它们是迟早的事,若是现在与他们动手,即便将他们一举消灭,只是徒然消耗我们地狱门的力量,并不能捞到什么好处。”

    薛长卿续道:“剩下的就是江湖领袖武当派,武当派自然是以白云老道武功最高,在江湖上身份极为尊崇,如今被我们所擒,对他们更是莫大的打击。虽然武当除了白云之外,还有白云的几个师兄弟主持局面,但白云老道虽然武功高强,武当剑法在江湖上也颇为了得,但武当弟子颇为不争气,偏偏将正宗的武当剑法,弃如敝屣,而去修练白云老道自创的九玄功,九玄功是极其高深的内功,若非天资卓越,也只有通过年深日久的不断积累,才能有所成就。所以他们目前,剑法既已荒废,内功也平平无奇。加之武当山与地狱门不过相距三百里之远,若不拿下武当派,我们进军中原,始终存在肘腋之变,后顾之忧。武当派是我们一统江湖的第一块绊脚石,因此首当其冲,必须第一个铲除。”

    岐黄子见薛长卿分析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也不由得暗自点头赞许,心道:“有薛长卿这样武艺高强,足智多谋的手下,何愁一统江湖的大业不成?”

    他心里尽管这么想,但还是想听听其他人的想法,当下向众人问道:“薛坛主提出要首先荡平武当派,你们怎么看?”

    厚土坛坛主摩诃一剑云之鹄,始终为以前在居仁堂一战中,败给华山女侠梅傲霜耿耿于怀,又听说华山派在与朝廷御林军的作战中伤亡惨重,为了报那一箭之仇,当下愤然说道:“我坚决不同意薛坛主先攻武当的想法,他分析地貌似有理有据,但终究是他一面之词,口说无凭,武当的实情如何,我们谁也不清楚,尽管武当掌门白云老道被擒,但武当派是中原武林的领袖,我们先攻击武当,无疑是向整个中原武林发出挑战书。他们很快就会从四面八方,向武当驰援,到时候,我们可就叫苦不迭了。依我之见,华山派日前组织盟军攻打我们地狱门,可谓呼风唤雨,如今被朝廷御林军杀得伤亡惨重,所剩弟子寥寥无几,我们若是能先将华山派消灭,便可直接打击中原武林人士的信心,同时也可以一雪日前地狱门一战之耻,使我们地狱门声威大振。”

    岐黄子正待开口说话,薛长卿听云之鹄对自己向来唯命是从,这次公然反对自己的意见,气得粗气连喘,胸脯起伏不定,恼羞成怒地抢着喝道:“我们在讨论统一江湖的大事,你却始终记得败给梅傲霜的奇耻大辱,编出这套说辞,无非是想公报私仇。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如此介怀,以后还怕没有报仇的机会么?这会儿休在这里胡搅蛮缠,说出先攻打华山,让地狱门声威大振的鬼话。”

    粉燕子冯常春与断魂刀萧潜龙两位舵主,都曾栽在梅傲霜师徒手中,听到云之鹄提出要先攻打华山派,都打算出言附和。尤其冯常春,不仅想借机报仇雪恨,而且色心不改,对韩英女垂涎三尺,心想:“到时候便能再见到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娘们,她武功不错,即便得不到她,华山其他女弟子长得也不赖,总不至于一个都抢不到手吧。”但他们见薛长卿已然发怒,也俱都非常识趣,不敢支持云之鹄。

    云之鹄见自己的心思被薛长卿一语道破,不禁冷汗直流,面露羞惭之色,理屈词穷,退在一旁,不再言语。

    岐黄子见状,笑道:“薛坛主不必动怒,云坛主攻打华山的想法,虽不成熟,但他提到攻打武当之时,会有中原武林人士从各个方向驰援武当,却是不得不防备的。其他人呢,不管是赞同还是反对,有意见不妨说出来,大家共同探讨。”

    只听精金坛坛主大摔碑手史天骄慨然说道:“薛坛主足智多谋,他既提出先攻武当,我想断然不会有错。若是果能将中原武林的宗主武当派拿下,那么我们占据武当之后,便可以长驱直入,进军中原,挥师北上,挑少林,灭丐帮,最后剿灭江南的小帮小派,跳梁小丑,一统江湖的大业指日可成。”

    漠北双鹰辜氏兄弟分别是灵水坛与青木坛坛主,他们向来鄙视像史天骄这类练些粗笨功夫,毫无头脑的人,只听两兄弟中的老大辜鹰冷然一笑,嗤之以鼻,说道:“活阎王智计无双,薛坛主深谋远虑,他们都没说攻打武当之后,便先后灭少林、丐帮,你个大老粗,却在这里胡扯,也不怕人笑掉大牙。事情哪有这般容易,江湖风云变幻,哪能事事尽如人意?”

    史天骄知道辜氏兄弟平日里总是与自己过不去,但他们兄弟轻功高强,暗器功夫防不胜防,休说他们平时形影不离,从来都是共同对敌,就是与他们任意一人比试,他掌力虽强,恐怕还是伤不到他们。

    是以虽然心中早想找机会教训他们,但想到这些,还是强自隐忍,加之他向来笨嘴笨舌,就算打嘴架,也不是他们对手,故而常常生闷气。

    这会儿,听辜鹰又当众嘲笑数落自己,实在无法忍耐,当下勃然而怒,喝道:“你能耐得很,有本事就与我比试掌力,地狱门是凭功夫说话的,不是空耍嘴皮子的地方。”说着,便划出道来,作势欲扑。

第0057章,虎步龙形鹰爪功

    辜鹰见史天骄要动手,也摆好架势,两眼射出锐利的精光,死死盯着史天骄,厉声喝道:“要动手么?随时奉陪。”双手手指弯曲,成鹰爪状,手背青筋,根根虬突,显然已暗自将功力运自双爪之上。

    辜氏兄弟,合称漠北双鹰,成名绝技便是这鹰爪神功,其次是轻功,虽然暗器功夫也极好,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使用。

    薛长卿虽与他们一样是个坛主,但圣火坛在地狱门地位极高,他作为圣火坛坛主,实际上权力仅次于岐黄子,其他人都不得不对他唯命是从,这会儿见辜鹰与史天骄说僵了,即刻便要同室操戈,本来就因云之鹄而余怒未平,此时更加怒不可遏,喝道:“你们各自都是统领数千弟子的坛主,尚且在窝里斗,其余弟子不是争相效仿,各自为营。地狱门如此一盘散沙,怎能成事?还不都给我退下。”

    辜鹰与史天骄听了,各自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然而手上架势兀自不放松。岐黄子也听说辜氏兄弟与史天骄向来不和,他们麾下弟子也势同水火,极为不睦。辜氏兄弟两坛弟子经常欺压史天骄精金坛弟子,史天骄早就忍无可忍。

    这事迟早要解决,不如趁现在帮他们调解一下,当下笑道:“两位坛主既然是有兴趣比试武艺,老夫也很想知道两位孰高孰低。正如史坛主所说,地狱门中是靠本事说话的,你们无论谁胜谁败,愿赌服输,输的一方必须听赢的一方的命令。你们认为如何?”

    “愿赌服输!请!”说着,辜鹰、史天骄二人同时大踏步向阎王殿外走去。岐黄子与薛长卿等人也随后跟来。

    辜、史二人来到阎王殿前空旷的场地上,一左一右,昂首倨立,一副谁也不服谁的骄傲神气。只见辜鹰脚踏虎步,弯下腰去,双臂如雄鹰展翅一般,右爪在前,左爪在后,前低后高,威风凛凛;史天骄则双掌自然向下一沉,掌风卷动,地上砂石滚滚,枯叶纷飞,气势逼人。

    眼看着二人都是一副以死相拼的架势,岐黄子连忙喊道:“且慢动手,两位都是我地狱门的骨干精英,眼下一统江湖的大业,还要多多仰仗二位,决不能死伤在自家人手里。所以我事先声明,比武点到为止,只要哪一方胜得一招半式,立即分开。如若逞强好斗,出手不顾分寸,或是赢的一方不愿罢手,乘胜追击;或是输的一方,不甘败阵,纠缠不休。谁不遵守规则,便判他战败。两位坛主可有异议?”

    两人都互相盯防着对方,虽然都听得很清楚,但都恐怕对方偷袭,不敢分心答话。岐黄子见他们都一言不发,当下说道:“你们都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然答应了。现在就开始比试吧。”

    史天骄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岐黄子发令,蓦地一声大喝,连忙迅速欺身向前,双掌前后递出,掌风呼呼,向辜鹰袭去。辜鹰知道这粗汉大摔碑手掌势凌厉无俦,自然不愿与之硬拼掌力,仗着身法快捷,侧身闪过,同时施展鹰爪神功,铁钩也似的双爪,捷逾电光般向史天骄抓去。

    辜鹰鹰爪神功双爪连环,招式怪异,虚虚实实,出人意表,难以测度。加之速度极快,很难设防,他与人作战也极为机智,能抓住对方极为细微的疏漏,迅速出招击败对方。

    饶是如此,史天骄也不是易与之辈,虽轻功身法不如辜鹰快捷,但出掌凌厉狠辣,掌风所至之处,破石开碑,所威胁的范围较广,是以辜鹰没有寻到好机会的情况下,也不敢贴身进攻,只是在防守之余,趁隙闪击。

    霎时间,双方一来一去,已拆了数十招,史天骄固然没有伤到辜鹰分毫,但身上衣袍已经在辜鹰铁爪的闪击下,东一块西一块,破烂不堪,看起来极为狼狈。史天骄见众人向自己投以怪异的眼光,像身上一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索性将身上衣袍除去,如许褚一般赤膊上阵。

    这时节,尤自春寒料峭,阎王殿处于峭壁之上,地势较高,凛冽的山风兀自刺骨地吹着,奇冷无比。史天骄正好逆风而立,额头冒着热气,似乎没有丝毫寒意。

    他体魄雄健,壮实高大的身躯,宛若一座小山般屹立在瘦长的辜鹰面前,两块广阔的胸肌中间,长着黑黝黝一片浓密的胸毛,更增男子汉的粗野。臂膀结实如铁,脸上凝重似霜,相比之下,辜鹰瘦得便如根竹竿也似,毫不起眼。

    然而,辜鹰艺高人胆大,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心,反而成心戏弄他,冷笑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块头大有什么用,你以为将衣袍脱下便没事了么?看我怎么将你胸前那撮黑猪毛揪下来。”

    语声未歇,双爪如龙似虎般,又向史天骄迅速袭击而来。史天骄也是个急性子,受不得半点冷言冷语般的嘲笑,如今辜鹰一再戏弄自己,叫他如何能忍,当下又是雷霆霹雳般一声大喝,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适才没准备好,让你得了些便宜,现在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说着,将全身功力灌注两掌之间,跃在半空,一掌自上而下,如同一柄大砍刀般向辜鹰劈来,封住他腾跃的势头。辜鹰见状,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脚步一点,身子斜仰,向后退去。史天骄一掌劈空,在阎王殿前坚硬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地狱门上圣火坛红衣弟子见状,俱都讶声尖叫起来,岐黄子与薛长卿也暗自惊佩史天骄的掌力过人。

    漠北双鹰的老二辜隼见辜鹰式微,旁观者清,连忙出声提醒道:“不要一味闪避,大胆进击,按照之前的打法,绝对可以击败他。”

    辜鹰见史天骄已经出了全力,本来对他雄浑的掌力,还有些忌惮,这会儿听了老二的提醒,知道若是不主动进攻,便会完全被他掌势压制,无法发挥自己的长处,很快便会落于下风。而此时史天骄已经落地,又是迎面一掌向辜鹰袭来,这会儿辜鹰再不提前避开,而是主动迎上前去,史天骄的掌风已经拂向他面门,雄劲无比,直将辜鹰鬓发逼得根根向后倒竖。五尺、三尺、二尺,辜鹰离他的掌影越来越近,直把周围的人看得心惊肉跳,异常紧张。

    就在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辜鹰将身略撤,与他凌厉的铁掌紧隔几寸的距离间,擦身而过,旁边弟子多数以为这一掌已经击到了辜鹰身上,只有岐黄子、薛长卿、辜隼等人素来知道辜鹰从不打无把握之战,知道究竟还是没能打到辜鹰。

    辜鹰也在这一刹那间,双爪一前一后抓出,右爪锁喉,左爪从史天骄腋下穿过,向他胸前抓去。史天骄避开了锁喉的一招,却没避开袭向胸前的那招。

    两人倏地分开,只见辜鹰笑盈盈地站在一侧,冷笑道:“我说要揪下你的猪毛,这不是么?”说着将左手一扬,毛发如飞絮般纷纷飘落在史天骄面前,众人听辜鹰成功戏弄了史天骄,俱都忍俊不禁。

    史天骄窘迫万分,知道他左手这招若是抓下去,能将五指插入自己的胸口,碍于岐黄子事先已经约法三章,不能重伤对手,这才手下留情。尽管自己被人戏弄,但愿赌服输,败就是败了,哪怕只有一招半式。

第0058章,深韬远略始峥嵘

    岐黄子见胜负已分,朗声笑道:“辜坛主胜得惊险,虽然技高一筹,但也不应如此戏弄史坛主。史坛主输得坦荡,也算是条胸襟磊落的好汉,辜坛主爱开玩笑,不过并无恶意,还请史坛主不要介意。你们都是老夫麾下的大将,此后可要和睦相处,精诚团结,为老夫统一江湖的大业献策出力。”旋而,将脸一板,正色道:“若是再看到你们相互吵闹争斗,休怪老夫不客气。”

    辜鹰既已战胜史天骄,满面得色,但听了岐黄子的告诫之后,也不再戏弄史天骄。史天骄既败下阵来,自然更无话可说,两人当下都默默退向一旁。

    岐黄子见状,问道:“我们言归正传,适才薛坛主提议先攻武当,诸位还有何异议?”

    那些舵主见薛长卿将云之鹄训斥一顿,脸上兀自带着怒气,虽然有些意见,但也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方面的问题,当下也不敢提出来。

    岐黄子道:“既然大家没有任何意见,那就依薛坛主所说,首先从武当派入手,不过具体怎么实施,哪些人留守地狱门,哪些人负责进攻,还需从长计议。”说着,抬头向上望了望,说道:“天色已然不早,薛坛主暂且留下,其他人各自散去吧。”

    阎王殿中众人领命出去,薛长卿独自留下,走到岐黄子面前,问道:“活阎王是否要问我具体实施步骤?”

    “正是!不知薛坛主现在是否已经考虑成熟?但说无妨。”岐黄子笑道。

    “这个也不急在一时,我适才只是大略说了些武当派的情况,对于他们最近如何布防,有多少弟子守山,山中有多少高手,都有待详细查明,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是有些粗略的构想,是万万不成的。”薛长卿道。

    “既是如此,你这几天就亲自带人去武当山,明察暗访,均无不可,探明情况之后,再回来一起商量。没什么事的话,你也退下吧。”说着,将手一摆,转身离开,向精舍走去。

    薛长卿从阎王殿出去,回到摘星楼自己的精舍之中,琢磨着带些什么人去武当才好。心道:“此去武当,要知道武当山的详细具体情况,不但要了解他们有多少高手在山,更重要的是要了解他们昼夜的布防情况。若是带去的人都是地狱门中那些从前臭名昭著的人去,只能暗访,不能明察,非要带些江湖上有些好名声,同时新加入地狱门不久的人去,到时候,让他白天去拜访武当派白云老道的那些师兄弟,顺便查探武当山的布防情况。”

    但派什么人去好呢,想来想去,总想不到合适的人选,这时候突然有个牢房看守来报,说丐帮帮主封巅这老叫花,在牢房之中特别不安分,总是大嚷大叫地向看守弟子讨酒喝。薛长卿见这人什么事都来麻烦自己,怒喝道:“他要酒便给他酒,酒窖里还少了这些么,不要什么事都来烦我。”

    那弟子被叱喝得灰头土脸地转身就要离开,薛长卿见到这牢房看守弟子,突然想起他们的头领凌霄来,高兴地一拍大腿,跳了起来,连忙叫道:“回来,你赶紧去把你们的头领凌霄叫到我房间来。”

    那红衣弟子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将凌霄领到薛长卿的精舍中,凌霄也不知道薛长卿这么晚叫他来为了合适,难道自己卧底的身份暴露了么?心中顿时思绪万端,忐忑不安起来。随即又想,若是身份暴露,为什么他早不说出来,而且也应当先报知岐黄子,然后当众处罚自己才是,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单独将自己叫道他房间私自见面呢?想到这里,心中略微镇定了些。

    进了房间,只见薛长卿满面春风,笑脸相迎,当下更加放心了,于是从容地问道:“不知薛坛主夤夜召在下前来,有何吩咐呢?”

    薛长卿打个手势,和声道:“不必拘礼,坐下再说。”凌霄整整衣袍,依言端坐在薛长卿下首,满面疑云地望着薛长卿。

    只听薛长卿还不知凌霄的卧底身份,对他毫不设防,当下笑道:“唤你前来,自然有要事,今日我们在阎王殿与活阎王一起商量着如何一统江湖的大业……”

    凌霄听到这里,心想原来岐黄子野心勃勃,将这么多江湖好汉擒到这里,是为了一统江湖,江湖数百年来,帮派林立,从没有人统一过,他居然有这个想法,实在耸人听闻。当下默不作声,继续听薛长卿如何说法。

    薛长卿续道:“我当时便为活阎王分析了目前江湖上各大帮派的局势,提出要统一江湖,只能先从武当派入手,活阎王也认可我的提议,其余人也没什么异议,你认为如何?”

    凌霄心道:“幸好这薛长卿不知我的身份,这会儿对我和盘托出,看来是有事让我去办了。他们先攻武当的计划已经定下,这会儿问我的意见,只不过让我表态罢了。武当派在江湖上至关重要,我可要多从他口中套出些内幕消息,将来有机会通知武当派中的各位道长才好。”

    想到这里,当下笑道:“薛坛主问我的意见,那我就简单分析一下,我对武当派的了解,武当派掌门虽然被我地狱门擒获,看似群龙无首,但白云道长的那几位师兄弟,在武当地位尊崇,功力高深,他们若是领导武当弟子抵抗,我们也很难拿下武当派呢。薛坛主你足智多谋,想必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作此决定,不知薛坛主打算如何进攻武当派呢?”

