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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皇家雇佣猫     朕乃一代圣君txt下载     朕乃一代圣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长得俊

    朱厚照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在21世纪的时候,花钱请了一位身段修长、声音温柔的导游,给他来了个中国古代最大公立医院的全景沉浸式游览。

    当代的人评价这座兼具教学和治病功能的大型医院是说:这座具有现代医院管理雏形的大型医院,已经开始展现中国古代统治者对于百姓健康的重视,并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想要试图解决百姓医疗问题。辉煌时期,这里聚集了全世界最顶尖的大夫和最高超的医疗技术,也为皇家提供了当时那个年代最为完备的医疗服务。

    其实自南北朝以来,教授医术的官办学府就已经有了,经过隋唐时期的发展,到宋时达到顶峰。

    只不过到明清时期,这种官办学府渐渐衰落。

    当官的医生品级低,不当官的医生收入低,搞得总有医士出逃的现象。

    可以说,官办学府效率很低,问题层出不穷,几乎培养不出优秀的人才。医术的传承还是靠世家或者私人间的传授。

    还有一点和我们的常识不合的是,古代医生和药店是分开的。

    电视剧大部分也是这么演,找大夫看病,大夫给你写个方子,然后你自己按照方子去抓药。要是吃出了毛病,大夫还要承担责任。

    所以说,在明朝也可以说这句话: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朱厚照碰上了这样一个契机,也算是一个切入点。

    另外一边,

    李广倒不在意年岁还小的皇太子是不是真的关心百姓,

    也不在意,解决这个问题的症结和关键在哪儿。

    他只在意,太子是不是真的想做这件事。

    宫里混了这么些年,投其所好是他们的基本涵养。

    问题是怎么去和太子提出来,既不显得尴尬,又能达到目的。

    为这个事儿,李广和干儿子长庆想了一天。

    最后是文官给他们打了个样——直接上门。

    因为太子是明牌有这个心思,他是主人,自己是下人,下人全主人的心思,这多正常一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干爹,万一真有人给殿下想到了办法,咱们岂不是吃……”

    李广瞪了他一眼,

    这兔崽子,应该不会想说吃屎都赶不上一口热乎的。

    “咱家知道了,明儿个就去东宫叩门!你再想想,有什么好的说辞。现在内外都知道,咱们这位太子那可不是一般人。”

    ……

    秋云也这么觉得,太子殿下太不一般了。

    那一二三的思虑叫她去想,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不过寻常时候说话,却也不显得心机深重,反倒和风煦煦,叫人喜欢。

    “秋云,我记得你上次说,你还有一个弟弟?”朱厚照坐在亭子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练着毛笔字。

    姑娘磨着墨,没想到太子忽然有此一问。更加没想到的,大概是能记得住吧。

    其实朱厚照应该是能记住的,原本就有些亲近感,上次之后更加如此,甚至都要把她当做倾倒‘情绪垃圾’的对象了。

    因为一直当太子端着也很累,一直说太子应该说的话更累。

    当他想做个普通人,只是简单的和身边人聊聊天的时候,就会想到秋云。

    很多时候都听说,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往往那个知心的人最难找。

    而秋云的性格文静温婉,心思细腻,实在是拉来聊天的好对象。

    “回殿下,奴婢是还有个弟弟。”

    “喔,自入宫以来,便未曾见过了?”

    秋云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手上动作也不停,因为现在渐渐要入冬了,天气寒冷,所以她时常会备着披风一类的东西,

    像现在起些风,她就会在边上给太子穿上。

    照顾人这一方面,总归是女孩子做得更加细腻温柔一些。

    朱厚照抖了抖肩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办法。朝廷的规矩,一旦选进宫里,要再见到亲人……几乎是难上加难了。可有他的消息?”

    “我被选入宫时,他进了当地许姓大户,做了书童。”

    “应该能找到?”

    秋云心头一跳,然后跪了下来,“殿下,奴婢先前所受殿下之恩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现在若再赐厚恩,奴婢实在心中有愧!”

    想来叫其他人都会眼红的。

    朱厚照也大概能想到。他挥挥手让秋云平身,“起来吧,我只是问问,如果人还在,哪怕见不到,也可以有些书信往来。”

    如果把人找来暂不合适也可以缓办,写封信应该还行。其实他大部分心思倒还在宣纸之上,歪歪扭扭的术业有专攻几个字,

    该粗的地方不粗,该细的地方不细,

    既不正,也不直,真丑一字,

    “啧,毛笔字写好还真不容易。你的意思呢?”

    “啊……哪怕是书信……奴婢,奴婢还从未敢这样想过。”

    “喔。”

    秋云心中不知是怎样的感觉,大概是既觉得感动,也有些小心,殿下待她太好了,就像……就像是家里人一样,

    可说到底,他是殿下,她是宫女。

    “殿下……”

    “啊……”

    “殿下……奴婢有一句话,请殿下勿怪。”

    “你说。”

    “殿下为何,会对奴婢这么好?”

    朱厚照总算抬起了头,想也不想的说:“大概,是你长得俊吧。”

    难道说,因为你是我穿越过来见到的较早、又接触的比较多的正常人?

    秋云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失神,随后还是害羞起来,更加该死的是,她想到了那次涂药的场景……

    这…当时还以为殿下是个小孩子,没什么的。

    怎么还会知道俊不俊这种区别?

    最终忍不住,红云还是爬上了脸颊。

    “殿下……这是哄人的吧?”秋云眼神偏向斜下方,捏着手指说了这话。她的胆子似乎也渐渐大了起来,而且在她心中,太子总归是个宽仁之主。

    “我可不会这一套。”

    朱厚照还真又仔细瞧了她一眼,就觉得皮肤是真的好,这就叫细润如温玉,肤白如鲜藕,笑吟吟的样子乖巧纯洁……若是放在他上一辈那个时代,估摸着是找不到这样的姑娘。

    模样么只要不禁美颜大约网上还是有的,主要是这软软糯糯、温柔善良性子,招人喜欢。

    “回头,写一封信来,我派人去给你找找。”

    秋云刚要说什么感动和感谢的话,忽然间张永快步走来进了这亭子,

    “奴婢参见殿下。”

    “怎么了?”

    “李广来了。”张永的脸上多少有些崇拜,殿下说他要来,他便真的来了!

    该说不说,他自己也有些骄傲上了:你看我和殿下把事儿计划的多好!

    朱厚照听了是挥笔的动作一滞,但随后又恢复如初,“领他过来吧。”

    “是。殿下,李广这人会些鬼神道法,且巧舌如簧,殿下要不要……”

    “不必。他来找我,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去领人吧。”

    “是。”

第32章 智斗

    “老奴李广,叩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厚照在亭子里坐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亭子外跪着。

    起了风,会吹去一些声音,所以李广鼓足了中气喊上这一句。

    “起来吧。”

    太子居高位日久,其气势和自信的程度越发加重,与人对话之间更显沉稳之气。

    “谢殿下!”

    入亭子,要上两个台阶,朱厚照就站在上面,位置高些,视角上于他而言更加合适。

    “李公公不去为父皇颂佛祈福,怎么想起来到我这东宫来了?”

    李广倒也直接,“老奴听说殿下正为京师百姓有病难医之事而苦闷,都说主忧臣辱,老奴虽只是一阉人,但于孝敬这一节却也不甘落于人后。今日特来为殿下,分忧!”

    “我想起来了……”

    皇太子没来由的忽然讲起这句话,

    李广也一愣,抬头看了看殿下。

    朱厚照悠悠的说:“先前,王先生和本宫提过,说李公公神通广大,掌握奇方秘术,能沟通神灵,陛下对你是信任有加。”

    “所以你多次建言父皇,大行营造之事,与此同时还贪墨银两,不计其数,甚至结交大臣弄权,据说有些人都拜在了你的门下……”

    这话前半截还好,后面则风云突变,

    李广面色大骇,太子怎么会忽然讲起这样的话?

    “殿下!”他的心一哆嗦,“请殿下明察!老奴自处宫中以来,受皇上厚恩,心中常怀报答之念,日日行佛,以求陛下龙体康健,贪墨钱财、结交弄权之事老奴绝不敢为!”

    这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李广的心也揪了起来。

    朱厚照也不着急,继续演戏说:“本宫原本也是不信的,所以才当面问你,也好求证一下。父皇那边,我还没有去说。”

    “殿下英明!殿下有所不知,宫中内臣与外臣,有些矛盾原属正常。外臣之中有些的确看不上老奴这一号阉人,所以有些污蔑之言不足为怪。但老奴纵使差了学问,自问忠心体贴二字是更甚外臣。”

    “喔。原来是这样子啊。”朱厚照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然后又开始忧虑:“可是那医学宫的事……外臣可是交相赞颂的,你和他们关系不好,还来建言,真的能同心同力吗?”

    李广马上斩钉截铁的保证,“这是当然!殿下不要误会,老奴与他们关系不好,是老奴的事。医学宫是殿下的事,殿下是主,自然是殿下为先,老奴再有不满,也没有那个胆子去耽误殿下的大事!”

    “嗯,是这个道理。你刚刚说了个‘忠心体贴’,看来此话不假。父皇也和本宫说过,内臣虽小有错漏,但于体贴这一层确实是好于外臣的。”

    “就是这个理了。”

    “行吧,你这解释倒也说得通。我看你也是个挺有本事的人,而且还如此识大体,知道放下个人恩怨,这一点就比很多人要强,难怪父皇如此信任你,本宫也觉得你很不错,倒不如这样,这事儿交由你来办理如何?”

    李广一时停滞下来,

    交给我来办?

    关键这事儿,它这样办下去也办不好啊。

    朱厚照看他略有停顿,语气顿时转下,“怎么?你不愿意?”

    李广头皮一麻,

    这时候说不乐意还得了?

    他此行就是要把太子拉拢过来的。

    但是这与他的建议并不相符,他本是做了一套完整的‘行动方案’,什么工部该干什么,礼部该干什么,把那些文臣全都写上去,叫他们去干,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他们,让他们去头疼去。

    现在怎么……是这样?

    好在他的心思也不是蠢笨的那种,

    胸中已有急智,“殿下如此信任老奴,老奴受之有愧。若能有机会为殿下效劳,自然是没有半句推让之言。只是……皇爷那边已交办了老奴差事…老奴唯恐分身乏术,苦些累些倒是没什么,不过万一耽误了殿下的正事,岂不是罪孽深重?”

    朱厚照眯了眯眼,

    这个家伙,不好揉捏,

    而且还没等他再说什么,

    李广似乎思路已活,滔滔不绝的又讲起来,“此外,或许殿下有所不知,类似这样的朝政,应交由阁、部议处,随后交由皇爷决断。盖因为此等大事,人、才、物,样样不可或缺。”

    这话就有点教训的意思了。

    就是说太子你不懂,事情是不能这样安排的,这是朝政,但你不懂没关系,我把这一二三都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吧?不该再来找我了吧?

    朱厚照手指又摩挲起来,他也不是好对付的,你讲这种话就把难题出给我?

    今儿是谁求谁啊?

    “好,李公公此言有理。今日本宫有些乏了,便到这里吧。秋云,收拾东西我们回殿里。”

    啊……

    李广一时傻了眼,

    不是,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只是略微‘反击’了一下,就直接甩手了?

    秋云和张永体会不到其中的明争暗斗,自然是按照太子的吩咐办事,这回殿搞得和真的一样。

    “殿…殿下。”

    “还有什么话?”

    李广陪着干笑,“老奴……还有一个建言呢。”

    朱厚照完全没有要听的意思,“喔……还有建言,依本宫看就不必了。你的孝心本宫是知晓了。不过文官们都说,这事儿办成了不容易,办不成倒很简单。现在李公公有建言……本宫想先问一句,若按你说的去办,办得成自然好。办不成的话,到时追究起来,是去做的人没实施好,还是你的建言本身有问题呢?这恐怕很难说清啊。”

    这……李广心想,这是什么逻辑,谁会提出这种想法?有什么事儿那都是集思广益的。

    纯粹的借口。

    “殿下……”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若真有什么……也很好,写个东西过来,本宫会仔细看的。”

    李广心更加往下沉,殿下……你还没读书,不识字啊……

    但是朱厚照还是讲这了句话,他可以解释,我看不懂我身边一大帮人呢,你凭啥说我不看?

