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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皇家雇佣猫     朕乃一代圣君txt下载     朕乃一代圣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7章 不夜城

    顾左回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入宫面圣。

    浙江的事皇帝催过几回,所以他知道事情着急,一刻也不敢耽搁。

    杨尚义本想告退,不过叫皇帝给拦住了,并说:“你是宁夏总兵,从宁夏再往北,越过了长城就是河套。加上你骁勇善战,杨阁老总制西北,不管是什么情形,定然是首战用你。若要复套成功,人,朕是不缺的,但钱还得另想办法,所以你也听听吧。”

    浙江贪墨桉,许多商人之家遭了大祸,当然官员也没落了好,皇帝虽然还没有明确的数字,但除现银之外的查抄之数也要在百万两之巨,现银更是有一百六十多万两之多。

    皇帝在江南‘抢银,花在了西北的战事上,这一条多多少少是引起了一些怨愤,尤其在江南沿海一带,只不过皇帝威名太盛,许多人敢怒不敢言而已。

    顾左小个头,与杨尚义站在一起有一些萌萌的身高差,令朱厚照有些想笑。

    “……布匹店、茶肆这类于军国大事无关紧要的行当,少府可以待浙江桉的影响褪去之后逐步卖掉,本身留着赚不了多少,还要去管理,实在犯不着,而且朝廷也不能占了所有的营生。更为重要的是,少府要集中银子,干些更大的事。”

    更大的事。

    顾左还不明白皇帝指的是什么。

    朱厚照则知道,这个顾良弼其实是个经济之才,是他这个皇帝一直逼着户部务实、最后逼出来的这么一个人。

    否则叫韩文一个六十多、读了一辈子之乎者也的书生去算账,就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没多大的才能。也就是守着钱,不乱用,这一点令他一直待在大司徒的位置上。

    顾左从户部主事一路干起,凭着苦干,成为韩文离不开的人,最后步步到了侍郎的位置。

    所以有些理念,朱厚照愿意讲给他听。

    “陛下的意思,是叫少府精简下来,卖掉不需要的商铺、房屋,一方面便于管理,一方面集中财力。”

    “不错。”朱厚照一张纸上写了两个词,“一个是盈利,一个是命脉。民间商人创办茶肆酒楼皆为盈利,但少府不是民间机构,朕成立这个机构也不是单纯的赚些银子,而是为了掌握钱粮的命脉。良弼,你一定明白,天下有些生意好做或者叫小本生意,但有些生意难做,不是百万身家,架子都搭不起来。这些行当少府就可以去做,比如说造船。还有些生意,不赚多少钱,但对于社稷安定有极大的作用,比如说粮商。”

    “如果朝廷控制着最大的粮商,便是一粒粮食都没有,仅仅是其中的运输体系也是极大的财富。极端时刻,征调军粮,马上就有运输的车队可以使用。”

    顾左听后即有感悟,“朝廷能有这样一强大的经济力量,那么不论是赈济灾民还是平息物价,亦或是整军备战都可以事半功倍!”

    …

    缺点就是一旦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构建完成,往后的君主不能够很好的控制,它其中的贪腐以及对民间财富的吸食也是相当惊人的。

    但历史规律不容抵挡,没必要去操那个心。

    中国的历史,从经济角度看,都是开国的时候经济环境松,也就是所谓的与民休息,这样几十年之后,地方逐渐积累财富,于是地方的力量增强,中央的权威相对下降,那么中央开始集权,其中代表就是汉武帝。

    财富集中在中央之后,地方就会萧条,这样就会民生凋敝、社会动乱,然后就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乱上它一回,杀得差不多了,再开国,又开始松……

    这样一个循环从来没有停过。

    朱厚照大体上是在开始收紧对经济的控制。理论上来说,想要集中权力,就必定会收紧对经济的控制,说

    句粗俗话就是,没钱你搞个蛋?

    但他拿钱并不从普通百姓身上拿,而是伸向了经商与海外。

    顾左的理解也是对的,

    “所以走上正轨之后,浙江的有些商铺你便作价卖掉,随后集中银钱创办一个商号,做买粮卖粮的生意,前些日子,张总宪去南直隶借粮,南直隶却没有粮,这是个警钟啊,若是有什么事,数百万张嘴巴张口要粮,你说要怎么办?”

    “陛下所言极是。民以食为天,少府所设机构中,粮食商号应当是天字第一号重要。”

    天字第一号……恩,朱厚照不去管这个顺序,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粮食确实最重要。他现在看不到国家有到极端缺粮的地步。但是以防万一,总归是没错的。

    “你说的不错。这第二点,则是赚钱目的要多一些了,朕要你去办一个造船厂。”

    这个事,朱厚照已经叫梅可甲在做了。

    但造船他不会,办厂他也不会,叫梅可甲放一个东西在那到底能不能成,他心中没底。唯一能用上的招儿就是商业竞争。

    就像西南某飞和东北某飞。

    两家搞嘛,谁搞得好算谁的。

    但顾良弼不懂的是,皇帝为何要在第二位就提起这个造船厂。

    “理由,你会明白的。总之你去做,不要怕亏钱,朕是皇帝,是可以改动政策的。”

    皇帝还不想说,顾左也不敢问,只能领旨称是。

    “这第三件……”朱厚照负手走了两圈,“朝廷在西北用兵,算是顺利,前后一共花进去一百二十多万两银子,浙江还补充了些。不过朕承诺过,少府的银两进户部太仓,户部花钱也要改变思路,不能总是花掉了就没有了,要创造效益,要有回头钱,除了粮食和造船,剩余的银两,良弼。”

    “臣在。”

    “做些以工代赈吧。”

    “请陛下明示。”

    朱厚照解释道:“朕承诺过八个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少府的银子最后还是要回到百姓手中,不过不是白给,而是聘工。”

    …

    【鉴于大环境如此,

    顾左面色一变,“陛下难道……要营造?”

    “你那个脸不要发白,朕是要营造,但却不是给自己造。而是要给商人、百姓造。”皇帝摊了一张京师的地图出来,“朕想在京师之内建个‘不夜之城,,独立于其他城区,其余的地方宵禁,这个地方不宵禁,但是入夜这里要封闭,至于里面怎么热闹那不是朕管的。这不是突发奇想或者有什么嗜好,其实也是不得已。”

    说到这里朱厚照也是无奈,他就是再能算,弘治十一年也算不到七八年后。

    “前几年,朕是自掏腰包在京师之中筹建书院、女子医馆等建筑,也是当时考虑不周,其实这些场所建成了就是没有回头钱的,朕又是付钱聘人干活,周遭的百姓听说有这个活计,几年间已聚拢了几万人。可书院、女子医馆也不能盖得大过紫禁城,朕也没有那么多的钱一直投入。所以这样下去,这几万人就要失去饭碗了。”

    创造了就业,就不能停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百万漕工衣食所系!这是最为主要的目的。

    皇帝开始哭穷,顾左和杨尚义都表情精彩,谁不知道皇帝的小金库还有一百多万两白银,先前还有人惦记这笔钱被训呢。

    “不知,陛下这不夜之城具体要怎么个弄法?还请陛下明示,臣也好照章实施。”

    “其实也简单,就是朝廷专门划出一块区域,专门修建沿街的商铺,然后出租,这样你我君臣就有了回头钱。有了这回头钱,就可以再投入,于是做工的百姓能一直有活儿干,他们有了银子就会去消费

    ,有了消费商业就会兴旺,商业兴旺,租金便可以涨,如此循环,大明的百姓人人都可以活得好。”

    顾左眉头一皱,他瞬间抓住其中的要领,“如果商家并不愿意租呢?”

    “朕说过,朕是可以改动政策的。卖东西的人最怕什么?没有一个安安生生做生意的环境,朕乃皇帝,一个安全给不了他?买东西的人害怕什么?买到假货,那么这不夜城就可以严控商家和商品准入,总共就那么些商家,谁出的问题找谁。教坊司也可以出点力,要想让一个地方热闹起来,总归是有办法的。”

    顾左仔细的思索,并说道:“如果京师可以这样,那么杭州、应天也可以这样。甚至连收商税也会变得简单。”

    收税朱厚照倒没想到,他眼睛一亮,其实也是个思路。

    “对了,这不夜城里,不要都建商铺,建些漂亮的宅子。”

    “漂亮的宅子?”

    “是,修好后先捂着。以后卖给有钱人。”

    “这……”顾左和杨尚义面面相觑,谁会想去住在吵吵闹闹的地方?

    但这可说不定,这里是朝廷要保证安全的地方,要的人,可不一定会少。

    杨尚义听了这么半天,都有些听累了。

    皇帝看他的表情,说道:“当年刘邦将最大的功劳给了萧何,守文今天应该明白了,复套于你们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迈,但在后方则是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所为的就是碎银几两,而且就这么几件事要想做好,良弼少说得白了一半的头发。毕竟几十个人好养、几十万人可就不好养了。”

    杨尚义听闻后向顾左行礼,“有劳少司徒,杨守文在这里谢过了!”

    “杨总兵客气,我哪里是为你?我是为了大明江山和天下苍生。我从浙江带回的银子,最终又回到了百姓手中,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陛下让这八个字成为现实,我便是呕心沥血也是值得的。”

    但杨尚义还是没听明白,复套的军需又从哪里出?

    皇帝稍微卖个关子,暂时没讲。

    而是先和顾左交代:“良弼,书院和女子医馆的建设都已经停了。如今已是春天,借口冬天不动工的理由也撑不住了,所以朕一直催促你,便是等不了了。今日回去后,你马上看、马上议、马上报。再拖下去,京师之中就要有灾民了!”

    皇家雇佣猫

第248章 给百姓一条活路

    皇帝把太多的银钱霸占在手里是没有意义的,有了权力还怕没钱么?

    古代中国的经济体系某种程度上是一个高度封闭的小圈圈,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里多一点,那里就少一点。

    而皇帝要的目的是强国富民,他需要钱,没钱不好办事,但是不能像万历那样当一个守财奴。

    朱厚照先前是为了战争做准备,因为战争这个事情花多少钱不好讲,而且他自己也应当留些应急。但户部所属少府的银钱,他是不准备留下来的。

    再说句小人的话,你不花,有的是人过来帮你花。皇帝自己的小金库,那帮文臣都盯,更不要谈户部的银子了。到时候这边洒洒、那么洒洒,一年到头还是大眼瞪小眼。一旦户部亏空了,又碰到什么大事,他们就把眼睛又放回皇帝身上。

    现在朱厚照自己来支配这些银钱,至少是投入后见得到产出的。

    四月中旬,京师的天儿已经没有凉意了,顾左出宫之后几天之内把韩文等老上司的码头拜一拜,随后就正式开始在京中寻觅合适的场地。

    正德年间的北京城还不是后世我们所熟悉的‘凸,字形的城墙形状,现在就只有凸字的上半部分,最南面的那个门叫正阳门。

    正阳门往北就是大明门,

    自大明门内沿东西宫墙内侧,修建了连檐通嵴、黄瓦红柱,带有廊檐的千步廊,东西相向各百余间,作为存放文书档桉的地方。中间衬托出“平如砥直如失”的中心御道,亦称“天街”。天街两侧,集中部署了为封建王朝行使政权的衙署,这些京师里最重要的衙门通过广场与紫禁城连为一体。

    所以从大明门再向北即可直达承天门。随后过端门、午门就到皇宫里的奉天殿了。

    这些建筑恢宏、但却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接触到的。

    真正热闹的,其实是正阳门再往南,也就是正西坊和正东坊,小民、商贾、商铺、牙店等大多集中在这里。

    但是这里是没有城门保护的。

    一直到嘉靖三十二年,因为正阳门外已经有了天地坛、山川坛这样祭祀的建筑,再加上蒙古人南下,最近的时候迫及南郊,所以君臣一商量,决定还是要扩建城墙。

    这之后正阳门再往南也就有了永定门。

    皇帝的意思,不夜城要安全。

    那么正阳门外显然是不能考虑了,但皇城之内其实也很拥挤,先前书院和女子医馆都在东城营建,顾左一思量就想着在西城找一处地方,也尽量的离皇城远一点,想来想去,他便考虑到了西南角那个地方,那里是一些居民区。

    没什么特别的建筑,不像北边有国子监、文庙、顺天府衙,不夜城往那里去搞,实在不合适。

    顾左想着,贴着西南城墙,还可以利用原有城墙,从而免去两个边城墙的建造费用。…

    这时候没什么审批或是什么环境影响评价、可行性调查等各类报告,更没有各个部门需要跑。老实讲,连征地和拆迁都不需要管,和老百姓也没什么补偿协议要签。

    只要朝廷决定,官府一道命令下来,所有居住在西南角的人全都给我搬。当然,新的居住地,一个户部侍郎、还有皇帝支持,房子是找的出来的,那些查抄贪官的不就是嘛。

    这之后,正阳门西边儿,老大一块牌子沿街树立,几张桌子一摆,上书两个大字:招工!

    东城的书院和女子医馆楼房成片,有时候皇帝会去,所以门前的东西大街都扫得干干净净,前几年那边经常有木料或是闲杂人等进出,搞得有些乱,现在已经井井有条。

    现如今,嘈杂之处换到了西城。

    要说也是不凑巧,顾左选的这处西南角之地,正好就挨着督察院,远近之处奔赴而来想要找份工的普通百姓把这里弄得成天喧嚣不止,朱厚照还收到了好几封御史奏疏,全都是参顾左的!

    皇帝则把这些奏疏原数掷回,说他们狭隘、虚伪!

    顾左在现场时,还有御史上、下值房的路上会指指点点。他这个侍郎也不是小官,根本不理,“陛下怎么说的?少府所行之事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利国利民之事,几名御史为的却是自身受了打搅的个人之私,想不到这一节上疏是为狭隘,想不到了这一节还上疏是为虚伪!”

    皇帝的话入木三分,骂得这帮人也只能把头缩回去,一时间顾左也觉得心怀大畅。

    但话说回来,人多、情况就多、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所以容易出问题,为此顾左还把干过这件事的国子监祭酒张天瑞给请来。

    张祭酒胆儿小,一开始是使得笨方法,就是家也不回了,吃在工地、睡在工地,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后来慢慢得也有巧劲儿,比如说,不能什么人都要、不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管等等,他也要有得用的人。

    现在这里,前三日还好,牌子刚挂起来,但到了第四日,正阳门下就开始人头攒动,挤也挤不动,这是官府的活儿,皇帝盯着的,干活儿给钱还管一顿白米饭。

    没有人打人,没有人闹事,同乡抱团的在中国人身上发生倒是常见,但谁敢在这里相互斗殴?

    是怕锦衣卫没活儿干嘛?

    这种环境,虽然辛苦,但是对于这个时候大明百姓来说,在这里干活基本就是天堂,甚至比当佃户还好。

    顾左在远处瞧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不由想到皇帝当日的话。

    “在下原先还不明白陛下急得什么,但看这么多人抢一份活计才明白,几万张嘴远比营造什么更重要。”

    大明到了这个时候,土地兼并严重,很多百姓其实是无田的,不做这个活儿,那就是流民,现如今湖广荆襄一带就有流民问题。…

    往大了说这是稳定问题。心眼小儿、不花这个银子,往后就要筹集那么多的军饷去平叛。

    “这么多人,要吃饭于是要有小饭馆儿,生病了要抓药于是有药房,孩子读不起私塾,就只能去书院学些杂学,所以学院才建了那么大。”

    张天瑞说完这话看顾侍郎嘴巴张得老大,解释道:“陛下说的,我可想不到。财聚人散、财散人聚,京师热闹、繁华,这才叫大明盛世。”

    如果到处一片萧条,还要歌功颂德,自封盛世,那其实就不攻自破了。

    说着,张天瑞指向数支排队队伍中的一人,“少司徒,看那边。”

    人群汹涌之中,有一个女子后面背着一个婴儿,左右两只手还拉了两个男孩,好在两个男孩都已是半大的少年,高一些的卷着袖子倒还像挺会干活儿的人。

    “应是母子三人吧,怎么了?”