    薛长卿笑道:“具体如何实施进攻武当的计划,还需要对武当进行一番详细的探查之后,才能最后做决定。因为武当山居高临下,白天弟子活动频繁,我们对武当宫观与地形情况不熟悉,若想避过他们的耳目,暗中探查只怕不易,晚上与白天的布防情况肯定不同,所以我们既要暗访,也要明察。你新近加入地狱门不久,武功既好,之前在江湖上名声也不错,颇受江湖人士敬佩……”

    “薛坛主是让我白天去拜访武当派的几位道长,顺便记下武当山白天弟子的分布情况,以便日后进攻武当山么?”凌霄听薛长卿说到这里,已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当下截断他的话,说出来确认一下。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没错,我正有这个想法。”薛长卿笑了笑,继续说道:“到时候你探明消息之后,便即刻向他们辞行,告诉我具体情况。于此同时,我也会趁夜里,亲自去武当山走一趟。只有综合两方面的消息,我们制定的计划才会更加周密详细,准确无误。这样一来,他们也只有束手待毙了。”

    “这个不难,我与武当派那些道长也有些交情,他们不至于不待见我。不过,我能否带着我新收的徒儿鄢云一起去?”凌霄问道。

    “是那个负责送饭的书呆子么?他似乎不懂什么武功啊,为何要带他前去呢?”薛长卿问道。

    “正是,他武艺虽低微,但读书万卷,口若悬河,也旁涉道家典籍,带他前去,一来可以与那些道长谈玄论道,要不然我也想不出什么突然拜访这些道长的理由,等他们聊得兴起,我好趁机去各处走动,探明情况;二来,我也希望他多接触些江湖人物,再说他武功低微,一个人在摘星楼,武当山距此颇远,此去定然要些时日才能回来,我如何能放心得下呢。”凌霄答道。

    “既是如此,那就带他一同前去吧,他是你的弟子,你可要约束他些,不该说的千万别让他说,要不然地狱门的惩罚,我想你们也尝过了。你且回去,明日就随我出发前往武当山吧。”薛长卿说着,将手一摆,不再言语。

    凌霄便起身离开了他的房间,径直向鄢云的住所走去。凌霄走进鄢云的房间,烛台上燃着半截蜡烛,只见鄢云仍在床上打坐练功,看起来非常专注,似乎没发觉有人进来一般。

    凌霄见状,径直走了过去,说道:“练功是要精进不假,不过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一味蛮来,贪功求快,是练内功的大忌,看起来内功会在短时间内提高,但是实则缺少睡眠的调息,内息会相当紊乱,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说着,便将手指搭在鄢云的脉门之上,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果然如我所料,内息如同一团乱麻一般,在经脉中浮躁地翻腾着,长此下去,非练出病患不可。赶紧给我停下来,以后只要早午晚三时,各打坐两个时辰即可,其余时间,正常作息。”

    鄢云听了,不敢违拗,当下便不再打坐,合衣坐在床沿上,问道:“师父深夜来此,不会是仅仅是监督我的作息情况吧?我猜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

    凌霄笑道:“倒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我前来确实有特别重要的事跟你说。你可要好生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目前地狱门岐黄子、薛长卿他们正在筹谋着统一江湖的大事,他们打算首先便拿白云道长的武当派开刀。适才薛长卿私自叫我前去,便是商量这件事,他要我陪同他一起去武当山探明具体布防情况,并且答应我将你一同带去。到时候,我们将这一消息告诉武当派诸位道长,让他们提前设防。”

    鄢云本就在摘星楼待得腻烦了,这会儿听说凌霄要带自己去武当山,心里既高兴又兴奋,急忙问道:“什么时候出发,去玩几天,素闻武当山得天独厚,风景幽奇,集天地之灵气,收日月之精华,观宇林立,高道荟萃,为玄门修行的绝佳道场,我早就想去游览一番,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凌霄听了,脸色肃然,凝重地说道:“我带你去武当,可不是游山玩水去的。武当派是中原武林的领头羊,武当派这杆大纛若倒,江湖便立即风云变色,谁也无法阻挡地狱门一统江湖的脚步了,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么?我之所以带你前去,还不是考虑到我孤身一人,周旋于地狱门与武当之间,多有不便么?有你随同前去,很多事就不用我来回奔忙。况且你经常自诩经史子集,无一不精,胸中韬略如海,如今正是你表现的时候,若是你能为武当诸位道长出谋划策,粉碎地狱门薛长卿等人攻打武当的幻想,那才算本事。”

    鄢云黯然道:“让我想办法,倒是没问题,不过得先了解地狱门的兵力部署情况才行。泛泛而论,说得天花乱坠,也是如赵括般纸上谈兵,不能收到实际的效果。”

    “你到地狱门也有一段时间了,地狱门的高手想必你多半也见过,你认为岐黄子会派哪些人去攻打武当山呢?”凌霄笑问道。

    鄢云垂首凝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薛长卿最为岐黄子倚重,定然是主帅无疑;史天骄掌力雄浑,但此人是莽夫一个,没什么头脑,不足为虑;云之鹄剑法虽高,为人也阴骘险恶,但心胸狭隘,狭隘则不能御众,对付他也容易得很;只是辜氏兄弟二人,着实难缠,心机既深,武功也比较全面,相互配合,若是不将他们分开逐个击破,很难战胜他们。我想若不出所料的话,薛长卿定然会让这二人打头阵,率领灵水、青木两坛弟子,攻打武当山。”

    凌霄笑道:“想不到你来这里这么短时间,便将这五大坛主看得通透,实在难能可贵。不过妄自测度也是枉然,薛长卿的智谋不在岐黄子之下,加之处理江湖之事,经验老道,行事作风,往往出人意表,有时候连我都摸不透他,你又何以知道他定然会选择辜氏兄弟作为先锋主将呢?若是岐黄子这次亲自领军,让薛长卿作主将,到时候岂不是更难办?”

    鄢云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岐黄子向来自负得很,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若是他与薛长卿一起去攻打武当山,定有意见分歧的时候,岐黄子比较固执己见,又常年待在地狱门之中,从不涉足武林,临战之际,定然有诸多犹豫不决。若是有人能在这时煽风点火,吹捧一下他,他更加会得意忘形,势必不会采纳薛长卿的意见。临敌作战,最忌将帅不和,到时候我们依然有可趁之机。因此岐黄子手段尽管毒辣,我倒不怕,正如师父所说,薛长卿这人有时候实在让人难以捉摸,无论斗智斗力,都很少有人能胜过他,这倒是让人最为担忧的。”

    凌霄道:“先不讨论这些不确定的情况,到时候他如何部署,你我自然会知晓,那时再想对策不迟。明日,我们便要随同薛长卿一同前去武当山了,他让我们白天前去拜访武当派的道长们,顺便帮他打探武当派的布防情况。到了武当之后,我会将你留在那里,自己向薛长卿虚报情况,到时候我会暗中与你通消息,以便你与武当道长们能够及时商量应敌之策。”

第0059章,武当金顶聚群雄

    夜凉如水,山风吹打着窗棂,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摘星楼还是像往常一样静谧,谁能想到其实他们已经暗流涌动,正在策划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阴谋呢。

    鄢云想到明日就要同师父凌霄一起前往武当山,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面对薛长卿这般足智多谋、武功高强的敌人,有没有把握战胜他,心里也存在莫大的问号。

    此时许多事情都不知晓,就算绞尽脑汁的泛泛空想,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养好精神,到时候,随机应变,与他比拼智谋。想到这里,倒头便睡,一夜清梦香甜,睁开双眼时,已是曙光一片。

    于是便与凌霄一起,走到薛长卿的精舍之前候着,片刻之后,薛长卿开门出来,见到凌霄师徒,说道:“你们来了正好,此次探访武当,去的人不宜太多,多了反而更容易暴露目标,令人猜疑,就我们三人,这就出发吧。”

    说着便走在前头,凌霄师徒紧随其后,从峭壁下来,经过青冢墓道,让弟子牵来三匹快马,三人轻装跃马,向东而去。

    才两日功夫,便已到了一线天峡谷,只听薛长卿笑道:“过了此峡谷,向东北都是漫漫坦途,很快便可到达十堰县了。”

    鄢云听了,当下说道:“十堰就在武当山脚下,通常会有许多武当弟子,我们这么急匆匆地奔向武当,难免让人心生疑虑呢。不如我们绕过十堰,折而从武当后山上去,岂不是更加稳当么?”鄢云不想薛长卿这么早就探得消息,然后在短时间内进攻武当,到时候匆忙之间,武当难以聚集人手加以防备,所以才这么说。

    薛长卿正色道:“我与你师父凌霄说话,怎么这么没规矩,胡乱插嘴。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得什么,十堰县固然会有很多武当弟子,以及其他江湖人物,我们区区三人,在那落脚,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是,你倒说说,如何会招人疑虑?”

    鄢云想了会儿,说道:“我们到十堰并不惹人注意,不过薛坛主常年在江湖上走动,最近更是与许多不同门派的人照过面,而且与他们多半有仇,若是被人识出你是地狱门的圣火坛坛主,恐怕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武当派再横插一脚,我们到时候好汉敌不过人多,该如何是好呢?”

    薛长卿冷笑一声,讪讪地道:“你不懂这些中原武林人士,他们个个自称是英雄好汉,其实多半是胆小鬼,我们越是人少,他们越是猜疑,我们地狱门弟子遍布天下,我们不找他们麻烦,他们哪敢自己送上门来。再说,绕道丹江口,就安全了么?那里同样是鱼龙混杂,与这里差不多。”

    要说智慧聪明,鄢云的确能与薛长卿旗鼓相当,但所欠者就是江湖经验,这会儿,见薛长卿把江湖人士看得通透,不由得顿时语塞,瞠目不知所对。

    凌霄连忙对鄢云佯怒道:“你不懂江湖之事,就不要在此胡说八道,以后没让你开口说话,就将嘴闭上。否则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他也是为了我们着想,告诫一番,让他下不为例也就算,犯不着为这等小事动怒。”薛长卿笑道。

    “薛坛主海量汪涵,不与他计较,但无规矩不成方圆,纵容他不得,地狱门弟子成千上万,若是都像他这般,没上没下的,那还得了。”凌霄道。

    “若是地狱门大小首领,能与你这般约束弟子,我也就省事不少了。无关紧要的话就不再说了,我们接着赶路吧。”说着,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健马长嘶,扬蹄疾奔,瞬间淹没在滚滚尘沙之中。

    “驾!驾!驾!”凌霄师徒也扬鞭催马,快马轻蹄,如风似电,向前奔驰,也是卷起长长两道飞尘。远远望去,如同三条巨龙一般,向前涌动,并看不清他们三人三骑的踪影。

    在平坦宽敞的官道上,奔驰了三日,这才到了武当山脚下的十堰县城。十堰县虽与房陵县差不多大小,不像房陵那般东西南北四通八达,这里北靠武当山脉,南边有许多大小湖泊,其中更有长江支流穿行而过,较房陵更加偏僻。

    饶是如此,由于武当派在江湖上的地位极高,小小的县城之内,每日都有不少江湖人物经过,更有不少朝山的善男信女。这里虽不算繁华,但形形色色的人物颇多,武当派也不愧是武林领袖,这里人人尚武,就连山脚下耕田打柴为生的普通人,拳脚功夫也有些基础。

    薛长卿与凌霄师徒既已抵达十堰县城,便打算先在客栈修整一天,明日再上武当山,他们早已约好,白天由凌霄带着鄢云,直接上山拜访武当派各大道长,而到了晚上,则由薛长卿暗自前去探查。

    没想到的是,在客栈中从一些江湖人物口中听说,再过两天,就是白云道长的大师兄重玄道长的九十大寿,到时候会有很多江湖人物前来为他祝寿,于此同时商量如何再攻地狱门,救出武当掌门白云道长之事。

    薛长卿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喜上眉梢,对凌霄笑道:“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你也不必单独去见重玄老道了,到时候你就与他们这些人一同前去,回来将他们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于此同时,我也会亲自夜探武当,为以后夜袭武当山,探明详细情况。”

    凌霄随口说道:“既是重玄道长的寿辰,我好歹与他相交一场,既无请柬,又没带任何寿礼,就贸然上山,恐怕不会招人待见,将我拒之门外吧?若是他们秘密商量救人计划,我也不得而知呀。”

    薛长卿笑道:“你就不用操这份心了,到时候随意在城里买些寿桃寿礼带去便可以了,我们又不是为祝寿而来,犯不着准备什么贵重的礼物。武当重玄老道,向来自诩清高,也不会在意这些的。你与他旧雨相逢,难道他还会将你拒之门外么?”

    凌霄展颜一笑,说道:“这样一说,也不无道理,重玄道长虽不会介意,难保其他武当弟子会这样,不过我年纪一大把,他们或许也不至于将我赶走。只要进了武当山门,到时候再想办法与重玄道长单独相见,鄢云便可趁机到处游览,记清楚武当地形、观宇的形势,以及各处防守弟子的部署情况。若是重玄道长与众人公开商量营救白云道长,那就更加省事了。只是我们来回地狱门,需要很长时间,若是他们商量好对策后,即刻向地狱门进发,到时候我们如何来得及整顿兵马,来攻打武当呢?”

    薛长卿嘴角微扬,冷然一笑,阴测测地道:“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到时只要我一纸鸽书,不日便能到达地狱门,活阎王自然会派兵前来。那时,看形势而定,若是他们行军较慢,我们大可在险要之处设伏,若是他们进程快速,我们来不及准备,也只有狭路相逢,短兵相接了。”

第0060章,风起云涌紫霄宫

    距离重玄道长寿辰之日,虽还有两天,中原武林各色各样的人物,如过江之鲫般从各地鱼贯而入十堰县城。

    各大客栈一时之间,人满为患,有些人虽提前到达,连空柴房都找不到一间,不得已之下也只能在城郊,草草搭建些茅棚,避免风餐露宿。而县城里的民众,见到这许多手持兵刃的武林豪客,早就习以为常,并无丝毫畏惧之心,人多了反而觉得热闹,尤其那些小商小贩,更是巴不得天天如此。

    薛长卿与凌霄师徒本来各住一间上房,老板为了安排其他人入住客栈,便让凌霄与鄢云同住一间,但见薛长卿脾气不好,不怒自威,当下也不敢惹他,整间客栈就他一人住着上好的单间。

    到了晚上,这些江湖人物大多数都是醉饮通宵,整个十堰县城更是灯火通明,昼夜不歇。他们大多数是自发前来,收到武当派发出的请柬的人很少,这些人大多数与地狱门不是有旧怨,便是有新仇。

    饶是鱼龙混杂,群龙无首,但武当山方圆百里内,至今还未有地狱门的分坛,是以他们敢肆无忌惮地边喝酒,边痛骂地狱门中的首脑人物。

    薛长卿听了,气得脸色铁青,直恨得差点将两排牙齿一齐咬碎,但形格势禁,还是不想坏了大事,兀自隐忍下来,独自喝着闷酒。心道:“暂且让你们放肆几天,咱们走着瞧,终有一天,我薛长卿定然将你们剥皮拆骨,千刀万剐,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天以来,十堰县城的武林人士也在不断增加,这成百上千之众,分属不同的门派,多半是离武当路程较近的人,自然有些重玄道长的故友,不远千里而来。因此高手也不是很多,梅傲霜等人虽在房陵,离此较近,但日前一直忙于营救太子之事,队伍受创之后,便各自散去,这会儿也没有赶来武当。

    这日正好是重玄道长的寿辰,县城里的武林人士也陆续出发向武当山赶去,凌霄与鄢云二人也在这数千人的队伍之中,谁也没特别注意他们。薛长卿在前一天就已出发,这会儿已经到了武当山,隐身在附近,天黑后再夜探武当山。

    道路拥堵,凌霄师徒虽骑上快马,但与步行无异,因此进程格外缓慢。虽只有十几里的路程,还是走了几个时辰,到晌午时分,才到武当山脚下。

    武当上山路径狭窄,两侧都是高山,中间仅容两人并行,青石板的石阶,异常光滑,无法驱马行走,他们将马屁系在山脚下,两人并行,沿着曲折蜿蜒的山道拾级而上。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便见到武当派山门,旁边竖着一块大石,上头用朱砂篆书刻着“解剑台”三个大字。

    一旁站着五六名身着褐青色长袍,腰悬乌鞘长剑的年轻武当弟子。见到有许多江湖人士上山,连忙让他们将身上兵器都交给他们统一保管,他们遇到一些不愿交出兵器的人,兀自拦着不让他们上山,这些人扬言要动武,这些武当弟子也丝毫不畏惧,抽出长剑,与这些人对峙着,一股正气凛然,神圣不可侵犯的派头。

    然而这些人毕竟是少数,而且最终还是不得不服从,上山必须解下兵器的规矩。经过解剑台,接着便到了五龙祠,五龙祠因为武当节度使姚简奉旨祈雨应验,于是太宗皇帝便下旨敕建五龙祠,因此五龙祠也就成了武当第一座皇帝敕建的宏伟壮观的祠庙。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李唐由来以老子后裔自居,因此将道教奉为三教之首,加之太宗皇帝在武当敕建祠庙,武当派也因此更加在武林中闻名,武当的道长们更是古道热肠,长期引领中原武林,因此奠定了武当派在江湖上不可撼动的地位。

    这也就是薛长卿将武当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首先一个要除去的目标,武当若被地狱门扫平,地狱门统一江湖就指日可待了。

    众人经过五龙祠,来到武当派正殿紫霄宫之前,重玄道长与玉虚、长眉、清风等几位道长,在数百名武当派第二三代弟子的簇拥下,从紫霄宫出来。不等重玄道长吩咐,早有人在殿前宽阔的场地上,左右各摆上十几个座位,相隔约两丈远近,安排给重玄道长的至交好友与江湖上地位尊崇的人落座,凌霄与重玄道长有些私交,自然也占有一席座位,鄢云站在凌霄身后。其余人随意站在左右。

    殿前中央是主座,较下首两排座位略高几尺,重玄道长当中落座,其余道长都是他的师弟,自然按次序在左右座位坐下。

    重玄道人年高九旬,童颜鹤发,仙风道骨,双眸澄澈,射出莹然的精光,很显然是个修为极高的道人。今日虽说是他九十寿辰,但他看起来仍是愁眉不展,毕竟武当掌门被地狱门擒去已有月余之久,至今杳无音信。

    聚集在这里的江湖人士,也多半不是为祝寿而来。除了黄山天都派玄鹤子送了一对精致的汉白玉杯,昆仑派紫心散人送了一件白鹤彩云金丝氅,其他人都是与凌霄一样,临时在山下县城买了些寿桃寿饼,贴上些红纸敷衍了事。重玄道人看淡世事,练达人情,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当下离座而起,坦然说道:“各位以祝寿为名,虽多数是不请自来,贫道也知晓各位来意,既是这样,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地狱门岐黄子、薛长卿这些大魔头,公然向中原武林挑衅,从居仁堂抓捕许多江湖人士,贫道的师弟,武当掌门白云道长至今身陷地狱门之中,地狱门已然成了中原武林的公敌。诸位与地狱门可以说不是有旧怨,就是有新仇,远的不说,就说日前华山女侠梅傲霜组织上千盟军,进攻地狱门,营救太子李贤与那些被关在地狱门中的江湖人士,结果虽救出太子,然而还是伤亡过半。后又与朝廷御林军大战,李贤太子得而复失,盟军队伍所剩也寥寥无几。诸位今日来武当,无非是以为我们无力抗击朝廷的大军,却能团结起来,如同当年将西域邪教玄阴教驱逐出中原一样,对付地狱门。可是一时间群龙无首,是以想武当派出来主持公道,引领诸位共同对付地狱门,不知贫道可有说错?”