    皇太子慢慢离开了这亭子,

    如果走了,李广就是没巴结上太子,说了半天什么也没落着,

    现在文官对他口诛笔伐,若太子对他再有不满,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是生与死的问题。

    李广咬了咬牙,跪了下来,“殿下!老奴愿为殿下驱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读过书,听不明白,说简单点儿!”朱厚照吼了一声。

    妈的,上门求我,跟我玩心眼!

    边上秋云、张永都吓了一跳,赶紧低着脑袋装乖巧,谁也没想到殿下忽然有了火气。

    形势如此,李广也不得不低头,“殿下恕罪!老奴的意思是,殿下只管吩咐,老奴必定想尽办法把殿下的事儿办好。”

    “喔,原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这个意思。”朱厚照作出恍然大悟状,“其实你也不必多想,你只要记得,你是为本宫办事,事儿办的好什么也不是问题,自有本宫为你担着。事儿办的不好,什么都可能是问题。明白吗?”

    这句话内涵太丰富了。联想到先前文官在他这里告状这一茬,

    太子随时有可能会去皇上那边……

    这不就是威胁?!

    但作为太子,他对一个太监讲这样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大的毛病。

    李广摸不清楚里面是怎么个意思。

    也许就是平常的对话而已,正常时候太子也可以说:你无论如何把事办好之类的。

    可万一要是有那一层意思呢?

    朱厚照则不管,他对人也是看你怎么表现,老老实实的我对你好,不老实的是你逼我上手段。

    李广自知今日难逃一劫,估摸着要把太子交办的这个事情做好,才算过关。

    皇太子回到亭子里坐下,

    “你刚刚说,人、财、物不可或缺。可现在那些大臣全都盯着你建言父皇大行营造之事不放。现在如何像你说的那样,交阁部议处呢?”

    李广说:“可说此事是为了百姓。”

    “这么说你先前不是为了百姓?”

    李广:“……”

    他懒得说了。

    “不知殿下欲如何办理?”

    “看你咯。”朱厚照指着他说道。

    说完这句他给张永使了个颜色,他自己则直接走掉了。

    李广不明白啥意思,想去追一下,结果张永横在了眼前。

    “李公公……殿下已经交代了。”

    “可是,殿下什么都没说啊。”

    “殿下说了,殿下说不要交阁部议处。可若不交,朝廷就不会拨下银两,没有钱何事能成?李公公,我还想问一句,您真的觉得殿下不知道您贪墨之事?”

    李广面色一正,“张公公此话何意?话可不能乱说。”

    张永觉得这昔日位高权重的大太监,到了殿下面前也确实可笑了。

    “大臣们一拨一拨的给殿下进言,殿下为何不去向皇爷奏明?殿下这是要救您的命。当然,银子也重要,但要知道事后抄家一样有大笔银子。可太子为何不听不管,还与你费那么大的周章?李公公,您可得细想想。”

    李广头皮发麻,原来事情竟是这样!太子的目的是钱!

    这次太子就是吃定他有罪,所以逼着他拿钱。

    他与长庆想了半天,始终没想到【银子】这个事儿上,在他们看来太子怎么会缺钱?!

    可是直接拿钱出来这不就是承认了自己贪墨了吗?

    太子真是打得好算盘,给他两个选择都是死路。

    都是死路,那还谈个毛!

    “哼!现如今做主的还是皇爷,不是那些文臣!我的命,岂是他们想取就取的?!”李广拍拍膝盖爬了起来。

    张永也面色不善的看着他,“李公公嘴上说是文臣,心里该不会暗指殿下吧?!”

第33章 朕的钱!!!

    朱厚照原本确实也可以拿国家的钱去做这事儿,不过,凭什么?

    这些既得利益阶层有一个算一个,自己腰包鼓鼓扯着嗓子喊为国为民,然后给别人扣上与民争利之名,等真要他们掏钱为民做点事,那就是没钱!

    娘希匹。

    那些钱是谁的?!

    国家的!朝廷的!

    他就是要一个一个把这些人的银子给敲出来,现在李广只是第一个。

    另外,若是交阁部议处、朝廷拨款必定是口舌极多,流程慢效率低不说,估摸着还有不少阻力。

    但是自己掏钱干,那是老子硬写道德经——老子愿意!

    当然,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敲李广的竹杠,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若不是赶上文臣们要弄死他,不在生死大事之前,朱厚照都不往这儿想。

    现在呢?

    那就由不得他了,看你是觉得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朱厚照走开之后其实没有走远,他在一个灌木丛的视野遮蔽处停了下来,听到了李广最后的怒火。

    当然,李太监不是疯到没有脑子的人,

    张永最后的话,他才不接,只是语气略显狂妄的说道:“张公公言重了!太子殿下那是何等身份?我一介奴婢如何敢以下犯上?!再者我说的明明就是文臣,张公公可不要陷我于不忠之地!”

    “殿下可是好心,李公公确定真的要冒险?”

    李广其实决心也难下,今日他要是这样的态度走出这里,那说不准改日太子就去皇帝那边参他一本。

    至于说谋害太子,那是阴谋论里的痴人说梦。

    只不过太子给的抉择都是死,这是他不愿意的地方。

    “张公公!”李广还是缓了缓语调:“殿下的好心我这做奴婢的岂有不受之理?殿下若要取些银子,这自然不是问题,老奴的俸银可以全数献于殿下!”

    他在俸银二字加了重音。

    朱厚照听懂了,他转过身,向秋云招了招手,“你过来。”

    秋云听了后矮下身子,把耳朵凑近,

    太子只觉得有一阵清香入鼻,白皙的脸庞皮肤嫩亮,薄薄的耳边垂下一丝柔发,确实是艳丽的侧颜。

    “我不好过去了,你去和张永这样说……”

    秋云听了嘱咐,马上到张永那边吩咐。

    张永是听了后咳嗽一声,“李公公,殿下会为银钱找到合适的来源的。且保证没有旁人知道来源在你,这你不用担心。”

    李广一听他下意识的就想偏头到处看看,他估摸着皇太子还是没有走远。还好刚刚没乱说话。

    “……那,殿下要如何保证?”

    张永脸色一正,“李公公这叫什么话?殿下既然开了口,难道还能诓骗你不成?!”

    躲在角落里的朱厚照捂了捂脸:这个笨蛋。

    这个保证关乎李广的生死,他若是能被太子的威严给唬住,那叫他拿钱早就不成问题了。既然成了问题,张永还这样说,李广自然是无法放心和接受。

    而且这种老狐狸,花样又多的很。

    “张公公可不要乱说话,殿下是仁厚君子,诓骗这种词用在殿下身上不合适吧?只是老奴好奇,殿下要用怎样的办法。”

    “殿下……自然有殿下的办法!”张永扯着嗓子说。

    李广鞠躬作揖,“那好。殿下之言,老奴岂有不听之理?等殿下的办法安排妥当,老奴也自然听命行事。”

    说完他行了一礼,直接走了。

    张永甩了甩袖子,老家伙不给太子面子,他是很生气的!

    你当你是谁啊!在东宫甩脸色!

    “哼!得罪了殿下那样的聪明人,看你嚣张到几时!”

    牢骚发完,张永其他话也不说,赶紧向皇太子复命。

    “殿下,李广那老狐狸,看着处处尊敬,实则阳奉阴违,根本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畜生!”

    朱厚照双手交叉抱胸,无奈的看着张永,随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事其实还是怪他自己,不应该把任务交给不合适的人。

    这时候就觉得,还是刘瑾那混蛋管用。可惜屁股叫他给开了花。

    “张永,你去挑几个东厂番子,值得信赖又身强体壮的,要是谁家里有困难的都安顿好。然后你负责训练他们,以后就保护我。”

    这有一出没一出的把张永都给绕晕了。

    “殿下怎么忽然说起此事?”

    “我觉得你适合。”

    “可是,我们不是在李广吗?”

    “李广啊……”朱厚照仔细想了想,还是他来吧。

    这个家伙,狡猾且不轻易认输,脑子快又很难一下子唬住他,

    换做旁人,太子狠两句,那还不直接丢盔卸甲?

    是个硬茬。

    “之前那个平安,还在吗?”

    “遵照殿下的嘱咐,还留着。”

    这个人,原本是死罪,但朱厚照没杀。

    也许,会是个妙棋。

    朱厚照回到撷芳殿之后,隔着窗户遥望思考。

    看起来,如果给了李广活路之后他是服软的,说明这个办法奏效。

    只不过张永不够变通,没有把握其中奥妙,妄图用太子的身份强压,所以有些瑕疵。

    不过这也怪不了张永,李广那样的人,混迹皇宫这么多年,经历艰难险阻无数,若还玩不了一个张永,那反倒是李广的问题了。

    然而反过来想,李广仍然不把张永当回事,说明他还是没有被‘吓’服。因此即便他愿意掏钱,估摸着也就是个意思账,不会大出血。

    朱厚照来回踱步,又回到书案之前,提笔写了一个‘动’字。

    这个老家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真以为我整不出动静?

    张永和秋云对视了几番,他们都没出声,因为知道太子在思考。

    “张永,你知道李广正在修什么吗?”

    “奴婢知道,是万岁山的毓秀亭。”

    永乐年间,人们将开挖护城河的泥土堆积,砌成一座高大的土山,叫“万岁山“,又称大内的“镇山“。山下遍植花草、果木,有“后果园“之称。皇帝也常来此赏花,习箭、饮宴,登山观景,是一座优美的皇家花园。

    这个地方建亭子,就是享乐,文官们怎么可能不说上两句?

    “好。”朱厚照放下了笔,“明日,将平安带来见我。”

    “是。”

    末了太子又加上一句,“刘瑾怎么休息了这么久?”

第34章 术业有专攻

    “给殿下的茶,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冷,尤其天气日渐寒冷,一盏茶不到半个时辰便会有凉意,因而换得要勤些。”

    “殿下每日辰时起床,起床后喜饮一杯白水,我们要提前一个时辰起身,清洗茶具,烧好热水,至辰时凉至半温。”

    秋云每日早晨都要这样忙碌,这些天来都是如此。

    只是今天与之前稍有不同,便是刘公公忽然迈步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皱纹较之前更深了,看起来像是老了几岁,总之气质有些变化。

    如果说先前意气风发,这会儿大概是审慎了许多。

    “秋云,殿下在更衣了。快些。”

    秋云看到刘瑾,稍微一愣,但很快恢复正常。

    随后搓了搓手,又哈气暖了一下。

    眼下已经入冬了,中午还好,早晨会非常的冷。

    这样一路端过去,手会被冻得有些僵,万一因此有什么错漏那便是大罪过了。

    刘瑾被打了板子后,今日首次当值,在太子面前也老实了许多,拿着佛尘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朱厚照也觉得略冷,

    在这个年代,哪怕是皇太子也享受不到暖气。

    只能多穿几件,再批上一件红色的毛绒厚衣,

    他打眼瞥了一下刘瑾,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又很难有个话头。反正这个老家伙老实了就好,哪怕暂时老实也行。

    太阳远离了地平线,站在宫墙之内也已经能看到了。

    天气寒冷,殿前的树全都光秃秃的,以前还有小宦官打扫一下落叶,现在是什么也没有。

    “殿下,要温书吗?”刘瑾这样问了一句。

    换做以前他是绝对不会想到这种话的。

    “好。对了,让平安来吧。”

    虽然有点早,但脑子也是清醒的时候。

    平安是个将死之人。

    因为那日定的规矩是谁后说,谁死罪。

    而平安始终没说。

    朱厚照毕竟还是现代灵魂,那种折磨人的酷刑他也很难开口,尽管果决这个性格他是有。

    张永带他过来的时候,他也能见到刘瑾。

    说起来,若不是那日他莫名奇妙的向刘瑾求救,

    皇太子也不会因此迁怒刘瑾。

    所以平安在殿里见到刘瑾,本能的就有点害怕。害怕之中还有希望,大概觉得自己嘴巴紧,什么都没说,总算是有点底线,有活着的资格。

    然而今日的刘瑾也不是当时的刘瑾,他现在老实的很,不要说平安在殿下面前跪下,就是他亲爹跪在这儿,他肯定也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殿下,平安带到了。”

    朱厚照坐在书案之前,看着跪在前边儿的人,

    沉默了良久,说道:“平安……”

    “奴婢在。”小宦官哆哆嗦嗦的说。

    “在宫里,找靠山要找本宫这样的,才能活命,你知道吗?”