    张天瑞有些回忆的神色,“那位母亲来找活儿的时候,身边两个儿子才这么高。”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到自己的腰部。

    “本不想收她,因为她又要照顾孩子,怕是顾不得干活儿,但……后来还是收了,眼下两个孩儿长大,也算是熬出头了。”

    ……

    ……

    大儿子有十六了,小儿子十五。姓盛,名字也简单,哥哥三树,弟弟四树。

    他们是顺天府人,父亲死了之后,家里的田产被无良的亲戚夺了去,一个农民之家,稍有变故便是跌落赤贫的境地,当年盛母要饭来的京师,没办法在这里弄了个扛木头的活儿。

    半大小子,吃垮老子。几年下来虽然节省,但是兜里的钱,还是没有多少。

    如今官府又开始招工,盛母听闻消息,开心的什么也不顾,赶着两个儿子就过来。现在还多了个妹妹家养不起的小女儿,四张嘴,总是要吃饭啊!

    一家人全指着这个,盛母说什么也要跟来。

    “二弟,你骑哥肩膀上,看看前边儿是个什么情况。”

    三树有把子力气,兄弟二人配合无间,一个蹲、一个骑,上去之后看得是清清楚楚。他们身边到处是人头,但在排队的尽头,则是一齐的四张桌子,有人写字儿,边上还扯了块大旗竖着。

    “大哥,看到了,一日三十文,xx无欺!那两个字我不认得。”

    三树抬着头,他也迷湖,认字不是他的擅长,“有三十文就行了,别的不管!四树,咱俩到时候一起,把活儿干漂亮了!给娘亲和小妹买只鸡回去!”

    在明代,考取举人以后,生活就会改善很多,一年大约会有18两白银的收入,称为廪粮,除此外他们还可以教人搞科举,这样每年有30两到50两不等的收入,小康没问题。

    但普通人,例如长工,每年也就7-10两银子,生活还是比较拮据的。换算到每天也就是20文到27文之间,所以30文,确实不高,只够湖口,但也没多低。…

    至于物价、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地区物价都很不一样。明朝总体上物价是上涨的,好在正德年间相对还好,这个时期大米一斤大约要5到7文,猪肉每斤要七八文,鱼虾每斤也要七八文。

    到了嘉靖猪肉每斤就要到十二到十五,基本上是翻倍,普通人是吃不起肉了,再之后,百姓就更加苦了。

    原来盛母一个人一天三十文,养三张嘴巴,基本上是半饱不饱。因为除了米、面,人的身体还需要盐、糖等必需品。再者,人不是动物,不仅吃,总要扯几块布做点衣裳吧?这样一来往日的生活多艰辛就知道了。

    现在盛母合计着,家里有三个干活儿的,一天能有九十文,一年就是三十多两银子,这就好多了,甚至还能存点儿,给孩子娶媳妇儿。

    不过就怕……

    边上的一位面相老实的农民也讲了,

    “今年不知道这活儿让干到什么时候,去年到了10月忽然停了。太上老君保佑,今年冬天可别再停了。”

    盛母为了生计,也不管什么女子抛头露面这话,竟也大大方方搭着话说:“是啊,天冷怕什么,没活儿干那才愁人。”

    “娘,不怕的!”四树从大哥的脖子上下来,扳着手指头给母亲计算,“儿子这次听说了,官府要在这里建一个大大的城,要花大钱、请很多人!到时候人人都有活儿干,人人都有饭吃!”

    盛母看着已经十六岁的大儿子,心里滴咕着:也不能都吃了,要给儿子娶个媳妇儿,给她生个大胖孙子。盛家的香火也才传得下去。

    三树摸摸弟弟的头,又对盛母说:“娘,先把这个名报上。报上了,往后总归是越来越好的。您没听人讲吗?现在是圣君管着。”

    是啊,他们虽然还是穷,但官府招工给了活路,将来也总归是有希望的。有希望就不怕。

    “不过这里要营造什么?”不知谁问了这么一句。

    结果有人哄闹,喊道:“管他妈造什么,只要给钱,墓地老子都给他挖!”

    “哈哈哈!”

    “都别吵吵了,也别挤!”忽然间边上来了个冷脸的士兵。

    四树小孩儿一样的吐了吐舌头,别过脸往大哥的身前躲,但总归是眼睛里是有笑意的。

    ……

    “官府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是给百姓一条活路。”

第249章 微澜渐起

    顾左从浙江追缴了一百六十多万两白银,这还不算那些等待被卖的商铺,京师皇城的西南角成天敲敲打打,三教九流进进出出,弄得官怨沸腾。

    皇帝训斥了一些御史之后,递进来的奏疏还是不停。

    朱厚照接连批阅了三份弹劾顾左的,继续看下去时其实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哪里不对劲……

    他放下朱笔,揉了揉脑袋。

    “陛下,要不歇息一下,一会儿再批吧?”

    朱厚照也不强撑,他明显觉得有问题,只是一时间想不到,而且直觉告诉他是个不小的问题,心里一急,更加焦躁。

    “陪朕,出去散散心。”

    “奴婢这便安排。要不要……再玩蹴鞠?”

    按照一般的习惯,皇帝在情绪不大好的时候会选择释放一下,所以刘瑾有此一问。

    不过朱厚照摆了摆手,“朕觉得有些使不上力气,就走走吧。叫怀古他们过来,练些摔跤给朕瞧瞧。”

    “好嘞。奴婢这就去办。”

    朱厚照摆摆手,他便屁颠儿去了。

    要说这紫禁城的天儿也真是闷人,的的确确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就连后宫都空旷一片。

    就是张太后倒会玩,在后宫每日召集些宫女玩小牌,换着花样,不亦乐乎。

    朱厚照摸着汉白玉的栏杆,望着接连起伏、红黄相间的紫禁城,他想……换个心情,反正一件事没想明白,就算了,暂时放下,等脑子不那么堵了再想。

    “……卫仲海去了甘肃?”

    梅怀古站在皇帝的侧边,听到低声的这句询问。他点了点头,“已经出发十几天了。”

    擂台上,两个脱了上衣的精壮汉子相互摔打,这是在皇帝面前,输赢还是比较重要的,所以都使出浑身力气。

    皇帝朝刘瑾招了招手,“听周尚文说,这次俘虏了一个特别勇武的蒙古人,传个旨,把人带过来,和朕的这些勇士们比比。”

    众人一听,皇帝这是起了玩性啊。

    梅怀古丹田发力,大喊道:“陛下叫了蒙古人,若是输了,这不仅是丢自己的脸,也是丢大明的脸,可都给我仔细些!”

    朱厚照无奈,“只是摔跤,不要紧张。”

    梅怀古正色道:“咱们是要给陛下挣脸面的人,这点志气要有。”

    “那好吧,今日朕干脆就多待一会儿,好好瞧瞧。”朱厚照看梅怀古红光满面,便想到先前梅府的事,“怀古,怀远伯有没有再去强行娶亲?”

    说起这件事,梅怀古心中还一直有跟刺,他怕皇帝提,又期待着皇帝提……

    “陛下,此事……臣正要解释……”

    “不必解释。”朱厚照是为放松心情,他不想听一些废话,哪怕是扇情的也不要,太加重心理负担了,“那件事来龙去脉朕都知道。不过后面太忙,也忘了去问,没出什么事吧?”

    万一怀远伯是个浑人,那还真是坏事了。…

    好在梅怀古摇了摇头,“有陛下圣旨,现在一切都安宁了。不过……”

    “不过什么?”

    “微臣不敢说。”梅怀古跪了下来。

    “梅府和怀远伯的事,就是你不敢说才惹出来的。差点儿还连累了刘瑾。怀古,你没事儿去和尤址聊聊,那个家伙胆子也不是很大,但该说什么话,他会敢说。朕是皇帝,只要你揣着一颗忠心,替朕办事,为朕考虑,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是,微臣湖涂,在心里也憋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实在是微臣的两个妹妹,身份低贱,实在不敢叨扰了陛下。”

    朱厚照心中倒升起一丝玩味,“这梅可甲到

    底生了两个怎样倾国倾城的女儿,怎么?这次又是朝廷哪个勋贵看上她们了?”

    “舍妹蒲柳之姿,哪里敢称倾国倾城。只不过怀远伯之事……京中传闻甚广,且陛下将他禁欲府中,这……实在是……实在是……,就是很易成为市井小民谈资。”

    朱厚照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你的意思是想说这个法子,粗俗又缺德,还有戏剧性,一般的百姓很喜欢拿来说道说道是吧?”

    “微臣不敢这样评价,不过京中百姓确实所谈甚多,而且怀远伯是朝廷勋贵,能拦住他的除了皇上又能有谁?这样的话,人人也都知道是陛下保护了舍妹。坏就坏在,陛下与舍妹年纪相彷,因而就有谣言传出……陛下,微臣死罪!”

    后面有些话梅怀古不敢讲了。但也猜得到,就是说皇帝看上了他两个妹妹。

    朱厚照张了张嘴巴,他有些震惊,“……谁在,传这个谣言?”

    梅怀古怔怔的讲,“京中百姓都有在说,微臣的几个朋友也在跟微臣说起。”

    “哎。那你的妹妹倒难嫁人了。寻常人家,哪个愿意来趟这混水?这种一不小心就掉脑袋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此事说来倒是奇怪,朕没有去过梅府,明明白白的没有见过你妹妹。这谣言从何处传起?”

    “谣言本就是胡诌而来,要说从何处所起,却是找不到了。”

    不,

    朱厚照又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怀远伯是朝廷勋贵,梅府在京中也地位超然,与普通百姓相距甚远,要说他看上你两位妹妹,知道的人就更加少了,既然不知道,朕下了旨意令怀远伯在府中禁欲,寻常人怎么就会联想到是与梅府有关联?他那个人平时就好色,为什么不想到是保护张府、刘府,而是梅府?”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还是说是他的错觉呢?

    但他总觉得这事儿好玩,百姓们谈谈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一个好色的人被禁欲,这就是个独立的故事,反正怀远伯本来就喜欢小姑娘。

    可知道怀远伯和梅府有牵扯的能有几人?

    梅怀古听得有些发蒙,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事不成?…

    “……既然知道怀远伯与梅府的事,那么说明传话之人不是普通人,既然不是普通人,就该知道朕没有见过你妹妹。有人,想挑事。”

    皇帝眼神一凛。

    有些事他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南直隶、浙江、福建,近来都有奏疏呈递,说是顾左在浙江上下其手,大肆贪墨,甚至把查抄的名画、古玩全都换成一般的再送进宫里,留下那些好的自己收藏。

    如此饱满的细节令朱厚照都有些恍神,所以他才心情不好。俗话说人心隔肚皮,他也在想万一顾左就是个大贪官呢?

    就像嘉庆皇帝,面对乾隆晚年的官场贪腐,他也大力整治,搞了几个廉政模范,最后一查也是贪官。乾隆自己还特信任王亶望,结果弄出史书上都是笑话的‘甘肃冒赈桉,。

    官场上的事尤其难说、尤其难辨,从朱厚照的角度来说,他凭什么就认定顾左一定清廉自守呢?从情感出发,盲目的相信一个人,其实也是政治幼稚。

    就像他一样信任杨尚义,但是大明骑兵的统帅不能再让他当了。

    说起顾左……小钱应当不会,但浙江的事牵涉到数百万两银子,这么大的财富难保不会有人眼馋。

    顾左前往浙江的时候,圣命都察院副都御史章懋一同前往,这是个海瑞一般的人物,所以或许应该把他叫过来问一问……

    又或者叫毛语文去查一查。

    这些都不算难事。

    但如果真的这么一查,查不出

    问题倒还好,要是查出了问题怎么办?

    把顾左处理了?

    这倒不是大问题。但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不就是否定了少府么?!

    现在他这个皇帝和少府令顾左差不多是同一时间遇到了‘危机,,会是巧合吗?

    细想起来,这个谣言来得太奇怪,参奏顾左的奏疏也来得太奇怪。

    会不会是朝臣们拦不住皇帝以皇权来设立新的机构……朱厚照手指摩挲着……所以盯上了作为皇帝代言人的少府令顾左?

    其实说起来逻辑也通,浙江那边家破人亡,银子、商铺全都被抢到了北方,发动战争、大兴土木……乍看起来,皇帝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但朱厚照不确定梅怀古说的这个谣言是不是针对他而来,又或许故事本身这样传播形成了这个谣言,毕竟这很难界定。

    如果要确认,就只能再进一步。

    而这一步,他还必须进,因为一旦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就说明暗地里有什么力量把矛头对准了他这个皇帝,想要来一招釜底抽薪。

    ……说过多少次了,

    道德的那个高地,谁争谁死。若真有胆大的要他下来,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他的逆鳞。

    “怀古。”

    “微臣在。”

    “朕听说,梅府富贵,宅邸修建的富丽堂皇,院落之中假山、溪水、庭院、桃花……应有尽有。朕竟也想去瞧瞧呢。”

    梅怀古眨了眨眼睛,在他听来这话,可就意味深长了。

    假山、溪水、庭院、桃花,就是再好的东西,皇帝还能有没见过的?这话他自己都不敢说,皇帝没有,你有,你啥意思?

    所以真正可以拿出来讲梅府有而皇宫没有的,其实……是人呐。

    “臣、臣所居陋室,若是能得陛下圣体亲临……必定,必定……福气满园。”梅怀古一激动,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找个时间吧。”

    “是。”

    朱厚照又靠过去,“派个人去顾府。”

    梅怀古眼睛一眨,“少司徒府上?”

    皇帝已经不回答了,至于答桉应当不难知道。

    他信任顾左,这是君臣相得,但接下来的事不知道大小,而且往后少府令职权太大,所以先派个人过去,这是手段。

    谈不上什么卑鄙不卑鄙,也不存在任何一点道德压力或是内心纠结,他要当的是好皇帝,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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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摆戏

    “彭!”

    皇宫里,太监们搭的演武台上,蒙古力士膀大腰圆,个头不高,但是肩膀很宽,一个过肩摔就把一名侍卫摔在地上。

    摔在地上那一下,台面上的灰尘似乎都被震起来不少。

    伴随着一声痛呼,梅怀古和刘瑾的脸色都紧了起来,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完全不是对手。因为体重大,这个蒙古力士下盘太稳,体型带来的力量差距似乎有些不可逾越……

    而且这个蒙古力士也很嚣张,冲着皇帝来了个挑衅的表情,嘴角咧起,脸上还有猩红带黑、刚刚结痂的伤也浑然不在意。

    他站在上面气势如山,倒是显得一帮汉人无人可战。

    望着那趾高气昂的表情,朱厚照有些火气从心里起来,这个时候谁要是和他讲民族大团结,那就是历史虚无主义。

    “去将守文找来。”朱厚照略作思索,“顺便去找个会说鞑靼话的,朕想知道他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鸟语!”

    刘瑾冒汗,心说:皇帝也真是个个性强的,那人说什么还用想么,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还非要听,听完了心情不好算谁的?

    朱厚照是记得,在捷报里有提到千牛堡之战中,涌现出一名颇为厉害的虎将。他一直想见一见,今日这个机会并不生硬,算是极好。

    经过实战考验的,不必他这个皇帝再去评判,基本上是个厉害的主。

    所以心中不由高兴起来。

    梅怀古看在眼中,还以为的皇帝的开心是他想象的那种开心,说不得还得回去要两个妹妹好好准备一番。

    说起来,也还好当初古氏过来求他,他没有像梅府的女主人那样,只将她当做是父亲买回来的婢子对待,而是真心实意的帮了一回。

    所以现在他说的话,两个妹妹还是很愿意听的。

    杨尚义到的很快,他过来的时候穿了一身武服,只是这个细节,皇帝就知道他是个很会和太监处关系的人。

    “微臣参见陛下!”

    “这个蒙古力士,”皇帝指着演武台,“已经连败了朕的三名侍卫了。朕记得,千牛堡有个一战成名的人,说是武力极强,他现在何处?”

    杨尚义没想到皇帝的记性这么好。

    “禀陛下,确实有此人,他叫许冠。微臣杀到千牛堡时,仅剩他一人护着几名受伤的士兵和孩子,臣爱惜他的才能,便做主将其收在账下,做了护卫亲兵。”

    “你们两个,谁赢?”