    语声才歇,众人俱都喧嚷起来,多数都持赞成意见。过了一会儿,等众人喧嚣安静下来,只见右首一个身着百衲衣的苦行僧,手拨念珠,走上前去,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护法菩萨常以金刚伏魔的降魔手段,造福众生。若是重玄道长能出来主持公道,率领群雄为中原武林除此大患,这也是大慈大悲之举,功德无量。若是能救出贫僧的师兄,少林笑面头陀妙湛禅师,那么少林全寺僧俗缁素,都会永感道长的大恩大德的。”

    重玄道长听了,连忙摆手摇头,推辞道:“贫道已经归隐江湖多年,平日连会客都很少,对新近出道成名的许多江湖上的英雄都不了解,如何能指挥这数千人的队伍,进攻地狱门呢?此事非同小可,成败关系到中原武林的兴衰存亡,非我有意推辞,实在是无能为力,否则就算妙法大师你不说,贫道也会当仁不让的。”

    这老僧正是少林方丈妙法大师,此时见重玄道长婉言拒绝了自己的请求,神情颇为沮丧,黯然道:“重玄道长既如此说法,想必是我妙湛师兄该当遭受此劫,贫僧也不好再强求道长什么了。”

    重玄道长见妙法大师面有悲戚之色,当下说道:“其实妙法大师你也不必如此说,且不说妙湛大师为武林造福多年,吉人天相,自有仙人护佑;单说现在这里有这么多英雄好汉,难道就选不出一个众望所归,武功高强的人来领导大家共谋大事么?事在人为,地狱门未必坚不可摧,妙湛、白云等人也未必就无脱离岐黄子魔掌之日,你又何必如此担忧呢?”

    “重玄道长既谦冲克让,那依道长之见,我们在场诸位,由谁来担当这首领之位呢?道长德高望重,所荐之人定然是才智武功均属上乘的人物,我们自然个个都服膺于他,唯他马首是瞻,不敢违拗。”人群中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

    众人自然回头向他望去,只见一条脸带刀疤,面目凶恶的彪形大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接着扬声说道:“在下原名屠人狂,二十年前是啸聚山林的悍匪,因杀人无数,脸有长长一道刀疤,故而江湖人称‘刀疤屠夫’,如今虽已洗手多年,但自觉罪孽深重,听说地狱门公然与中原武林为敌,是以赶来武当,但愿能为各位效些微劳,虽死犹荣。重玄道长只要吩咐一声,风里风里来,火里火里去,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重玄道长笑道:“贫道哪敢吩咐屠兄,既然你让贫道举荐一人,玄鹤子道友既是黄山天都派掌门,武功威望既高,而且日前也出面保护过李贤太子……”

    说到这里,屠人狂连忙抢着说道:“重玄道长要是举荐其他人,我都没话可说,唯独这牛鼻子,却是万万不行。道长可能不知道,自从居仁堂一战之后,这牛鼻子逃了出来,然后就径直回到黄山,龟缩不出,梅傲霜女侠聚集盟军攻打地狱门之前,曾邀请过他,可是他却依然不加理会。这种胆小怕事之人,若是成了我们的首领,各位英雄好汉若是臣服于他,岂不是辱没了各位的名声么?”

    天都派掌门玄鹤子听了兀自不说话,本来他不去参加盟军,做事有头无尾,也全是因为自己门派有突然状况走不开,说到底还是因私废公,因此也没与刀疤屠夫屠人狂争论。

    重玄道长听了屠人狂愤愤不平的话,当下笑着解释道:“这事恐怕屠兄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天都派玄鹜子与玄鸢子两位道友素来不和,各自与门下弟子结成两大阵营,恰好在那时血拼起来。玄鹤子道友身为天都派掌门人,此时关系到天都派的存亡兴衰,他留在天都派调解两方争斗,我们也无可厚非。玄鹤子道友不想解释,贫道却非说不可,若说他是胆小怕事,可就是天大的误会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重玄道长与玄鹤子私交甚密,但他一言九鼎,从不诳语,既是这么说法,想必事实便是如此,屠人狂也没再多说什么。

    凌霄见他们都对推选首领之事争论不休,却不知道其实地狱门囚禁白云、妙湛等人的意图在于统一武林,而且不日就要攻打武当山。然而现在人多口杂,他若当众说出来,难保不会传到薛长卿等人耳中,自己的身份便会提前暴露,身份一旦暴露,就无法从地狱门获得最新内幕消息,如此一来,非但营救不了白云、妙湛等人,而且也无法帮助武当度过眼前的浩劫。他为人非常谨慎与名字,这样冒险的糊涂事断然不会做,是以才没当众说出来。

    鄢云心道:“重玄道长既然谦让,不愿担任首领,但是中原武林英雄首领之位,究竟花落谁家,也不能如此推来让去,迟迟不决。武当派领导江湖多年,而且如今又大难临头,所以无论如何,这首领也应当从武当派诸位道长中选出一人来担当。”

    想到这里,当下说道:“重玄道长推举天都派玄鹤子道长,本来我等应该从命才是。但道长也说了,天都派有两位道长素来不和,玄鹤子道长为何不提前调解,到了关键时刻才因私废公,不顾营救太子与众位被困武林英雄的安危,有了这次,难保没有下次。常言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他自己帮派内部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如何能担任中原武林首领之位?依我看,武当派素来是江湖领袖,即便重玄道长不愿担当此任,从武当其他道长中任选一人,也足以能胜任,何必再争论不休呢?”

    在场众人听他说的句句在理,当下也跟着附和起来。重玄道长见鄢云紧紧站在凌霄身后,想必是他带来的,于是向凌霄问道:“打穴神手凌霄凌大侠,这位小兄弟提出要从贫道众位师弟中任选一人,作为中原武林的首领,你有何高见呢?”

    凌霄刚开始觉得鄢云说话太没分寸,玄鹤子好歹也是一派掌门,如何能够像屠人狂那般当众对他不敬呢?但仔细一想,当下明白了鄢云的用意。这会儿听重玄道长问自己的意见,于是便慨然答道:“劣徒无礼,出言冲撞了道长的朋友,凌某在此代他向道长赔罪了。不过劣徒适才说从武当诸位道长中任选一人,我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然而也不用选来选去这么麻烦,白云道长常年在外,玉虚道长代理武当掌门多年,对武林上大小事务,无不熟悉,功力深厚,一身武当剑法更是大气磅礴,由他担任武林首领,我看也颇能服众。不知道长以为如何?”

    重玄道长转头对玉虚道长笑道:“玉虚师弟,凌大侠推举你为武林首领,你认为如何呢?”

    只听玉虚道长说道:“贫道井底之蛙,武功浅薄,何德何能能当此重任,凌大侠虽然推举贫道,其他人未必也服膺,贫道固然愿意为武林出力,但首领之位贫道如何能够担当呢?”

    众人听玉虚道长虽还是推让,但很显然已不像重玄道长那么坚持,加之玉虚道长在江湖上的也是人人惊佩,众人也就不再推举,当下俱都附和凌霄的说法,再无异议。

    玉虚道长见大家已经再没有其他意见,当下说道:“承蒙大家抬爱,那贫道就暂时忝居此位,只等大事一了,再行让贤。眼下我们就商讨如何攻打地狱门之事。”

    听到这里,鄢云知道玉虚道长既已为中原武林首领,若再不设法将地狱门的内幕消息告知与他,等玉虚道长他们商量好计划,向地狱门进发,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当下对凌霄附耳说道:“赶紧想办法通知玉虚道长地狱门中的消息,迟了恐怕会误事呢。”凌霄心想:“多亏这臭小子提醒,否则可就万事皆休了。”当下离座而起,从人群后面悄悄绕过去,吩咐一个年轻的武当弟子道:“去跟重玄道长说,我有要事需要单独跟他说。”

    那个武当弟子从年纪上看,很可能是重玄道长等人的再传弟子,不过总算比较机灵,适才听见重玄道长当众喊出凌霄的名字,猜想可能是是重玄道长的朋友也说不定,当下也就从侧面走上前去,对重玄道长悄声说了此事。

    重玄道长向凌霄看了一眼,见凌霄正在向他招手,反正现在群雄都在听玉虚道长讲话,自己也没事,虽然不知凌霄有何要事,非要单独与他谈,但还是吩咐那弟子,将凌霄带到内堂来。

第0061章,笑看仇敌入彀中

    凌霄于是随着那名武当弟子,经过紫霄宫,向内堂走去,这里本就是重玄道长日常接待客人的地方。鄢云见重玄道长从现场离开,向里间走去,许是答应了单独会见师父凌霄,于是也紧随凌霄身后,走进紫霄宫内堂,那武当弟子知道鄢云是凌霄的徒弟,也没有阻拦。

    那武当弟子既已将凌霄师徒带到内堂与重玄道长见面,不等重玄道长吩咐,便趋步退了出去,随手将门带上。

    重玄道人见内堂之中,再无别人,于是问道:“凌大侠有何要事,不能当众说出来,非要单独与贫道讲不可呢?”

    凌霄听了,唯恐隔墙有耳,从窗口隔着窗纸向外望了望,然后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而且迫在眉睫,我必须要亲自跟道长说。最近江湖正是多事之秋,地狱门将贵派掌门白云道长与妙湛、封巅等人擒去,并且在他们身上种下跗骨食髓的蛊毒。我这几天才知道,原来岐黄子的意图在于实现他一统江湖的夙愿,而且矛头首先便要指向武当派。”

    重玄道长听凌霄这么一说,遽然间惊骇不已,不过也有些起疑,连忙问道:“凌大侠怎么对地狱门的内幕,了解得这么清楚?莫非……”

    凌霄道:“想必道长已经猜出一二了,这事说来话长,我师徒一直潜伏在地狱门,暗中为被困的江湖人士出力,也曾经协助过华山女侠梅傲霜营救李贤太子。日前,岐黄子与薛长卿等人已经商量妥当,武当派是他们头一个要消灭的目标。只不过对武当具体情况不了解,是以薛长卿便带着我师徒二人来武当山探明情况,因为我与道长有些交情,又是新加入地狱门不久,是以让我们白天拜访武当诸位道长,估计今夜他便会亲自来武当的。”

    重玄道长笑道:“好一个明察暗访,要不是凌大侠提醒,我们依然蒙在鼓里呢。依你看,他今夜前来,我们是否要加强戒备,设法将他擒住?”

    凌霄连忙道:“道长所言极是!若能将他擒住,到时候与岐黄子商量,让他交换人质,来个走马换将,将白云道长等人救出来。”

    “此事万万不可!”鄢云断然道。

    “为何不可?”重玄道长与凌霄同声问道。

    只听鄢云条理清晰地分析道:“首先,岐黄子蓄谋已久,一心要完成统一江湖的大业,薛长卿虽是他麾下爱将,就算被武当擒住,然而恐怕岐黄子也不会为了救他,同意交换人质,放虎归山,从而不利于他日后统一中原武林;

    “其次,退一万步说,就算岐黄子同意交换人质,但他也懂得权衡利弊,也知道白云道长等每一个人在江湖上的地位与重要性,实在不亚于薛长卿在地狱门中的地位,同样是举足轻重,他也不会傻到同意,以薛长卿一人与白云、妙湛等多人交换;

    “再次,若是他提出一对一走马交换,那么就算救出白云道长,其余人仍然会被关在地狱门,而白云道长身上蛊毒不解,始终是个隐忧,再者说来,薛长卿一旦逃脱,定然会率领地狱门魔军卷土重来,江湖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最后,若是擒住薛长卿,他势必会起疑心,我与师傅在地狱门卧底的身份很可能就会暴露,武当要从他身上作文章,救出掌门人白云道长,自然不会杀他,他仍有机会回到地狱门,我们二人的身份既已暴露,那么再也无法得知他们任何内幕消息,而且白云、妙湛等前辈也势必很难逃出魔掌了。”

    重玄道长听鄢云讲得头头是道,心中燃起的那一线营救被擒之人的希望,也就此烟消云散,连忙问道:“那么依小兄弟之言,该当如何呢?难道就坐视不理,任由薛长卿来去自如,将我武当的情况探查得一清二楚,然后率众来袭么?”

    鄢云剑眉一轩,凝声说道:“既然知道武当危在旦夕,我等焉能无有作为?地狱门岐黄子统一江湖的步伐,势在必行,武当首当其冲,也是不可避免。

    我们既已得到了消息,自然要想方设法粉碎他的阴谋,薛长卿今日晚上必来武当了解情况,我们可以故布疑阵,今晚撤去大部分防守的弟子,只留下几个人,随意巡逻一圈之后,便也各自回去。

    给他摆个空城计,他为人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武当已经得到消息,设此圈套。白天则还是按原来周密的布防,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昼夜布防情况,一虚一实,很明显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他们必然不会白天攻山,而是以为武当夜间防守疏漏,悄悄潜进武当,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布此疑阵,他若夜袭武当,便正好上了我们的当。武当弟子在夜里防守时,尤其要警惕,在险要的地方隐藏设伏,不能点起星点火光,发出任何声音。武当弟子对于武当地势地形,各处道路、宫观、殿宇都是了如指掌,即便在黑夜中,照样能行走自如,地狱门中之人却是恰好相反,黑夜之中如何能辨明方向?只要他们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凌霄笑道:“乍听之下,你这办法可行,不过细想一下,你故意误导薛长卿,让他认为武当晚上防守疏漏,从而会选择夜袭,掉进武当设好的陷阱之中。然而,你之前也说过,薛长卿此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不按常理出牌,就算他没有看出来武当布防情况有假,他也有可能,仗着地狱门高手如林,人多势众,白天强行攻山,届时面对几倍的敌人强攻,武当也是岌岌可危,这一点,你有没有想过呢?”

    鄢云笑了笑,面带得色,当下说道:“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适才我之所以故意对天都派玄鹤子道长说出那些不敬的言语,力荐武当派道长担任中原武林的首领,便是考虑到薛长卿人多势众,武当若不能率领群雄抗敌御侮,单靠武当数百人决然难以应付。武当派玉虚道长既已担任首领,到时候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实力大增,据险而守,地狱门高手虽多,弟子虽众,若想强行攻下武当山,也是痴人说梦。”

    重玄道长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薛长卿何时率领地狱门弟子来攻武当,我们不得而知。而眼下虽说玉虚师弟担任了中原武林首领一席,但这里数千之众,武当宫观虽多,却难以安排住下,况且就算大家都留在武当,薛长卿得知武当有许多江湖人物相助,恐怕会改变计划,我们枯守山中,能坚持多久呢?”

    凌霄听了笑道:“这个道长且放心就是,今日我就会下山,向薛长卿报告我在山上探查到的结果,自然会增增减减修饰一番,不会实话实说。将鄢云留在山上,帮助武当出谋划策,安排防守事宜。只等薛长卿夜探武当回到十堰县城,我便与他共同回到地狱门,到时候他们何时攻打武当山,我会设法提前通知你们。眼下这些江湖好汉也没必要全都留在武当山上枯守,大可让他们在十堰县城暂住,武当收到准确消息后,再让他们上山支援不迟。这样薛长卿也就不会临时改变计划,我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应战。”

    重玄道长眉开眼笑,朗声说道:“有凌大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即刻便将情况告知玉虚师弟。”

    “没错,趁他们还没有商量出具体进攻地狱门的计划,赶紧告诉玉虚道长,及时根据我们提供的消息,商榷防守武当的对策。迟了恐怕有其他变化呢。”鄢云连忙抢着说道。

第0062章,怒马狂鞭疾如风

    重玄道长连忙从内堂出来,来到紫霄宫前,轻声在玉虚道长耳边,简单说了几句话。玉虚道长听了,脸色顿时大变,显然特别震惊。

    只听玉虚道长当下说道:“多谢各位不远千里来为我重玄师兄祝寿,武当派暂时有些私事要处理,还请各位即刻下山,在十堰县城暂且安顿下来,过几天贫道自会派弟子到县城请各位来此商量大事,实在对不住了,各位。”

    众人见玉虚道长突然下了逐客令,俱都惊讶不已,满腹疑团,只听屠人狂扬声说道:“玉虚道长这又何必呢,中原武林既奉道长为主,那么武当派之事,便是我们大家的事,这般突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是太见外了么?有什么事不能说当众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的呢?”在场当下有不少人附和屠人狂的说法。

    玉虚道长笑道:“这位屠兄所说也在理,不过这事情不同于玄鹤子道友的天都派内部阋斗,只不过是些必须要贫道亲自料理的小事而已,不用劳烦各位,还请下山去吧。”

    屠人狂咧开大嘴,转身对众人笑道:“既然我们帮不上忙,留在这里,只怕多有叨扰,还是听从玉虚道长的话,一同下山去吧。”说着,当下转身下山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也各都呼啸着随后跟来,出了武当山门,先后下山去。凌霄与鄢云兀自留在内堂,玉虚道长送走这些江湖好汉,便与重玄道长一起到内堂来,与凌霄师徒相见,商量夜间如何应付薛长卿的事。

    只听玉虚道长问道:“听重玄师兄说,地狱门圣火坛坛主薛长卿今夜要造访武当山,而你们说要设个什么空城计,故布疑阵,引他入彀,不知疑阵如何布法?”