    张永经上次吴宽的事,对太子已经死心塌地,忠心耿耿,所以听了这话反而觉得对。秋云是不管这些的,听了就当没听到。

    这话其实刘瑾听了会觉得刺耳,

    但刘瑾已经被暂时驯服,所以朱厚照说起来也无顾忌。

    “奴婢糊涂!以前不懂这些,只知道听命行事。请殿下饶了奴婢,以后殿下就是奴婢的天,奴婢一定桩桩件件都听殿下的。”平安说起来有哭腔,其实也是可怜。

    从他的角度来说,他能怎么办呢?

    在这紫禁城里,他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哪天死了也是死于权力相斗时的波浪。

    正如朱厚照要压刘瑾一样,这是东宫权力演变导致了他的下场。

    “按理说,你不交代,本宫应该取你性命,不过你嘴巴紧倒也算个优点。本宫这里,确实有一件要交代于你,这事儿不容易,完成之后我会让张永送你出宫,去别的地方……等日后……日后我再调你回来。”

    他想得等到他登基的时候。

    平安这时候也没有其他的心思了,以头杵地,向死而生,“请殿下示下!”

    朱厚照把张永召了过来,然后在他耳边低声嘱咐,

    张永身子一紧,

    若是以前的刘瑾说不定还会露出很好奇的神色,现在……还是一张死鱼脸。

    “殿下……这样的话……”

    “去吧,交代他。”

    张永面容很紧肃,叫平安看了也是一慌,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办完了我还能活吗?

    ……

    ……

    午后,朱厚照去陪了一下自己的父皇。

    弘治皇帝每日辛苦的很,本来只有早朝,后来大臣建议要么再加个午朝,好嘛,那就再加个午朝。

    下午,大约三四点钟的时候,才能得一会儿空。

    从乾清宫回来的时候,他正好看到王鏊在东宫等自己。

    朱厚照心中一喜,过去行了个礼,“王先生。”

    “臣,见过殿下。”

    上次在乾清宫,王鏊本来也是和吴宽一起,想要奏请皇帝对太子出宫微服之事有个说法。

    只不过他看得多说的少。

    王鏊这个人,到底还是纯粹一些,皇太子当时说了很多为百姓的话,所以他始终无法不认可这样的太子。

    但说到底,也有几日没来了,相互之间好像有些尴尬的氛围。

    至少王鏊是这么觉得,

    当然,朱厚照还好。反正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回到暖阁里,

    他还把自己练了好多遍的一副字帖拿给王鏊看。

    太子的这幅认真,他王大人是亲眼所见。

    每次来东宫,都是请教什么问题,要么是字读不上,要么是章句不理解,现如今隔了几天,又把自己练习的字帖拿给他,请他评鉴。

    待他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热情有礼,似乎完全不受那日的影响。

    王鏊这心里一时间酸楚难忍,感动和自责一并涌上心头。

    “殿下……”

    “怎么了?我写的没有进步?”

    他用的是没有进步这个词,因为现在不是说好坏的时候,水平在那儿,写的就是差。这又不是一两天下功夫就能做好的。

    “不,殿下自然有进步,况且……”王鏊使劲张目,忍着不落泪,然后说:“况且书法于殿下本就是小节,当年宋徽宗瘦金体也算是书法中的一代名家,可他昏庸无道,误国误民,葬送了万里江山。”

    说完,他才细看太子的写的字: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此句出自韩愈《师说》。

    “王先生的话自然有道理。本宫也不是要成为书法大家,只不过若以后都歪歪扭扭,皇家的脸面何在?到时候士人还说,是本宫的老师教得不好呢,那不是给您丢脸?”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认他王鏊为师。

    王鏊心中感慨,自己倒还不如孩子坦然豁达。

    “殿下言重了,能为殿下之师,那也是老臣的福分。”

    “这些客套话咱们师徒之间就不必多说了。今日我是想问这一句:术业有专攻。”

    朱厚照抄着手,脸色变得轻松起来,讲些故事,也让王鏊不要那么苦大仇深,像犯了大罪一样,“那日我外出微服,和一酒楼的掌柜简单聊了聊。他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挺会娶老婆。家里多子多福,有三个女儿,四个儿子。”

    “这本是好事一桩,不过嘛……他那四个儿子,全都在读书,却只有大儿子堪堪考中一个童生。你说这可怜不可怜?”

    有故事听,氛围总算是轻松惬意了起来。

    王鏊也难得轻笑起来,“科举一途,确实是难于上青天,能得朝廷和皇上看重,着实不易。古来就有十年寒窗苦读的说法,实际上又何止十年?臣知道有些人是读了一辈子,考了一辈子,最后也难登皇榜。”

    白发不第,说的就是这种。

    “是啊,书读得好不好,有天分这一说。像是这掌柜家的儿子,依本宫看是中不了的,这么笨的本宫首先就不要。”朱厚照笑着轻松,但渐渐的脸上爬上愁绪,“不过,我看这掌柜是铁了心,说只要供得起一日,就读一日的书。这样下去,这一个好好的富裕家庭,岂不因此而返贫?”

    王鏊一怔,他忽然明白了太子为何写那副字。

    而且,吴宽那日还说,太子把微服野游和为百姓做事划了等号是一种诡辩。

    本来他也是信的,但现在看来也是胡扯,即便不完全相等,太子殿下出宫去,心中也是记挂百姓的!

    王鏊心中百感莫名,大概也有一种对于自己怀疑殿下的自责。

    这样的太子,明明就是践行了儒家一心为民的道德观的!这样的太子他不支持拥护,还说自己是什么圣人学徒?!

第35章 办!

    东宫,撷芳殿。

    一身青色官袍的王鏊正与皇太子坐而论道。

    王鏊是当代名士,在天下学子心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要文章有文章,要道德有道德,要官位有官位,尤其近段时间更是奉旨侍读皇太子,风头一时无两。

    “……殿下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小民之家总是期盼能有个读书种子,为国效力,光耀门楣。若是能有些许功名,那再多付出也是值得的。”

    朱厚照和他就这样絮叨,又或者说是一种引导。

    “可是朝廷的俸禄并不高,像是这个掌柜花费许多银子供四个儿子读书,即便中了进士,那日子就能好嘛?还是说,当了官,就有办法拿到银子?”

    王鏊心想,皇太子到底是聪慧。这问题提的……真够可以。

    “殿下之言,发人深省。朝廷里……确实有些官员会涉及贪墨。但科举一道,自隋唐以来就是历朝历代的国策,不仅为朝廷选拔天下之才,也给了天下人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是这个理。若不是科举,本宫今日还遇不到王先生。”

    皇太子说的轻松有趣,王鏊也陪着笑笑。反正只是讨论讨论嘛。

    朱厚照又说:“不过,我也在想……朝廷总归是不需要那么多读书人的,天下再大,官永远比民少。读书人是要第一优待,这是应有之义。可那些读不上书的呢?他们也是大明的子民啊,而且他们应是大多数吧?”

    王鏊思索着这些话的重点。

    他有些搞不明白,皇太子到底想说什么,“殿下,可是有什么所悟?”

    “懵懵懂懂而已。只是觉得那些走不通科举的人,实在可怜。像这家掌柜的,老子老了,儿子科举不成,往后日子如何好过?”

    王鏊心想,殿下真乃仁厚君子!吾不及矣!

    因为他自己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再说这次我想置办这医学宫之事,许多人都告诉我,百姓缺医少药,并非因为大夫少,而是因为贫穷。我再问,为何贫穷?朝廷明明有徐大人,还刘、李、谢三位大人,他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本宫看他们廉洁奉公,勤勤恳恳,父皇也每日殚精竭虑,废寝忘食,这样的情况下,国家还是有百姓贫穷,那朝廷,又该如何做呢?”

    “如果父皇都不行,我怎么行?如果徐大人都不行,王先生,有信心胜过徐大人吗?”

    这话是将王鏊和徐溥对比,王鏊再心高气傲怎么敢自信说自己比当朝首辅还强?

    所这问题的答案是很清楚的,

    皇太子的忧虑也很正常:父皇和徐首辅都办不到的事,你我还不如他们,这以后可怎么办?

    王鏊震惊的微微张大了嘴巴,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太子会有这样深邃的思考,这样深切的忧虑。

    面对这个深刻的问题,王鏊也只能跪了下来,“臣无能,竟叫殿下忧心至此!”

    “哎,王先生不必如此,快起来吧。今日只是你我闲时说说,况且我还没说完呢,你先起来听。”

    “是,殿下。”

    王鏊也非常认真起来,

    应该说是他人生最认真的时刻之一了。

    这些问题,还从未有人这样分析过,尤其又是关乎百姓的切身之利。

    “继续刚刚的话……王先生,咱们就说那日我碰到的那个无钱医病的少年,他若想为母亲治病,便必须得找个差事,否则谁会付他银两?”

    “殿下所言极是。”

    “可他生在穷苦人家,去哪里学得谋生的技艺呢?”

    听到这里王鏊总算是有了个概念,

    “因而殿下才欲置办医学宫?!”

    “也算是吧。王先生细想,现如今民间一边缺大夫,一边又有许多无力谋生的穷苦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少年登科,状元及第,自然是人生乐事,不过状元每三年才一个,剩下的人当如何?况且朝廷不只需要读书人,天下也不能都是读书人。”

    “朝廷还需要农民,否则你我吃什么?需要织布制衣之人,否则你我穿什么?需要大夫,所以有病了才能医治。需要优秀的将军和士兵,所以能抵御外敌。甚至需要专业的官员……便是那杨廷和,叫他当一任知府,本宫还不知他做得怎么样呢!”

    杨廷和:“……”

    话说到这里,

    王鏊如何还能不明白皇太子的心思?

    “殿下的意思是,朝廷要为读书不成的人寻一个出路。”

    是啊,落第秀才要是造反,那可吓人。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是如此。再有,王先生你想,读书有读得好的,读得不好的;将军有当的好的和不好的,大夫也有医术好的和不好的,岂可知,种田没有优劣之分?养蚕没有好坏之别?优秀的、好的,应当整理成册,形成定例,广为传播。就像好文章,锁起来不让人读岂不可惜?”

    “不错。”王鏊眼睛之中已经从刚开始的迷茫到慢慢射出精光:“这么说来,这医学宫,不仅要办,还要大大的办!把种田之法、带兵之法,甚至是为官之法都要纳进来,由技艺高超的前辈教授,那样既可为不读书之人谋得出路,同时也是为朝廷也多了许多专才。由此才叫……”

    王鏊看了一眼手中的字帖,轻轻捶了两拳,“由此才叫术业有专攻!!”

    这话讲得掷地有声。

    朱厚照忽然站起来行了大礼:“王先生大才!此言真叫本宫恍然大悟!原先本宫总是觉得一片混沌,刚刚听了先生之言,才知症结所在。若真如先生所说,朝廷、百姓皆有福矣!到那时,学宫出去的人,会种地的种地,会为官的为官,会打仗的打仗,那我大明朝岂不是人才济济?哪怕是威震天下,四方来朝亦非美梦!”

    王鏊听完,心潮再不能平静。

    整个人已经开始激动起来,手上的动作也抑制不住,“殿下!臣以为,此事甚重,当办!且要尽快的办!”