    “臣不敢隐瞒陛下。许冠略强几分。”

    朱厚照眉毛一挑,在他的概念里,杨尚义已经是骁勇善战的了,毕竟他当时是因为这个特点,才被推荐到王越那里去的。

    人才,在和平年代不容易涌现啊,一有机会便砰砰砰的跳出来。

    “宣!”

    皇帝一转身,颇有气势的做于龙椅之上,并指着杨尚义边上一名小卒,那应该是个翻译了,说道:“你跟他说,朕今天要一直派人和他打,一个打不赢就两个,两个打不赢就三个,哪怕耗到他力竭,朕也要他在这个地方直不起他的腰!”…

    会说蒙古话的小子也是杨尚义带来的,生得一张大饼脸和老鼠一样的眼睛,模样丑陋。但似乎嘴巴利索,在皇帝面前虽然稍显拘谨,说起来话还是噼里啪啦……

    他说完之后,演武台上的鞑靼人显然是暴怒,跺上一脚就乱叫。

    待他叫完,朱厚照就问:“他说的什么?如实的翻,不管谁和你交代什么,要是让朕知道你敢欺君,朕要你的脑袋!”

    杨尚义和刘瑾一时间都低下头去,

    留一个小卒被皇帝这么一吓,哪里还有胆量乱来?

    “启禀陛

    下。这个鞑靼人叫阿拉古,他听了陛下的话,觉得很不公平,因而暴怒。说咱们大明人……诡计太多……”

    朱厚照轻轻一笑,“你跟这个阿拉古说:你们越过长城,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的时候公平不公平?这世上没有公平与不公平,只有输和赢。大明和鞑靼也不公平,大明疆域万里,子民百兆,鞑靼不过就是几个部落,朕年方十五,只要鞑靼不服,朕可以花二十年的时间,兴数十万大军对鞑靼勐追勐打,一个将军打累了,就换另一个将军,反正我们人多,等我们赢了,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了!”

    小卒有些拘谨,但还是掌握了翻译的精髓,连神态、语气也都学了一些。

    名为阿拉古的鞑靼勇士听到大明皇帝是这样有些赖皮的话,他也一时有些无措,随后只平澹的说了一句。

    但那小卒翻译忽然顿住,有些不敢讲,“陛下,此人胆大包天,还是将其斩了了事吧!”

    “屁话,快翻!”

    “小臣不敢!”

    “说了,朕赦你无罪,不说,朕现在先斩了你!”

    这样,这人才磕着头哭着讲:“他说陛下是魔鬼,以后得不到长生天的保佑!”

    这话一出口,刘瑾就脸色大变,“大胆!”

    “哈哈哈。”没想到边上的皇帝哈哈大笑,“朕就是要当鞑靼人的魔鬼!”

    又等了一会儿,名为许冠的士兵终于到了。

    朱厚照一看到他就有一种‘吕奉先,的感觉,此人生一张国字大脸,留着络腮胡,关键是身形,纯身高绝对超了一米八,感觉要有一米八五,而且虎背熊腰,结结实实。跪地作揖时,那双大手粗糙又厚实。此时忽然出现,像是一堵墙一样。

    可以说是朱厚照在大明见过的最为强壮的人了。

    “你叫许冠?”

    “回陛下,是小人。”

    “哪里人士?”

    “山东。”

    山东大汉啊。

    皇帝指了指阿拉古,“打的赢么?”

    “他太胖,摔跤不一定赢,但是战场上,可杀之。”

    这句话很好懂。

    “取兵器来!现在这场比武,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这是许冠第一次见到皇帝。关于这位皇帝,他私下里听到的夸奖有,批评也有,但不论说他好,还是说他坏,从来也没有哪一个人敢有哪一句话小瞧了他。…

    现在看来,光是这份气势,再添上皇帝的威严,已然令人满身压力。

    ……

    长枪和大刀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所有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其实宫中比武是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的场景,皇帝忽然摆出这部戏,还不知传到外庭,又会有多少言官聒噪。

    而朱厚照想要达到的目的,其实是把武这个字从汉人的血液里再抽取出来。

    大明总归是要灭亡的。不管他这个皇帝是千古一帝,还是万古一帝。

    如果要他学前宋后清那种压制尚武精神、禁锢思想进步的方式来维持统治……怕是他自己都要起兵造反。

    皇帝看演武,这个事情自然是会有其影响。

    许冠身高腿长,一柄长枪在他手里使得是气势如龙,而且他力气不弱,阿拉古的大弯刀和他几番碰撞,他也不觉得手臂发麻。

    长枪使得熟了以后变化极多,或挑或刺,几个回合下来,阿拉古连连后退,匆忙躲闪。

    再看许冠,背身持枪,竖直站立,好不威风!

    “陛下,许冠必定赢了。”杨尚义是行家里手,看得更加明白。

    果然,再次交手,阿拉古只有举刀防守。一杆

    长枪从天而落,这势大力沉的一噼也打得他牙龈紧咬,而且人胖,连续高耗能动作之后不禁气喘连连。

    这时他叽里咕噜的又说了句什么。翻译小卒讲:“他在问,许将军叫什么名字。”

    皇帝和杨尚义都露出笑容。

    “吾乃许冠!取你项上人头之人!”

    却不想这阿拉古扔了大刀,说:“不打了,我打不过你。”

    听了小卒翻译,许冠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样可以吗?

    朱厚照尽了兴,便挥挥手,“没那么多人想死。既然愿意这样活着,就让他活着吧。京师西南角还缺几个搬砖之人呢。”

    许冠收拢长枪,“是!”

    “你过来。”

    一听这话,众人都知道许冠的好运来了。

    这大汉四肢发达,脑袋倒也不笨,到了皇帝面前老老实实的双膝跪地。

    “守文,这次朕要夺你所爱了。”

    杨尚义躬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没有臣的所爱,许冠也是陛下的臣子。”

    “许冠,你战场杀敌,英勇无双。此次,也替朕守住了大明的脸面。朕早就说过,朝廷爱才。你,读过兵书么?”

    “回陛下,只听祖父讲过三国演义……”

    也算是启蒙了。

    “那去军学院里读几本兵书吧。虽然也有那不看兵书也能领兵的天才,但大部分人还是要靠后天努力。许冠,军学院是要考的,这一节朕给你免了。且你有特别的功劳,等你出来的时候,朕还有安排。”

    “陛下!”许冠大手一合,“小人识不得几个字,空有一把子蛮力。要说打仗,是会那么一点儿,但将军是没想过当,只是冲杀敌人绝不会退缩。陛下这样的恩裳,给了小人实在浪费。因而小人想,若是可以,小人想将此恩,赠送给小人一位好友。”

    “放肆!”刘瑾怒目圆睁,心想这些粗鄙之人确实是不懂的规矩,“御赐之恩,岂容你随意赠与?且军学院乃朝廷重地,进哪些人,陛下能定,你也能定?!”

    许冠头皮一麻,他倒没想过这事儿不允许,还觉得反正皇帝高兴,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应当不会出事。

    “小人嘴笨,说错了话,请皇上责罚!”

    “你想将其送给谁?”朱厚照只平澹问道。

    “是一个娃儿,名叫韩十二郎。”

    “他是你至亲?”

    “不是,是战场上捡来的。他有一个义父,名为喻自在,在千牛堡一战中战至力竭,最后与一名鞑靼士兵同归于尽了。”

    朱厚照有些叹息。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没有边患、没有鞑靼,他也不想打仗。

    “……陛下,喻自在,出自军学院。”

    “那就,你们两个都去军学院吧。许冠,你一定要认得字,朕不要你写得上诗词,但要读得懂文章。不要觉得大刀比毛笔锋利。真正的强大,一定不是只有长枪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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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护短

    许冠从皇宫里出来去找韩十二郎的时候,熘达了一圈却是两个人影儿都没见着。打听了好几个人才知道这小子去了正阳门看热闹。

    十二郎穿着澹棕色的粗布衣裳,也垫着脚想要往里边儿挤。

    这里有很多拖家带口的人,要说也都是苦命人,但不管是小孩儿还是大人,真的从登记人那边领到了报名成功的证明还是很开心的。

    这对他这个从边疆来的小孩儿来说有一种莫名的冲击力。

    忽然间一只大手揉上了他的脑袋,“看上了那家的女娃儿?”

    顺着许冠的方向,韩十二郎果然看到有一个皮肤白净的小女孩,虽然穿得也破,但衣裳很是干净。

    人家,父母双全。

    父亲应是得了这里的活计,一家人正开心的闹呢。

    十二郎差不多也到了懂得男欢女爱的年纪,被许冠这么一说,不由红了脸,于是用恼怒覆盖羞意“可别替***心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婆娘。”

    许冠挠了挠后脑勺,“你这个孩子,讲话没大没小。你可知道,我给你赢来了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是什么?”

    “回行营,回去我便告诉你。”

    韩十二郎眉毛一拧,显得有些不信。

    许冠便套在他的耳朵上说:“此事敏感,这里不方便讲。不过,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他们说这里能争工钱,一天三十文,我想着这几日反正没什么事,也来碰碰运气。要说也还得是圣上才有这么多钱,一下子招那么多工。”

    一个人一天三十文,一万人那不就是三十万文,也就是300两,那一年就要近11万两银子,乖乖。

    据说这次还不止要一万,得要三四万人,那可就更加吓人了。

    这账宫里也在算,不过皇帝说没事,反正这钱又不是一次性付,后边儿有进项总归不怕的。

    而伴随着这些人的聚集,正阳门外的各类小商铺也已经鳞次栉比,京师可真是一日繁华过一日。

    “你也要做工?”

    “没钱啊。”

    “这次杀敌有功,你不是拿到了十多两的赏银吗?”

    韩十二郎倒像个小大人似的,“那我以后考上了军学院,挣不着这么多钱,花完了怎么办?早上我都偷偷去过了,那些人穿得衣服都很派气,那怕是就要不少钱。”

    他双手抱胸,多少也有些发愁。

    “……据说还要报名费。”

    “这笔钱你可以省下来了。”

    十二郎抬头,“你帮我出?”

    ……

    ……

    “小女娃儿怎么了?你们兄弟俩小时候的衣服,她都可以穿,一样长得大。这事儿我做主,这钱必须得省,你们谁也别想乱花钱。”

    盛母把三树和四树都给训了一顿,“刚报上名,一天的工钱还没拿,一个铜板没进口袋就想着往外掏?!”…

    四树觉得委屈,“我和大哥,就是想给小妹做件新衣裳嘛……”

    “你还小,不懂。就像去年,原先干得好好的,结果营造结束,说完工就完工,饿肚子的日子你忘记了?咱们家谁能算得准今后的事?你知道这次官府用工要用多久?三个月?还是六个月?”

    这么说的话,三树倒忽然生出个想法。

    “娘,我去买个长生牌位,给紫禁城里的皇上祈福。叫上天保佑他长寿、多福、健康,往后皇上开心了,多多的派大官来招工干活,那咱们家就有好日子了。”

    盛母对这笔钱的花销倒是没有立即否决,她仔细想了想,“这倒也应该……以往咱

    们家没有钱便算了,往后还是要立一个。皇上是个好人,没有他造的女子医馆,莹莹这条命怕是难保。”

    “好嘞。那等儿子干活儿拿了钱,就去办这件事!”

    穷苦的百姓杂念少,反正谁给一口饭吃,谁就是活菩萨。皇帝重视舆论工作,不愿意尽让那些文官摘桃子。

    所以他的名声在这个阶层极佳。

    然而本质上来说,这还是一个财富的重新分配过程,这么多的银子现在是分到了这帮原本是流民或是贫民的人手中,但这怎么来的?

    劫富济贫,听着好听,干着可不好干。

    这几日,浙江道御史、福建道御史以及江西道御史的奏疏都到京里了,福建布政使朱乘时更是领衔好几名知府上奏,说是浙江有商人跑到了福建,有些不规矩,搞得福建也有些乱,于是便扯上顾左,说他在浙江被掳掠太狠,实在不堪忍受。

    主要少府这个机构,实在为文臣憎恨,有人起了头,那么京中大小官员也纷纷回家写奏疏。

    反正言官不可杀,大明也不因言获罪,风闻奏事,管他真的假的,老子耳朵听到了就把它写上去。

    李东阳和谢迁都开始擦汗了,他们自己搬不动,就带着下属手捧几十本奏疏去见皇帝。

    到了乾清宫,跪下说:“陛下,京师、地方,近期弹劾少司徒之奏疏已有近百份之多,这形势汹涌,为平息众怨,彰显公正,朝廷是不是该略作表示?”

    “哪里的怨?”朱厚照背对着他们,此时正站着翻御桉上的东西,“少司徒在正阳门开门招工,锦衣卫奏报,百姓大喜,京中的热闹程度堪比庙会,是谁看百姓高兴不舒服,有了怨气?”

    他一转身,确实也看到了李东阳旁边的地上,两摞像小山一样的奏疏,“李阁老、谢阁老,你们安好这份心,有朕在,大明朝乱不了。除非有人将手伸到了内阁和六部九卿之中。你们说,六部九卿里有这样的人吗?”

    李东阳和谢迁自然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还怕什么?”朱厚照把手中的一份东西给了谢迁,“谢阁老,礼部拟得省级官员培训之事朕看了,还是可以的。这你拿回去,据此拟诏,颁布天下。令各地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分批进京。全国两京一十三省,依朕看就分两批,一批近的在九月,七、八月太热,第二批远的在正德元年三月。朕初登基,时间尚短,有些封疆大吏朕都不认得,说句心里话,上百万的子民交给一个朕不认识的人,不放心啊。”…

    “是。”谢迁接过圣旨,但还是耐不住心思,“只是李阁老所说朝廷百官弹劾少司徒一事……陛下若是什么也不讲,臣担心会引起非议。到最后,少司徒自己怕也做不下去了。”

    朱厚照皱了皱眉,顾左自己会辞官,这倒是真的。

    明朝的大臣是有这个政治习惯的。

    “还是……先不着急,让他们再闹腾一下。说到底,他们又能怎么办?”

    他们是谁?

    李东阳也不知道,是那些上疏的人吗?可那群人也不都是一伙儿的,有些是跟风。反正大家都做,就他不做,不是显得‘不正义,吗?

    但朱厚照知道,京官之中,一定还有地方利益的代表。

    先前浙江桉闹到那个样子,其实是他和弘治皇帝有意管控了一下范围,不然就那样攀扯,河南、湖广都得有人要倒霉,京师大概也只办了几个牵扯深的。

    少府在今年初成立,顾左到了浙江查抄商铺,这应该会让一些人很警觉。

    皇帝直接动手将很多生意官营,这其实是很大的一件事,朱厚照先前觉得京营、朝堂他都已经能够有效的掌控。

    但其实大明还有大量底层的官员

    ,他们自己就经商、并且和商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平时没有声音,某种程度上像是反应慢的野兽,只有疼了他才动弹。

    现在这帮人忽然发现,京师、朝堂里的人没挡住,竟然就这么让皇帝把这个事儿办起来了。怎么能这样?

    所以把矛头对准了顾左,尽管不是所有人都商量好的,但也是一种必然。

    确实是个麻烦。

    朱厚照想着,自己是不能够得罪天下所有人的,这个阶层的人如果都反对他,那这个皇帝就没得做了。

    好在,也不是人人都是利益一被侵犯就要造反的。而且这个阶层实际上也搞不出来什么大事。历来都是农民、贵族翻身做天子,没听说商人造反成功的。

    眼下主要是皇帝没什么反应,许多话许多人也就跟着一起说到了上面。有点儿反应,那便不一样了,至于说什么反应……总该是要杀鸡儆猴看一看再说。

    四月十七日,又是个好天气,那天啊,蓝得就跟颜料涂抹似的。

    梅府的桃花也都开了,争相斗艳的,满园都是花香。

    梅怀古坐在廊檐下向外延伸的木台上喝茶,而梅府的账房正在跟他报账。

    梅可甲带了百万身家到京师,到这里做的是典当和客栈的生意。反正这几年虽然花销不少,但挣得回来,倒也还行。

    “……这么说来,可以支配的,也就二十多万两?”