    鄢云笑道:“适才我以对重玄道长说过,薛长卿今晚若只身夜探武当,武当弟子也不需设防,派几个弟子简单绕行武当巡逻一圈,便已足够,其他弟子只管各自回房睡觉。薛长卿断然不敢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就算巡逻弟子发现了薛长卿,也不要声张出来。许多名山观宇的修道之人日常都是晚课之后便即入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料想薛长卿也不会起疑。他若是带了武当夜间防守薄弱的假消息回去,对我们可是大大有利呢。”

    玉虚道长捋捋长须,点了点头,笑道:“看来小兄弟你似乎胸有成竹啊,不过要应付薛长卿这样的老江湖,你可千万不能大意,他为人阴险狡诈,若是不中招,怎么办呢?”

    “常言道:有智不在年高,无智空长百岁。薛长卿虽然在江湖上打滚半生,阅历颇广,而且武功高强,但若论智谋,我自信也不输于他。无论他是否会夜袭武当,我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玉虚道长放心就是。现在言之过早,等他们定下攻打武当的计策,再谈如何布防不迟。”鄢云拍着胸脯,慨然说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玉虚道长依旧笑脸迎人般说道。

    凌霄笑道:“玉虚道长,其他人都已陆续下山,我若在此逗留太久,薛长卿恐生疑窦,必须立刻去见他不可。我将劣徒鄢云留在这里,一来可以让他多像各位道长请教;二来他脑子转的快,遇到些突发事件,或许能帮得上忙。”

    说完,向重玄、玉虚两位道长揖了揖,转身便向门外走去,两位道长随即相送,直到看到凌霄走过了五龙祠,方行转身回到紫霄宫中。鄢云奉了凌霄之命,留在武当山,帮忙出谋划策,他内功虽差,但涉猎过道教许多经书,清谈玄理,妙语连珠,口若悬河,深得重玄、玉虚等精研道法的武当高道们喜欢,由于话语投机,交谈之下,不知不觉间已经暮色降临。虽说还是意犹未尽,但考虑到薛长卿即刻便到,玉虚道长还是暂且停了下来,去嘱咐武当弟子,如鄢云所说去做。

    凌霄下山之后,按照原来约定好的暗号,找到薛长卿,当下对薛长卿报告了武当山的情况。薛长卿见他师徒共同上山,而只有他一人下来,甚是不解,遂问道:“你徒弟鄢云呢,怎么没一起下山来?”

    凌霄早知他会有此一问,笑道:“我正想向薛坛主禀告此事呢,今日中原武林数千之众齐集武当,名为祝寿,实则商量着要像梅傲霜那般,进攻地狱门救出白云、妙湛等人,事发突然,我便自作主张,让鄢云留在武当作内应,一旦他们有所举动,他也好及时通知我们。请坛主放心,一来鄢云是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武功低微,不会引人怀疑;二来鄢云颇通玄理,与重玄、玉虚等武当道长,聊得格外投机,加之我以前与重玄道长等人有些交情,看在我的薄面上,他们也不会对鄢云提防,这样一来,他武功虽弱,要找机会与我们暗通消息,也不在话下。”

    凌霄知道武当山众人讨论之事,有数千人参与,人多口杂,就算自己不对薛长卿讲起,也会传到他耳中,是以才照实说了。薛长卿曾几何时也是江湖上铁铮铮的汉子,却也不得不受控于岐黄子的蛊毒,凌霄既已身中蛊毒,而且也尝过蛊毒发作时痛不欲生的苦楚,自然认为凌霄不会生有二心,因此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他虽对凌霄的本事有几分佩服,但对武功低微的书呆子鄢云,始终瞧不上眼。由于他无足轻重,对于他能否传消息回来,到没放在心上。

    泼墨般的夜幕降临,薛长卿遥望武当山山顶,只见许多宫观楼宇先后熄灭了灯火,武当山一片静寂。于是便让凌霄先回客栈,自己独自上山。

    凌霄领命而去,薛长卿便施展轻功,如风似影般迅速上山,开始他还有所顾虑,生怕为人发现,尽量从偏僻的小径,攀岩附壁而行,到了武当山之后,隐藏在高耸的飞仙崖附近纵目向武当俯视,只见偌大的武当山,宫观林立,却只有星星点点移动着的亮光,万籁寂静,如同一潭死水般。他猜想那些移动的亮光,定是提着灯笼巡逻的几个武当弟子。

    心道:“早闻一般的寺院、道观都是傍晚做完功课之后,所有弟子便即睡下,难道武当派这样的大帮派也与其他的道观一样么?还是另有玄虚?”

    于是便带着心中疑虑,从飞仙崖下去,在武当相互勾连的宫观之中,穿梁附壁而行,每到一处宫观,或从窗口,或从屋顶,向里观看,果然见到无论是武当的道长还是其他普通弟子,都蒙被酣睡在床上,其实大多数人都是假寐,饶是薛长卿多么谨慎,但他身材高大,身法不如梅傲霜那般轻盈,是以还是发出了些微明显的异响。

    其他弟子或许很少有人注意,但重玄、玉虚等道长听到声响,便知是薛长卿这个不速之客来了,当下还是默不作声,装作没事人般,做张做智地继续安睡。

    薛长卿见状,暗自笑了笑,心道:“若不是我只身前来,此时趁你们酣睡之际,突然闯入,给你们几掌,就算你们这些老道功力深厚,暂时不死,也非重伤吐血不可。”

    而与此同时,重玄、玉虚等人却在想:“要不是想引你上当,我武当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么?换作平时,纵是岐黄子亲自来了,也让你来得去不得。”

    薛长卿既不想打草惊蛇,暴露自己的行踪,当下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道武当山到了晚间向来如此平静。于是便悄然离开,展开轻功,向山下赶去。

    到了客栈,径直走进凌霄的房间,得意洋洋的对凌霄说道:“我就说嘛,武当派也不过如此,到了夜间,几乎无人防守,只有几个弟子巡山而已。哪里比得上我们地狱门,成百上千的弟子轮流守夜。”

    凌霄知道鄢云的妙计得售,当下附和着说道:“我看不是他们不防守,而是他们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薛坛主你想啊,这一带方圆百里,除了武当一个门派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帮派组织,我们地狱门的触角更是没深入到这里。他们只需处理好自己门派中之事,又何须昼夜不懈地防守呢?”

    薛长卿听凌霄这么说法,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因此心中渐渐萌生了夜袭武当的念头。只是当下周围耳目众多,唯恐隔墙有耳,走漏消息,也就没有说出来。

    凌霄笑道:“我们既已探得消息,是否立即赶赴地狱门与活阎王,以及其他坛主、舵主商榷进攻武当山之事呢?”

    薛长卿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到明天再走也不迟。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你说这些个江湖人士既然已经从武当山下来,为何不各自离散,反而仍然盘踞这县城里不去呢?”

    凌霄信口答道:“或许他们还要上山与重玄、玉虚等人商量进攻地狱门的有关事宜,也说不定,这样的大事,指挥部署都要多费时日,哪能在几个时辰之内便全部商议妥当呢?又或许他们像我们一样,在此暂作修整,然后先后散去,也说不定。不过我担心的是,他们若是聚集起来,提前向地狱门进发,那我们进攻武当的事情,岂不是要受阻么?”

    薛长卿笑道:“我倒是非常愿意看到这种情况,我们快马奔行,自然比他们大军要快许多。到了地狱门之后,我也不打算像上次那样死守地狱门,而是会主动出击,到时候无论是出其不意,打伏击战,还是狭路相逢,打遭遇战,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我地狱门的敌手?至于攻打武当山之事,无论是击败这群乌合之众后,乘胜追击,直取武当;还是击败这些人之后,回到地狱门修整一番,重新部署,再行进攻,视情况而定,两者均无不可。反正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凌霄心道:“可笑你此刻还蒙在鼓里,其实我早已将你们一统江湖的野心,攻打武当的阴谋,早已通知了武当派重玄、玉虚两位道长。只要玉虚道长合理安排部署,约束这些江湖好汉,你所有的设想都将成为梦幻泡影。”

    当下不动声色地说道:“反正现在言之尚早,楼下这些人估计又要醉饮通宵,左右无事,一时间也难以入睡,不如我们二人也叫上一桌酒菜,酒足饭饱之后再睡觉,你看如何?”

    凌霄本来就是无酒不欢之人,在地狱门之中,因为要与梅傲霜等人一起里应外合营救被困之人,是以一直以来保持高度警惕,虽然时常酒虫在肚中咕咕乱叫,还是强自忍着,生怕醉酒误事。这几天,好不容易空闲下来,闻到楼下传来的酒香,哪里还忍得住,故而这才提起饮酒之事。

    薛长卿刚来十堰县城的时候,听到许多人在背后骂自己,心中愤恨,却不能出手教训他们,只有一个人喝着闷酒。今天难得探查到武当山的情况,心情高兴,既然凌霄相邀,当下便痛快的笑道:“那我们就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说着便携着凌霄的手,大笑着走下楼去。楼下本已没有空闲的酒桌,然而这些江湖中人,虽不识得薛长卿,但白天多半在武当山见过凌霄,知道他是重玄道长的朋友,还是给他们二人让出一桌来,薛长卿见了,还以为这些人畏惧自己,于是更加得意起来。

    坐下之后,更是对小二吆五喝六,稍有怠慢,不是打就是骂。那小二可能也是习以为常,无论薛长卿如何粗暴地对待他,他总是满脸堆欢地尽量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很快便为他摆上一桌上好的菜肴与酒水。

    薛长卿一边与凌霄豪饮,一边留心这些武林中人的谈话,听了几句,觉得与凌霄报告的差不多,只是他们边说边骂着地狱门中的首脑人物,自然也包括他薛长卿在内。越听越反感,也就不再费神去听,只顾和凌霄喝酒,他们酒量相当大,眨眼间便各自饮了十几坛,常言道:“酒肠宽似海,泼胆大于天”①,用来形容他们,再也合适不过。

    两人直饮到中夜,才各自扶醉归房,一卧天明。

    翌日清晨,薛长卿与凌霄二人,便骑着快马,向西南地狱门方向奔行,他们二人有意赛马,怒马狂鞭,如风似电般星驰而去,结果不到三日便已到达地狱门,速度兀自比来时快了一倍。

    到了地狱门,二人便一同前去阎王殿向岐黄子报告情况,岐黄子听了之后,喜不自胜,当下赞扬了凌霄办事能干,大笑几声,当众扬声说道:“凭凌霄的武功,就是当个坛主也不过分,不过鉴于他新加入地狱门不久,虽然没有多大功绩,但老夫也不想埋没人才,所幸就破格提升为圣火坛舵主吧。”

    凌霄听了,心中自然高兴,倒不是因为作了地狱门舵主有多风光,而是做了舵主之后,便能直接参与地狱门高层大部分重要决定的商榷,这样一来,要获取地狱门的内幕消息,就不用劳心费神了。

    于是,当下向岐黄子拱手谢道:“多谢活阎王的提拔,属下定然会为地狱门尽心竭力地效劳。”

    岐黄子想到凌霄刚来的时候还逞英雄装好汉,誓死不从,如今最终还是向自己俯首称臣,心中得意可想而知,当下说道:“我地狱门又添了一员虎将,值得庆贺,赐酒!”

    当下便有个葛衣仆人,以托盘端来一个紫金酒壶,两个翡翠酒杯,送到岐黄子面前,岐黄子亲自在两个酒杯中倒满了酒,双手拿起两个酒杯,一杯送给凌霄,一杯自饮。

    凌霄心想反正自己也中了噬血之蛊,再添一种毒蛊,又有何妨,当下毫不迟疑地,接过酒杯,一仰而尽,连声称道:“好酒!好酒!多谢活阎王美酒相赐。”

    薛长卿见状,笑道:“哎呀,就连我也没能有荣幸,让活阎王亲自倒酒相赐,其他人见了也是羡慕不已呢。”

    岐黄子道:“行了,薛坛主,你得到的赏赐还少么?只会在此说风凉话。还是说说如何攻打武当之事吧。我见你一回来就满面春风,不是胸有成竹,你也不会如此,老夫正想听听你的想法,你就赶紧说了吧。”

    薛长卿笑道:“且容我慢慢道来,当我们赶到武当之时,数千江湖人士正在打着为重玄老道祝寿的旗号,啸聚武当,扬言要选出中原武林首领,攻打地狱门,救出武当掌门白云老道以及妙湛、封巅等人。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推举武当玉虚老道为首领,或许这会儿正在赶往地狱门的路上也说不定呢。”

    岐黄子闻言,脸色陡变,讶道:“数千人之众,比梅傲霜等人的队伍还要多几倍,而且那些武当老道们也不是易与之辈,他们队伍之中高手也应该不少吧?若是让他们长驱直入,攻进地狱门来,岂不是比上次更加棘手?”

    薛长卿依旧边笑边说道:“活阎王你大可不必担心,上次我们是一时大意,才让梅傲霜等人有机可乘。他们人数就算再多十倍,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临时聚集在一起,哪能有什么作为?若是还不放心,我即刻便率众给他们来一个迎头痛击,将玉虚老道也擒来与他掌门师兄作伴如何?”

    岐黄子冷笑一声,说道:“薛坛主既自信能将他们击败,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具体部署计划。不要总是一个劲地自吹自擂,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中原武林藏龙卧虎,不乏智谋深远之士,不要到时候马失前蹄,说得出做不到,那就难看了。”

第0063章,奇谋能胜匹夫勇

    薛长卿双眉一竖,扬声说道:“他们若是已经出发,长途漫漫,进程定然很慢。我们不宜枯守地狱门,而应主动出击,一路上崇山峻岭,悬崖峭壁,适合设伏之地颇多,届时据险伏击,便可轻松取胜。当然,若是他们进程快,我们来不及设伏,或是他们发现我们有伏兵,则大可与他们短兵相接,他们劳师远征,师老兵疲,不宜久战。”

    岐黄子听了,频频点头,微笑不语,其他人脸上也俱都挂着笑容。

    薛长卿续道:“我们地狱门高手如云,能征善战的弟子也极多,且号令统一,不像他们临时组织,互不属统,定能一举将他们击败。届时乘胜追击,即便强攻武当,也很有可能获胜。然而我们攻打武当,也不必一味强攻,这样伤亡惨重,得不偿失。日前我夜探武当山,发现武当山夜里万籁俱寂,几乎没有任何防守。我们若派人趁夜先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武当,杀他个措手不及,他们疏于防守,武当唾手可得。”

    岐黄子听薛长卿提出夜袭武当,连忙说道:“夜袭武当绝不可行,且不说我们这么多人前去武当,这么浩大的阵仗与声势,恐怕没到武当,便已为人发现,会加紧防备,夜袭武当的计划自然破灭。而且我幼时曾随先师公白山药王孙思邈,在武当山修行过一段时间,他们绝不是像你所说,到了晚间便一味贪睡,疏于防守,这事断然没有那么简单。”

    凌霄听了吃惊不已,心道:“薛长卿所说的设伏兵奇袭,抑或是迎头攻击玉虚道长等中原武林英雄,都是非常可行的方案,若不是玉虚道长已经得知消息,恐怕也难免失败的厄运。而夜袭武当,原是钻进了鄢云设下的圈套。可是这会儿,岐黄子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也不知他是否最终会同意薛长卿的做法。”

    薛长卿笑道:“活阎王你多虑了,你也说了,武当山夜里防守严密,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或许现在承平日久,偏安一隅,疏于防守也是难免的事。要不然我们的计划既没有泄露,我也是随机趁夜探访,他们如何能故弄玄虚,特别安排一番,摆个空城计来迷惑我的视听呢?再说就算他们知道地狱门将要来袭武当,我也实在想不出他们这么做,有何意义。”

    岐黄子低头凝思了半晌,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无论如何,有备无患,我们都要做好强攻与夜袭的两手准备。并且还有另外一种攻坚战的打法,我们派部分兵力从正面佯攻,另外再派人从其他方向,悄悄攀上武当山,里外夹击,万无一失。”

    凌霄闻言,脸色愕然,心中暗忖:“薛长卿提出伏击战、遭遇战已经耸人听闻,岐黄子这种攻坚战的打法,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若不是提前知晓,还有机会设法通知鄢云与武当派的道长们。武当山范围极大,可以攀援而上的地方极多,武当弟子既要阻挡正面攻击的敌人,又要防备这些地方,人手定然不够,防守再周密也会有所疏漏。”

    薛长卿听了岐黄子的说法,当下抚掌赞道:“活阎王果然智计无双,这一点我就没想到,虽说武当山地势险恶,但也比不上我地狱门两边峭壁,届时只要派遣轻功稍好的人,悄悄跃上武当山,然后放下绳索,其他人也就可以上去了。到时候,视情况而定,若是能够夜袭武当,便无需这么费事了。”