    “竟如此之急?”朱厚照感觉自己忽悠过了头,

    银子的事儿,他还没解决呢……

    哪知王鏊像是点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振振有词的说:“殿下有所不知,弘治九年淮河泛滥,朝廷想选任一任知治水、善治水之能员,王琼王大人主持治理漕河多年,颇有成效。可恰逢王大人因病休养,于是满目望去竟无人可选?!真是荒唐至极!若如殿下所说,将治河之法,整理成册形成定例,朝廷又怎会找不出一任治淮官?”

    朱厚照心说,现实中还有这么生动的例子,那你不早点说。害得我费尽口舌跟这儿绕弯子。

    “那这事儿……?”

    王鏊‘嚯’的一下来了个非常正式的儒家大礼,然后声音洪亮吐出一字,“办!”

第36章 宫廷乐趣

    送走了王鏊,朱厚照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有些邪邪的笑容。

    有时候直直的人是最好忽悠的,

    就像王鏊,你就一门心思的说这事儿对百姓有利,

    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这老家伙,也蛮可爱。”

    朱厚照心情算是舒畅。

    但实际上也有隐忧。

    这件事是非常难的,非常非常难。为什么?

    其实医学宫还好。只是个大夫罢了。

    一旦延伸出去,那么朝廷是不是在这里面挑人为官?

    这就是大事了。

    因为只有读书人,科举出身的,才有做官的资格。

    虽然他们这些人说的是做官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但你真动他们做官的机会试试?

    只不过朱厚照又想布“教育”这个局,因为他岁数小,十年八年的不是问题。

    他不想十年后,朝堂里一眼望去还是一帮老学究。若不布这个局,别说十年,一百年后还是这些人,换了名字罢了!

    他也不能天天的和这帮人斗,更不能强行的推行五百年后的一些理念,因为这帮老学究是执行的人,执行的人和你思路不同,还都是一帮人精。

    那你和他们有的斗了,当个皇帝要把自己累死。

    可若国家和朝廷能有‘新人’,他自然如臂挥使。讲话都有话语权,不必他自己做个什么,就先得单打独斗和老学究们吵上一架。

    所以学宫真正的目的,倒也不是教出几个大夫、将军,而是他釜底抽薪,把住朝政的手段。只是因为见效慢,所以要早布局。

    当然,这只是手段之一,而且考虑的较为长远,于眼前倒也不是关键,可能还不如展现一下“太子一心为民”的用处大。

    也就是王鏊纯粹,不考虑那么多,觉得既然对贫苦的百姓有利,那么便要去做。

    实际上要想改变一个成年人的价值观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之一。

    就说那吴宽,你说破大天他也不会认可你,他那么大岁数早已有了自己的观念。

    与其这样,倒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年轻人身上。

    而从医学治病的切入点开始还算不错。其他的就依样画葫芦。

    教育嘛,百年大计。

    只是教种地有些忽悠过了头,大明哪里缺会种地的农民?

    看来王鏊家庭条件不错,还是个城里人。

    这么想着,也觉得有趣,又忽然一撇眼看到秋云竟也偷偷抿嘴在笑,

    她是不常笑的,因为在皇太子身旁服侍,嘻嘻哈哈的乱笑这叫什么?

    所以朱厚照也不常见,此时见了只觉她弯眉细眼,有如荷花初开般的清纯。

    直到太子发现了她,这才赶紧恢复原样。

    “你笑什么?”朱厚照好奇的问。

    “殿下恕罪,”秋云声音偏细,又温柔,向翠鸟一般动听,“奴婢是在想……王大人刚来时垂眉丧眼,听了殿下几句话,今又手舞足蹈的离开,有些有趣。”

    “是这样,所以我才说他可爱。因为纯粹,所以可爱。”

    秋云如今渐渐也敢和太子说话了,就问:“殿下,应是已经想好了这一切吧?”

    “差不多。”

    “当时出宫,也含了这一层考虑。”

    朱厚照摇摇头,“那倒没有,出宫之后,遇到什么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不过话是死的,人是活的,可以往自己需要的方向扯嘛。”

    秋云听明白了。

    照此看来,殿下做事从不会为单独的一个目的做。

    便是当初在考虑医学宫的时候,

    已经在考虑农学宫、军学宫这样的事儿了。

    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聪明的人。

    甚至,在农、军学宫之后,说不准也有另外一层目的。

    不过这就不是她所能知道了,问也不好问。一个宫女,了解这么多做什么。

    她只需为殿下奉好茶就是了,

    天下之大,万民之众,想必将来都在殿下手掌之中。

    说话间,刘瑾入殿来,手里拿了一样好东西,“殿下,这是您之前嘱咐要做的纸牌。”

    朱厚照略有欣喜,“弄好了?”

    早前,他就已经答应过张皇后,要教她一个好玩的游戏。

    皇后在后宫是很无聊的,弘治皇帝还就娶了这么一个妻子,想弄点后宫争斗的戏码出来都没条件。

    所以朱厚照就想到了扑克游戏,

    本来想说麻将,但那个有些复杂,制作需要更多的时间。还是纸牌容易些,梅花还是黑桃就不必管了,印上红、黑、绿、黄这样四个颜色来区分就好了。

    每种颜色十三张牌,搞定。

    而且还不能是阿拉伯数字,这是比较膈应的地方。虽然阿拉伯数字在这个时候已经传入中国,但用的不多,不是主流。

    写上去,皇后不认识。

    坤宁宫近日来也常常会迎来皇太子,

    一般朱厚照会在这里坐上一会儿,和张皇后一块儿吃点点心,聊聊天,讲几个后世的笑话逗她笑一笑,大抵如此。

    今日他也是按照往常的时间。

    带好纸牌,准备去教一个德州扑克。

    它的玩法,某种程度上其实不是简单的靠运气,技巧、表演、勇气,都很关键。

    因为可以诈胡,比如你牌很小,装作很大,吓到别人放弃。

    也可以你牌很大,但是装作小牌,引诱别人上钩和你加注血拼。

    总之朱厚照是花了很久的时间,和张皇后一点点的讲述其中的细节。

    而且,这游戏不限定人数,张皇后听了许久,有些蠢蠢欲动,便让几个太监宫女来凑数。

    “照儿是说多几个人一样能玩?”

    太子点头,“是了,等母后学会就知道了,人数越多越好玩儿的。”

    宫里不缺人,只是宫女们有些不敢,好在强烈要求下也就应着了。

    三个宫女,三个太监,加上他们母子俩,先搞一圈再说。

    刘瑾负责发牌。

    皇后拿到了两张牌,问:“这会儿我要干什么?”

    朱厚照又拿出一张纸,“母后,这是规则,哪种牌大我也都标明了。您看自己的牌,觉得大就跟,跟是要钱的,觉得小就扔,等待下一次机会。当然,母后也可以拿小牌吓唬我。”

    皇后白了他一眼,“你是母后的儿子,母后怎么会吓唬你?”

    “游戏嘛。”

    这游戏学会了还是有些乐趣的,不是单纯的翻开看你几点,我几点。

    这样几轮之后,朱厚照故意让她唬住一把,主动扔牌,皇后看自己一副烂牌竟然赢了,果然多了成就感。

    “这个好玩,比掷骰子有趣,这个要动脑子的。”

    朱厚照笑了笑,“太皇太后那边,母后也可以去教一教,太奶奶的日子过得热热闹闹,总归是我们尽一份孝心。”

    “太皇太后?”

    说的是弘治皇帝的奶奶,周氏。

    张皇后寻思了一下,“照儿有心了。”

    周太后从小抚养弘治皇帝长大,皇帝对她老人家是言听计从。

    实际上,弘治对家人都挺言听计从的。

    这家伙搁现代,就是婆婆和媳妇之间的老好人、受气包。

    “若是太奶奶觉得难了,照儿再教简单的,总归是要让她老人家高兴才是。”

    张皇后说:“有你这份孝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该高兴了。”

    历史上,

    周太皇太后其实是比张皇后在某些方面要更贤明些。

    比如说亲戚,张、周两位都有亲戚,还都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张的选择是护短,周则是从大局考虑,希望皇帝能够妥善处理周家人的不法问题。

    更为关键的是,

    周太皇太后是促成李广死于非命的重要推手。

    像是李广这种人,神神叨叨的,老说自己和神啊鬼啊有联系,又是会什么道家法术了,虽说玄乎像极了骗子,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真杀了他,皇帝如何能下决心?

    朱厚照神色如常,一边打牌一边答着张皇后的话,“母后说的是。这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想太奶奶了。对了,近来还总有大臣在儿臣那边说,李广营造太甚,是失德之举,如此下去恐遭上天惩戒,不过也有说这些营造是为了颂佛祈福,弄得儿臣都不知怎么办是好。倒是太奶奶也好佛、老,多年侍奉甚为谨慎,想来应该知道如何应对。”

    刘瑾是一直陪着的,他听下来知道才明白,原来太子是为此而来。

第37章 吴大人的劫

    秋风萧瑟,满眼枯黄之景。哪怕刚添了冬意,也凉不掉王鏊王大人火热的心潮。

    从东宫出来后,他始终难以平复心情。

    相比起来,吴宽都平静的多。

    “……学宫之事,济之你要慎重。原本医学宫若能成,教出几个大夫倒也是利国利民之举。可老夫看济之的势头,是要把这天下的杂学都要囊括其中……这怕是有些不妥,”吴宽老先生对太子还是有些芥蒂,

    他始终不认为,一个有着仁厚、孝顺这样美德的太子,应该有那日那样一个表现和举动。

    太子七岁稚龄,便对批评、纠正之语反应的如此激烈,

    往后年岁渐长,地位日重,甚至登基为帝,到那个时候他还会听谁的?

    今日王鏊过来和他说了一大通什么‘要为天下不读书的人创办一座学宫’之事,其中好处不言而喻。

    太子之智也在其中彰显。

    但是吴宽想到那日在乾清宫,又想到今日王鏊的讲述……这些都表现出太子是个思维很独特,或者干脆说是比较奇怪的人。

    想法奇怪、还听不进批评……长此以往,不知道要把国家折腾成什么样子!

    客观来说,吴宽能有这番思虑也算是聪明且有点远见的人了。

    国家还真会被朱厚照给一顿‘折腾’。

    王鏊呢,

    本来是抱着为殿下当‘说客’来的,极力说了这学宫对大明朝未来的积极影响。却没想到得来一句吴宽得‘慎重’。

    “吴大人,下官不解,朝廷出钱、出人,为天下穷苦之人觅得一个谋生的手艺,这其中哪里需要慎重考虑?!”

    一间堂屋,吴宽坐主位,

    王鏊列在侧位。

    桌椅简洁,只有一杯茶水冒出弯弯蒸汽。

    吴宽端起来抿了一口,又瞧了瞧急切得王鏊。

    “太子之智尚能称奇,不过三代以来,有大智慧的先贤无数,术业有专攻这话也早已有之,难道就没有人想过同样得事嘛?依老夫所见倒也未必。然,为何至今此事未成,济之考虑过没有?”

    王鏊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这事儿他左思右想不明白,“请吴大人赐教。”

    “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本朝对儒生之优待更甚以往。如今济之要做得,那是大兴天下之杂学。就以这教官员为官之道来说,若学宫之中设了‘为官学’,便是叫中了第的进士再去进学,那么岂不是说圣学无用,亦或者杂学在前,圣学在后?”

    王鏊心中称奇:所以就要派些没有为官经验的去?这不是置百姓于不顾?

    吴宽还在说,“再有农学,民间百姓得种田之法,那是父传子、子传孙,代代相传,生生不息。哪里需要什么教种田得老师?”

    说起来,这吴宽也是有才能的博学之士,

    逻辑清楚,思维敏捷,

    这穷苦百姓的事,倒是叫王鏊也一时难辨。

    吴宽捋了捋胡子,“这最为要紧的。是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办。若是朝廷不能为他们安排好的去处,那么学宫无用,此事必然虎头蛇尾,既然虎头蛇尾,不如不办。若朝廷为他们安排了好的去处,那……杂学既然得利,天下又会有谁会再十年寒窗,苦熬科举?到那时岂不是我朝要罢黜儒术,独尊杂学?!”