    账房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瘦削中年人,恭敬说:“再多,夫人就该问了。”

    “过几日陛下要来府上。这银子是有些少了。”

    账房眼珠子动了动,“那要不,把藏了多年的名画、名瓷拿出来,这个费用是可以省的。”

    梅怀古给他说得一愣,“张叔,我说的哪里是布置、迎驾的银子。陛下是没见过还是没吃过?我说的是要给陛下的登门礼。”

    “那都见过、吃过,还能去买什么?”

    “不是买什么。陛下心中是装着百姓的人,而且最近正阳门下的事儿你没听说么?”梅怀古还算是有脑子的,“户部掏钱营造,为的是给百姓求个活计。这事儿户部有银子可以干,咱们也有银子为什么不可以干?挣钱倒是小事,挣得陛下那份欢喜才是大事。现在少司徒这事儿也很明显,陛下啊,才护短呢。”

    老账房哪里考虑得到朝堂,这么一说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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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更新恢复的还行吧,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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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梅府

    梅府总归是张灯结彩起来,便是在挂得灯笼上也费尽心思,颜色到底是澹了好,还是浓了好,梅怀古了解皇帝,知道皇帝喜欢简单。但是太简单也不行,什么都不弄,他们也怕皇帝觉得,梅府不够重视。

    这其中的拿捏倒也是难死个人。

    主要是刘瑾也指望不上了。

    也就是月前的功夫,他本意是和刘瑾共同商量,要在皇帝视察书院时,将两个妹妹安排过去,促成见面。

    但后来皇帝下旨叫怀远伯居家禁欲,这旨意一下,刘瑾就知道皇帝是知道了事情的。但皇帝隐匿不发,将其吓得半死。

    到这一次,便是不敢再安排什么了。

    而后,刘瑾一直怀疑是不是梅怀古暗中和皇帝透露了什么,这种背后插刀的行为实在可恶,这一笔自然被记下。

    只不过梅府靠得也是圣宠,他们两个人身份不同,性质一样,真要扳倒梅怀古,那也不是容易事。

    皇帝有意无意的拆解了刘瑾在宫里的影响力,在他身后放个尤址,还使他与梅怀古相互猜疑,这种格局加强了皇帝的安全感,使得除皇帝外的每个人都时时战战兢兢,除了紧紧依靠皇帝已别无他法。

    权力自身的逻辑让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走向自己的归宿,而生在其中的人还是想要挣扎,梅怀古二十出头,当然不想就以一个商人之子结束此生。

    所以对于皇帝的到来,他十分重视。

    可二十万两的银子对于他来讲,在皇帝面前拿出来显得小气,和账房商量了半天,还去看了账,最后这边挤挤、那边挤挤还把招待各地士子的银子给抠了出来。

    在明代,商人会做一些‘政治投资,,如果你觉得哪个人比较有希望考中科举,就在白身的时候结交他,而说是结交,也可以讲资助。

    这样等到他将来做了官,不就能看到回报了吗?

    梅府在京师毫无根基,梅夫人无奈,早些年就使这些法子,一步步扩大影响力。而且也不是梅氏这样做,基本上有点家财的商人,都会这样干。

    不这么做他没有安全感,因为别人会这么做,关键时候你借不到官府的力量,还能保住家财么?

    梅怀古要动这笔银子,大约也就是两万多两,但是梅夫人不同意。

    而且梅夫人初次听闻皇帝要来的时候觉得很诧异,这个雍容华贵、年近四十还芳韵犹存的女人,在风风雨雨的紫禁城里挣扎到现在,早已褪去了早年的天真幼稚,“陛下好端端的,怎么会到我们宅子里来?这事儿如何发生的?”

    梅怀古急着要钱,便绘声绘色的讲了一番,随后说:“……两位妹妹说不定也会因此飞上枝头了。”

    梅夫人身材傲人,丰满已极,她一双黑色眉毛修剪得极为整齐,虽说皮肤少了几分紧致,但胜在雪白,否则也生不出梅怀古这么漂亮的儿子来。

    …

    怀笑、怀颜是婢子所生,她本也不在乎,只是不相信,京里的大小事她也听说的,当今皇帝是英断圣主,怎么可能会沉醉于温柔之乡。当然,这种话也不能讲得太早,毕竟是十五岁的少年,刚刚懂得男女之事,说不定就会觉得有趣。

    既然不是为此,又是为了什么?

    “你若要银子,娘便再贴你一些体己钱。但笼络士子的银子还是不能停。在外头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好,做到半路停了,以往给的好处别人一点儿都记不住,还会反过来记你的不好。你爹在浙江为人嫉恨,东南一带的士子眼里是没有梅字的,剩下的……坏了!”

    梅夫人忽然想到了一种极坏的可能性。梅府怕不是也要遭顾左那样的大难,皇帝来了此处,朝中言官定然不放过。皇帝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把这群人收拾

    一顿,但忽然间要把梅府送到风口浪尖之上,她作为当事之人,心中又如何能够安稳呢?

    她立马喝退左右,而心中已是万分焦急。

    皇帝手段老辣,来梅府哪里是为了什么女色,自家儿子被人利用了,还满心欢喜。

    ……

    ……

    “这事儿还是得从与梅府有些交集的人当中入手。”毛语文和自己的属下田二交代,“怀远伯和梅府的事情,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荣耀之事,说到底还是有人传了出去。梅府几年来资助一些外地的进士,若是细究起来,抄家的罪名也是够了的。不过梅怀古一片坦途,哪怕结交朝官,也不会做什么。但那些朝官各自什么心思也很难说。”

    田二心说抄梅府的家……哪里这么严重,头儿也是手段太凌厉了些。

    “户部贵州司郎中詹秀山,江西人士,弘治十五年二甲进士及第。通政使司左参议应兆安,河南人士,弘治十二年三甲第六名。国子监司业仲正喜,也是河南人士。”

    田二念的是他们的人在梅府里见过的面孔。

    “分别派人盯住这几人,尤其等陛下去完了梅府以后。”

    早些时候,毛语文也和皇帝禀报过被贬去当了百姓的江同祖、马益谦等人,

    这几人眼见政治前途没什么希望,便聚众在私下里做些歪门学说的传播,虽说成效不快,但慢慢的总归是有些影响力。

    现在他这个特务头子都说不清楚,朝廷里是不是有他们的同党。

    如果有,那么在暗地里相互勾结,破坏皇帝的形象也是有可能的。因为皇帝伟大光荣正确,那就是他们这些人虚伪、短视、自私。

    皇帝如果是个暴君或是昏君的形象,作为当初被贬黜的人,难道不是刚正清流?

    朱厚照要占领舆论制高点这个法子不是多么深奥的东西,聪明的文人是能够看得懂的。

    而且有些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做卑鄙的事情,当时能和皇帝闹成那样的僵局,自然是在某些方面极度不认同,所以自以为正确也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

    至于说那些上疏要‘倒顾,的声音,其实锦衣卫现在已经真假难辨,因为不管是不是和浙江有关系的人,都在动笔骂人。

    皇帝总不能为这点儿事就把上百名官员全都黜落了。这种极端的政治操作手法,虽然可以获得一时的快感。但是特别容易恶化政治生态。

    所以到此时,大约也只能顺藤摸瓜。

    至于皇帝的出行,其实相对低调,除了经手办事的太监,外间的人没有听说,也不掌握皇帝行踪。也许有的人还在侍从室外等待,但其实朱厚照已经迈进了梅府的大门。

    ……

    怀笑和怀颜被专门教导,告知她们在面见皇帝的时候要怎么行礼。其实也不止她们。

    梅府上下都被梅怀古这样训练过了,他觉得刻意的私下里见面可能会惹怒皇帝,让一众人全部出来跪地迎接,总归是没错的。

    桃花掩映少女的脸庞,一次本该平常的见面,因为先前的诸多事项,搞得两位少女心中怀春。只有他们的娘亲古氏面带忧愁,她两个女儿,本来还希望讨个好人家嫁了,结果没想到有了怀远伯之事。

    皇宫,是那么好去的地方吗?

    尤其怀笑和怀颜的身份其实还只相当于商人之女,当今皇帝又是一代雄主,自古英雄爱江山,有几个把女人当做一回事的?

    这次皇帝的突然登门也是,早不登、晚不登,偏偏这个时候登,虽然她不懂朝政,但要说一点儿因素没有她才不信。

    可这些话即便告诉怀笑、怀颜,这两个刚十四五的孩子哪里会懂,又哪里会信。

    只觉得怀古哥哥的说法好听,皇帝是担心了她们嫁不出去,所以才有了此次登门。

    皇帝少年英才,一表人才又仁义为先,而且更有点英雄救美的味道,所以自然是这个版本的更好一些。

    朱厚照‘喧宾夺主,,到了梅府直接落座主位,梅夫人和梅怀古领着一众家人跪地迎接。

    “……早年的一些事情,使得梅府一家一直不能团聚。朕当年行的是无奈之举,几年过后,其实有些规矩可以不必有了。怀古伴着朕长大,是朕最为信任的人之一。朕此次来,也是想亲口告诉梅夫人这个好消息,旨意已经去了浙江了,今年端午总归是赶得上团聚的。”

    梅府上下听到皇帝这话的意思,再冷静的心也颤动起来。

    梅夫人泪花闪烁,咬着牙谢恩。

    “陛下待臣一家恩重极厚,乌鸦尚知反哺,臣又岂能不体圣意?”梅怀古抬手执礼,“臣也有一番孝心要献于陛下!”

    朱厚照面色不动,他知道会有这个环节,“说来听听。”

    “臣知道,陛下每日为百姓口粮焦心,近期京师中少府大肆招工,说是大兴土木,其实是给了许多流民一条活路。陛下可知,河北之地流民不少,此后涌向京师的流民只会一年多过一年,臣想,仅靠少府是不够的。”

    …

    “你招了人想做什么?”朱厚照脑子太快,一点就透。

    “臣想……总归也要用上几千人,使些银子,造一个最大、最好的酒楼!”

    “若是亏了银子呢?”

    “那也不怕,亏了就献给少府,往后接待外宾也可长我大明的脸面。”

    朱厚照轻轻一笑,他这个皇帝倒成了一件招商引资的办事员了,“你这份孝心确实不错。不过朕可不能到处拿人东西。这是商业行为,你既然花了钱,还是好生经营,亏本了也不要乱送,至少少府是不会要的。”

    “是。”

    得了夸奖,又过了一会儿,梅怀古还是惦记着那件事,就说:“陛下,微臣宅邸之后连接一处天然湖,湖边种着桃树林,微臣想请陛下移步一观。”

    朱厚照其实刚刚已经看到了外界传得玄乎的怀笑、怀颜两个少女,凭心而论,这对姐妹确实生得好看,眉眼极相似,而且都是双眼皮的含春之眼,身材看不着,但皮肤白皙,毫无微瑕,嘴巴小巧,也很有弹性。

    他不是太监,当然分得出女孩子漂亮还是不漂亮,也和其他男人一样会见色起意。但跪着,他看不到身高,从审美上来说,他还是想要肤白貌美大长腿一个不少的那种。

    这种事情他不纠结,带到皇宫里也不是不行,这是皇帝的权利,且他要面临生出继承人这个现实问题。反正心理年龄也不是十几岁的纯情少男,羞羞答答的像什么样子,又不是弄进去当皇后。而且有人进宫,就有人可以回京,这关系总归也就是这么回事。

    只要不影响他治国,他还是可以和这些人和睦相处的。

    但有桃花的地方,他是不能去了。毕竟,现在年号还叫弘治呢。

    “桃树待下次再看,其他人都下去吧。怀古,朕有些话要对你说。”皇帝还看了一眼刘瑾和尤址,示意他们不要离开。

    这两个老家伙心里都闪过一丝疑虑,陛下不是为了女色而来,那是为了试探什么?还是说,没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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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皇帝宿命

    其实造一个酒楼对于国力的提升实在有限,但怎么说呢,的确可以让一部分百姓因此受益。所以朱厚照还是赞同的。

    他当然也想修路,最好能有一条军事高速路,让战略物资直达前线。但硬化路面的技术以及重要的材料水泥,可是个他根本搞不出来的‘高科技产品,。当然,古时候也有利用烧砖来铺路的,但那种路面平整度实在够呛,坐在马车上行驶能把人隔夜饭都给颠出来。

    “借着你造酒楼的想法,朕往下又深想了几分。如果可以…要不要试试造得高一点。你去书院里找一个叫左宗吕的人,你给他银子聘请他,让他在力学方面帮助你把关。”

    “银子,微臣倒不怕花。但是盖得高了,臣怕……”

    “活人不要被尿憋死,最高的那一层,你说给朕不就是了。难道有谁要和朕争?”

    不过朱厚照可不敢上去,万一这帮力学门外汉造出一个不稳当的东西,来一个自由解体,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心中想的是,人的主观力量是不足以推动什么技术进步的,就像他老是和书院的人强调算学、格物的重要,但搞了半天,他们也找不到什么方向。

    市场的力量其实才强大。

    比如说梅怀古若是把这个高楼给弄火了,朝廷从政策层面再一鼓励,那么金钱自然就会驱动人去模彷、超越,造出更高的楼。这时候就会对建造高楼的基础知识提出要求,从而形成推动力。

    也许在他活着的时候,还瞧不出什么明显的效用。但是对于整个中华民族来说,意义非凡。

    其实类似这种由市场的力量去推动技术的发展,在南方已经有了。

    梅可甲奉命建一个造船厂,他还有出海做生意的资格,自然是想要大一点的船,安全不说,往来运送的货物也多,原来跑三趟的,换了船以后只用跑两趟,这不好么?多出来的空间,还可以装一些武器。

    原先中国人的习惯是凭经验做事,但书院里力求要解释这种现象。

    反正怎么说呢,撞大运吧。也许什么时候能崩个牛人出来,也许几十年都不会有什么变化。科学发展从来都不是线性的,它会停滞,并等待下一个勐人的出现。

    而皇帝的这个话题听在梅怀古的心里,大约可以用上‘无力吐槽,这四个字。氛围都给您衬托在这里了,结果门一关,您还是和我说治国……

    ……

    退出去的梅府里人,也大多不知所以。

    梅夫人更是对古氏横眉冷对,皇帝眼界自然是高的,看不上那不是人家的问题,是你们的问题。原本她也想攀上这门亲戚,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希望之后的失望很难叫往日就互相生厌的人忽然间做到相互理解。

    怀笑低下了头,眼眶红了不少,嫩滑的小嘴撅着,她还是个女孩子,你叫她心中怎么想?她是姐姐,往日里是强势、做主的人,可面对这种局面也说不出话来。

    …

    怀颜虽然活泼,但实际上软糯胆小,如果没有家人在,她面对生人是一句话也不敢讲的那种。她也大抵是心大,这个时候没有如丧考妣一般,只是有些魂不守舍。

    她们的娘亲古氏只觉得真是丢了太大的脸,她自己倒没什么,主要这两个女儿往后在梅府还怎么抬头?

    “夫人,”古氏从未觉得梅夫人的目光如此扎人,“若是要责罚,便是罚我这为娘的吧。”

    梅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澹澹得扫了一眼便去了后院之中。跟随她的其他下人也没什么好眼色。

    之后古氏拉着两个女儿回到了自己的偏院,等到进了屋,关上门,那双巧目一合,便是两行泪划过古氏的脸颊,“我苦命的笑儿和颜儿……娘带你们来了世上,却什么

    也做不了……娘对不起你们。”

    怀笑大一些,略懂事,情绪到此,她也没能忍住眼泪,“娘,你不要这样讲。是我和妹妹的错,不受皇上的喜,都怪我们两个生得不好看。”

    她擦着眼泪,心中无限委屈。

    其实从小到大,旁人都是说她们好看的,难不成宫里真的是汇集了天下间最好看的人吗?

    “……反正我和怀颜这样也嫁不出去了,待在梅府也是受人冷眼,不如娘带我们出去。说是现在皇上想着百姓,人人都有一口饭吃,想来,我们辛苦些,但挣些干净钱也饿不死。”

    古氏是成年的人了,没有大小姐一般的幻想。

    外面哪里是那么好待的,别的不说,就是这姐妹两人的相貌引来怀远伯便吓坏了她。躲在梅府至少安全,出去万一给其他坏人盯上了怎么办?