    “那么,你打算带多少人去?这是我们地狱门统一江湖的首战,非同小可,一定要取得胜利,否则后面更加举步维艰。”岐黄子道。

    “我们既要对付那数千乌合之众,又要进攻武当山,两战都将异常惨烈,损耗必然少不了,因此我们不仅要有精兵强将,在人数上也要与他们差不多才是。除了各位坛主、舵主一同前去之外,从五坛中各抽掉六百地狱门精干弟子,共计三千余人,就绰绰有余了,其余人留在地狱门,若有变化,需要增援,我随时会让人送消息回来的。”薛长卿答道。

    “事不宜迟,那你现在就点将部署吧!”岐黄子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好歹留下一两个坛主、舵主,率领摘星楼弟子看守白云、妙湛等人,他们武功高强,若是得知你们都已外出,我地狱门‘蜀中无大将’,恐怕他们会破囚而出。”

    “活阎王认为我们这里,哪位坐镇摘星楼最合适呢?”薛长卿问道。

    “依我看,最有可能闹事之人,便是性格暴躁的老叫花封巅了,史坛主大摔碑手掌力雄浑,与他功力悉敌,应该能镇压得住,就让史坛主留下吧。”岐黄子见史天骄听了让自己留下,脸上满是懊恼之色,当下继续说道:“史坛主不要误会,老夫并非低估史坛主的实力,不让你去冲锋陷阵,留守摘星楼也是同样重要,功劳与外出征战之人,并无二致。”

    史天骄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外出征战,克敌制胜,要比在摘星楼当个狱卒头儿要风光百倍,但也不敢违背岐黄子的命令,当下黯然说道:“既是如此,我也只好领了这份闲差了。”

    薛长卿见岐黄子已经吩咐史天骄留守摘星楼,当下指挥若定地高声说道:“此番外出征伐,将要面对的敌人实力不容小觑,因而我们一定要勠力同心,争取首战告捷。综合各方面的原因,我作如下部署:灵水、青木二坛坛主辜氏兄弟听令,你们作为前军左右先锋大将,要相互配合,各自率领麾下六百人,勇往无前,迅速撕破他们的防线。”

    “领命!”漠北双鹰辜氏兄弟,同声应道。

    “厚土坛坛主云之鹄听令,你轻功极好,剑法神妙,必要之时,率领麾下六百人在险要之地设伏,同时若是奇袭武当,也由你暗中率领部下潜上武当山,与大军一起上下夹击。”薛长卿续道。

    “定然不负重托。”摩诃一剑云之鹄断然应道。

    “精金坛坛主史天骄听令,在大军出发之前,由你亲自拣选精金坛六百精干弟子,交于凌霄凌舵主统领,与我率领的六百圣火坛弟子并在一起,一千二百人作为大军主力,无论是夜袭战、遭遇战、攻坚战,都必须竭尽全力向前冲杀。其余冯常春、萧潜龙等分属五坛的舵主,就不另外分开安排,依旧作为各坛的副将,领军出发。”薛长卿继续说道。

    史天骄、冯常春等人同声应道:“遵命!”

第0064章,铁臂虬突挽雕弓

    “现在是巳牌时分,给你们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到午正之时,便整军出发。”薛长卿吩咐道。

    众人道得一声“是!”,便各自从阎王殿离开,分别到各坛去遴选出征的精干弟子,凌霄也随着薛长卿回到摘星楼中。

    摘星楼是地狱门圣火坛总坛,本已有三位舵主,分别是碧落剑客贺天仇、满月雕弓黄大忠、神枪无敌赵飞云。他们武功各有各的长处,贺天仇是当年剑术世家贺家庄的嫡系传人,贺家剑法气势恢宏,轻功也相当不错,只是厚土坛坛主摩诃一剑云之鹄剑法诡秘难测,剑走偏锋,相比之下,贺天仇要略逊一筹。

    黄大忠膂力过人,能拉动五百石的满月雕弓,箭法一流,百步穿杨。他本是名将之后,驰骋沙场,所向无敌,飞箭到处,中者立毙。

    神枪无敌赵飞云,将一杆长长的银枪使得快如电光,臂力较黄大忠还要大,二十岁时就能单枪挑起五条大汉,如今内功日益增强,更是勇不可当。

    薛长卿是岐黄子的左膀右臂,地狱门大小事务都要他处理,没空闲教弟子武功。他们三位舵主平日在地狱门除了参加议事外,没事的时候就负责训练弟子,因此圣火坛弟子的武功普遍比其他四坛弟子要高许多。

    这会儿,遵循薛长卿的命令,从数千圣火坛红衣弟子中,遴选六百名精干弟子,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完成。而其余四坛坛主手下弟子武功普遍较低,要他们选出六百名武功较高之人,颇觉为难,若是随意选择的话,恐怕到时候不堪一击,吃了败仗的话,薛长卿会迁怒于他们这些头领。

    时间匆迫,不得已之下,只好让舵主及以下小头领自行选择,他们日常与这些弟子交接密切,对这些弟子的武功底子比较熟悉,如此这般,才硬凑了六百拳脚兵器功夫有些特长的弟子。

    到了午牌时分,各坛坛主已经选好弟子,兵器辎重一应俱全,在地狱门墓道门口集结。当下由薛长卿领着这三千余人,整军出发,向东而去。

    漠北双鹰辜氏兄弟所率领的一千二百人,作为整个军队的先锋部队,紧随薛长卿身后。走在中间的是摩诃一剑云之鹄所率领的六百厚土坛弟子,凌霄领着史天骄遴选的六百精金坛弟子,与圣火坛其余三位舵主率领的六百人在队伍最后面。

    薛长卿之所以将最精悍的圣火坛弟子安排在队伍最后面,一来,是因为考虑到此去武当途中至少会有两场战争,与玉虚道长所率领的那帮乌合之众作战,用上漠北双鹰兄弟以及云之鹄三人麾下共千八百余人,便已足够;二来,是因为精金、圣火两坛弟子都是地狱门的精锐之师,这一千二百人,在第一战中决不能损耗,要保存实力准备攻打武当山,武当派那些老道,以及门下数百武当弟子,极为了得,又占据武当山天险,武功寻常之人,很难攻得上去。

    他们一路上昼夜兼程急行军,第二天晚间便已到达一线天峡谷,可是仍没看到玉虚老道等人率兵过来。

    薛长卿感到特别不解,心想:一线天是绝好的伏击地点,日前御林军曾在此处将梅傲霜等人打得落花流水,李贤也是在此处被御林军夺去。若是玉虚老道正在赶往地狱门的途中,那么再向前行,不但会与他们迎头相遇,虽然打遭遇战也是在自己的预想之中,也丝毫不畏惧他们。

    不过,两军对垒,打遭遇战厮杀极为惨烈,纵使最终取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经过一场厮杀之后,带着这些伤兵残将,继续攻打武当山,显然胜率不大。若是打伏击,出其不意,完全能以极少的兵力,击杀他们大部分兵力。

    想到这里,薛长卿便命令大军,在一线天峡谷暂作修整,派遣几名探子骑着快马,去通往十堰县城的道路打探,若发现大军前来,火速飞马来报,以便及时调整作战部署。

    一线天峡谷离十堰县城,只有不足二百来里路程,快马加鞭,两三日间便可到达。地狱门的探子都是骑术极好之人,相当于朝廷正规军队中的斥候,善于长途征战之人,派遣探子时,往往不会只派遣一人,至少是三五人同行,人数视具体情况而定。

    走了一段路程之后,无论前方有何情况,都会派遣一两人回来报告,其余人继续留下观察,逐步向前打探,这样一站接着一站,以便向后方指挥着报告最新的情况。

    探子虽夤夜奔行,速度依然如同白天一样快速,两个时辰之后,便有两人回来,向薛长卿报告,前方三十余里并无敌人活动的迹象,薛长卿让他们再探,于是他们便又向原路回去。

    五十里、八十里、一百里,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探子回报,俱都说前方并无敌情。薛长卿听了更加纳闷了,自己与凌霄离开十堰城,已经多日。离开之时,他们已经在商讨进攻地狱门之事,怎么到如今他们仍然没有动静?在一线天峡谷修整一夜之后,探子最远已经探查到十堰城三十里的郊外,飞马来报的消息,仍是没见一个向地狱门方向来的敌人。

    薛长卿心想:“看来他们是打消了攻打地狱门,营救白云、妙湛等人的计划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突然改变计划,不得而知。他们既不来攻打地狱门,那么我原先的部署就必须调整了。也不知十堰城中是什么情况,若是那数千江湖人士仍然盘踞不去,该如何是好?”

    武当山情况有变,而自己却对新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这该如何是好?薛长卿面对这种情形,纵然素来足智多谋,一时间也茫然不知所措,一种莫名的隐忧萦绕在眉间心头,挥之不去。

    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此去危险万分,要格外慎重。”他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他也好久没有这种可怕的直觉了。

    面对无数个未知,纵使再多的智谋都一无用处,因为未知是不由人掌控的,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自己对手的情况一无所知,而对手很有可能对己方了如指掌,若不设法了解最新敌情,则无异于将胜利拱手相让。

    想到这里,薛长卿当下一面派探子乔装着去十堰城打探消息,同时派凌霄与轻功高强的云之鹄二人,重上武当探查情况。他们领命而去,薛长卿悬着的那颗不安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当下命令大军缓缓前行,在凌霄等人没带消息回来之前,决然不可贸然进城。

    凌霄本来就在想,如何找机会向武当报告薛长卿所率领的地狱门大军的计划部署。这会儿听薛长卿又让自己与云之鹄去武当打探,心中暗喜道:“枉你薛长卿聪明一世,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我其实是假意归顺地狱门,现在你们的一切计划,都为我所掌握。饶是你地狱门高手倾巢而出,要剿灭武当派,也是痴人说梦。”

    于是便与云之鹄一起,并辔前行,出发后两天,便已到达十堰县城,城中仍有许多江湖中人。凌霄心想:“玉虚道长没收到我带来的地狱门大军消息,是以没有妄动,这些江湖人士便一直在十堰县城等待玉虚道长下令。”

    想到这里,当下对云之鹄说道:“云坛主,前些天,我与薛坛主分别对武当山进行明察与暗访,不如今日我们二人,也与日前一样,我白天去武当,你则夜间造访,你看如何?”

    云之鹄笑道:“既然先前薛坛主与你这般分工合作,今日照旧,自然可行。依你看,这些人盘踞县城之中,既不上武当山去,又不向地狱门进发,他们目的何在?”

    “这我哪会知道,不过他们既不知我是地狱门中人,云坛主若是现在想知道,我倒可以帮忙向他们打听一下。”凌霄打着马虎眼说道。

    “这些事就交于那些探子去做吧,你赶紧上山去,看看重玄、玉虚这些老道究竟在忙些什么?我夜间去转一圈,探明他们夜间防守情况的同时,也去各处踩踩点,看那些地方能够迅速爬上武当,以便日后上下夹击武当派。”云之鹄说道。

    “那好,我这就去。”一语才毕,便策马向武当山方向奔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已来到武当山脚下,山下有专门的马棚,有人负责看管马匹,凌霄将马儿系在马匹里,便施展轻功,如飞般在上武当山的道路上串行,很快便到了紫霄宫中,见到了玉虚道长与鄢云。

    凌霄略微喘息一会儿,便连珠炮般一口气将薛长卿大军的所有情况说完。玉虚道长闻言,大惊道:“凌大侠你是说,薛长卿与地狱门各大高手率领地狱门三千精干弟子,距离十堰县城不足百里,看来这两三天便会进军武当了,这么短时间内,如何来得及布置周密的防守?”

    鄢云听了,笑道:“玉虚道长不必担心,莫说还有两三天时间,就是他眼下就在武当山脚下,也还来得及。本来我们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就算只有数百人,只要布置得当,也足以以一当十,击退敌军。更何况十堰城中还有我们数千人马,他们若是不知好歹,贸然来攻,简直是自寻死路。”

    凌霄闻言惊奇不已,不等玉虚道长开口,当下问道:“你说话不要总是卖关子,说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行么?赶紧将具体办法说出来,我时间紧迫,没工夫听你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鄢云道:“首先,今天晚上我们依旧像应付薛长卿一样,对云之鹄夜探武当不理不睬,不让他发现武当有何异常变化;其次,明日便吩咐武当弟子,通知县城中的英雄好汉分批次上武当山,助武当防守;再次,在县城中留下千余江湖好汉,这些人武功要比一般人高强些,最好是将其中的高手全留在城中,乔装成普通民众;最后,无论薛长卿是打算夜袭、强攻、偷袭,我们只需守好每一处险要之地,以及各处易于上山的关口,只等他们向武当山进攻,战斗开始,山下高手便切断他们的后路,让他们腹背受敌,首尾难顾。如此一来,薛长卿焉能不败?”

    玉虚道长这才展颜欢笑道:“有了鄢云的计策,不但能保武当无虞,而且还可重创地狱门大军,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此战若能完胜,地狱门在短时间内,便很难卷土重来了。”

    “这小子说得天花乱坠,但他毫无江湖经验,只怕他只会纸上谈兵,一切还要道长你来全权实施,若是觉得他所的可行,便依计而行;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要及时更正,毕竟他年轻识浅,这次的对手是智勇双全的薛长卿,非同小可,道长可要慎重些,不要像鄢云这般盲目轻敌啊!”凌霄正儿八经般说道。

    “凌大侠放心就是,这几天,我通过与令高徒鄢云小兄弟的交谈,可以这么说,贫道阅人无数,也极少见过似他这般年纪,便天才卓越,智慧超凡之人,假以时日,学得凌大侠的高深武功,定能成为造福武林与天下苍生的大侠客。”玉虚道长继续称赞鄢云道。

    “他或许有些小聪明,不过道长也不要过于称赞他,要不然他就会志得意满,以后仍然是庸才一个呢。”凌霄笑了笑,显然听玉虚道长盛赞鄢云,自己作为他的师父,也颇觉脸上有光。

    眼看着就要天黑,凌霄当下便向玉虚道长告辞道:“厚土坛坛主云之鹄还在山下客栈等我,恕我不能久留了,来日得空再来拜访道长。”

    说着,便下得山去,来到客栈之中,将山上所见简略与云之鹄说了,云之鹄也不等到夜深出发,天一擦黑,便向武当山奔去,他轻功既好,来去俱都极快。

    鄢云与玉虚道长既早有准备,他所看到的也自然与薛长卿当日所见,并无二致。

    由于薛长卿的大军也正在缓缓向十堰县城靠近,急于想知道武当山与十堰城的具体情况,于是他们也不敢在县城休息,连夜快马奔回,向薛长卿报告这里的一切见闻。

    薛长卿听他们所说,与日前自己所探的情况没有太大不同,当下便不再起疑,整顿兵马,重新部署,从容指挥着说道:“由于武当山玉虚老道等人没有率领那些乌合之众,前来攻打我地狱门,是以我们原先的许多顾虑便可打消,眼下我们大军既已集结,攻打武当势在必行。只是需要重新部署一番,首先,圣火、精金两坛千二百弟子,后队变前队,由我与凌霄等舵主率领,作为前军对武当山正面佯攻;

    其次,漠北双鹰辜氏兄弟率领灵水、青木二坛千二百弟子,作为中军,紧随前军,一旦有机会强攻,切莫迟疑;

    最后,此战定然非一时三刻可分胜负,所以摩诃一剑云之鹄率领除圣火坛之外,其余四坛十多名舵主,及麾下六百人,从日前夜间选定的易于攀爬上山的地点,暗中攀上武当,与我们山下之人,上下夹击武当,武当唾手可得。”

第0065章,烈火焚躯因风纵

    “谨遵薛坛主之命!”各大坛主异口同声地应道。

    说完,连忙按照薛长卿的部署,整饬军队,调整队形,瞬时之间,三千来人的队伍便已按要求排列整齐。薛长卿见状,将手一挥,大声喊道:“出发!”一马当先,向十堰城方向迅速奔驰,其余坛主也领军紧随其后,三千铁骑,持矛荷戟,举刀提剑,呼啸之声,震天动地,浩浩荡荡地向武当推进。

    与此同时,武当山那边,也派弟子下山,到十堰县城中,将地狱门大军即将进攻武当山的消息,告知那些江湖好汉,并且请他们支援武当山。另外将近千余好手,乔装成百姓,潜伏在十堰城中,只等战事一起,便与山上之人一起,围攻薛长卿的部队。

    数千江湖好汉既已上山,加上武当山的数百弟子,武当山虽然范围广大,可上山的路径众多,但有这么多人防守已经足够了。

    玉虚道长与鄢云,根据武当山各大险要关口的重要性不同,或多或少,安排了武功高低不同的武当弟子与江湖好汉。因为薛长卿所率领的地狱门大军,至少需要两三天才能抵达武当山脚下,是以玉虚道长等人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周密的部署。

    部署妥当之后,只等薛长卿等人往口袋子里钻了,届时与山下之人收尾夹击,他们腹背受敌,不说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至少也能大获全胜。

    薛长卿信誓旦旦,扬言武当山唾手可得,满面春风,求功心切,一个劲地催促大军跟上自己的步伐,急速向前进发,进程比凌霄想象中要快许多,到第三天拂晓时分,便已到了十堰县城附近。

    凌霄愁眉不展,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心道:“薛长卿行军如此之快,也不知玉虚道长他们准备地如何了?但愿不要有什么差池就好。”

    当下默不作声,与圣火坛其余三位舵主一起,紧随薛长卿身后,向十堰城方向鞭马前行。到了县城西郊,薛长卿再命探子去城中,查看是否还有许多江湖人士盘踞不去。

    不到一个时辰,探子便飞马来报,将探查到的县城中江湖人士全部离开的假象告知薛长卿。

    薛长卿心道:“他们这些人前些天还一直在城中待着,也不知为何这么急着离开?我地狱门的大军,声势如此浩大,或许他们探到消息,一同上了山,支援武当派也说不定。但我大军已经到了这里,无论武当山有多少人防守,攻打武当都已经势在必行,有进无退!”