    “太子毕竟年幼。所谋之法,看似能去除积弊,实则难以施行。医、农暂且不提,朝廷可不必简派学子为官。可教兵法则不同,这些人朝廷必得安排去处,否则放眼望去全是散落在野,熟读兵书的将军,那还了得?可若是安排,那便是朝廷之官,这是开了不用科举就可为官之先例,济之可想过其牵涉之广?”

    估摸着天下的学子该受不了了。

    虽然他们说的是为国的大义,但真要抢了他们为官的大利,那可是要出大麻烦的。

    “照吴大人所言,朝廷是空有利民之法,却只能考虑着牵涉之广而徒然忧惧,那百姓所受的苦难呢?”王大人拳头开始握紧。

    “朝堂乱了,士子乱了,百姓难道不会受苦?”

    王鏊有些火气,他又想起来那天太子和吴宽的辩论,太子怎么说的?

    你们这些读圣人之书的,说的都是为国为民,可真碰到了一件为百姓的好事,却又正义凛然的找了个理由不去做了!

    上次是东宫重于小民,这次呢?是影响太大,牵涉太广!

    总归就是让百姓再苦上一阵子!

    现在学宫之计,多少能为一些百姓谋利,但是又不能做!

    吴宽还在继续,“治国之道,富民为始。太子领悟到百姓无钱医病便想了‘富民之道’,这原也没错。不过富民之要,在于节俭。首要的还是朝廷、皇上养成并倡导节俭之风。这是千古以来的道理,济之想凭借‘为百姓谋求生之技艺’而就此改变,怕是困难重重。”

    吴宽自己也在想:太子聪慧、仁厚,那日在东暖阁虽有些不快,不过事后观太子言行,确实当得起这些品德,可见太子是块难得的‘璞玉’。

    只是思路不正,总想奇招,若不细加雕琢,浪费了一身才能不说,怕是也容易将国家引入歧途。

    好在太子年幼,如今尚不足八岁。日后只要禀明陛下,以圣人之道纠正太子的所思,以忠孝之德规范太子所行,

    想来一个仁德天子总归是可以期冀的。

    “吴大人,若太子殿下,执意推行此法呢?”王鏊憋着一口浊气问道。

    吴宽正色,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利于国爱之,害于国恶之。到那时,我必定上疏反对,仗义执言,请求陛下约束太子之言行,以安天下之民心!”

    “那若是利于民呢?”

    “济之此言差矣,既害于国又怎会利于民?”

    王鏊心说,你说服我容易,可你不一定吵得过太子。

    一个是皇上的老师,

    一个是皇上的儿子,

    竟阴差阳错的,弄出如此大的分歧。

    在吴宽看来,这几日王鏊是有些糊涂劲,但本质上他也认同王鏊是个才德兼备的君子。尤其考虑到太子似乎还算信任他的话。

    吴宽也不耻于求人,“济之,我思来想去,总是觉得东宫之变,是忧非喜。将来东宫登基,必有新、怪之法层出不穷,朝中有心之辈也会专此投机,争相进献各类‘扫除积弊’之招。可大国之治,非同小可,熙宁变法的得失,俱在济之心中。这一点,不可不察啊。”

    “此外,济之平日里也要对太子的言行多加管教,务使太子殿下有当今天子之德,虚怀若谷,听闻纳谏。这样,朝堂能稳,社稷能稳,天下亦必安宁祥和。”

    王鏊知道今日是白来了,其他的话他也不好说,只能拱拱手,摇了摇头叹息,“殿下一时英主,岂是几句道理就可以管教得住的?”

    这样看来,太子与吴宽,怕是又得起一番波折。

    对于朱厚照来说,他自己也知道王朝中期的改革通常失败概率较大,因为既得利益者力量强大,但若什么都不动,当个弘治第二?那穿越还有何意义。

    说起来弘治五年,开中盐法之变怎么就能变呢?变了之后怎么就能维持呢?

    怎么他娘的国家变坏这么容易。变好就难上加难,到底是谁让它这么难?教育是个长久的事儿,急不在这一时,但上面这个问题首先要想清楚。

第38章 走水(求月票)

    李广那日从东宫离开之后,心中焦虑便总是无法平息。

    连带着长庆都不敢多言语。

    太子要钱,这事儿多少有些离谱。离谱到这事儿都不好出去说,说了压根没人信。

    关键为何那个张永能信誓旦旦的说出:你以为殿下不知道你贪墨之事?

    而且的确有外臣给他送钱,人数不少,官位不低。

    但这类事都极为隐秘,东宫如何得知?

    李广打量了一眼在一旁静静伺候的长庆,心中突然冒出个差点吓到自己的念头,该不会他是太子的人吧?

    东宫进来变化使得他在太监宫女心中的地位急剧上升。

    救了那秋云算是具体的事情,实际上平日的待人、说话,或者给些小赏钱,这些都是存在的,潜移默化之中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

    不过这也只是心中一突突,李广很快就按下了这份怀疑,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长庆出身悲惨,若不是自己搭救,早就被上天索了命了,而且跟随自己多年,那会儿还没有太子呢,又怎么会变成太子的人。

    屋里面,摆着的佛像毫无表情,给不出任何的答案,李广即便手上攥着黄符,他心里也知道这些符是不能帮他解决问题的。

    不多时,外面的人送来纸条:东宫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

    不是乾清宫?

    李广本来还担心,太子会立马去陛下那边呢。

    现在看来,太子殿下也轻易不会动他。

    到时候没了李广,殿下问谁去要银子呢?

    “长庆……”

    “儿子在呢,干爹。”

    “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李广眉眼低垂,声音低沉,面朝佛像背朝门,这屋里的光亮也不足,尤其考虑到当前面临的境况,长庆也有点起了鸡皮疙瘩,生怕做了什么错事。

    “……照现在的传言看,太子殿下要钱,应当是为了置办学宫。可置办学宫是朝政,便是需要银子,殿下为何不愿意让皇爷、阁老来想法子呢?朝廷的银子虽然紧张,但若殿下开口,皇爷岂有拒绝之理?”

    李广睁开了眼睛。

    “继续说下去。”

    长庆得了鼓励,“殿下一定要从他处解决这银子,这一点儿子觉得实在奇怪。唯一的可能,便是殿下觉得这事儿到了皇爷那里办不成,可皇爷宠爱太子不会不办,那便只有臣子们激烈反对这一种可能。所以儿子也去打听了,这个置办学宫的主意,并非所有大臣都同意的。”

    李广眼神里也全是思索,

    先前他倒是忽略了,

    因为想着拉拢太子,求着东宫,那自然是东宫想干什么,他便提供便利。

    但长庆得说法则提供了另一个角度。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学宫要是办不起来……你原先怎么不说?”

    长庆交代,“原先儿子以为,太子是想和外臣联合扳倒干爹,所以咱们自然要拉拢。可如今干爹拒绝了太子,太子也并没有去皇爷面前告状,可见太子和王鏊那些外臣并非完全同心,太子有自己的目的。且那时儿子也想不明白这目的是什么。现在则知道了,太子要的是钱,既然要钱就不会像文臣一样,想着杀之而后快。所以……这事儿倒有应对之法了,儿子这有三点建言,供干爹抉择。”

    “说来说来。”

    “其一是太子。太子毕竟是太子,他是主,干爹是仆。太子要东西,说遍天下也说不出个‘不给’的道理出来。因而这钱还是要给的。不过不能多给,多给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其二是外臣。太子要钱置办学宫,只要学宫之法难以推行,那么对银钱的需求就不会很大,太子自然也不会下死手。因而干爹要知会和咱们关系好的外臣,尽快上疏,世间事有好就有坏,只要多多说学宫之害,想来皇爷也会有所疑虑,甚至殿下自己会放弃了也说不定。那这事儿也就平了。”

    “其三是皇爷。干爹的根基在皇爷,此事的关键也在皇爷。皇爷又是个心肠软的,现如今这个局势,是否择机要皇爷那边去哭上一场?只要皇爷信任,哪怕殿下去说些什么、咱们有什么祸事也不会是突然砸下来,到那时也一样有时间再做周旋。”

    听了长庆的这三点,李广并没有立即有什么回话,主要是东宫的一些行为实在是超出他往常的一些固有想法,所以这样应对是否得当,就算他也得好好想想才行。

    不过好在李广也不是蠢人,刚刚听了半天,脑子受了启发,动得更加活络,他也渐渐梳理清楚了。

    “第二、第三都不错。太子那边,要加上些。”李广眯了眯眼睛。

    长庆自觉各方自己都考虑了周全,却不知干得在转瞬之间又能有什么补全之策,于是问道:“干爹要加什么?”

    “送钱是要的,且送得不能太多。既然不能太多,就是咱家应得之财,这钱不违朝廷法度,因而如果要送,那就要大大方方的送,大张旗鼓的送,叫内外知晓。”

    长庆眼睛一亮,察觉到了这招当中的阴毒,

    因为太子逼着一个太监把自己的钱掏出来给他是很荒唐的一件事,这是置皇家脸面不顾,成何体统啊?

    一旦宣扬出去自有人过来口诛笔伐。不然的话,太子有这个习惯,今儿问张三要,明儿问李四要,总有一天要到你的头上,那还得了?

    到那个时候,皇爷的面子也挂不住,自然不会让太子这样胡闹下去。

    若太子老实听了皇爷的话,那这事儿自然平息。

    若太子还是坚持要办学宫,那皇爷拗不过,自然也会想办法让朝廷出了这笔银子。

    不论如何,他们都干干净净,毫无关系。既省了钱。还得了个‘毁家纾太子’之名”

    “干爹英明,此计妙绝。太子一直为难干爹,这次也看看太子会如何应对。”

    “英明谈不上,还是多亏了你。”李广也给了长庆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抚着长庆得肩膀说:“只是这样,就将东宫得罪的不轻。你也知道皇爷就这么一个子嗣,总有一天东宫是要登基的。干爹活不了那么久,可你……”

    长庆心头一热,

    一下子跪倒在地,“干爹不必如此!若不是干爹,儿子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况且,今日能听干爹这样一句话,儿子死而无憾。”

    “好孩子,别跪着了。”李广把他扶了起来,“除非万不得已,东宫还是不能得罪。咱们也可以再等上几日,那日……太子应该没有走得太远,若是真想得大笔得银子,以东宫之智慧,应该会给咱们一条活路。干爹先去拜见皇爷再说。”

    不管怎么着,先去哭上一场,只要皇爷软了心肠,那他就高枕无忧。

    好日子来的不容易,李广也不想轻易放弃。

    两人商量定了计谋,这心就比刚刚舒坦多了。

    大门打开,望着西边的晚霞,相视而笑。你瞧瞧,还有心看起了景色,

    不过长庆很快觉得不对,宫墙外是有红色,但怎么还有……黑烟?

    “干爹,好像不对……”

    砰!

    一个小宦官猛然撞开了门冲到李广的面前,

    “公公!大事不好了!”

    李广面色骤变,“快说!怎么了!”

    “是毓秀亭……毓秀亭走水了!!”

    “什么?!”李广瞳孔睁得老大,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怎么会发生这种祸事!

    这是老天要亡他呀!

第39章 真叫人给说中了

    清宁宫是周太皇太后的住所。

    现在的弘治皇帝和先皇宪宗皇帝都对她很孝顺。

    喔,对了,她就是那位土木堡战神的贵妃。

    这场战斗感觉上年代久远,但皇宫里还有这么一位老人家在世呢。

    朱厚照陪着张皇后去清宁宫的路上想起了这一茬,

    心中就惦记着看什么时候跟她老人家混得熟络起来,也问问当年的事,看看祖宗当初究竟是怎么个决策程序,竟能干出那么不靠谱的事儿。

    把他们这后世子孙坑得可惨。

    周太皇太后也算个慈祥的老人,她毕竟这么大岁数了,而且当初丈夫被敌国抓住又回来,回来死得也早,她儿子死得也早,经历这么多人生惨痛,你说她还有什么所求?