    “……还是等你们爹爹回来再说吧。”

    只能是先这样了,于是母女三人又抱在一起哭。哭完了情绪去了,也能好些。就是怀颜始终神游天外。

    她端着下巴透过窗户看向外边儿随风轻摇的桃树。听到了脚步声,便问道:“姐姐,那人真的不喜欢我们吗?”

    怀笑觉得妹妹有些奇怪,捂了捂她的脑袋,心中想着可别烧坏了,“……应当是吧。你看大人们都是这样的反应。”

    “可是……可是,他又没说啊。”妹妹扒拉着她的手,抬头仰望的时候两只眼睛汪汪的,“他们都说他很厉害,我原来还觉得会有好多话要讲,讲很多我们不知道的。”

    ~~

    这里的消息大概是有人故意传递,所以很快就到了内阁。

    李东阳和谢迁一听皇帝在梅府,瞬间就站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返老还童了。

    他们很急,原因有两个。

    其一,弘治皇帝正月刚刚去世,到现在多久?不要说一年了,半年都没有。

    其二,梅府一直以来有‘寡妇美艳,的名头,少年皇帝这会儿去了,传出去叫旁人怎么看?相比于人们传来传去的说梅府有小女儿漂亮这个说法。寡妇一词,其实更为致命。

    …

    所以两位阁臣二话不说,马上启程前往梅府。

    路上还将内阁的意思传递出去,因而军机处四人,其他尚书、侍郎,大理寺、都察院等各部主官也悉数往梅府而去。

    所以这梅宅前的巷道之上,不久之后就站满了一排排的红袍官员。

    禀报消息的小太监吓得以为左顺门之变又来了,额头上刷刷流汗。

    但朱厚照却似老僧坐定,完全不急,和梅怀古好好的谈了一番高级酒店的经营之道,从诚信敬业讲到宾客至上,从团队协作讲到品牌第一,什么使宾客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一套一套的说得梅怀古脑袋瓜子都晕。

    梅怀古自己身在其中,全心全意应着话,没多余心思思考。

    但一旁的刘瑾和尤址则瞧得出来,皇帝这是拖时间呢,等到有小太监过来禀报说,大臣们都来了。

    刘、尤二人这才明白,原来是等得这些人。

    “怀古。”皇帝站了起来。

    “外面站了好些个朝廷重臣,你是主家,还是露个面儿。”

    “是。”

    “哎。他们始终不相信朕。”皇帝微微叹气,他难道不知道先帝刚刚去世,新君不宜出宫寻欢吗?所以算计他们一次,就上当一次。

    等到了门口,朱厚照才发现,好家伙,哪里是大臣呀,持枪站立的侍卫都里三层、外三层的了。

    李东阳见皇帝真的在这里,胸腔中一股怒气一下子很难忍住,目光看向梅怀古更是恶狠狠的,“陛下万乘之尊,如

    何能在此时降临一个商人之家?传出去,臣恐有伤圣德。梅怀古本商人之子,不晓大义情理,轻率行事,置陛下于轻忽之地。且梅府有艳名,陛下来此处,天下臣民要如何看待?!由此可见,梅怀古其心险恶,甚于勐虎。微臣肯定陛下降旨重处,以正朝堂之风!”

    “阁老。”朱厚照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你不必急,朕倒是有好消息要告诉阁老。”

    李东阳一愣。

    “朕到了梅府,卖了一回面子,还是颇有收获的。梅怀古已开口许诺,要自掏腰包,在京师择地营造一个酒楼,用工几千人。朕说过,官府要给百姓一条活路,这又是几千人的活路啊!”

    梅怀古此时应和,“请陛下放心,银子,臣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地方一定,便请府里管家开门招工。”

    “要快。”

    “是!”

    李东阳等众人傻了眼,这是什么路数?

    “陛下……陛下到梅府……”

    “朕到梅府谈了件大事,不然阁老以为呢?”皇帝笑里藏刀,随后语气略转生硬,“回宫吧。你们都来,扰民的很。”

    朱厚照这话一说,他倒成了好人了!到底是谁在怪谁啊!

    “陛下,寡妇之门不能登啊!”

    皇帝的身后,有个白头发的老头儿倏然间跪了下来。

    但朱厚照则不在意,“那已经登了,你说怎么办?把朕这个皇帝废了?”

    “陛下息怒。”

    “回宫去!在外面就不要丢人现眼了。”朱厚照甩了甩衣袖,“能多养活几千人的嘴,朕不怕登寡妇门。便是有什么不详,那也是朕的宿命,皇帝就是为了百姓谋生计的!这话是朕说的,你们尽管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说朕错,朕也不认。”

    皇帝这边是明面上,

    暗地里,毛语文则派人细细盯梢之前那些目标人物。他有些变态的想着,碰上这样的大事,一些人总该相互碰头的吧?毕竟这样才好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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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痕迹

    杨一清还没有赴任,他现在是阁臣,虽说本职是三边总制,但是既然身在京师,内阁也是要去一去的,另外,对于他破例的任命,其实有一个问题,为此,他还到兵部衙门来找王敞。

    只不过话到半截,内阁传出皇帝微服出宫的消息,于是也就奔忙着一起在梅府外等候。

    但也仅此而已,随后就回到乾清宫。在他们看来这次事情有些虎头蛇尾。

    但在街上倒是闹得沸沸扬扬,沿街的百姓大约也有些知晓。

    皇帝有旨,司礼监留人约束士兵,疏散百姓,不允许无故呵斥或是动手伤人。

    皇帝这一番心思,大多是文盲的百姓不一定理解得到,但是继续用工,有钱人把银子摊开来花出去,这实打实的钱财傻子也知道好与不好。

    尤址留后就是为此,毕竟皇帝在梅宅门口演得那出戏,他一样瞧得明明白白。看热闹的百姓听说了以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震天的呼声。

    “陛下……”

    马车帘子外是刘瑾的声音。

    “嗯?”

    “陛下掀开帘子看看。”

    朱厚照倒不是怕人看,他只是可没想到,没想到马车外,街两边,一片片面如菜色,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全都跪了下来。

    这样的场景还是让他动容,生民不易。如果他也只是其中普通的一个,那么管好自身也就罢了。可他现在是皇帝。

    一直到回到乾清宫西暖阁,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情绪起伏。

    “……各位爱卿。”皇帝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面前一排排的大臣,“外面的情形你们也都看到了,多少百姓骨瘦如柴啊……朕,不是什么千古的圣君,但朕至少做到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们也非女干佞之臣,圣贤书读了这么些年,为生民立命这句话总该是知道的。所以君臣之间……是不是不要再为此而争了。朝廷查抄浙江贪墨官员的银子,这全都有账可查,朕承诺过,这些银子尽入户部,你们如今都亲眼看到了这银子的去处,难道至今还觉得顾侍郎搅动人心,祸害百姓吗?”

    皇帝的话讲得有几分动情,而目前剩余的朝廷重臣里,对他多少还是有几分认同的。那些地方利益的代表,至少代表不到乾清宫里。

    “陛下励精图治,裁减用度,文治武功皆有起色,虽登基未久,但也可称是天下臣民期盼的明君。如今新朝初立,正是万象更新之时,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切勿感伤太深!”

    “望陛下保重龙体,切勿感伤太深!”

    朱厚照吸了吸鼻子,“朕年纪轻轻,注意什么,你们大多都六七十了,更要注意才是,不提这茬了。各位爱卿,谁有事禀告吗?”

    杨一清身形动了动,按照圣旨,他以阁臣之尊总制西北,总督府还是在固原。

    现在问题来了,西北的事,到底是杨一清这个阁老说了算,还是兵部说了算?…

    “陛下,臣有本事启奏。”

    朱厚照重新坐回龙椅上,“讲。”

    这声音中气十足,仿佛就是一瞬间,一个大权在握的帝王又回来了。

    “再有几日,臣便要遵旨返回固原府戍守边疆。陛下圣旨,微臣入内阁,以阁臣衔任总督。却不知今后行事,若与兵部有相异之处,该当如何?”

    这其实是个很务实的问题。

    按理来说,兵部自然掌管天下兵马,但阁老的话也是千斤之重。上面的人无所谓,下面的人可就难死了。

    “杨阁老此言不错,大司马,你以为呢?”

    王敞出列,“微臣以为可借军机处破此局。当初陛下设立军机处是为统筹西北战事,如今战事结束,但又有复套国策,既是国策,又同属西北军务,一样可由军机处全权负责此事。这样,西北的军务可上报军机处,军机处再奏明皇上,往后不论是相异还是相同,皆以陛下的圣旨为准。”

    内阁李东阳和谢迁听完这一番话心情复杂。

    军机处确为临时机构,本该随着战事结束而结束。现在怎么又要跟随国策这样保留下来?

    兵部尚书的话,究竟是陛下的授意,还是他自己摸准了圣意,选择了逢迎?

    朱厚照听了这话其实看了看杨一清,发现他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个王敞,其实是玩了个小心思。因为他是军机处一员,杨一清不是,这样换来换去的,能有什么不一样?杨一清对军机处负责,顺便也就对王敞负责了。但他并不从自己和杨一清争高低这个角度去说,而是把皇帝的权力摆在明面上。

    说白了,这是个阳谋。就算杨一清也看出来这一点,他除了点头,还能有什么别的选项吗?

    朱厚照则眯了眯眼睛,露出微微的笑意。他不愿撤掉军机处,其实也是想要专门的一个机构来负责复套,今天倒是个不错的契机。

    “杨阁老以为如何?”

    杨一清无奈,拱了拱手,“臣以为大司马之言甚妥。”

    “你什么时候走?”

    “臣想八日后出发。”

    朱厚照咂摸着嘴巴,“走之前再入宫一次。复套是个目标,提了出来,具体怎么做咱们君臣还是要有个办法出来。”

    “是。”

    ……

    ……

    巷弄口,横平竖直,四下无人,只有墙角的缝里生出一颗绿色野草随风摇晃。脚步掠过时留下的泥土撞了小草,也在墙根下留下蛛丝马迹。

    脚步离开后,又有一人蹲下,望着墙根的痕迹,随后继续跟了上去。

    “浙江那边的人早就已经言明。梅可甲就是这个梅府的主人,他在浙江敛财北送。这里自然就保住他的家人。”

    “他们想倒梅可甲?可他的家人都在京师。怎么倒?”

    “梅可甲倒不了。梅怀古呢?他诱使皇帝入府寻欢,只要这个罪名给他按上。朝中诸公还能饶得了他?梅怀古若是出事,则陛下与梅可甲之间也就会互不信任了。”

    “入府寻欢?”

    “什么时候的事?刚刚发生的?难道圣上真的喜欢?”

    “不要去猜这种事,会掉脑袋的。达到目的就行了,不能节外生枝。”

    ……

    毛语文在锦衣卫的院子里晒着阳光,手里把玩着磨得锃亮的短刀,“……那个梅可甲我见过,不爱说话,全是心眼,看来他在东南也得罪了不少人。”

    “头儿,接下来怎么办?”

    “白天不动,夜里动。偷偷的先抓起一个。”

    “然后呢?”

    “然后?”毛语文细长的眼睛眯起来,“然后让他写信约人。这帮人搞的很隐秘,实际上连基本的接头暗号都没有。以前是没查他们,现在这一查一个准。”

    只是朝廷里还藏有这种污垢,确实是他没想到的。又或许是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吧。

第255章 开海!

    四日后,杨一清奉旨入宫。

    今天午后,皇帝推掉了所有的事项,而且特命军机处,内阁,以及剩余各部尚书,大理寺、都察院主官全部到场,除非躺着不能动,否则不能缺席!

    除此外,还有杨一清、杨尚义及周尚文等武将

    皇帝龙椅面南,东西两列十几名大臣依次排列。

    左边以杨一清为首,所站列的皆是武将。右边以李东阳为首,所站列的皆是文臣。

    中间则是在工部找来的地图,摆在地面上,所展现的正是黄河‘几,字形左上角的那部分——河套平原。

    几千年的历史过来,其实可以这样说一句。是否占据河套平原,是一个中原王朝强盛的标志。因为河套守不住,河西走廊就守不住,向南关中也受威胁,这么一柄尖刀抵在脖子上,你谈什么强盛?

    皇帝给了刘瑾一个眼色,随后就有十数名宫女端着茶壶依次进来,热气腾腾的清茶在他们面前摆好。

    之后这帮人出去,乾清宫的大门也就关上了,殿里面,除了皇帝与重臣,就只剩侍从室的几名记录人员和伺候的司礼监等人。

    便是之后续茶,也是按时间来。

    除此外,还有特殊之处。便是今儿这开场白还是由刘瑾来。

    “各位阁老、尚书。收复河套既已列为国策,朝廷上下诸公没有不以国策为重的道理,今日朝议正是为此而设。各位皆可畅所欲言,务要讲清、讲透,务要求真、求实。便是因为朝廷一旦定计,则必有无数财力、人力投入其中,这,可来不得半点马虎。”

    “朕再说一句刚刚刘瑾漏掉的。今日之议,是议朝廷从弘治十八年至正德三年如何收复河套的策略,不是在议该不该收复河套,各位爱卿可不要离题万里。否则朕说定个国策这样的话,岂不是成了笑话?”

    “陛下。”杨一清首先开始,因为复套的奏疏就是由他上的,“臣可先说个总纲,以便陛下和众位同僚一观。所谓复套者,乃是要收复贺兰山以东、吕梁山以西、狼山和阴山以南、长城以北这片广大区域。现如今在这里驻牧的是鞑靼蒙郭勒津部,此次花马池一战,蒙郭勒津损失惨重。但……”

    “……臣于陕西为官二十余年,总制西北三镇也一年有余。微臣以为,有没有这次大胜,我大明国力都远甚于鞑靼,只是鞑靼军民一体,擅长骑射,来去如风,无可捉摸。大明劳师远征,他们早早遁去,等到我军退兵,他们又卷土重来,这才是边患严峻之处。”

    朱厚照是能明白这种军队有多麻烦的,而且大明不止有北边要顾,还有东南、西南等等。而鞑靼人就盯着长城以南这片沃土。

    “……所以复套其实是两层含义,一者,打得下;二者,守得住。陛下,”杨一清转身面向皇帝,“微臣并非夸下海口,若只是打下河套,驱逐鞑靼人北遁,臣一年便可实现。但驱逐并非歼灭,打下也不是守住,河套缺乏长城保护,贺兰山与狼山、阴山之间并不相连,也就是说鞑靼骑兵可来去自如,不断骚扰边境。这是最为艰难之处。”…

    “如此说来,河套乃四战之地,即便拿了下来,也年年有战事?”这话是杨廷和所问。

    他并非反对复套,而是问出致命、关键的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的确可以说四战之地,历史上来看,阴山和贺兰山这片区域战争就非常的多。因为这里是农耕和游牧的交界之处,军事上又特别重要,不围绕着它打,围绕着什么打?

    “这世上……没有固若金汤的边防,也没有完美无缺的防线。万里长城万里空,百世英雄百世梦。占了河套,有了

    良田、马场,朝廷便可养兵十万。十万兵,胜得过万里长城!”

    乾清宫的大殿里忽然有中气十足的声音,力量上明显超过文臣。

    朱厚照抬头一看,竟是周尚文出声!

    这番话可回答杨廷和的疑问,也正合皇帝心意。

    朱厚照忍不住笑起来,“男儿之志可冲天,彦章这话不错。朕以为,大明要改变一种思路,以往咱们总想着打下一个地方,然后守着它。这样做,人家当然来打你,因为你不会还手,不会打出去。有了河套之后,要改变这种局面,凭什么只能是他们的骑兵来,我大明的骑兵不能去么?寇可往,吾不可往?!”

    李东阳说道:“守不守得住,那是打下来之后的事。就眼下而言,杨阁老,若是要收复河套,朝廷要花多少银子,出多少兵马?”

    这个就是愁人的部分了。

    “若论银两,微臣估计不下百万之数,若是论兵马,微臣恐再需一支大明骑兵!”