    想到这里,便断然说道:“全军出发,直取武当!”将手向前一挥,黑鬃健马,如一道飞扬的旗帜般向县城奔去,后头三千地狱门弟子在各大坛主、舵主的率领下,驱马紧随。

    穿过十堰县城之时,也不稍微停留,很快就到了武当山脚下。抵达武当山麓时已是未时,此时正值初春,山脚下野花遍地开放,清新的芬芳,迎着暖风袭来,如同情人的呼吸般香甜。

    劳师远征,利在快攻,速战速决,最忌拖延迟缓。薛长卿深知这一点,当下与凌霄等几位圣火坛舵主,率领前军千二百人,从正面向武当山冲去,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山道逼仄,仅能容二人并行,是以薛长卿的队伍在蜿蜒的山道上,特别绵长,前后人群相接,行动缓慢,远远望去,如同一条长蛇般在山道之上盘绕蠕动着。

    漠北双鹰辜氏兄弟所率领的千二百人作为中军,也紧随其后;最后面的是摩诃一剑云之鹄的六百多人的队伍,除圣火坛之外,其余四坛的十几名舵主,都在这六百多人当中。

    当薛长卿的前军经过五龙祠之时,霎时间,只觉脚下石阶不断震动,紧接着便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没等薛长卿等人反应过来,便见到无数块巨石,沿着山道急速滚下,势头极为凶险。

    薛长卿与凌霄等几位舵主,武功高强,连忙纵身跃到旁边,轻松避过滚石的袭击。然而其余来不及躲开的人,就倒了大霉,每一块大石滚下,都死伤一片。

    那些当场被大石撞击而死的人还好些,最倒霉的是,腿脚受伤无法行走的人,就要被后面接踵而至的大石,继续碾压,直到碾成肉饼,血肉模糊,脑浆迸裂,正好成全了他们口中为地狱门誓死效忠,肝脑涂地的豪言壮语。

    除了被大石撞击、碾压而死的人,其实更多的是,他们面对滚下的大石,向后撤退时,相互践踏而死之人。巨石群滚落停歇之后,薛长卿点检前军,这一千二百人,本是用以强攻的精锐之师,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二。

    其实,若是薛长卿此时知难而退,山下虽有江湖好汉将近一千人的队伍,也阻挡不住他剩下两千多人的撤退之势。然而薛长卿之前在岐黄子面前,大言不惭地保证过,一定要首战告捷,一举拿下武当山。

    是以他绝不可能撤退,况且上山没见一个敌人,就损伤这么多弟子,这仗打得如此憋屈,如何不让他恼羞成怒?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薛长卿,此刻只想着“报复”两个字,哪里还能审时度势,明智地选择撤退呢?

    然而,这巨石阵,还仅仅是鄢云计划中的开始而已,面对怒不可遏的薛长卿,率军继续沿着山道向上猛冲之势,鄢云从容不迫,让玉虚道长命令埋伏好的人,将准备好的干枯圆木,浇上火油,点燃之后,沿着山道推下。

    薛长卿与麾下弟子们见到前面浓浓的青烟直冲云霄,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管向前冲去,刚走出没几步,熊熊燃烧的圆木,已经滚到面前,本来薛长卿以为有了适才的前车之鉴,弟子们或许能想办法避开,不至于重蹈覆辙。

    然而,饶是他们有了准备,向两旁闪开,但这时春寒料峭,众人还穿着较厚的毛皮衣服,只要这些地狱门弟子的衣襟,稍微被圆木上的火油带过,便立刻会燃遍全身。

    他们既要躲避迅速滚下的燃烧着的圆木,又要忙着去解下身上毛皮衣襟,一时间哪里来得及?躲开了圆木的撞击,却避不开圆木上燃烧的火油向四周迸溅之势,结果不是被撞击碾压而死,便是烈火焚身而亡。

    薛长卿目力极好,透过浓烟,看到前面山崖上有几个人,在向下瞭望,很显然是在观察下面的伤亡情况如何。他还没上山,一个敌人都没击杀,却连番损兵折将,此时已经怒不可遏,指着前方石崖,对满月雕弓黄大忠,大声喊道:“黄舵主,看到前面山崖上几个敌人了么?快把他们射下来!否则大军很难前进!”

    “看到了,薛坛主放心,包在我身上!”黄大忠向他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拍着胸脯说道。

    一语未毕,连忙将背上的大雕弓举起,右手从箭篓中随手抽出三支羽箭,搭在银弦之上,右臂弯曲,三角肌腱,青筋虬突,很显然这是张硬弓,拉弦之时,要特别用力,不过对于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地将弓弦拉满,箭矢离弦而去。

    只听“嗖!嗖!嗖!”三声尖锐的响声过后,三支银色羽箭如电光般向前方石崖上几人射去,才眨眼功夫,便听到三声惨叫,箭矢贯胸而过,瞬间结果了三名江湖好汉的性命。

    薛长卿见状大喜,连声称赞黄大忠箭法了得,连凌霄也惊骇不已,适才远在石崖之上的几个人,在此处望去,仅仅只有几寸大小,想不到此人箭法如此了得,同时射出三箭,居然每一箭都射中目标。

    而黄大忠见薛长卿赞扬他,也不是太高兴,只是淡淡的说道:“可惜射中的那三人都是些小角色,要不然我箭法再好,这么远距离射过去,高手若是发现的话,定能避开或者将箭矢格挡开。”

    薛长卿笑道:“不管怎样,我们都无斩获,若是能攻下武当,你当记首功。待会儿我们冲上武当山去,你再暗中射杀他们的高手不迟。”

    说着,连忙吩咐后面的弟子,随自己向前冲去,凌霄、黄大忠等舵主率领身后的地狱门弟子紧随其后。

    玉虚道长见有人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同时射杀三人,兀自心中一凛,惊道:“看来地狱门能人也不少,只是此人身怀这么好的箭法,却用来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未免可惜了。”接着对鄢云道:“这人能在这么远距离射杀我方之人,该如何是好?”

    鄢云稍微寻思了一会儿,便对玉虚道长笑道:“道长无需担心,箭法再好,也只能远攻或偷袭,如若他们冲上来,我们派高手与他贴身搏斗,他如何有时间挽弓拉弦呢?况且我们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待他们靠近些,我们便命众人向他们万箭齐发,只要我们让众人射完一箭之后,立刻藏身掩体之下,此起彼伏,他一个人,一张弓,再厉害也无法顾及到这么多人。因此面对这样有勇无谋之人,根本不足为虑。”

    玉虚道长闻言,一捋白须,称赞着笑道:“鄢云小兄弟你足智多谋,贫道虚长你数十岁,在这方面倒是无法望你项背了。”

    “道长过奖了,没有道长指挥命令群雄,我有再多的计策也是枉然,道长是会‘将将’的刘邦,我只是会‘将兵’的韩信而已。①”鄢云谦虚地将手一拱,接着转身,手指下方,说道:“道长快让各人准备放箭,他们又快攻上来了。”

第0066章,屡战屡败气竭穷

    玉虚道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下一看,只见薛长卿与黄大忠等舵主,身先士卒,沿着山道大踏步向上急冲,其余弟子尽管连番受挫,还是没有丝毫怯战之心,如同一群发了疯的豺狼虎豹一般,急速涌上山来。

    鄢云在岩石的掩体下,打着手势暗示埋伏好的江湖好汉,不要急于阻击,等他们再近些,再射箭不迟。众人见鄢云适才布下的巨石、燃木两种阵法,都取得极大的战果,因此也愿意听他的话,于是刚准备发难的人,也各都暂时隐伏不动。

    百步、八十步、五十步,眼看着薛长卿等人越来越近,就快杀到他们面前,这些江湖人士见鄢云还是打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俱都心急火燎,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眨眼间,薛长卿等人已经距离他们仅仅三十步左右了,这会儿,不止这些江湖好汉心急,连玉虚道长这么沉着冷静之人,也不由得惊慌起来,额头汗珠不断冒出。

    而鄢云却还是泰然自若,他知道众人包括玉虚道长在内,俱都已经等不及了,便对玉虚道长说道:“等他们距离我们只有二十步时,再放箭不迟。”

    当下伸出两根手指,打手势比划着,众人自然明白这意思。只是不清楚为什么鄢云要等敌人这么近才放箭,这样不是给自己这方增添危险么?

    而在这紧要关头,最忌不听指令,自乱阵脚,他们虽都是江湖草莽,这点浅显的道理还是能想到。只好暂且按兵不动,箭搭弦上,将弓拉满,只等玉虚道长一声号令,便万箭齐发,向薛长卿等人身上招呼。

    玉虚道长已经将手举起,眼睛专注地盯着前方,目测距离。眨眼间,薛长卿等人已经到了鄢云与众人约定的二十步范围之内,玉虚道长将手向前一挥,众人连忙一同冒出头来,箭矢离弦,精准无比地向薛长卿等地狱门首领射来,饶是他们武功高强,面对这么短距离射来的密集的急箭,应付起来也是艰难无比。

    玉虚道长事先吩咐过,箭矢不要攻向凌霄,而这些人多半在日前武当山大会上,见过凌霄的样子,是以凌霄虽离薛长卿不远,却独独没事,少数被薛长卿等人格挡过来,射向他身上的箭矢,力道已减,他也能毫不费力地以旱烟管格挡开。

    薛长卿在前面,挥动宽大的云袖,箭矢虽密集,也暂时伤不了他,但他却不能前进一步,眼看着袖子,片刻间已有不少破洞。知道再过一会儿,袖子便会破裂,不能挡住飞来的箭矢,于是边挡边向后撤。

    黄大忠空有一身好箭法,此刻忙于以弓弦挡格飞箭,哪有时间发箭反击?其他舵主更是早已招架不住,不住地向后退去。后面的弟子更是死伤枕籍,乱作一团。

    薛长卿等人见如此强攻,兵力损耗太大,不得已又退到百步之外的山道转角之处。山体挡住鄢云等人的视线,距离又太远,纵然那些膂力较大的人自称,他们射出的箭矢,能越过转角低矮的山体,到达地狱门大军隐藏之处,也可以击杀些敌人。

    但考虑到这样射出的箭矢命中率低,是以玉虚道长也就没让他们这么做,而是命令他们继续隐伏于此,不要自作主张,轻举妄动。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①。薛长卿率领前军三次冲锋,都被对方击退,己方精锐弟子死伤数百,而对方仅仅被黄大忠射杀三人,相差如此悬殊。最可恨的是,这些弟子死得不明不白,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想到这些,薛长卿兀自气得切齿腐心,差点把上下两排钢牙一并咬碎。

    看着山道上七横八竖,死状各异的尸体,恐惧、失望、气愤、惊慌,一时间百味杂陈,千愁万绪,萦绕在这些攻击武当山的地狱门弟子心中。

    饶是薛长卿足智多谋,也没想到会一败如斯,这时心中半点主意也没有。他抬头望着苍茫阴沉的天空,若有所思,心道:“既然强攻不行,也只有等天黑,让云之鹄等人从各处悄悄潜入武当,来个里应外合了。”

    玉虚道长见薛长卿等人,许久没有再攻上来,而纵目遥望,兀自可见地狱门各色旌旗,迎着山风招展,没有退去的迹象,也不知薛长卿此刻心里到底再想些什么,于是随口向鄢云问道:“他们连番冲锋失败,这会儿既不冲上来,又不退下山去,也不知薛长卿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鄢云笑道:“道长忘了么,日前我师父凌霄曾说,薛长卿打算趁天黑派遣云之鹄等人从各处容易上山的小径,暗中潜入武当,里应外合,上下夹击,妄图以此计攻下武当。他这会儿,智穷力竭,定然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多亏你提醒的及时,眼看就要天黑了,我们是马上赶过去督战,还是继续留在此处阻击薛长卿等人的队伍呢?”玉虚道长仰头西沉的夕阳,向鄢云问道。

    “各处能上山的紧要关口,已有重玄、长眉、清风等道长率领武当弟子及江湖好汉把守,不需我们担心。此处是上山的正面通道,薛长卿的大军主力也在此处,我们不能稍有懈怠,一旦他们攻上山去,那么免不了一场惨烈的厮杀,到时候休说胜负难料,就是最终战胜他们,我方在恶战中也势必死伤惨重,恐怕这也不是玉虚道长你愿意看到的结果吧。是以我们要留在此处,死守要道,决不能让一个敌人,从这里冲上山去。”鄢云从容地说道。

    “可是十堰城中还有上千江湖好汉,他们也不知是否会听从玄鹤子道友以及妙法大师等人的号令?最让人担心的,便是那个‘刀疤屠夫’屠人狂了,要是他不听指令,带头闹事,怂恿众人率先发难,从山下攻击地狱门的队伍,那定然会让薛长卿等人狗急跳墙,集中兵力,拼命向上猛攻,届时可能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让他上山来,安排在我身边看住他了。”玉虚道长想到这里,黯然说道。

    “其实道长也不必如此愁烦,这位屠兄虽是性子直爽些,是个刺头儿,但我相信其他人会更愿意听玄鹤子道长与妙法大师一些,毕竟他们德高望重,众人对他两人是打心底里服膺,屠人狂兄弟或许会挑事,但他一人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无关大局。”鄢云笑道。

    说话之间,日已衔山,不一会儿便完全沉了下去,西边天空上只剩下一抹艳丽的残霞,就像被鲜血染红的一般。山风袭来,浓烈的血腥扑鼻而入,几乎让人窒息。

    很快,连最后那道霞光,也被凝重浑浊的暮色吞没,泼墨般的云霭将夜空压得很低,天与地几乎要拍打、黏贴在一起②,带着极其浓烈的肃杀之意,交战双方,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一般的紧张沉重。

    薛长卿见天色入暝,当下传令下去,让摩诃一剑云之鹄率领冯常春等舵主及麾下六百精干弟子,按照原定计划,从各处易于攀登的崖壁与小径,趁夜摸上武当山去。

    武当山的地势地形,重玄、清风、长眉等道长及门下武当弟子,都了如指掌,云之鹄等人最有可能选择的路径,无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而且每一处要道都有许多高手,与重兵把守。他们占据地形优势,居高临下,云之鹄等区区六百人,纵然武功再高,也休想上得山来,必败无疑。

    饶是摩诃一剑云之鹄阴骘狡诈,故意舍去许多易于上山的小径不走,偏偏选择陡峭难行的飞仙崖,自认为难走固是难走,却能出人意料地避开武当派的防守,成功潜入武当山。

    然而,这一切无不在鄢云的意料之中,他让玉虚道长将飞仙崖交给他师兄重玄道长率领二百武当弟子,以及三百江湖好汉防守。

    当时玉虚道长还认为这样陡峭的山崖,云之鹄选择从此处登山的几率很低,根本没必要重兵防守,鄢云却坚持己见,说道:“以我在地狱门之时,对云之鹄的了解,他这人剑法往往另辟蹊径,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招。为人也狡狯无比,所思所想不能以常理测度,越是不可能的地方,他就越有可能选择。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想钻我们防守上的空子,我们偏要让他往我们的圈套中钻。”

    玉虚道长不知云之鹄的秉性,自然不得不依鄢云所说去做,如今果然如鄢云所料,自以为是的云之鹄不厌其烦地择险道而行,主动羊入虎口。

    云之鹄见飞仙崖上寂静无比,虽有一处观宇,却无一丝亮光。飞仙崖地势如斧砍刀切而成,崖壁陡峭光滑,黑夜之中很难找到立足之处,所幸结实粗大的青藤较多,却紧紧附在崖壁上,难以借助青藤攀援而上,云之鹄早已事先探查清楚。

    当下纵身一跃,来到峭壁之上,手中抓住一根青藤,将准备好的带有钢爪的绳索向上一抛,钢爪便勾住了山崖上面的岩石,用力拽了拽,确认比较牢固之后,再缘着绳索,身子斜着悬在半空,双脚踩在崖壁上,不断向上行走。

    其实,青藤是从上面崖壁向下生长的,重玄道长等人在他扯动青藤之时,便已知晓有人想从此处上山,但只有一根青藤被拽动,肯定是在试探,敌人还未大举攀上来。及至看到有一根绳索带着钢爪飞上来,重玄道长只是让人做好准备,并没有连忙斩断云之鹄的绳索。

第0067章,腹背受敌梦成空

    云之鹄一边在岩壁上行走,一边以暗号呼唤其他人,也似这般攀登上来。随同云之鹄来偷袭的人,不是舵主级别的人物,便是地狱门弟子中的武功较好者。

    他们听到云之鹄发出的暗号,连忙依样画葫芦,俱都带着钢爪绳索,如猿猱般攀附在岩壁上,然后将绳索抛上崖顶,踩在崖壁上向上攀爬。但崖顶边沿的宽度有限,自然容不下六百人横向并排,同时攀爬上去。

    为了加快速度,后面之人,没等崖壁上的人攀上崖顶,还悬在半空,踩着崖壁向上行走的时候,就一个接一个的,跃上崖壁,与他们共同使用一根绳索,跟着前面的人,向上攀行。重玄道长等人从上向下看,只见数十根粗大坚实的绳索,吊满了人,如同一根根大糖葫芦也似,有趣的紧。

    重玄道长看这情势,正式将他们一举消灭的大好时机,当下连忙喊道:“快斩断这些绳索!”

    崖顶的武当弟子与江湖好汉们听到重玄道长的指令,连忙举起锋利的刀剑,用力砍斫那些绳索,绳索虽粗大坚实,但毕竟不是钢铁所铸,片刻间便被崖顶之人斩断。

    云之鹄等前面武功较高之人,骤然发觉手底下绳索一松,总算见机的快,连忙丢下手中断绳,身子顺势滑下一段距离,双手连忙如同溺水之人想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崖壁上漫无目的地乱抓乱刨。

    崖壁上附满青藤,他们虽然没能有意地去寻找,但还是每人抓住了青藤,惊魂甫定,心中念头一闪,知道就算抓住青藤,还是不免被上面的人砍断,连忙施展轻功,越过山崖下的鸿沟,来到崖底对岸上。

    与他们同附在同一根绳索上的弟子,绳索被斩断后,手上力道一松,身子悬空,向下滑去,他们惊慌失措,手中兀自紧紧抓住那根已断的绳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一连串地堕下深渊之中,一阵凄厉的惨叫过后,便不见了踪影。

    云之鹄与冯常春、萧潜龙等舵主见片刻之间,手底下六百精兵,没与对方动上一刀一剑,便惨死在敌人的阴谋诡计之下,兀自恨得气喘吁吁,胸脯剧烈起伏,如同要爆炸一般。

    阴险狡诈的云之鹄,本来接到薛长卿让他偷袭武当的命令时,也是信誓旦旦地说些定能拿下武当的豪言壮语。如今几乎全军覆没,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失望、沮丧、失落,整个人如同一支打蔫的茄子一般。

    本来他若是选择其他寻常易行的路径,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也不至于似这般没等交上手,便全军覆没,一败涂地。这正是应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老话。

    无奈之下,摩诃一剑云之鹄只好带着这十几个舵主,折返回去,向薛长卿复命。薛长卿听说他带着六百精兵前去,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只剩下十几人回来,当下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你们这群饭桶,平日人五人六地自诩如何了得,如今寸功未建,摆个死脸给谁看?特别是你云之鹄,临走时如何向我保证来着?”