    每日就是吃斋念佛,含饴弄…重孙。

    所以于朱厚照也是一样的疼爱。

    现在小家伙愿意主动来陪她解闷儿,那自然是开心万分。

    只不过纸牌这技法还没说完,外边儿忽然有些个骚乱。

    朱厚照也一副奇怪的眼神望着那些慌慌忙忙跑过来的太监。

    “太皇太后,万岁山毓秀亭走水了!请太皇太后、皇后娘娘和殿下准备,说不得要暂避他处。”

    万岁山其实就是后花园,后花园离着后宫挺近,

    反倒是前朝较远。

    “皇帝在哪里?”周太皇太后马上问道。

    “皇爷在乾清宫。”

    这样的话,众人的心就安定些,三大殿的距离毕竟远。要是正在后花园溜达,那可就吓死人了。

    “皇儿,快到母后身边来。”张皇后心也紧了起来,她扔到手里的纸牌,去把朱厚照抱在怀里,“皇儿不怕,母后一直陪着你。”

    外面有些骚乱,她作为母亲是一点儿危险都不想让孩子经历,所以紧紧的把朱厚照的脸给捂在胸口,不让他瞧,不然他听。

    然而朱厚照并没有什么慌乱,“母后,走水了要召集人手去灭火。事发突然,不知那边能否妥善处理,儿臣想去指挥他们。”

    “胡闹!”张皇后再疼爱儿子,也不会允许这样,“你出去,是想要吓死母后吗?”

    周太皇太后也反对,“照儿,你就待在皇后左右,一步不离。”

    “好吧。”朱厚照叹了一声气,“真叫那些人给说中了……”

    老人家耳朵一动,“照儿说什么?”

    “太奶奶,先前就有人和照儿说,太监李广求着父皇建造太多,这是违背上天的旨意的,迟早有一天会有惩罚降临,现在这毓秀亭,还没建好就走水……”

    周太皇太后心头一动,原来事关朝政,只不过眼神中不澜不惊,她也没有往朱厚照一个孩子有什么特别的心思这种事上去想,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照儿不要害怕。”

    过了会儿,天边似乎还是有红色,就有人过来让他们赶紧撤。

    虽然离的也不算近,但为了安全起见嘛。

    周太皇太后也不墨迹,“咱们动动吧,去皇帝那边,也免得他担心我们。”

    “是!”众人应喏。

    弘治皇帝听说的时候首要的反应和清宁宫相同,便是问家人在干什么,

    得知朱厚照正随皇后、太皇太后一起从清宁宫赶过来,一颗心也放下不少。

    后续,无非就是赶快灭火。

    紫禁城是木质结构的建筑,

    所以怕火。

    正是因为怕火,所以都有灭火之法。虽然没有消防车,但是宫里到处都有大缸,里面的水就是用来灭火的。

    只可惜毓秀亭,

    好好的一个亭子烧坏了。

    本来就有许多大臣反对,现在好了……又是一堆麻烦事。

    “传李广过来!”

    ……

    ……

    朱厚照并皇后、太皇太后三人到乾清宫的时候晚,他见到皇帝的时,李广已经跪着了。

    正常的一番问候之后,确认重要的人都没事。

    太皇太后张嘴就问李广:“走水的原因查明了没有?”

    朱厚照不是没见过李广跪,

    那日这个白发飘飘,有些仙风道骨感觉的老人家就已经在东宫跪过了。

    不过那时候跪得没有这会儿乖巧,

    现在是缩成一团,身子骨似乎都有些哆嗦。

    喔,说不定是天气冷。

    “启禀太皇太后……奴婢觉得应是秋末冬初的时分,天气干燥所致。”

    朱厚照这会儿是在皇帝身边的,皇帝拉着他的手,希望孩子至少不被吓到。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皇帝感觉儿子的手一紧,捏着他明显有感觉。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每年秋末冬初宫里都得烧上一回?父皇,这……可如何是好?”

    李广现在后悔得想死的心都有。

    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还他娘的商量了半天要怎么给太子添堵!脑子坏了吧!

    “殿下…殿下不必担忧,这个……宫里走水不常见的……”

    “不常见啊。那看来是李公公运气不好,竟叫你给撞上了。”

    这话一出,李广瞬间脸色惨白,

    其实如果是旁人,运气不好这个词是帮忙找借口的!

    但在他的身上,这个词是致命的!

    因为他本来就是忽悠皇帝,搞什么‘奇方秘术’这一套,讲究的就是神神鬼鬼,玄玄乎乎。

    说白了,他应该是在皇帝运气差的时候给皇帝带来好运的人。

    现在你自己招坏运,给皇宫带来危害,这还得了!

    李广若是没接触过太子,大概会觉得是童言无忌,

    但他与皇太子已有交锋,连续两句看似平常但致命的话语,他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皇太子安排好的!

    只不过,他是实在没有预料到太子出招如此之狠决,如此果断。

    本来,搞神神鬼鬼这一套是最受皇帝信任的,一般人根本不能扭转皇帝的心意,因为这玩意儿你看不见,你也不能说没有,万一呢?皇帝也会有顾虑,万一呢?

    但是太子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办法,并在最关键的地方寻他的麻烦。

    这样的计谋、这样的话术……

    李广已经感觉到了一丝颤栗。

    那边,周太皇太后也是信这些的,佛家、道家她是伺候一辈子了,“皇帝这么信任李广,今天说李广如何如何,明天也说李广如何如何,终于把祸事给召来了。”

    这一老一小,

    说的都是‘运气’二字。

    弘治皇帝听了,果然有些心烦,尤其是想到后续大臣们的奏疏必然络绎不绝,说什么这是上天降下的旨意之类的,这更加让他头痛。

    “祖母说的是,孙儿受教了。”

    周太皇太后这一句更是叫李广心如死灰,这会让皇帝有可能杀他的!

    皇帝转过身来,没有给李广好脸色,挥了挥手撵他滚蛋,“好了,李广,你不要在这里跪着了。快些去瞧瞧毓秀亭和朕的后花园烧毁到什么程度了。还有,你近来老实一些,不要再给朕惹麻烦了!”

    “奴婢,遵旨……”李广感受到了皇帝的不耐烦,他本来想好的在皇帝面前哭上一场的台词也都用不上了。

    袍子拖地、身形佝偻,就这样晃晃悠悠退出大殿。

    殿外是巍峨连绵的宏伟建筑,走在这里自然感觉宽敞大气,但身处其中的人都知道,其实步步惊心。

    今日,他李广遭大了!

第40章 平安之死

    朱厚照的习惯就是如此,

    要么不斗你,要么斗死你。

    尤其碰上李广这种人,你跟他来软的、慢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反咬一口。

    长庆本来都准备开始写信,叫几个外臣准备准备,到时候把奏疏上一上。

    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他人也懵了。

    毓秀亭是李广建议陛下所修,本来外臣就不同意,这下好了。

    原先是准备给别人屁股点一把火,

    现在自个儿屁股先烧起来了。

    所以李广去乾清宫的时候,他也不管了,直奔毓秀亭,先灭火再说!不然若是死上几个人或者哪个贵人受了惊吓。

    那他干爹就真死透了!

    好在宫里救火的办法和设施都齐备,虽然临近傍晚,起了风,但总算没有牵连到别的建筑。

    后来,眼看要天黑,朱厚照也回了东宫撷芳殿,等着看明天的好戏。

    想来会有不少大臣上奏疏参李广一本,而且会一连持续好多天。

    过了一会儿,

    刘瑾和张永入了殿,跪下说:“殿下,毓秀亭的火停了。”

    两人不惧地上的凉意,双手按住不说,脑袋也结结实实磕在了地上。

    人类的天性就是慕强,这样一个皇太子,他们不敬重都不行。

    “有人死亡吗?”

    “没有。只有一个御膳房的宦官,回去拿桶的时候跑的太急太快,摔断了胳膊。”

    朱厚照:“……”

    “知道了。”

    这几天,刘瑾的确安静。

    他把目光转移到这个家伙身上,

    虽然还一样戴着往日的黑纱帽,但人确实清减了不少。

    这屋里其实没什么东西,靠他这边是一张书案,正对门有几张椅子,在过去是几把枪立在原地。这么个空旷的空间,忽然让朱厚照觉得刘瑾小得不行,快没存在感了。

    “刘瑾,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奴婢只有一疑惑。”

    “说。”

    “殿下是否想过,皇爷可能会就此杀了李广?”

    那样的话,谁还给他们送钱啊。

    朱厚照眼眸忽闪,刘瑾确实更敏锐和聪明一些。

    “想过。但可能性不大。”

    不能说没可能,毕竟周太皇太后都被抬出来了。

    但朱厚照知道,弘治是个宽仁到底的君主,而且历史上,李广也不是被皇帝降旨赐死的。

    “还有吗?”

    刘瑾老实回答,“没有了。”

    “好了,今日不早了,你们都下去吧。”

    他这样吩咐,

    张永是从地上起来,稳了稳头上的帽子准备出殿,不过他看刘瑾一点动得意思都没有。

    心中有些疑虑,但太子在前,他也不好多问。

    如若不然,倒显得刘瑾要和太子说什么,都要经过你张永似的。

    撷芳殿的门关上之后,月色进不来,殿里更暗了。

    朱厚照的书案上点了蜡烛,但刘瑾跪着的门口,则是有点黑乎乎的。

    “张永已经走了。你若有什么话就说吧。”

    “奴婢要向殿下请罪!”

    “什么罪?”

    “奴婢自作主张,已派人杀了平安。”

    “你说啥?!”

    涉及杀人,朱厚照还真是惊了一下。

    他上辈子也和人斗,斗得再厉害的也有。但那会儿大伙儿是为了钱,没人要谁的命!也没出过人命!

    所以刘瑾说出‘杀人’,这还是冲击了一下他21世纪的灵魂。

    “我吩咐张永,带平安出宫!当时你也在场的,你为何要自作主张,杀了平安?!”

    刘瑾倒不像初次被责怪时的慌乱紧张,

    这会儿是带些平静的。

    “殿下可还记得,平安因为害怕在殿下面前向奴婢求情的一幕?如此心性之人,将来一旦被人察觉,他怎么值得信任?”

    朱厚照顿时无言,

    他不是天真的人,他知道斗争是何物。

    没和刘瑾一样选择,说到底还是他上辈子所留的个性——有一条活路给人家,他就不会轻易杀人。

    因为他自己是没有性命危险的,哪怕事发,被发现。

    弘治皇帝还能给他定个什么罪?把他的太子撸了?

    当然,事发会有很多的麻烦就是了。

    这是感性。他是聪明,但不是机器,是人,人就有感性。

    只不过从理性的角度说,朱厚照很难去认定刘瑾的行为就是错的,或者说对他不利的。

    事实上,这对他有利。

    至少有些风险是消除了。

    “他可以活着的。”朱厚照渐渐冷静了下来。

    “奴婢知道,殿下心地善良。这份善良与可怜小动物不同,殿下是真心把奴婢这样的人、平安这样的人当做一个人去看待,奴婢心思敏锐些,因而能感受到。可紫禁城步步凶险,有些事不做不行!若殿下不做,那就让奴婢去做!这不正是一个孤子之责吗?”

    刘瑾话结束之后,撷芳殿里陷入了安静。

    因为有些暗,他也看不到太子的表情和脸色。

    良久,才有一道声音出来,

    “你下去吧。”

    刘瑾下意识的想再劝上两句,不过话到嘴边他忽然停住。

    待在太子身边的时间越长,他就越了解太子的习惯,他也生出了一些应对这些习惯的习惯。比如这个时候,他就知道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请罪不请罪的,也不要再提了。

    太子心思周到,如果真的要怪罪他,就不会叫他下去了。

    “是,奴婢告退。”

    “叫人过来,再点几根蜡烛。”

    刘瑾回首又躬身,“是。”

    朱厚照不是个矫情的人,

    他很清楚,他这双手总有一天是要沾血的,早晚而已。

    只是没想到会是平安。

    说到底,也是个无辜的人。

    如果是个什么外族人,或者罪过很大的那种,比如李广,他心里上会更好接受一些。

    现在嘛,多多少少的会有些不是滋味。

    这刘瑾也真不是一般人,这些历史上能留名的,总归是有一个理由。

    再过些时候,殿里来了点蜡烛的宫女,秋云也跟着一起来了,她不明白明明是要就寝的时候,怎么还多点了蜡烛,而且还开着窗户,现在可是冬天了。

    “殿下,夜里凉,奴婢把窗户关上吧?”