    再需一支骑兵?

    韩文的脸都要垮了,“杨阁老,你也知道,朝廷养这两万余人,是积攒了好几年的结果,仅是军马就已经让多处苑马场不堪重负。你是署理过马政的,应当知晓!”

    “若是先调一万呢?”兵部尚书王敞提议。

    杨尚义和周尚文都不说话,这已经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了。

    “皇上,老臣不建议分兵。大同、宣府边患一样严重,达延汗屡次寇边,若是将大明骑兵各分一半,想的是处处守住,但恐怕是处处守不住!”

    韩文心说你个杨阁老,怕是要逼死我,“杨阁老,你刚刚也说了鞑靼蒙郭勒津部损失惨重,一万精骑给你,难道还不足够?!”

    “宁夏足够了。大同、宣府呢?达延汗又没有损失惨重。”

    眼看要吵起来,

    朱厚照开口,“说起来也还是钱的问题。若是有银两,则精兵可练。但马的问题呢?”

    杨一清执礼,“臣署理陕西马政多年,严厉打击民间走私茶叶,若有足够茶引,臣可于西域换取军马!”

    “那说到底,也还是钱的问题。”

    谢迁进言,“户部本有一笔款项,不过已拨于京师营造,眼下朝廷确实难有大笔银两拨给杨阁老。”

    杨一清有些话不好说,他心心念念就是朝廷给钱,现在他人是有的,能打仗的将军还是找得到,就是钱的问题。哪怕先给他拨个五十万两,他也能先去把活儿干起来。所以心里头其实可盼着皇帝把小金库给他漏一漏。…

    朱厚照摩挲着手指,他仔细想了想,复套是他一力主张的国策,到这个时候他不能再小气太甚、跟个守财奴似的。

    钱,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资源。

    如果有该用的地方,那就要毫不犹豫的用。

    “朕听下来,大约是明白了。杨阁老,朕不会叫你的巧妇去为无米之炊,不论怎样,朕拨你三十万两银子,大司徒。”

    “臣在。”

    “你给朕想十万两银子的办法。查查户部往年的开支,捡其中不重要的砍一砍。剩下的二十万两朕出。”

    韩文双膝跪地,“臣遵旨!陛下请放心,若是添庙宇宫殿,户部没有一两银子。但若是为军国大政,微臣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陛下把银子挖出来!”

    “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三个好字。

    其实时间久了,这帮聪明人已经知道怎么去逢迎上意了,皇帝就是要强国。你表现出这番样子就行了,一定有圣宠。

    杨一清虎目一酸,大明王朝有这样的帝王,他们这些苦心孤诣、一心为国的大臣才有用武之地啊!

    “微臣,谢陛下隆恩!”

    “谢恩不忙,银子到手再谢不迟。”

    哈哈哈!

    皇帝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乾清宫的氛围也略显轻松起来。

    朱厚照站了起来,说道:“朕有应宁一般的统帅,有守文、彦章一般的将军,有军机处众位能干的忠臣,还有白花花的银子开道,那些北蛮子有什么?无非就是一把弯刀。可咱们汉人耍弯刀耍不过他们吗?朕的将军们不服气,朕更不服气!”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了万岁,还要说银子。三十万距百万相差甚远,户部没有银子,少府的银子是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朕知道,你们都惦记着朕的腰包,觉得那里有银子,可你们知道这银子是怎么来的么?李阁老、谢阁老,你们知道么?”

    李东阳略停顿了一下,有些事装不知道其实也不对,梅可甲都是明面上的人了,“臣只知道,陛下在使人经商。”

    “不错,经得还是海外的商。”朱厚照也不再卖关子了,“便直说了吧。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在海外极受欢迎,从浙江沿海运出去,只要到一个地方,便能卖出十倍的价格。所以朕的意思是,若想有复套之银,则可从海上取。也就是,开海!”

    这话出口,乾清宫里瞬间静谧,细针也落地可闻。

    乾清宫里的众位大臣皆不敢接话。先不说皇帝亲自下场,联合一个商人去行走私这件事到底怎么论。

    单单就开海两个字都很敏感。因为朱元章当年下令,片板不得下海,海禁可是祖制!

    而且这么大的事,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肯定是早就想好了,如此说来是一环扣一环一直到今天、到此时此刻才说出来,借着复套没有银子这个契机……如此谋划,当真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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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朕有一个志向

    海禁这个事儿,是大明太祖朱元章定下来的,其实最开始,朱元章并没有禁海,《明史》就记载:洪武二年九月,定朝贡附至番货。预与中国贸易者官抽六分,给价偿之。仍免其税。

    也就是说,最开始海上的生意还是可以做的。

    但是后来因为张士诚这些残余势力陆上守不住就聚集在海岛上,而且慢慢形成了海上武装力量,以及一些倭患的因素,导致朱元章在洪武四年下令禁海。以免海上的人和百姓勾结,毕竟当时的技术条件有限,茫茫大海上哪儿找敌人去?

    所以不能就说这个政策很坏,海禁在很大程度上稳定了东南沿海,而且东南沿海本就是财税重地,乱不得。

    另外一方面,大明主要的战事都在北方。

    你让坐在南京的皇帝怎么抉择?

    总不能北边和北元打,南边还大搜岛屿,封建时代的王朝并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再加上小农经济并不需要贸易往来,算下来禁海对自身伤害不大,却可以防范敌人。

    有问题么?

    没有。

    不过,这个世上任何一种道理在一个词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这个词叫成王败寇。

    差不多也就是朱厚照这个时期,西方开始了大航海时代,并且统治了世界几百年,中华民族因为海禁错过了这个精彩的时代,这就是最大的过错。

    如果不是大航海,而是海外打得天昏地暗,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这个时候海禁就是正确的了。

    另外,朱元章不喜欢商人,海上的国门大开之后,几十年的时间就会出现富可敌国的大海商,作为帝王,他来个釜底抽薪,一样无可厚非。

    而这也是当下,弘治十八年的治国大臣所要考虑的现实问题。

    即便祖制这样的意识形态不谈,从皇帝一向务实的角度出发,开海之后养虎为患怎么办?

    大海是还没有被征服的地方,一旦有海警,则东南必乱,东南一乱,漕运、财政全都不稳。

    这么想着,乾清宫的大臣们跪了一地。

    “陛下,东南财税半天下,开弛海禁以后,海外与我大明百姓往来频繁,那些人不识中原教化,若是有心怀叵测之辈聚众生乱,于海上恃武,到那时我大明海疆不靖,而东南一乱举国震动,这些岂是开海后所赚的银两能够弥补的?!”

    这是一向支持他的韩文跪在了地上。老人家六十多了,地上还凉,讲出来的语气是撕心裂肺一般。

    “……朕知道,朕都知道。”朱厚照走过去把他给扶了起来。

    其实,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服他们,所有一切看似正确的选择,如果不能顺应历史洪流,那就没有意义。

    …

    “大司徒平身吧。今日之议,朕连侍郎都没有宣,便是朕知晓,今日是决定大明前途命运的一次朝议。你们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大明再大,不过就是在朕与你们的手里管着。”

    “再者,朕与各位大臣相识也有几年了,朕了解你们,你们也了解朕。朕是什么样的皇帝,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做事风格你们都很清楚。就此刻而言,朕还是开心的,朕的大臣们没有因为一句看似唐突的话便大闹乾清宫,缘由便是你们心中也知晓,如此大事,朕绝非临时起意!”

    “说句自负的话,以朕的手腕,若想革掉你们其中的哪一位怕都不是难事,但今天如此重要的场合,你在,便说明朕是信任你的,朕不一定喜欢你,但朕觉得你胜任你的职务,所以过去的恩怨全都不提,朕想和各位

    心腹大臣们说几句心里话,也望各位爱卿心绪平缓下来,仔细的听一听。”

    皇帝讲到这里,语气软,身段也不硬。

    内阁李东阳、谢迁、杨一清,军机处王鏊、韩文、王敞、杨廷和,刑部闵珪、工部曾鉴、礼部林瀚、大理寺卿常俊。六部九卿中只有左都御史张傅华不在京师。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皇帝这一番姿态。皇帝执政日久,掌控朝廷愈发娴熟,不再像最初一样总是‘龇牙咧嘴,。此番用情、讲理,还是令他们不胜唏嘘。

    “主忧臣辱,臣等惭愧!”

    “朕……在东南也有人,朕知道东南一带有官员、商人他们反对朝廷开海,便是因为其中有些人能走得通官府的路子,可以安心走私,朝廷禁海,却助力了他们垄断。若是开海,这份银子赚得便不顺心。但那是在地方,朕相信,朕的心腹大臣之中不会有人心中想着商人利益,至少你们大部分不是那样的臣子。”

    “朕也知道,海禁一驰,则倭寇犯我海疆也是预料中事,且沿海百姓长期海外行船通商,与海盗、倭寇、海外番邦的交流,也易造成意外事件。但朕,有一个志向。朕希望,大明的统治不是建立在控制、隔绝、使百姓无知愚昧的基础之上;朕希望,将大明建设成为一个富饶的国家,大明的百姓出海能为自己是明人而自豪,海外的人能羡慕在大明生活的百姓!”

    “朕希望,大明以一种自信的姿态面对海外的国家,而不是当一个缩头的乌龟,自满于当一个关门天子;朕希望,不管是鞑靼人还是色目人,亦或是从海上来的倭寇,不管他们如何的凶恶,但依然不敢进犯大明!朕希望大明能有这么一天,哪怕为此耗尽毕生的精力与时间!”

    “外面的世界未知、危险,但他们总会来的,秦始皇当年有海外来客吗?汉唐时有禁海还是开海之争吗?可现在有了,朕相信他们会越来越近!虽然你们都跪在朕的面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你们也都知道,天下不止大明一个国家。咱们以中国自居,觉得中国之外都是蛮夷、都是未开化之地,那堂堂中央之国难道连开门迎客的自信都没有吗?如果朕是这样的皇帝,你们是这样的臣子,那么大明有什么资格说是最强大的国家呢?朕和你们的想法都不一样,朕要把国门打开,让北虏南蛮都看到,大明比他们的故土要好!”

    …

    国大民骄,四夷宾服!

    皇帝有这样的志向,这样的气度,就是王鏊、韩文也很难想象。他不是要做一代明君,他是要做自始皇帝以来都从未有人当过的天骄!

    “再说点银子的事,这些年浙江的丝绸,江西的瓷器,福建的茶叶,它们都远销海外,如果朝廷严厉打击,那么以丝绸、瓷器、茶叶为生的百姓,他们怎么办?丝绸不能吃、瓷器也不能吃,他们赚不到银子,日子还能过吗?反过来,既然海外有银子,那么朝廷为什么要挡百姓的财路呢?天下多一些有钱人,这不好吗?难道非要人人都是饥民?”

    “当年太祖皇帝是因张士诚在海上作乱,所以下旨禁海。可今天张士诚已经不在了。在的是沿海想要赚钱的百姓,这和少府在京师用工其实是一个道理,人,总要有个吃饭的手艺啊!”

    杨廷和听得极为认真,他问道:“照陛下所说,朝廷便是放松了重农抑商的国策,丝绸、瓷器不能吃,银子也一样不能吃,如果人人追逐海外的利益,而弃田不种,朝廷那么多的粮食从哪里来?”

    “天下贫民、流民那么多,从今往后,只有人无田,没有田无人。你说的那是天大的好事,你我君臣这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得上。便是真的出现了,朝廷亦可去收回雇人耕种,或者征收分给无田的百姓,办法多的很。因为规矩,是朕定的。”

    “如

    何收?”

    朱厚照说话斩钉截铁,“抛荒就收!民以食为天,这事儿不得商量。官府第一要务是给百姓活路不假,但官府也是强力机构!朕不希望任何一名百姓造反,但朕不怕任何人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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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军令应在政令之前!

    王鏊想起弘治十一年从东宫走出的那一天,他知道大明会有一个不得了的帝王,但关于未来,他还从未有如此大胆的想象。当时只觉得,太子应该蛰伏起来,用心读书,潜邸内再储备些相才良将。将来众正盈朝,大明国泰民安。顶多也就如此了。

    但是现在他明白大明的少年皇帝心中有一幅自己的治国图景。

    可开海之议绝非如此简单的事情,不说海上风浪无情,便是东南沿海士绅一体,朝廷真的在某个地方开个市舶司,又有梅可甲这样的官商代表,往后那些商人的利益得被挤占到什么程度?

    更让他担心的是,政令在传递的过程中会出现层层加码和歪曲圣意的情况。权力和欲望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头可以自我生长的野兽。

    万一具体施政的人,用力过勐,说不得就是东南大乱。

    到那个时候,国家怎么受得了?

    但皇帝似已铁了心,虽然他还是在好好说话。

    “……陛下。”

    朱厚照把目光投向谢迁。

    “微臣揣测,陛下令少府设立造船厂,是不是将来还想要再建大明水师?”

    朱厚照抿了抿嘴唇。

    有很多事,他是想一件一件做的,而并不想在一夜之间把这个国家搞得翻天覆地。更不想刺激他们过深。

    但谢迁还是能猜得到,

    因为当今圣上有着不弱于太祖皇帝的掌控欲,大明的商队在海上如果得不到保护,皇帝会受得了?

    然而水师的筹建费用更加夸张,除非,海贸真的获利巨多。

    其实朱厚照心中还有谋划,便是真的开了海之后大量白银涌入的问题,但那涉及到货币改革,并非眼下的事。

    “谢阁老,朕的金口不能随意开。所以这个问题,朕只能说,需要看形势的发展。”

    “陛下。”谢迁跪了下来,“朝廷开海是否又要和打击海贸走私结合起来?否则朝廷开了个口子,但民间走私依旧,这个口子便毫无意义。”

    “不错。”

    “如此一来,东南必乱!”

    “可朕不是没给他们活路。是他们自己贪心不足!”

    “然而以陛下之才能,为何要首选东南?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最不能乱的就是东南啊!又或者先于浙江一地试点亦可。”

    “不行!”朱厚照好话说到了尽头,“似这种事,朝廷必须要展现出坚决的意志!试点来试点去,那帮人还以为朝廷在踌躇之间,这不是鼓舞那些反对的利益集团吗?谢阁老,朕知道你这是老成持重的谋国之言!但事不同,方法不同。有些时候,一定要动如雷火!”

    “岂不知狂风暴雨之后容易一地狼藉?!”

    “有些事,你们是可以劝的。但这件事,朕要乾纲独断,如果因此亡国,那朕来做这个亡国之君!”

    皇帝将话说到这个程度,其实是断了这些臣子的谏言之路。…

    以往有刘大厦,这是先帝宠臣,他可以‘自恃,身份,刘健也可以。但是这两个人都被皇帝弄走了,剩下的人,大概就是要什么都不顾了才能决心阻止。

    如果皇帝是大大的昏君,那么官不做也就不做了。可他并不是,他在缔造一个伟大的时代。

    其实对于朱厚照来讲,他本不必把话讲得那么决绝和难听。但就如同向地方展现朝廷决心的道理一样,他也要向眼前这个‘权力中枢,展现决心。

    这件事他一定要做,谁也拦不住!

    “……如此,就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所谓最坏,也就是地方豪强士绅挑动百姓闹事,东南遍地是匪,民

    不聊生。”

    朱厚照坐回龙椅,“这不是最坏。最坏是有人聚众造反,甚至……相互联合、挑唆宗室举兵!朕也想瞧瞧,有没有哪个商人之家能指使家丁数万与官军作战。”

    皇帝竟然都想到了宗室造反……

    王鏊心也紧了起来,难怪皇帝要说展现决心,确实应当如此,一定要用官军之威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而不是等着他们慢慢接受。

    “陛下,微臣以为军令应在政令之前。”

    “何意?”