    说着,举掌就要向云之鹄头上劈下,这些舵主都吓得目瞪口呆,生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但薛长卿最终还是将手放下,继续喝道:“要不是临阵斩将,是兵家大忌,我恨不得一人给你们一掌。偷袭不成,唯有强攻,如今给你们一条戴罪立功之路,你们若想活命,就多杀几个敌人,将他们欠下的血债讨回来,要不然回去之后,不等我杀你们,活阎王也定然不会轻饶你们的。”

    “这个我等自然知晓。”已经吓得胆战心惊的云之鹄,用手擦拭去额上冒出的冷汗,神色黯然地应道。

    “知道就好。还不随我冲杀上去。”薛长卿歇斯底里般喊道。

    云之鹄见无论是正面进攻,还是暗中偷袭,都连番受挫,看来是有人泄露了消息,以致他们早有准备,是以己方这才一败涂地。本想劝薛长卿撤退,但一来,自己是戴罪之身,这般回到地狱门,薛长卿定然会将罪责推到自己头上,岐黄子定不会轻饶了自己;

    二来,薛长卿如今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即便他心里也清楚,这仗从打到目前为止,败局已定,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转机,但如此惨败,若不冲上去,与敌人正面较量一番,别说薛长卿不甘心,这里所有人都觉得憋屈得紧。

    想到这些,才没有说出撤退的话来,当下只得断然答道:“遵命!”

    而就在薛长卿准备命令全军向武当山强攻之时,县城里潜伏的上千江湖好汉,在玄鹤子与妙法大师的带领下,也趁夜来到武当山山麓潜伏,只等山上玉虚道长发出烟火讯号,便从地狱门大军后头,对他们发起进攻,与玉虚道长等人一起,上下夹击,令他们腹背受敌,前进不得,后退不了。

    而此时云之鹄的六百精兵已被消灭,辜氏兄弟一千二百人的中军也向上涌去,谁也没发现山下后路,已被人截断。

    薛长卿三千余人的队伍,如今剩下虽不到两千,但坛主、舵主等骨干将领兀自没有损失,是以认为只要能突破眼前关口,攻上武当山去,仍然可以与敌人舍命一搏,哪怕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于是薛长卿便带着云之鹄等人,又一次向武当山发起强攻,鄢云与玉虚道长都知道,这次薛长卿终于被逼无奈,狗急跳墙了,若是还像上次一样,等他们靠近再放箭阻击,定然会被他们攻上来不可,于是便下令,只要见到有人上来,甭管多远,只管乱箭阻击。

    薛长卿等武功较高的人倒是不畏惧远箭袭击,但后面跟着的地狱门弟子,见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一个个被箭射死,心下畏惧,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向后急退。

    薛长卿见状,以掌风连毙几人,身后首领也斩杀了数名后退的弟子,他们这些地狱门弟子心想,勇敢冲上去或许还死不了,但只要后退一步,便立马死在这些首领的刀剑之下。

    于是俱都拼了命地向前冲,喊杀之声,震天动地,半山腰成百上千的飞鸟受惊之下,俱都发出尖锐凌乱的哀鸣之声,向四周拍翅乱飞。

    隐身在岩石掩体下的江湖好汉,尽管箭如雨下,对方伤亡惨重,还是不能击退这帮发疯也似的地狱门弟子,箭矢也快用完,不得已只好向他们投以石块。

    眼看着敌人就要蜂拥而上,局势紧张激烈到了极致,就在这当儿,重玄、白眉、玉虚等守在左近要道的众人,也闻声赶来驰援。

    玉虚道长与鄢云见状,颇为高兴,绷紧的心弦顿时也放松了许多。只听玉虚道长扬声说道:“各位英雄,我们的援军到了,眼下虽然箭矢将要用尽,但我方高手如林,人数上也占优势,只等他们冲上前来,便与他们放手一搏,决不能让一个敌人从这里上去。”

    鄢云也笑道:“大家用不着担心,他们数次冲锋都被我们击退,我们屡战屡胜,他们定然攻不上来,就算与他们短兵相接,他们的小命也想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

    这些人见在鄢云的指挥下,将这些如同猛兽般的敌人,一次次地击退,俱都非常信服他,这会儿见他在这么紧张的局势下,非但丝毫不紧张,还风趣地开玩笑起来。也认为定能战胜敌人,故而也都朗声大笑起来。

    薛长卿等人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然而要攻上去,还是异常艰难。这会儿,听到他们的笑声,更认为是莫大的讽刺,当下转头向身后之人厉声喝道:“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半个时辰之内,无论是谁,没有攻上去的,统统别想活命!”

    一语未毕,又转身向山上冲去,见到他们射下来的箭矢,逐渐稀疏起来,虽然他们投下的石块仍很密集,但已经不足为虑,当下发出一声阴冷的怪笑,左挥右挡,轻松拨开向自己身上击来的小石块。脚下兀自不停地以极快的速度,向山上奔行。

    其他人也丝毫不懈怠,云之鹄、辜氏兄弟率领各大舵主,仗着轻功高强,踩着山道两旁斜坡的山石,迅速向上行走,夜色笼罩下,如同一条条魅影般快捷无伦。

    玉虚道长连忙说道:“你们阻击敌人这么久,已经疲累,马上轮流着与后面武当派众人替换位置。”许多人战得正酣,并不愿意即时退下,与武当派换班,听了玉虚道长的命令,兀自犹豫不定。

    鄢云喊道:“你们想乘胜杀敌的心意,我特别理解,但他们先攻上来的是地狱门中的头领人物,武功高强,你们是挡不住他们的。还是让给重玄、长眉、清风等道长率领武当派众人来防守吧,你们与其他英雄好汉在后面掠阵,你们放心,这仗还有的打,不会让你们闲着的。”

    众人这才一批接一批地将防守要道让给重玄、清风等道长领导的武当派弟子。这些武当弟子多半是第二代年纪较长的弟子,武功高强,剑法一流。

    第三代弟子虽然也有些资质较好的弟子,但内功与剑法还有待提高,还不足以与地狱门的坛主、舵主们匹敌。是以重玄道长等人才让他们暂且靠后站,等攻上来的地狱门的高手都被牵制住之后,再与那些地狱门弟子拼斗。

    他们自度己力,也知道不是这些飞檐走壁的高手的对手,因而自然不敢逞强向前,坏了大事,只好听从重玄道长等人的话,紧跟在各自的师尊身后,饶是如此,也丝毫不敢懈怠,俱都手持青钢长剑,随时准备相助师尊们击杀敌人。

    玉虚道长知道鄢云武功低微,眼看着便要短兵相接,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相反还会让他们与薛长卿等人动手时有所顾虑。

    于是,便让鄢云也随着这些江湖好汉退到后面去,瞬时间已经完成交接换班。

    鄢云到了队伍后面,见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让山麓的江湖高手,从后面攻击涌上山的地狱门大军了。于是,便吩咐武当弟子,将准备好的烟火信号冲上天去,通知山下的英雄好汉,袭击地狱门的后军。

    只听尖锐的一声响声过后,一道细长明亮的光芒冲天而起,如同流星般在夜空划过,这道绚丽的曲线,宛若是老天爷绽放的笑容①,向他们预示着正义胜利即将到来。

    山下的玄鹤子道长等人听到地狱门弟子们的喊杀之声,便一直仰头注视着苍茫的夜空,此时见到半空中的烟火信号,欣喜不已,连忙与妙法大师一起,率领这些江湖好手,沿着山道向上冲去。

    这些人都是从原先几千人的江湖人士队伍中,挑选出来的武功一流的好手,这会儿听到玄鹤子道长的命令,俱都雷厉风行地向上冲杀。没等地狱门后军的魔子魔孙反应过来,便如同澎湃的狂澜一般,涌了上来。

    屠人狂冲在最前面,抡起沉猛锋利的大砍刀,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般,一刀一个,应手而倒,干净利索,正好应了他“刀疤屠夫”响亮的名头。或许以前他当悍匪之时,“刀疤屠夫”这个称号,尽管响亮,却无不让人畏怖憎恨;但如今他义助武当,杀敌如此勇猛,此后众人提到他这称号之时,自然会又敬又配了。

    地狱门弟子见到屠人狂如此悍勇,锐不可当,俱都惊骇不已,乱作一团。加之还有屠人狂之外的其他江湖好手,一路杀将上去,所向披靡。

    薛长卿等人率领的地狱门后军溃败之下,再也不敢抵抗屠人狂等人,也不管前方大军已经拥挤不堪,只是一味地向前推搡着挤去,为了保命,即便是将那些因拥挤倒地的同伴践踏而死,也在所不惜。

    瞬时间,后军推挤中军,中军推挤前军,狭窄的山道上,本来就人满为患,如今他们更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举步维艰,进退两难,相互践踏,死伤枕籍,混乱不堪。

    鄢云见他们阵脚已乱,喜不自禁,连忙让人通知玉虚道长等人,再也不要枯守要道,主动率军向前冲杀。不需将他们这些头领击退,只要牵制住他们前进的脚步,等他们后面的人拥挤上来,薛长卿等人本领再高,也施展不开手脚,到时候不说将他们一举歼灭,也能让他们一败涂地。

第0068章,形格势禁狭路逢

    玉虚道长听弟子转述了鄢云的话,于是连忙与重玄、清风、长眉等道长商量,一起率领弟子向下冲去。

    薛长卿见状,大吼一声,厉声喝道:“来得正好!”当下与地狱门中高手冲上前去,双方速度都是相当快,瞬时间,便已短兵相接起来。

    圣火坛舵主碧落剑客贺天仇轻功既好,当先跃身而起,森寒的长剑自半空中劈落,一道山岳般的光幢闪过,冷锋已到重玄道长面前。

    重玄道长也不着忙,倏地向又一闪,右手拇指在剑柄上一推,一道银光射向半空,剑已出鞘。只见他纵身跃起,衣袍襟带迎风扬起,如同羽化飞天一般,伸手接住空中的长剑。也不等落地,连忙使个鸢飞鱼跃的解数,一剑向碧落剑客贺天仇迎面刺来。

    贺天仇见这一招非同小可,若是闪避不及,免不了这一剑之厄。当下身子一仰,足尖点在石阶上,倒纵两步,略缓一下,剑作刀使,向重玄道长直刺过来的长剑剑身斫去,旨在将他这迅猛的一剑格挡开。

    只听铿锵一声响,两剑作十字形碰撞在一起,无数星星点点的火花向周围迸溅,煞是美观。然而重玄道长这一剑大气磅礴,凝重沉猛,贺天仇虽奋力横斫,却没将他剑身的方向改变。重玄的长剑擦着贺天仇的剑刃,直刺过来,两剑如剪刀般绞在一起,发出如珠玉落盘般清脆激越的声响。

    贺天仇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对方剑身内劲浑厚柔绵,将自己的长剑紧紧黏在一起,若是不弃剑避让,则势必受伤不可,当下果断地将放开手中长剑,连忙向左闪开,这才暂时转危为安。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往往在一招之间便可判定胜负。更何况重玄道长武当剑法已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玄门内功也浑厚无伦,贺天仇毕竟与他相差一截,输在他的剑下,也不足为奇。

    重玄道长既将他长剑击落,占得上风,见贺天仇已经闪到薛长卿身旁,因而也没有乘胜追击,转而去拦阻正要攻向武当弟子的摩诃一剑云之鹄。

    就在这时,神枪无敌赵飞云正与清风道长斗得正酣,虽然山道狭窄,长兵器不如短兵器灵活,许多招式无法施展,但赵飞云愣是将一杆长枪抖动地如同吐信的银蛇一般,枪花如雨,点打攒刺,清风道长虽然剑法神妙,一时间却也无法与他近身相搏,兀自相持不下。

    饶是如此,还是清风道长占了便宜,因为赵飞云抖动长枪,横打点刺的同时,也阻挡了身后薛长卿等高手的向前进击之路,与赵飞云一人相持不下,无异于阻挡了薛长卿全军的攻势。

    云之鹄虽然从道旁山坡斜身上来,但立刻被重玄道长拦下,云之鹄剑法虽不落俗套,勉强能与重玄道长持平,但功力却较他远甚。

    重玄道长每一剑击出,都能劈山裂石,劲力浑厚。云之鹄见他一剑便将贺天仇手中长剑击落,是以不敢与他比拼剑上内力,偶尔用剑格挡,也是乍合即分。仗着轻功高绝,倒是能避过重玄道长凌厉的剑法,要是平常,就算是遇到梅傲霜那样的剑术高手,他还能乘势闪击,而此时为了避过重玄道长的剑锋,完全没有反击余地。

    重玄道长的武当剑法,本就是几十年来精益求精的结晶,古朴凝练,蓬勃大气,没有丝毫华而不实之处。乍一看来,每一招平平常常,说不上有什么神妙,但他这种看似寻常的招式,却是无懈可击,一剑刺出,若不能在功力上胜过他,便永远化解不了,只能靠着轻功身法闪避,却来不及做任何反击。

    世人只知华山剑法的神妙无方,却不知武当剑法的大气磅礴。毕竟华山女侠燕如嫦曾在江湖上留下无数神话,更因为击败不可一世的剑魔归长龄,而饮誉江湖,名扬天下。而重玄道长等人,则是栖心古道,清静无为,轻易不出武当山门一步,是以江湖上只知武当掌门白云道长,自创的九玄功,极为了得,而不知武当的绝学,本就是以剑法为尊。

    薛长卿见云之鹄、赵飞云分别被重玄、清风两个老道牵制住,其他人不能上前半步,而后面弟子已经乱作一团,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当下大声向满月雕弓黄大忠喊道:“适才你不是说没能射死武当派的大人物么?现在机会来了,快想办法,占据有利地势,将挡路的那两个老道射死!”

    黄大忠本来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挤在众人中间,一时之间挪不开步伐,兀自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会儿听了薛长卿的命令,当下肘击拳打,将身旁挤住自己的几名弟子撞倒在地,踩着他们的身体,纵身跃上右边山坡,正准备弯弓引箭,向重玄道长射去。

    玉虚道长目力极好,见到下方人头耸动,冒出一个手持大雕弓之人,心中蓦地一惊,知道定是原来那个神箭手又想趁机偷袭,念头一闪而过,连忙喊道:“重玄师兄、清风师弟,当心冷箭偷袭!”

    重玄、清风两位道长连忙抬头向前一看,只见山坡上一人,手持弓箭,双脚勾在一块凸出的山石上,斜身曲臂,正准备发冷箭偷袭,而箭矢的方向却是向左,直指重玄道长那边。清风道长一边从容抵挡赵飞云的长枪,一边喊道:“重玄师兄当心!”

    一语未毕,只听嗖的一声急响,箭矢离弦,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如一道银光般星驰电掣地向重玄道长急速飞去。

    双方离得如此之近,若不是重玄道长得玉虚道长提醒,事先发觉,只怕很难避开,更别说挥剑格挡了。眼看着捷逾闪电般的箭矢飞来,重玄道长早已抖动严密的剑花,加之他剑身内劲雄浑,饶是黄大忠所用箭矢,以精钢铸成,飞入重玄道长的剑花范围之内,也如同是落叶之遇旋风,被激荡出老远。

    黄大忠自出道以来,大雕弓无论远近,箭无虚发,从未失过手,今天是破天荒头一遭。是以心情极差,知道他们武功极高,已有戒备,再出手射另一人,也势必不能得逞,长叹一声,跃身到了薛长卿旁边。

    薛长卿见他失手,无功而返,怒吼道:“废物,你既已失手,还端着神箭手的架子有何用?老道们武功高强,能抵挡得住,其他人也能挡得住么?为何不引箭再射?”

    黄大忠颓然垂首,徐徐说道:“薛坛主,若是不能将这些老道们拿下,射杀再多的虾兵蟹将,也是徒然。恐怕薛坛主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眼下我们败局已定,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我已经尽力了,要罚要杀,但凭处置!”