    朱厚照摆了摆手阻止了,“窗子都关上,这房间就是个大盒子,闷得很,我不喜欢。还有,今天我晚些睡,一会儿,说不定还有客人。”

    平安说到底,不是敌人,不是罪人,某种程度上算是自己人。

    对于他的死,说不上伤心,毕竟没多少感情,但也不会伪善的庆幸,哪怕他清楚明白,平安的死对他而言的确有利。

    这是说不清的感觉,又或者说这世间能说清的也只是少部分。

    他只是在想今晚这个亡灵,总该有人愿意送他最后一程。不然,人间真如地狱。

第41章 你的命,多少钱?

    真实的历史上,弘治的确是没有动过想要杀李广的心思,他一直都很信任李广,哪怕太皇太后说过‘今日李广,明日李广,果然出事’的话。

    李广后来是畏罪自杀,

    即便这样,皇帝还在群臣的反对之下为李广办了比较隆重的丧礼。

    因为这样的信任,李广也成为了弘治一朝为祸比较大的宦官。

    尤其皇帝在盐引和土地这两个方面开了口子,宦官、外戚是动辄上奏请求赏赐。

    皇帝一允许,那就是千里大堤开了决口,两淮、两浙的盐引每年是数以万计、十万计的流向这些人的口袋。李广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开中盐法’的糜坏。

    开中盐法是朱元璋定的制度,内涵只一句话:中原和江南富饶,有粮。边境地区贫瘠,且军事压力大,缺粮。所以朝廷以盐引为媒介,要求盐商运粮到边境,获得盐引,这样才给你做盐的生意。盐可是大生意。

    这样维持到现在也百年了,直到弘治朝,取消了,改成盐商只用把银子交到京城获得盐引,这样谁会再把粮运到边关?

    原因很多,百年间肯定诞生了许多积弊。也不是弘治一朝弄成了这样。

    但弘治朝盐引赏赐的太多,导致了‘盐引的通货膨胀’哪怕不是根本原因,也是原因之一。

    盐商辛苦运粮换来的盐引还不如贿赂一下朝廷里的外戚宦官,当出现这种现象的时候还得了?

    再者即便有盐引也不一定有盐。

    因为盐的产量是固定的,盐引却是哗哗的印出来。而且前边儿全是太监、侯爷在排队取盐,一般的盐商自然靠后,这一节又给了权力寻租的机会。

    原来以为这样改,是朝廷可以把盐上的钱收到手,有了钱再往边关拨下钱粮,想起来是蛮好的。

    可这是理想,现实是谁都知道,这玩意儿是拨一层,少一层,最后就导致边军无粮。

    边军无粮的同时,朝廷也无钱了。

    真是他娘的一群天才。死人都给气活了。

    而这个关口,北边又出了个达延汗这样的治世英主,有时候朱厚照这个异空间的人都替他们着急。这要放在共和国,北方早就陈兵百万了,怎么可能还能有缺粮的事情。

    回过头来再细想,大明朝的整体生产力并没有明显的上升或是下降,这些钱和粮又去了谁的口袋?

    掰着手指头数,肯定不会有错的既得利益者,是这其中一些负责盐运的官员、走通了官场路子的盐商、监守的太监甚至宫里的一些太监、外戚以及宗室的王爷。

    所以他们都是朱厚照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也不管他们姓不姓朱了。

    弘治允许他们剜大明朝的肉补自己的疮,可他是不会允许的。

    今日之事,也只不过是开始罢了。

    李广所得的利,绝对不少。传言到了数千万两。

    但朱厚照估摸着他应当不敢都拿出来,否则形成了‘震惊’,他不死也该死了。

    傍晚宫里毓秀亭走水的事给了文官们一个绝佳的口实。

    虽已经到了晚上,但朱厚照能想得到,外臣那边一定已经动起来了,而且波涛汹涌——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请皇帝除去这个大害。

    连周太皇太后都开了口说皇帝信任李广太多。这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晚上李东阳的府里群贤毕至,

    谢迁、王鏊、吴宽、王华……全都在列。李东阳坐主位,他边上是谢迁,其余人列两旁,下去能有七八个人,全都精神抖擞。

    这是关键的时候,睡觉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要说什么商量其实已经不重要,无非八个字:仗义死节,正在今日!

    只是太子这一节……有人觉得要知会一声,有人觉得不必。

    但王鏊还是把自己该说的说了:“李广是很受陛下信任的。要想诛杀此僚绝不是那么简单轻易的事情。虽说眼前机会难得,但若有什么变化也并非不可能。殿下与我等同心,咱们以殿下为首,自然气势更甚。”

    “今日殿下在乾清宫的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连续两句说的那李广是百口莫辩。”众人提起这一节也是觉得心中大快!

    因而觉得皇太子是和他们一样。

    况且,连日来人们都听说了太子忠厚、孝顺的美名,这自然就是个贤王。

    当然,皇太子微服出宫,以及要置办学宫之事,也是有些人反对。

    “应当是有意。”李东阳这时候出声,“不过,我不赞同,此事让太子领衔。”

    王鏊颇为奇怪,他赶紧看了一眼谢迁,发现他老神在在,似乎并不惊讶。

    李东阳继续说理由:“太子与我等同心这便够了,李广说到底还是皇上的人,皇上也十分信任李广,咱们把太子扯进来,于太子是否有些不利?”

    “可若是此事因此不成呢?”

    “太子没有帮助我们吗?”李东阳反问。

    是啊,今日在乾清宫便是如此。

    “我相信,在关键的时候太子会助推一把,也许就是一句话,这样便行了。若依然不成,说明皇上决意不杀李广,那咱们架着太子也仍然是不成,又何必让太子……担此风险?”

    这就是阁老的水准。

    次数多了,上边儿肯定就知道他的办事风格和能力,自然就喜欢他,愿意用他。

    王鏊这样一想,也觉得李阁老的话老臣谋国。

    “有许多事,未成之时先虑败,未进之时先思退。”

    一旦不行,你怎么办?不要什么都搭进去。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

    ……

    与此同时,李广也不是坐以待毙,

    这个夜晚他要能睡着也真是心大的很,不要说睡觉,就是床上给他备了三个妙龄处子,他也躺不下去。

    这个时候,谁还会救他?这个问题可以简化成他还对谁有价值?

    这是几乎不用想的答案。

    所以毓秀亭的火一灭,天色一黑,他便摸进了东宫。

    说来也奇怪,一路上没有什么询问、阻拦,他竟能较为顺利的到撷芳殿。

    这撷芳殿烛火很甚,

    看到这一幕李广明白了,这心中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殿下看来就在等他,既然如此那便尚有一线生机,忧的是,这生机怕是来之不易啊。

    李广提了提袍子迈过门槛,将要进殿之时打眼一看,撷芳殿门口竟站着刘瑾!

    他不是……被太子重罚?!怎么如今深夜独自陪伴太子的还是他?

    所以东宫当初非常恼怒,如今又轻易原谅?

    “李公公,”刘瑾也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

    刘瑾抬手虚按,示意他不要多说了,“世间事,说不清楚的,各自有命,今日是你,岂不知明日是我?身在此处,你我都有这么一天。若还是觉得不解气,回头来找我便是。今日这关先过了再说吧。”

    李广握了握拳头,当初他可还被这个家伙骗了一遭呢!

    “刘公公此言仿佛看透了生死,希望你真是如此。”

    这一句刘瑾笑而不答,他和李广之事今晚实在不是重点。

    “李公公进去吧,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不过在进去之前,殿下让我问李公公。”刘瑾说到这里抬了抬一直低下的眼皮,盯住了李广:“你的命,值多少钱?”

第42章 太子之怒!

    进了撷芳殿左转,皇太子朱厚照就坐在一张软塌上,厚厚的黄色毯子盖着他的双腿,烛火映照下的他手里握着一本书。

    李广不明白为什么要开着窗户,

    他来得隐秘,所说的事情也隐秘。

    所以这窗户开得叫他多少有些心虚。

    朱厚照看人跪下来了,视线从书上一偏,落在这白头发的老人身上。其实他身着大红色袍子,说起来在宫里地位也是不低的。

    但,昨日今日,天上地下。

    “奴婢李广,叩见太子殿下!”

    哗啦,软塌这边,除了一个翻书页的声音,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李广心里嘀咕,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不理他。

    “奴婢李广,叩见太子殿下!”他又重喊了一声。

    “我听到了。不要吵。”

    李广:“……”

    他这心里是砰砰乱跳,压力真的很大。

    朱厚照把书又翻了两页,然后才开口,“李公公……”

    李广身子又伏低了两分,“殿下。”

    “你说大我明朝能传几代啊?”

    “我大明,自然是千秋万代!”

    “何以见得呢?秦汉唐宋元,哪一个朝代真的千秋万代了?我大明朝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广压根搞不清楚太子这个关口说起这些是什么用意,

    照理说这也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

    但他了解太子,知道太子是不会说废话的。

    “奴婢,不解殿下之意,恳请殿下示下!”

    “本宫的意思很简单,我大明也传不了千秋万代。我是储君,将来的皇上,到我这里,大明已经好几位帝王了,指不定哪天就换了天地。”

    “殿下。如今圣天子在朝,大明朝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朱厚照默默念了这两个词,然后摇摇头,“你说汉唐的帝王,他们也应该听过宫中的宦官和他们这么讲过吧?可天下还是换了颜色。汉末唐末,宦官为祸甚烈,说起来,本宫要感谢那时的宦官。”

    李广已经听晕了。

    直到皇太子后面这句话,

    “……这些宦官每日歌功颂德、粉饰太平,人前说着忠心为国的话,人后上下其手,大肆贪墨,朝廷的法度被他们无视,国家的前途被他们破坏。若没有这些人,这天下哪里会姓朱,说不定还姓李呢,若没有他们,说不定你李公公还是我这朱家小子的主子。”

    !!!

    这话听的人是大惊失色!

    “殿下这话……是要叫奴婢活不成了!”寒冷的冬夜,李广额头上竟出了冷汗!

    太子哼了一声,“李广,你心里头大概觉得是本宫找你的麻烦。可本宫却觉得,是你先找了本宫的麻烦,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干的那些事,那是要绝我们朱家的后啊!将来埋葬我朱家的坟,那也有你李广的功劳!”

    皇太子语速不快,可句句诛心,如一把刀插在心上!

    “殿下!奴婢绝无此念!”李广实在不敢在继续听下去了,“奴婢平时是贪财了些,可于大忠大义之上还是绝不会昏聩至此的!殿下所说的可是谋反大罪!奴婢深受皇恩,是绝对不会有那样的心思的!请殿下明鉴!”

    “绝对不会有那样的心思?”朱厚照把手里的书直接砸向他,声音提高了些:“那你自己说说!你贪墨的银子抵得过多少小民之家一年的花销!天下的财富就这么多,你多占一些,百姓便少一些,百姓要是没得吃没得喝,他们就会揭竿而起,让我老朱家死无葬身之地!这和谋反有什么两样?!你就是这样报答皇恩的吗!”

    李广砰砰磕头,“殿下,奴婢是猪油蒙了心,贪财了些。实在是……实在是小的时候穷怕了!不过,奴婢愿意将这些银子都交出来,献给殿下,只求殿下能救下奴婢一命!奴婢,不想死啊……”

    说到最后,他竟也哭了起来。

    呼啦啦的眼泪在那张老脸上纵横,难看的很,

    但是一想到他所作所为,便更加觉得生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本宫是储君,是父皇唯一的子嗣,何时缺过你那几两银子?!但本宫就是要你的钱,不是本宫贪财、爱财,是为了天下百姓!”