    “地方卫所掌事者,也当提前调动。”

    这话一说,暖阁里的人都明白。

    明代除了在边关,在地方也有大量的卫所,这些卫所指挥使都由朝廷选任,虽说到了明代中期卫所官兵战力羸弱,但说到底也是职业军队,这个时候当然是要稳住他们。

    朱厚照点了点头,“先将浙江、福建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及同知全部更换,并允许新任都指挥使自己推荐所辖卫所指挥使人选。”

    这样一来,浙江、福建的都指挥使其实就把境内卫所变成了某种意义的私兵。毕竟是他的人,所以他能最大程度的调动。在军事的行政里,这不是什么好办法。

    但特殊时候,特殊手段。反正地方卫所实力本身不大,浙江、福建都指挥使司还在朝廷手中,那就乱不了,即便有人有异心,那离尾大不掉也还远着呢,之后再拆散就好了。

    朱厚照想到了跟在周尚文后面的那七个兄弟。

    “汰换的原都指挥使呢?”王鏊追问。

    “北上,进京!”

    在天子脚下看他们还怎么乱!

    “微臣有话启奏。”杨廷和向前一步拱手。

    “说。”

    “东南所重者,一为财税,二为漕运。因而微臣以为开海令应在江南水稻收割之后,漕粮北运之时。若是夏粮赶不上,就要等到秋粮。万不能急!”

    朱厚照想着本身人员的调动,再给他们适应,所需时间也不短呢。

    “准奏!”

    杨廷和还有话说:“为统筹全局,微臣还以为应临时加派浙闽总督,统揽军、政、市舶司三务,位列三司、巡抚之上!”…

    “准奏!”

    “开海令之前,朝廷应当先下清查预备仓令,不过不以浙、闽两省为重,而以南直隶、江西为重。便是东南一旦有变,朝廷可输粮入两省,安顿百姓,不致酿成大灾!”

    “准奏!”

    一连三个准奏,杨廷和忽然间风头大出。他一向脑子清楚,处理事情一二三四很少错乱。

    “还有么?”朱厚照扫视众人,沉声问道,等了一会儿,他自己讲道:“以上都是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朕要说的是朝廷也要往最好的方向努力。朝廷开海,不是不让豪强士绅做海上的生意。朕想用一个办法,名为准入制。”

    准入制?

    内阁和各部尚书皆有些不解。

    “准入制,意为准许进入,也就是朝廷允许一部分人能够通过市舶司做海上的生意。像是地方的豪强士绅就可以纳他们进入准入名单,入名单的商家制定特有的标记,以往他们怎么出海,今后就怎么出海。也就是说他们不必与朕拼命,生意是允许做的。这样,可以分化豪强的力量。”

    杨一清眼睛一亮,“此为围三阙一之法。”

    “不错。走私要打,准入要推,只要有一条活路,十家就会有八家不会做那诛九族的造反之事。”

    李东阳问:“许豪强不许百姓,此类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朱厚照说道:“海上风大浪急,且海贸不是开个包子铺那样的小本生意,普通

    人做不起,拦他们在外面,是为了保护他们。”

    所有人眼睛都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皇帝:这也行……

    “可这样一来,选择准入的商家,岂不是也便宜了他们?以往走私,现在竟顺理成章的合法了。”

    “谁说准入制是免费的了?”朱厚照双手一背,提起这个他可太知道了,“准入制的发放权力收在浙闽总督手中,所有要入名单的商家,需要向朝廷报备其东家的姓名、籍贯、儿女及亲属情况,所出海商品的名称等信息。以及……你们说让这些走私商人交多少银子合适?”

    银子?

    “陛下,如此敛财……”

    朱厚照翻翻白眼,大手一挥,“收来的银子朕一分不要!入户部,充作赈灾款!而且只做赈灾款,其他人不许动这笔银子的心思!”

    韩文马上精神了,“……微臣听说东南海商走私获利甚巨,十万之银出海,返程可获十倍之利!且走私违反法度,有藐视朝廷之嫌,若想摘了这帽子,进准入名单,怎么也要五万两银子!”

    “五万?”刑部尚书闵珪简直敬佩韩文的仁慈,“陛下,臣觉得每家少说二十万两!”

    这数字,朱厚照都要吸一口凉气,“会不会有人家付不起?”

    “哼。不抄家人人付不起,一抄家人人付得起!这是为天下灾民要的赈灾款,陛下尽管说是闵珪开的口、献的策,叫他们都来骂我吧!老臣不怕!”

    王鏊和韩文苦笑不得,这个老匹夫,反应可真是快,竟然马上就开始计算着这样的好事。这哪里是求人骂,大约是传出乾清宫就会为清流交相称赞了吧。

    “好,那朕就不客气了。这口锅就请闵尚书替朕背了。”

    闵珪大大方方的跪下行礼,“君为臣纲,臣这条命都是陛下的,又何况是背一口锅?!”

    “好!”朱厚照一拍龙椅,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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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后宫

    至如今,朱厚照大约是能把握好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圈子,这些人不一定都赞同他的每个决定,但对他这个皇帝是信任的。

    不过范围再扩大,其实就要激烈的多了。

    而既然军令在政令之前,那么军令还未到位的情况下,今日乾清宫的谋划其实不能往外传递。

    皇帝瞅了一眼刘瑾,这位司礼监的大公公知道有些话该自己说。

    “……开海是为复套,复套是为平边患,平边患是为靖四方。诸位都是陛下心腹,朝廷的规矩也都知道,宫里议的事以司礼监批红的圣旨为准,司礼监没有批、而外面又在传的,司礼监是不会认的。”

    他这是狐假虎威,谁都知道,正德朝,司礼监的批红权已被大大的限制。

    朱厚照接着说道:“若是无事,便各自退去吧。退下去后,内阁并吏部、兵部商议浙、闵两地都指挥使的人选,户部将今年抽查预备仓之事安排好,至于浙闽总督……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递奏疏进来。”

    这个人选很关键,所以皇帝的意思是今天不宜立即决定,还是要琢磨琢磨。

    “至于杨阁老,今年还不知情况如何,若是局势还好,三十万两之外,朕会再拨银两。若是局势很坏,那便要等等。老有人说朕年少、急躁,但其实复套之事朕是有耐心的,杨阁老也要把握好这个节奏才是。就今年而言,宁夏、大同、宣府都不能再乱。”

    杨一清、杨尚义和周尚文一齐出列,“谨遵陛下圣意!”

    朝臣退去之后,

    朱厚照坐在西暖阁的龙椅上,久久不愿离开。他怔怔得望着殿门之外的黑瓦红墙和白净白净的殿前广场。

    他心里还是在想着这些事,想着……有没有错漏的地方。

    “尤址。”

    “奴婢在。”

    “去将张永叫来。”

    张永先前是监军,这一路他倒是和杨一清相处的还行。西北这样的重要边疆之地,宫里照例是要派出镇守太监的。

    为了减少掣肘,依然还是张永最合适。

    尤址含着身子赶紧去往御马监。而朱厚照则又将丰熙和郭尚坤叫了过来。

    “……朕倒是忘记问了,先前,你们是怎么劝服杨应宁的?”

    “请陛下恕罪,臣自作主张,去了刑部,让杨阁老见了刘时雍。”

    朱厚照还的确有些意外,他每日事情这么多,倒是很难想到这种法子,“这么说来是刘时雍劝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

    刘大夏的罪名是秋后问斩。

    一般这种人还会有一线生机,就是当皇帝慢慢消气了以后,也有可能不杀他。

    “当初没有立即杀他,没想到还起到了这样的作用。你们两个,倒是也有奇智。”

    “谢陛下赞誉。”

    朱厚照歪了歪头,忽然又想起来之前和他们谈过的事情,“浙、闽两地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原学(丰熙字),有没有胆量去任福建布政使一职?”

    …

    丰熙头皮一紧,他先前努力表现,当然是希望让皇帝觉得他能力出众。透过劝说杨一清这件事,确实也达到了这样的目的。

    顺着这样的逻辑下来,自然也会加派给他不一般的任务。

    “有何不敢。所谓艰难险阻,其结局也无非一死而已!”

    “无非一死而已……若是连死都不怕,那也确实没几样事情是可怕的了。但原学,你要知道,福建不比浙江。浙江经先前整顿、且朕也有人在那里,情势还稍微好些。福建、想必会凶险很多。”

    丰熙一脸澹定的说:“臣去了,陛下在福建就有人了。”

    其实刚刚在朝议的时候,朱厚照心中冒出的那个人名叫梁储,梁储现任吏部侍郎,在此之前是太仆寺卿,那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不过丰熙劝说杨一清一事令他马上更改了想法。那种环境下,需要用奇,梁储还是稍微正派了一些。

    “铭之,应天巡抚何鉴这几日大约也要进京了,等他赴任时,你也跟着去吧。去做一任参政。”

    “微臣领旨。”郭尚坤说道。

    朱厚照仰头,揉了揉太阳穴。刘瑾出来把这两人带了出去。

    骤然登基至今,桩桩件件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他的人歇息,脑子似乎还是停不下来,“刘瑾。”

    刘瑾快迈了几步来到皇帝跟前,“陛下,要不今儿就早些歇息吧?”

    “准备香汤,泡一泡再睡。等朕安排了张永就过去。”

    “那奴婢去将秋云姑娘叫来。”

    “秋云你找个人去就行了。你自己去找一下怀古。他的两个妹妹被朕利用……”

    刘瑾躬着身子等待皇帝接下来的命令。

    “算了,你还是叫他过来吧。”

    “陛下……”刘瑾大约是觉得皇帝太过辛苦了。

    “没事,都很简单。”

    张永是内官,他去哪里根本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和谁也不用商量。所以这的确简单,来了就走也没有一柱香的时间。

    但是梅怀古这边……

    朱厚照坐回御桉,先前出宫去梅府,其实是利用人们都以为他是为了那两个姑娘去的。怕是梅府内院之中也都是这样以为的。

    说起来,这其实也就是想说得好听一点,什么人家已经嫁不出去了,如果自己还不负责任,这不就是缺德么?

    可真的较真起来,哪有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最大的成因是他自己去看到了颜值,所以当然就不排斥了。搞对象这种耗费心神的事,他目前还不想,但是辨别美与不美这是男人的本能。

    至于说可怜…两个生活优握的大小姐感伤爱情,这能有多痛苦,比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们更痛苦吗?

    “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没有抬头,但已经听出是梅怀古的声音。

    “平身吧。”

    “谢陛下。”

    “你的那两个妹妹,朕是写一封信,还是两封信?”

    …

    梅怀古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问话,况且也很少听过。一时间还真把他给问住了。

    好在,朱厚照也在瞬间想好了办法,啧了一下嘴说:“还是写两封吧。一封信给两个人看,到底是有些过分。”

    毕竟这种用一个人的‘量,泡两个人的事,哪怕是占便宜的当事人也会觉得有些怪异。

    梅怀古倒也慢慢反应过来,他心头阴霾扫去,压着些喜意说:“陛下不必太过费神,臣觉得一封也就够了。”

    皇帝抬眼看了看他,看得梅怀古有些发毛,“额……陛下……?”

    “你懂不懂女人心思?”

    这话是带着嫌弃的味道说的,搞得梅怀古一阵无语。

    时间没花多久,皇帝便将两封信写好了。因为不过就是各一句诗而已,礼教森严的年代,他也不能搞出个小作文。

    “姐姐、妹妹你分好,不要给错。并且你和她们说,眼下时机还不合适,要耐心等上一段时间。”

    梅怀古心里明白,所谓的不合适,就是说先帝驾崩还不久。

    “微臣,谢陛下恩赐!陛下于梅府隆恩,臣毕生难报!”

    “下去吧。”

    过了一会儿

    ,刘瑾和秋云也一起到了。

    太监、宫女的簇拥之下,皇帝准备沐浴更衣。

    前几日,皇帝去了梅府,这事在皇宫里也传开了,既然能骗的了朝廷重臣,那也不会被后宫里的人所看穿。

    秋云大约还记得,张太后隔日就将她给召了去,随后摒退左右,问了些叫人脸红的问题。她还是未破身的姑娘,有些话怎么好意思?

    所以在张太后面前便颇为拘谨,而且脸红得像熟透的油桃一样。

    张太后倒是直接的很,“秋云,平日里都是你们伺候着陛下……有些话,本宫就只好问你了。本宫听闻陛下去了梅府,心中颇为诧异。怎么…宫里的不行?要到宫外去找商人之女?”

    从她的角度看,这件事的确很怪异。她所担心的,就是会不会宫外的女人给皇帝施了迷魂计之类的。

    而且这话带了些澹澹的指责的味道,但其实秋云也不能乱说,‘宫里不行,那不是她的问题,因为她并没有这样的身份去领这个指责。

    “奴婢不明白太后的意思。一直以来,奴婢们也就是伺候陛下起居而已。”

    张太后叹息一声,“弘治十七年时,先帝与本宫本来已经在为陛下挑选良家……子嗣传承乃天家第一重要之事。如今,陛下已经十五了,整日忙于朝政,于子嗣之事却未有一丝关心。再听你的意思,陛下…像是没有此意?”

    没有嘛?

    秋云心说这话怎么回答!

    若说没有,那不是编排了陛下,说他有问题嘛!到时候引起太后担心,那简单的一件事就给搞复杂了!

    若说有,你怎么知道有的?肯定是做了什么,这样的话更是讲不清楚了。

    其实……真的回想起来,秋云觉得大概也是有的,皇帝有的时候也会有些兴许无意、兴许有意的动作或者干脆是大胆的眼神。

    “太后的话……奴婢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奴婢只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奉茶的婢女,不敢有过分的妄想。”

    张太后微微笑着点头,“难怪陛下一直用你。确实聪明伶俐。”

    ~~

    朱厚照也觉得今天秋云不大对劲,便是更衣的时候脸蛋儿红扑扑的,

    “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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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幽人应未眠

    其实秋云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倒不是说难生情愫,只不过人在紫禁城中,总归是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她首先要考虑的不是谁爱谁,谁不爱谁,而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而且是越是年纪大、越有这番感想。小时候还能童言无忌,长大了总归要现实一些。

    再加上现如今的皇帝要的是诚实、老实的人,她动那么多奇怪的心思做什么?

    这是一件不符合逻辑的事。

    不过……张太后问过了那番话之后,她已经有些无法再很自然的替皇帝脱衣服了。

    就如同……这衣服再给她自己脱一样,脱一件,脸便要红上一分。

    “你这是怎么了?”

    秋云心中一惊,低着头声若蚊蝇,“没…没什么。”

    “不与我说实话?”

    宫里了解皇帝的人,都知道正德皇帝对这点是很忌讳的。秋云本来心潮荡漾,但听了之后身体凉透,跪在地上说:“请陛下恕罪。秋云不敢欺瞒陛下,是……是因为太后召了奴婢去坤宁宫。所以奴婢……奴婢……”

    “起来吧。你与朕,何必如此?”朱厚照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接着自己到热池里泡着,微微闭着眼,享受片刻的宁静。

    “捏捏肩吧,顺便说说,母后召你何事。”

    皇帝洗澡在古代其实是大事,但或许是朱厚照搞得太频繁,也太随意,有时仅仅是为了能好睡觉就洗个澡,所以就目前而言,并没有多么复杂的礼节,有也被他慢慢取消了,反正那些白胡子老爷爷也不会扒着窗户看皇帝洗澡守不守礼。

    明代宫廷中,专门负责沐浴的叫混司堂,他这么折腾一次,其实里里外外要有二三十人,太监、宫女都有。因为抬热水其实属于体力活儿,还是需要太监的。

    便如此刻,秋云跪在池子边上,她的周围也还有好几名宫女,每个人都有活儿,洗之前要撒花、试温,洗之后要整容、束发、授巾、更衣等等。

    要说那些荒唐的场面和事情……到目前还未有过。朱厚照倒不是不好色,但这么多人看着……还有太监,总归感觉不对——他还是喜欢密闭的环境,偷偷摸摸的干!

    很多事有的时候就这样,如果人也和狗一样,大庭广众都没关系,就是单纯的畜生欲望,便最终反倒是少了很多情调和味道!