    薛长卿心里虽再清楚不过,被困于此,再不可能扭转败局,但总是心有不甘,听了黄大忠的丧气话,当下一掌向黄大忠右肩肩井穴击去,顿时便将他击倒在地,然而他没用全力,因而黄大忠只是肩膀脱臼,没受多少内伤,还能站起身来,凌霄连忙将他脱臼的肩膀接好。

    只见薛长卿满面愠色,厉声喝道:“临敌作战,乱我军心,本应处死,念你多年忠心跟随我,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这次只是小逞,若是再犯,定杀不赦。”

    其他人见薛长卿已经惩罚了黄大忠,兀自余怒未消,本来已有撤退之心,想提醒薛长卿全身而退,他日再卷土重来不迟,此刻却是谁也不敢提出来。

    就在这时,武当山山麓下的英雄好汉,也越来越近了,喊杀之声,如同虎啸龙吟一般,震天动地,豪气冲天。屠人狂大步流星地向上砍杀,地狱门弟子不断向上拥挤退却。

    直到此刻,薛长卿才知道山下也有敌人向上冲杀,面对腹背受敌,首尾难顾的局势,前进不得,后退无路,形格势禁,若不及时想办法撤退,很可能会全军覆没,届时好汉敌不过人多,连自己恐怕也有失手被擒的危险。

    想到这里,连忙扬声说道:“众人听令,后军变前军,漠北双鹰辜氏兄弟殿后,边打边撤;云坛主与我一起,带着各位舵主率领众弟子,不要恋战,迅速突围,杀下山去。”虽说现在形势险恶,薛长卿临阵指挥,依然从容镇定。

    云之鹄与赵飞云听了,跃身后退,来到薛长卿身边,漠北双鹰立即填补了他二人的空缺,这才没让重玄道长等人顺势急攻下来。薛长卿与云之鹄连忙率领十几位舵主,施展轻功,从山道左右斜坡,迅速向山下奔来。

    鄢云在山上见他们大多数头领俱都向山下而去,知道他们想集中兵力,强行突围。当下对玉虚道长说道:“山下虽有天都派玄鹤子道长,与少林方丈妙法大师等许多好手,但毕竟不满千人,定然阻挡不住薛长卿大军的去势。这次虽然取胜,但地狱门首领俱在,也没有伤筋动骨,岐黄子野心不死,不久仍有可能卷土重来。”

    “那该如何是好?是否现在就率领弟子追击他们?”玉虚道长连忙问道。

    “不忙,道长请看,挡住重玄、清风两位道长的正是地狱门灵水、青木二坛的坛主,合称漠北双鹰的辜氏兄弟,老大叫辜鹰,老二叫辜隼,我听师父说,他们两兄弟练就一身鹰爪功,纵横漠北,无人能敌,而且擅长轻功、暗器,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就像黑白双侠那样,若不将他们隔开,只怕一时之间很难战胜他们。”鄢云指着辜氏兄弟说道。

第0069章,势如困兽虎出笼

    “依你之见,该如何将他们逐个击破?”玉虚道长问道。

    “我的武功本就很粗浅,要将他们击退,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要在武功上将他们挫败,或许道长你会更有办法。”鄢云答道。

    “你适才说他们轻身功夫高强,且擅长暗器,若是联合起来,互为攻守,的确很难击败他们。不过看他们既练就以指力见长的鹰爪功,虽然不知道他们功力怎样,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擅长使用刀剑之类的兵刃。眼下重玄师兄、清风师弟虽然与他们相持不下,若是贫道与长眉师弟加入战斗,他们定然会落败,只是这样一来,以二敌一,却显得胜之不武。”玉虚道长分析道。

    “铲奸除恶,本就是侠义道所当为之事,在这紧要关头,还谈什么胜之不武?一旦让薛长卿等人顺利杀下山去,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不仅山下上千条江湖好汉的性命堪虞,而且这些魔头若是全身而退,对中原武林始终是个威胁。还请道长以大局为重,个人声誉暂且抛在一边。”鄢云急道。

    “若非你提醒,贫道差点因小节废大义,你说的不错,决不能放虎归山,自遗其咎。”说着连忙示意长眉道长,手持长剑,纵身一跃,分别加入重玄、清风二人的战团之中。

    他们加入之后,便成了重玄、玉虚合击辜鹰,长眉、清风同斗辜隼,持平的局势立刻改观,辜氏兄弟各自收到两名武当高手的夹攻,虽然还在以轻身功夫于缤纷剑影之中,穿梭闪避,但显然败象已呈,捉襟见肘。

    这时候,只听辜鹰大声喊道:“老二,这几个老道太难缠了,长此下去,我们定然吃亏,要不然我们也撤吧。”

    “再难缠也要拼下去,只要我们一撤,他们便趁势追击,这样我们大军首尾受敌,便很难突围了。”说着,辜隼纵身一跃,躲过清风道长凌厉的一剑。

    “这样断然不行,还是保命要紧,凭我们二人的轻身功夫,只要不与他们硬拼,他们高手再多,也难以留得住我们。”辜鹰一边闪避,一边说道。

    “我们若是不经薛坛主同意,便独自逃生,你想过后果么?回到地狱门,活阎王若是问起罪来,薛坛主将罪责推给我们,我们恐怕也很难有活路呢。”辜隼说道。

    “难道明知不敌,还要支持下去么?等我们功力耗尽,闪躲不开时,不照样是个死么?你平时脑子转得快,倒是像个办法啊。”辜鹰更加急躁地说道。

    “能有什么好办法,我们只有尽量拖延,为薛坛主他们争取突围时间,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再脱身不迟。”辜氏兄弟轻功很好,一边闪避,一边还能对答如流。

    本来山道就很狭窄,仅容两人并立,玉虚道长等人虽都是以二敌一,但当一人正面与辜鹰、辜隼作战时,另一人则只能在山坡上策应,防止他们二人联合起来。正因为这样,他们各自虽都受到夹击,但暂时还是勉强能够闪避开。

    薛长卿、云之鹄等人此时已经从山道两旁,到了武当山半山腰上,与玄鹤子、妙法大师等人交上了手,薛长卿等人是在作困兽之斗,居高临下,相当勇猛,玄鹤子等人渐感不敌,渐渐向后退却。

    那些地狱门弟子见薛长卿等首领来了,也不再向上拥挤退避,俱都转身,紧随他们身后向下突围。

    鄢云见辜氏兄弟仍在苦苦支撑,重玄、清风等道长一时之间也伤不了他,心道:“很明显他们是在拖延时间,这两兄弟功力深厚,以轻功闪避,等他们功力耗尽,只怕山下薛长卿等人早已突围而出。若是趁他们兄弟与四位道长缠斗之际,派人以轻功跃过他们的战阵,从后面追击薛长卿等人的大军,定可大获全胜。”

    武当派第二代弟子,武功多半由重玄、白云等道长亲传,内功深厚,剑法高超,其中以耿云溪、褚玉麟、宗宏道等人造诣最高。

    鄢云这些天在武当,也见识过他们的本事,与他们交谈投机,引为好友。当下对耿云溪等人说道:“重玄、清风等道长恐怕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加之以二敌一,不愿出杀招,才与他们相持不下。可这样一来,薛长卿定然能突围下山。各位武艺高强,不知能否以轻功从两旁山坡越过辜氏兄弟二人,去追击薛长卿的后军呢?”

    褚玉麟笑道:“鄢云小兄弟,这等小事,纵使我们几人门下弟子都能办到,还能难倒我们么?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即刻率人追击下去。”

    耿云溪、褚玉麟等人见这几日来,鄢云为武当出谋划策,连他们的师长重玄、玉虚等人都夸赞鄢云的智慧谋略,是以他们师兄弟也同样对鄢云极为服膺。本来以鄢云的年纪,比起耿云溪等人的一些弟子,还要小几岁,但他师父凌霄却是与重玄、白云等道长平辈论交,是以褚玉麟等人也与鄢云平辈相称。

    鄢云笑道:“既是这样,便再好不过,武当第三代弟子武功如何,我并不知晓,还请各位兄台自行挑选,在精不在多,百余人足矣。选好之后,火速以轻功越过辜氏兄弟二人的战阵,追击薛长卿的后军。”接着转身对那些江湖人士说道:“当然,各位江湖好汉,若是能相助一臂,那是再好不过了。”

    适才武当弟子与江湖人士换班之时,玉虚道长等人已经将武功较高的弟子安排在前面,是以耿云溪等人这时也不用再行挑选,当下只听耿云溪对站在前面的几排弟子,扬声说道:“你们这些人速速随我杀向山去,切记除恶务尽,见到地狱门的魔子魔孙,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格杀勿论便是。”

    一语未毕,连忙纵身一跃,从左边山坡斜身快步奔行,褚玉麟等人也从左右同时出发,其余弟子紧随其后,鄢云见到这些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武当弟子,个个武功高强,既羡慕又敬佩。心想:“若是哪一天,我也能练成这般高强的本领就好了。”

    耿云溪等人率领武当弟子,经过山坡,越过辜氏兄弟,很快便追上了缓慢退下山去的地狱门军队。同时以犀利的剑法,从后面斩杀地狱门弟子。

    地狱门这些弟子,适才进攻,连番失败,喘息未定,眼看着突围有望,没想到如今又被这些武当高手追击,瞬时间又死伤惨重,其余人见状,已然吓破了胆,毫无斗志。重又乱作一团,为了避免死在武当弟子的剑下,更是你挤我撞,相互践踏,后军影响中军,中军拖累前军,薛长卿剩下的不到两千人的队伍,挤在山腰狭窄的山道上,寸步也动弹不得。

    就连薛长卿等高手也难以施展拳脚,他们这些人武功高强,还能应付玄鹤子等人,而后面的弟子却相当于任由武当弟子屠杀,毫无抵抗之力。

    漠北双鹰辜氏兄弟见局面已然失控,再与重玄、清风等老道缠斗,已经毫无意义。若是相助后军抵御武当弟子,也同样无济于事,还有可能使自己深陷重围,无法自拔。

    眼下只有脱离战阵,与薛长卿等人一起,从山下杀出重围,至于这些地狱门弟子,能有多少人逃生,也只有看各人的造化了。

    想到这里,连忙抽身出来,施展轻功,向山下奔去,来到薛长卿等人身边,一同向玄鹤子等人发起攻击。玄鹤子、妙法大师等人虽然武功高强,面对薛长卿等地狱门众多高手,居高临下的猛烈进攻,也抵挡不住,稍作抵抗的同时,迅速向山脚下退却。

    重玄、玉虚等道长既然不再被漠北双鹰阻挡去路,便也率领山上的江湖好汉,一起杀向山去,瞬时间,薛长卿等人的后军,便已被屠戮殆尽,中军也正在受袭。

    面对大厦将倾,狂澜既倒,千钧一发的险恶局势,薛长卿索性不再顾忌,只要能确保自己与这些坛主、舵主能突围出去就好,出手狠辣,招招都攻向玄鹤子、妙法大师等人的要害,如同出林的猛虎,腾海的蛟龙,呼啸呐喊,声势惊人。

    玄鹤子等人已经退到了山麓,知道再也阻挡不了他们的去势,当下也不再拦截,作无谓的牺牲,下令众人避开他们的锋芒。

第0070章,薄酒清味递瑶觥

    玄鹤子道长等人既已退避三舍,不愿直撄其锋,薛长卿等人便趁势逃出生天,带着几百残兵剩将,返回地狱门。

    武当山山道上尸积如山,除了山脚下有些江湖人士伤亡之外,横尸山道的十之八九是地狱门弟子。

    依了玉虚道长,还想率领武当弟子追击薛长卿等人,鄢云当下拦阻道:“道长且慢,穷寇莫追,他们已经脱离了包围圈,再追击他们,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定然会拼死一战,这样只会徒增伤亡,纵使能杀得一些地狱门弟子,也奈何不得薛长卿等首领人物。”

    玉虚道长闻言,这才没有追击而去,吩咐弟子打扫战场,清点伤亡人数。武当众弟子与许多江湖人士当下依命而行,将己方阵亡之人葬在武当山麓,地狱门弟子则抛尸于飞仙崖底,与那些夜袭武当山不成,摔入深渊的人作伴。

    一切办妥之后,便同上武当山,开庆功大会,同时商讨救助白云、妙湛等人的下一步计划。鄢云在这场战役中居功至伟,但他考虑到师父凌霄的卧底身份,可能会因为自己而暴露,是以拒绝参与庆功大会,以免为功名所累,日后传到薛长卿等人的耳中,会对凌霄不利。玉虚道长得知,也不勉强。是以虽然绝大多数江湖人物,都见过鄢云在阵前指挥督战,然而很少人知道他的名字。

    这些江湖好汉在庆功大会上没见到鄢云,俱都好奇地向重玄、玉虚等道长询问,重玄道长他们知道鄢云的情况,俱都顾左右而言他,心道:“且不论他是为了师父的安全着想,才不愿参与庆功大会,受众人赞赏。单说少年人能做到功成而弗居,已是非常难能可贵。树大招风,籍籍无名有时候比起声名鹊起,对于一个刚出道的少侠来说,的确更加有利。”

    众人见重玄、玉虚等道长都对鄢云的事,不正面回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当下也没多问。

    武当山设宴款待各位来援的江湖好汉,虽是薄酒素食,清汤寡味,众人也不在乎,依旧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待得宴罢,已近黄昏,玉虚道长当众说道:“各位英雄好汉,不辞劳苦,助我武当抗敌御侮,避过这场浩劫,我武当上下无不感念于心。至于适才有朋友提出,振余威而逐穷寇,直攻地狱门总坛,营救敝派掌门白云道长与妙湛禅师等人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地狱门此役虽败,但大小头领俱在,并未伤筋动骨,总坛仍有上万魔子魔孙,实力仍是不容小觑。我们虽大获全胜,日夜苦战,也疲累不堪,此刻劳师远征,并非上策。

    另外,此时已近天黑,我武当观宇虽多,也实在安排不下几千人的住宿,各位若是留在武当,不少人恐怕要幕天席地了,这样难免厚此薄彼,为公平起见,还希望各位体谅,各自下山去吧。”

    玄鹤子道长是重玄、玉虚等人的至交好友,当下离座而起,拱手说道:“既是这样,那我们便先行下山,等玉虚道长思虑周详,只需传个讯息,我们虽远在千里之外,也定然会赶来,听候道长调遣,一起攻打地狱门,营救被囚众人。”说完,便向紫霄宫门外走去。

    其他人也俱都拱手告辞,随着玄鹤子等人一同下了武当山,武当浩劫已安然度过,攻打地狱门之事也没个准信。他们也就没在十堰城久留,休整一夜之后,便各自散去。

    凌霄既已与薛长卿等人回到地狱门,鄢云也无去处,索性继续留在武当山,时常与重玄、玉虚等高道,促膝清谈,讨论玄理。同时也向耿云溪、褚玉麟、宗宏道等高手请教武功,他天资过人,十多日后,便学会了武当山的入门轻功与基础剑法,已然今非昔比。

    薛长卿等人带着几百散兵游勇,回到地狱门,岐黄子见他们狼狈不堪,惨败而归,勃然大怒,向薛长卿厉声喝道:“薛长卿,出发前你是怎么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的,你还记得么?三千精锐之师出征,回来时才剩区区五百人,究竟为什么会一败涂地,你给我个交代。”

    薛长卿黯然道:“这次率军出征,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许多地方透露着诡异。何以他们明明商量地好好的,要来攻打地狱门,却中途变卦,同时去支援武当山?何以云之鹄从武当山飞仙崖夜袭,会被人发现,以失败告终?又何以会被他们堵截在武当山山道之上,腹背受敌?我们的行动计划,他们似乎了如指掌,是以才处处受制于人,我怀疑是地狱门大军之中出了内鬼,至于到底是谁,我暂时还猜不出来。”

    岐黄子听了更加生气,喝道:“你既早已觉察出不对,为何不撤军,还要主动往他们圈套中钻,以致损失了这么多精干弟子。这会儿还将罪过推得一干二净,你作为主将,不能明察秋毫,用人不当,难辞其咎。你若不能将这个内鬼揪出来,今年中秋节,休想从我这里得到蛊毒解药。”

    薛长卿听了,不寒而栗,兀自冷汗直冒,心道:“不能得到解药,蛊虫发作,生不如死,这就是地狱门最严重的惩罚了,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当下就杀了我呢。内鬼既未表露行迹,有心掩藏身份,岂是一时半会能查清楚的?”

    想到此节,当下说道:“这内鬼既知我地狱门重要军情,若是寻常弟子的话,不可能提前告知武当派知晓,是以我敢肯定,这内鬼定是我们各位坛主、舵主及当日参与了议事的人。”

    他这会儿还没有怀疑到凌霄,因为第一次商议一统江湖,将武当定为首个目标,那时候凌霄并不在场,而鄢云只是个武功低微的无名小卒,也没给他留下多少印象,是以此刻还没想到鄢云自从被凌霄安排在武当山,从始至终都没回来过。

    阎王殿这些坛主、舵主们听薛长卿说,他们之中有内鬼,都格外惊疑,相互猜忌,虽然各都问心无愧,但也害怕有人指证诬陷,心中也有些紧张。凌霄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从容淡定,但心里却是非常担忧,当初只顾着帮武当度过劫难,将鄢云留在武当,本想在交战之前将他带回来,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薛长卿这会儿盛怒与恐惧交加,急于推卸责任,没注意到这一点,但等到他稍微沉静下来,迟早就会怀疑到自己与鄢云身上,是以心中思虑万千,暗忖道:“薛长卿若是质问自己,该用什么托词搪塞过去才好呢?要是所编造的谎言,骗不了薛长卿,届时身份暴露,那该如何是好?”

    阎王殿中众人也在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心中各自都有怀疑的对象,然而见岐黄子与薛长卿余怒未歇,俱都不敢随意出口指证。

    岐黄子见状,烦躁不已,见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薛长卿所说内鬼到底是谁,亦或是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无奈之下,只得喝道:“你们暂且回去再说,有没有内鬼,谁是内鬼,日后定有分晓。你们这次惨败而归,本应受到重罚,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地狱门此战伤亡许多精干弟子,短时间内是无法重整旗鼓,攻打中原武林的大帮大派了。不过,谁也休想阻挡老夫一统江湖的脚步,胜败乃兵家常事,假以时日,我们仍要卷土重来。”

    岐黄子续道:“你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各自回去,操练弟子,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老夫会不定时前去查看,只要发现谁对弟子有所保留,不尽心竭力传授武艺,定然严惩不贷。三个月后,各坛推举十个弟子,比武较技,前五名直接升任舵主。你们各自下去,开始准备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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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但凡谈起江湖,总是些虬髯豪客,一饮千觞;白衣书生,羽扇纶巾;沙场名将,横刀立马;武林世家,身兼数艺;而女侠者,虽众人作品皆有提及,也鲜见为女侠树碑立传者。拙作别开生面,以初唐为背景,以写女侠为主,庶几可一新读者之耳目云!
本文属传统武侠,文风古雅简练,主要叙述残月(岳婵)、韩英女、梅傲霜等女侠,为大唐皇室尽忠,反抗武则天的残暴酷吏统治,及粉碎地狱门、玄阴教等江湖野心家统一江湖的野心,维持江湖正义的英勇事迹,恩怨情仇……大唐女侠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女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女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