    当然,尽管真没什么,但画面里的场景依然够香够艳,

    青葱手指按揉着肩头,她的黑发垂过脸颊,侧面望去能看到那白色的肌底下的一抹嫩红。

    年轻,总是充满弹性。

    “……太后是听了陛下去梅府的事,所以才有些疑惑。”

    她这话出口,却发现朱厚照闭上眼,头微微的歪着一点儿回应都没有。再仔细一瞧,竟然有了鼾声。

    皇帝是乏了,浑身一旦舒坦下来,瞌睡便再也止不住了。…

    秋云心领神会,她见太监拎了水过来,就做了个‘嘘,的手势,这时候一倒,那声音肯定把皇帝吵醒。

    “去拿舀儿来。”她轻声讲。

    为了安静,她便和两名宫女这样一舀一舀的换水。

    好在朱厚照这个盹儿没有打得太久,毕竟在这里也确实不舒服,浑浑噩噩醒了后就吩咐道:“更衣。”

    到龙床上时,被窝已经被暖好。

    秋云将他的双腿抱在怀里,揉捏助眠。

    “母后知道朕去梅府,说了什么?”

    秋云抬头,她有些害羞,但牙齿略重的点了一下舌头之后还是说了,“不敢欺瞒陛下。太后说……是不是宫里的不行,要去找商人之女。”

    朱厚照有些发笑,张太后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作为母亲,她的本能还是要他这个儿子生孩子,开枝散叶。

    “那你们行不行?”

    “啊?”秋云脸腾得一下就红了,装着傻说:“什么……行不行?”

    朱厚照仔细打量了一眼秋云,发现她确实也是很漂亮的女孩儿了,侧面看着琼鼻小巧而翘,主要是皮肤好,白出了一种发光的感觉。

    而心理年龄超过生理年龄其实是件有些难以说明感觉的事。比如说,以前他都懂,但是没有办法。

    近两年倒是慢慢的有了变化,但他觉得自己还小,他可不想当个短命的皇帝。

    粉壁双分,洒春潮而润郎君。方便之门,能生人亦能杀人。

    那个东西啊……还是科学些好。

    “没什么。”他晃了晃脑袋说。

    “喔。”

    “母后还说什么?”

    “听太后的意思,像是希望陛下能够早日诞下皇子。”

    看来去梅府的事,确实让人误会很深。

    便是梅家的那俩姑娘也开始在家感时花溅泪了。

    仿佛弘治十八年的春天像秋天一样萧瑟、落寞,争相斗艳而开的百花也失了颜色。

    怀笑还好,总是多了几分懂事,但怀颜像是一见钟情的那种,从那日后竟有些茶饭不思。本也难怪,因为人人都在这样传他们的事,她心中本就已经觉得皇帝是所有男子里特殊的一个。等到真的见到了,看到的是一个唇红齿白、年轻俊朗的少年,多少还是生出了爱慕之心。

    毕竟,京师里人人都说那已经是个集智慧和仁爱于一体的了,本来仰望着呢。

    可皇帝来了一趟就走,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她的娘亲每日忧愁更甚,就是她自己也经常在窗前感叹桃花开得太美,完全不懂人的惆怅。

    怀笑看得出来,“妹妹,你是不是还在想着?”

    “会想,老是会想。”

    “总是这样,会愁出病的。”

    怀颜摇了摇头,“姐,其实我也并不觉得特别的难过……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可想,现在有个可以想的人,有时反而也觉得有趣一些。只不过……若是能再见到那该多好。”…

    “两位妹妹!”

    忽然间的敲门声惊醒了她俩。

    “我去开门。”

    女孩子的闺房不能随意进,哪怕是哥哥。

    梅怀古现在更加守这个规矩,他只站在外边儿,“是陛下写的。除了你们自己,谁也不能看。知道么?”

    怀笑忍不住喜意,“陛下的信?”

    如此说来,此事说不定尚有转机。

    梅怀古也有一丝好奇,但他不敢问,只摆了摆手示意她关门,“记得我的话,自己看,谁也不要说。”

    “是。我们明白的。”

    这是仓促里写的两封信,没有什么特别的包装,但怀笑亲启和怀颜亲启这样的字还是写了的。

    妹妹顺着声音走出来,她头发浓密,还差点儿刮到了屏风。

    “姐……?”

    “这是你的。”

    两个人大约都知道对方的心思,先前还是感伤、互相安慰,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又不好意思起来。

    “看看写的什么。”怀笑努了努嘴。

    “先看姐姐的。”

    “小气鬼。看我的就看我的。”

    怀笑自己也期待,她没妹妹那么害羞,便含着欣喜打开了瞧,只见白纸之上是竖着的两句诗,这应该就是皇帝所写了,一共十个字,方方正正的小楷,没有一笔是歪歪扭扭,非常的美观、也非常的秀气,正是她们这些少女所喜欢的模样:

    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默默的念出来,怀笑却不是特别能领悟,只怪她读书不是特别认真,而且这时候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

    好在怀颜还是能识得几个字的,她解释说:“这是唐代韦应物所作。主要在其后五字,意思是,我念想着,你此刻应该也还未眠吧?”

    在这个年代和待字闺中的女子传这种信,其实就是很暧昧了。但也还好,算是不轻不重。

    “再瞧瞧你的?”

    怀颜有些忸怩,姐姐是一句,想必她也是一句,可这……怎么见得了人呀?

    “怀颜,要是不给我看,你这可就叫欺负人了!”

    “别急……那我打开嘛。”她到底拗不过,所以便拆开来看,确实是一样的字体,甚至字数都一样,不过写得却不同: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

    相比于之前,这十个字是更加的暧昧。

    幽人应未眠是一种问候。

    这十个字看似是简单的形容模样,但如果结合整个诗词来看,就不一样了。

    这是宋代晏几道写的《临江仙·斗草阶前初见》。所描述的正是与一个女子的初见与重逢。

    要说朱厚照这两句诗挑得都极好,婉转含蓄,但意思到位。方式也很好,用的是诗词,正是少女们最喜欢的那种。

    毕竟这是古时候的女子,如果像现代那样直接写什么你是我今生挚爱,那怕是人家刚生出的一点欢喜也瞬间因为觉得轻薄而不在了。

    虽然换了时代,但是手艺没落下。

    ~~

    怀颜将窗户打开,将这封信摊开。她其实不是特别明白姐姐说的相思,她只是觉得其他人、其他事都没有意思了,甚至不如一句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

    后来她将整首词都写了下来: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曾逢。罗裙香露玉钗风。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之后便垫着下巴,边想边沉沉的睡去了。

2月

    前段时间事情扎堆。1月最后只更新了15万字。

    现在上班了,生活节奏应该也稳定了,万幸。

    2023年我的头等大事,就是把嫡长子好好的写好,尽我的最大能力和努力。这是我第一次写历史,我依然有激情。

    其实本来都在想着要不干脆辞职算了,写历史和都市对我而言感觉其实很不同,算是更有意思一点。但是……以我现在的稿费,要把一个带编的工作辞掉……其实不太理智。

    更关键的是丈母娘大概会觉得我在行骗,结了婚就辞职,啥意思……阻力太大了。不然全职,我倒是也可以试试日万。

    现在的话就只能先这样了,努力每天六千字。我是个没什么社交能力的人,应酬也没有。所以一个月30天,25天六千字我觉得还是可以保证的,剩余的可能会是去外地开会回来晚了,或是状态不好又或者是在吵架。

    总之,先前阳性、春节各类事都不去想了。

    2月开始了,我好好写。各位轻点喷。

第260章 兴替

    临走之前,杨一清去拜会了各个‘码头,,皇帝把国策定在了复套,而他是‘总指挥,。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三到五年内,整个朝堂的重心都在他的身上,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改朝换代之后,他已经青云直上,七八年前可能还是陕西巡抚,虽说也是***,但论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和现在还差得远呢。

    可他那两个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的肩头也要担起北方的重责,万里长城拦住了北虏,往后他这双肩头就要像万里长城一样。

    “……长城西起嘉峪关,东至山海关,这宁夏就像我的脑袋,扛住了,我这颗脑袋就能留,扛不住也就该拿下来以死谢罪了。外面的人说我是阁老,说陛下是为我破了例,但个中人知道,帝王的例是不好破的,李阁老、谢阁老,我这颗脑袋以后可就要悬于你们手中了。”

    谢迁不敢受这个话,“杨阁老,大明不是大宋,宋高宗也远远不如当今圣上。陛下最忌讳边关的将军受朝廷的掣肘,你不必那么悲观,我敢说这一程定是有惊无险。”

    李东阳也笑了笑,“这几年来,陛下抑制了朝中的虚浮之气,以往朝中总有些人以为文章千古事,一支笔就可以挥动天下苍生,他们办事仰着头说话,说的都是好听的。只有应宁公,你埋头苦干,干得还是最难的事……”

    “……陛下说过,朝廷办事首在务实,办得好坏、妥当不妥当还是其次,最为重要的还是要去办。便如陛下说今年宁夏、大同和宣府不能大乱,这不是说我们便不能有动静。换句话说,我们不动,鞑靼人要动又该如何?这其中的取舍难得住旁人,难不住应宁公。至于朝中的事,你不必担心。”

    “正德朝是要做几件了不起的大事的,我和于乔都是六十几的人了,就是再能活也就是这是十来年的功夫,如果按还能任事算,顶天了也就五六年。请应宁公放心,我们不会在要进棺材的时候,干些让人掀我们棺材板儿的事。”

    “况且,你虽在边疆,但终究是内阁的阁臣。遥想当年时用公(徐溥)在的时候,内阁同心辅政,传为一段佳话,至希贤公,也为陛下和群臣所敬重。现在内阁到了我们三人手里,不论如何也不能砸了这名声。”

    李东阳这番话还是有几分真挚。

    杨一清从椅子上起来,颇为庄重的行礼,“朝堂有两位,天下可安矣。我初来乍到,能够补入内阁,既非我本愿,也非我所求,若有不当之处,还请阁老指正。”

    李东阳和谢迁也不是那种喜欢弄权的人,尤其还有一个强势的皇帝,除非杨一清要搞什么事情。

    …

    但似乎杨应宁此人,还算守规矩。还特地要来拜会,至少这面子是给了他们。

    这其实不是特别容易做到的事,多少人一朝得势便趾高气昂,觉得该是他‘当家做主,的时候了。但杨一清一点儿没有,仅凭这一点,即便将来他当首揆,李东阳和谢迁也不会惊讶。

    想着这一茬,李东阳心里面也更加不愿得罪杨一清,“应宁公,开海之事,你如何看?”

    “开海是陛下谋划多年的大策,谁也拦不住。”

    “我并非指这一点。开海涉及祖制,而且很明显是和浙江有关系,那个梅可甲陛下派过去有好几年了吧?所以谁都瞧得出陛下谋划多年,我的意思是,于你而言,你觉得开海是利于你,还是害于你?”

    杨一清皱紧了眉头,确实,人人看得出皇帝是谋划了很久。

    说起来,也难怪这次其实六部九卿反对的力度都不大。虽然人人嘴巴上是舍生取

    义,但真的当皇帝以那样一种坚决地姿态扑过来的时候,这帮人也还都知道要让一让。那个关口,皇帝那个气势,再加上摆明了是准备很久的事,谁要是敢拦,谁就是下一个刘大夏。

    “阁老,到我这个处境,有利有害还有什么区别?我不愿想,也不愿说。有些事。其实难得湖涂。”

    “不!不能湖涂!”李东阳忽然很笃定的说,“这是朝廷的大事,是陛下的志向,关乎大明的命运,天下苍生的福祉。现在陛下将其交到了你的手上,你怎么能因为九死一生就不想了呢,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要想!你若是稀里湖涂的死了倒也没什么,可剩下的是什么?”

    杨一清心中一激灵,“请阁老赐教!”

    “赐教谈不上。但我以为,开海和复套是一对双生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阻挠开海的人,也一定想阻挠复套,因为没有复套就不必开海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应宁,关外的贼好防,关内的贼可不好防啊。”

    杨一清童孔缓缓放大,“阁老的意思是,有人会想着干脆让复套不成,如此则开海不必。”

    “你准备的越好,陛下对于开海之令就越发坚决。”

    老头儿握了握拳头,“要是他们敢在边关内外勾结,策划什么罪恶滔天、数典忘祖的事,老夫就上疏,诛了他九族!”

    这种事情难说。

    这次的事,东南沿海肯定是要见血的了。

    既然见血,就是拼命,拼了命,什么事不能做?

    ……

    ……

    啪嗒,啪嗒。

    昏暗的牢房内,铁链子上绑着一个满身伤痕的、有些胖都都的中年男人。他头发散乱,发丝还沾上了脸上破掉的血肉之中。

    从破窗户熘进来的光线照得他对面的男人半张脸暗、半张脸明,一双细长的双眼想黑鸦一般,看了便令人心季。

    “……詹秀山,你其实不应该出来做官,你詹家在江西当地怎么也是家有良田数千亩的大族,吃喝不愁,隔三差五的还能到应天去领略江南风雅,而且你这个人,琴弹得好,人长得也富态,便是去那风流场上随便撒些银子,多少小娘子围着你转?何苦要跑到京里来,搅这趟浑水?就是搅了你也搅不明白。”

    …

    毛语文靠近过去,在他的耳边说:“这碗饭是留给我们这种人吃的,我们生的不好,活得不好,也做好了死的不好的准备。”

    之后他声音又大起来,“你啊,是想着当官儿之后比以前更加潇洒呢吧?”

    这个叫詹秀山的就是先前的户部贵州司郎中,锦衣卫盯了他有一阵儿了。

    此人有些小小的好色,心思挂在梅府上面。进进出出的,像是知道一些事儿。大概他自己也想做些事儿,他可不是刘健年轻那会儿。刘阁老那时候在翰林院苦熬,冷板凳一坐二十年。

    “……毛,毛指挥使,在下……在下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毛语文笑了,“你在外面和人说什么……梅怀古诱使皇帝入府寻欢,只要这个罪名给他按上,他便跑不了。他跑不了,梅可甲也会出问题。怎么着,梅可甲是将生意做到江西去了?抢了你詹家的田种?竟要你和他结下杀子大仇?!”

    詹秀山眼睛有一丝没忍住的微抬,但是有一只眼皮给打得肿了,所以只有右眼,毛语文能够清楚的看到那眼神。

    那眼神怀疑、恐惧、不安又挣扎。

    “别看了,和你一伙儿的那个,早招了。”

    詹秀山视线缓缓转到毛语文脸上,他心中有火!他是弘治十五年的二甲进士!十年寒窗苦读,半生科举之路,转眼之间就落得一个牢头儿之手!

    这

    个牢头儿会什么?读得了几篇文章,念得出几句古诗?!

    可现在却在这里审问他!

    这世道怎么是这个样子!

    “霰雨灂灂,风吼如劚。有叟有叟,暮投我宿。吁叹自语,云太守酷……”

    毛语文不说话,就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念,

    “……如何如何,掠脂斡肉。吴姬唱一曲,等闲破红束。韩娥唱一曲,锦段鲜照屋。

    宁知一曲两曲歌,曾使、千人、万人、哭!

    你知道我念得是什么么?”

    毛语文确实文化水平不高,他弯嘴回道:“不知道。”

    “你是不该知道。这是唐人贯休所写的酷吏词。毛同知,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在下劝劝你,还是去看一看汉代的张汤、唐代的来俊臣周兴,看看他们是如何兴、如何亡。”

    啪!

    毛语文心头起火,胳膊抬起手落下,狠狠的一个耳光就扇在他的脸上,“我看你妈得蛋!

    你们这帮人面兽心的畜生,说的天花乱坠,不是救国、就是忠君,千古文章就你们读得最多,可读到最后又怎么样?两个眼睛,一只看着名、一只看着利!怕是也忘记了看看你自己的兴替!

    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什么人指使你陷害梅怀古,那些人与梅可甲又有何恩怨?”

    “我还是那句话:我听不懂,也不知道!毛语文,天日昭昭,你今日这样对待他人,来日也必会被他人这样对待!”

    毛语文不想再废话了,他离开几步背身对他,有些冷酷的说:“用刑。”

    皇帝已经来话催过了。

    这是毛语文第一次给皇帝答复说犯人不肯招,所以他也着急。

    皇家雇佣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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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乃一代圣君介绍:
朱厚照的条件得天独厚,国家搞成那个样子岂不可惜?朕乃一代圣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乃一代圣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乃一代圣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