    “照理来说,杀了你,抄了家也就是了,银子自然挖得出来。可父皇信你颇深,无论大臣上什么样的奏疏,他都不相信你有那样的罪孽。父皇是贤名在外的中兴之主,现在若是在你那里搜到了漫山的银子,天下臣民怎么看待父皇?到那时,我大明的脸面何在?大明的体统何在?!传出去,父皇就是个昏君呐!你给我听着!那些贪墨的银子,你给我一份不少的交出来!即便是这样,你也是万死难辞其咎!”

    前面的平静,到此时的激烈,朱厚照是再也忍不住了。他是指着这个老家伙的鼻子破口大骂!

    动静大到惹得外面张永都带了几个东厂蕃子靠近了大殿,好家伙,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殿下……”人到这个时候,面临死亡的威胁,平日里再冷静的人也绷不住了。

    而且皇太子的话不仅仅是在论罪,还是在论情,他李广与皇帝的情。

    皇帝待他如何,他自己是清楚的,他自己干了什么他自己也是清楚的。

    “殿下,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千万罪责,都在老奴之身,只求殿下勿要将这些告之皇爷,皇爷是千年来难得的仁厚君主,老奴亦不愿他伤心悲痛……”李广这话是真哭着说出来的。

    朱厚照不管他是真的心有愧疚的哭了,还是表演的哭的,

    他也不在乎,他要见到银子,而且要见到很多的银子。

    到此处,他也沉默了很久,做出很煎熬纠结的样子,“…算了,还是那句话。本宫不会叫文臣杀了你的。杀了你,父皇说不得要伤心一阵…”

    李广听了这话忽然升起了生的希望。殿下为了大局要饶了他?!

    “老奴谢过殿下!谢过殿下!”

    这话倒不是重点,他马上后面跟着交代,“银子的事儿,殿下不必担心,老奴所得一定如数献给殿下。只是……这数额不小……”

    “怎么?”

    “殿下……殿下那日说,银子的来源殿下会找到一个理由……”

    朱厚照嫌弃的说:“我若想杀你,早就联合外臣了!还用得着兜这么大的圈子?!你且把心放好,那些银子我只会慢慢的拿出来示人,也可说是我舅舅和外公所献。即便有人要问,有几人有质问本太子的资格?!”

    这话倒有几分霸气。

    李广得了这话,总算嘿嘿笑了笑,心里安定些。

    “滚吧。”朱厚照摆了摆手,他不想再看这家伙的嘴脸了。

    “是,是。老奴告退。”

    在他快要退到门口的时候,殿里又传来皇太子的声音,这次倒不像之前充满怒火,而是平静许多。

    “李公公,”

    “老奴在。”李广回过头来跪下。

    “本宫知道,那些钱你要留一点儿,但留多少,你心里要有个数啊。”

    这声音在大殿里来回飘荡,久久不绝。

    李广听了则心头巨震,他想要留一点的心思,太子竟也考虑得到……也就是说他说的那些悔过认错的话,太子基本不信。

    关于他的命,太子就看钱的数。

    李广忍不住再抬头看了一眼,但太子已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月光之下,贵气王子缓缓翻书的画面。

第43章 最后的把戏(求月票、推荐票)

    “刘瑾!”撷芳殿里传来太子的声音。

    “奴婢在!”

    “李广那边,由你跟着一同前往。多带上些人,在宫外寻个隐蔽之所。今晚无论如何本宫都要见到银子!”

    刘瑾自然是个懂事儿的,

    “殿下您就瞧好吧。最难的事儿殿下已经做了,若是收个银子还收不明白,奴婢这脑袋也就不需再按在肩膀上了。何况,有殿下的妙算,李广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不一定。”太子忽然说了句这样的话,

    李广是多么狡猾的人?

    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才派了刘瑾,不派张永的。

    细想一下,现在情况是大臣们跃跃欲试要将李广除而后快,

    他只能到皇太子这边求得一线生机,只要皇太子在皇帝面前保他,想来事尚可为。

    可银子这种东西…交了出去,谁还能给你保证?

    “如果我是他,我会想着法子拖时间。拖到文臣上的奏疏被遗忘,拖到所有人渐渐忘记了毓秀亭走水之事,到那时,再把银子交出来。”

    就不知道,李广会不会考虑到这一层。

    朱厚照抬头看了一眼刘瑾,很认真的告诫,“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觉得已经成了。”

    你以为是绝境,可你不知道对方还会再做出什么。防止被反杀,也是斗争法则中的重要一条。

    刘瑾听完心头一凛,心道还得是殿下,思虑果然周全。“奴婢知道了,这趟差事奴婢一定拿出十二分的心思对待。”

    “办砸了……”

    “不用殿下多说,办砸了殿下的大事,奴婢提头来见!”

    ……

    ……

    李广这么多银子,显然是要藏在什么地方的。

    这倒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太子最后的那句话,他究竟拿出多少的数?

    万一皇太子觉得少了呢?

    朱厚照派了刘瑾和李广去,他今夜就要见到钱。

    张永就不必了,那个老狐狸不是他能搞得定的。

    说起来也是……前段时间,刘瑾还想着怎么巴结李广,今日,李广哪怕藏了对刘瑾的不满也要对他客客气气。

    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妓女,时来配作夫人。

    时也,命也。

    “刘公公,真是好气运。”

    深夜之中,李广还不能睡,说是带着刘瑾、更像是被刘瑾看着去取银子。

    李公公连火把都不让人点,两个公公带了两队、几十人的东厂番子一同摸黑前往。年纪这么大,也不怕万一一不小心摔死了,到时候真是两腿一蹬,与世无争了。

    “李公公,咱家已经说了,咱们的恩怨此时已经不重要。宫里的人来来去去,谁能少得了那一天?”

    好吧,还是这句话。

    李广其实心中还有求于刘瑾,所以话也不说的太过。

    “只是一点,刘公公是怎么取得殿下的谅解的?”

    冬夜的寒风刺骨逼人,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刘瑾心中自然清楚,

    这一次,殿下治了他,抬了文官,诱了李广,

    这其中步步为营,在王鏊第一次来告状之时大约就已经想好了。

    碰上这种主子,他是小心的很。

    有些话不该说的就不说,

    一个失了势的太监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他又不指望李广能为他拜佛祈福。

    而且得罪了,那就是得罪了,从来也没有多得罪一点和少得罪一点的区别。

    “李公公还是多多考虑我最初问你的问题吧。”刘瑾双手插在袖口,“都这时候了,给殿下多少数,您老心里总该定一下吧?”

    李广吃不准的就是这个。

    因为他不知道殿下是怎么知道他贪墨的,那些事多么隐秘?但太子说的如此笃定。

    万一太子掌握了一个数,他给的比例又很小,这就是副作用,那还不如不给。

    “刘公公……”李广这时候对刘瑾的口头也软了下来,刚刚所说的他有求于刘瑾,正是在此,“咱家这心里还真没个底……不知殿下可有透露半句?”

    刘瑾皱眉细想,

    东宫的底细他还是清楚的,派了什么人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查出这种事?较大可能,殿下应当不知道李广具体的贪墨数额,所以才一直没说。

    因为说了,就很容易暴露。比如他贪了三百万,你说给我交五十万出来,那李广就知道,你太子根本就是虚张声势。

    刘瑾觉得,这也是太子高明的地方,

    此外,今儿这活儿派到了他的头上,若是拿的银子少,太子不满意,他也脱不了干系,想及此处,他心中亦有了计较。

    “李公公,事情到今儿这个地步,殿下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命和钱,您只能要一样。”刘瑾讲话也有一分韵调,装腔作势的,叫人摸不准,“赶明儿,你叫太子殿下再知道你这有大笔的银子,你怎么说?说没全交,那就是糊弄太子,说又贪了,那就是知错不改。为什么要为几两银子陷入那里外不是人的境地呢?”

    李广心中犯着嘀咕,“好,刘公公话咱家明白了。眼看弘治十一年就要到了,我这老迈之身熬不熬得到今年的春节还很难说,老话讲,死也要死的明白,不能当个糊涂鬼。刘公公,你就明告诉我,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叫殿下给逮住了。”

    刘瑾心里一咯噔,这老家伙在殿下面前哭得死去活来,演得和真得似的。真要他掏钱的时候,还是在动心思想摸清殿下的虚实。

    见了棺材还不掉泪的老狐狸。

    碰上这种人,他是一点儿口风都不能露。

    于是态度一变,冷冷的回道:“您不是会沟通神灵吗?这么想知道画个符叫天上的哪路神仙告诉你不就得了。”

    “你!”李广指了指他,气都喘不匀了。

    “这时候您还要指我?天下的聪明人不是只有你一个,别再玩心思了,今儿你我的话我都要如实禀明殿下,殿下是何等的心思,你如今也领教了,还想和殿下继续玩啊?要知道就这么问一句,可要多出不少银子呢。”

    李广心中又是想骂娘。

    刘瑾还是刘瑾,滴水不漏,要是上次那个姓张的,他也能有点办法。所以说前段时间刘瑾被罚、张永受宠真是古怪的很。

    “哼!”老狐狸无奈,闷着头往前直进。

    刘瑾呢?他做事也有一套,银子是绝不能往宫里运的,在外间,他也得给殿下找个隐秘之所。

    而眼神再落在李广身上的时候,则有一丝阴冷,

    这家伙,活不了太久了。

    真到了李广的家,哪怕是东宫出身的刘瑾也被震惊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堆得如小山一样藏在地窖里。

    “这……这是多少?”

    “六十万两白银。全在这里了。”

    刘瑾一听这数字很不满意,“当咱家好骗?都说你李公公身家千万!”

    “身家千万?传言而已,况且也叫我花出去不少。不过……”李广面色似有隐情,但却很自然的说:“咱家在京城之外,还有大概三百万两银子,说起来当时也是怕出事,就给偷运出去了。”

    他说的很真。

    但刘瑾则眯了眯眼睛,果然不出殿下所料。

    这也让他瞬间就开始拉下了脸。

    “李公公,你可知道咱家来的时候殿下给咱家下的什么令?殿下说要是今晚见不到银子,咱家就不用回去了。你现在和咱家说,银子不是被花了,就是没在京城。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不不不,请刘公公稍安勿躁……”

    “我稍尼玛的蛋!你当咱家是傻子?!会信你那狗屁谎言!一句话,银子在哪儿!再耍花样,咱家掉头就走,回去如实向殿下禀告,到明日就看你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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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结局

    东宫撷芳殿。

    朱厚照确实一直守候,等到黑夜慢慢过去,但快天明时还没动静,他也想催一催。

    “来人。”

    吱呀一声,张永推了门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去了两个时辰了,刘瑾有什么信儿回来吗?”

    张永回道:“还未有信。”

    “喔,我知道了。”

    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了。

    朱厚照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把手里的书扔在一旁,准备披上披风起来走走。

    张永虽然不如刘瑾谄媚,但眼睛也是看得见活儿的,急忙上来伺候、

    “殿下,可是担心刘瑾那边,有什么差错?”

    朱厚照有些凝思,他一时没有回话。

    之后才把昨晚嘱咐刘瑾的话告诉他。

    李广是狡猾如狐,最后什么结果,还真得看刘瑾的应对的如何。

    朱厚照抬头看了一眼张永,发现这个家伙呆住了,应该是完全没想到。

    张公公只能干干的笑了一声,“那……殿下想到了李广可能会借机拖延,应该…已经有所安排了吧?”

    “如果,我的确是准备救他,那是可以安排的。但一锤子买卖就难了,因为一个晚上的时间太少,天一亮文臣是必定扣响宫门的。不过,我也已嘱咐了刘瑾了。”

    张永又是觉得脑袋里有巨雷声响!他那一张还算俊的脸表情丰富,精彩极了。

    “殿下没打算救他?!”

    朱厚照也不是解说,他此刻没那个心思跟这家伙一点点的解释,只是感慨,“一切就看刘瑾了。”

    如果他本事强些,银子总归是会多一些。

    约莫又等了三刻钟,

    刘瑾总算出现在了东宫,他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赶紧去往撷芳殿。

    “殿下!”

    朱厚照在里间就看到他了,也快步迈到殿门处,“怎样?都处理妥当了吧?”

    刘公公跪在他得面前,“回殿下的话,已经到手的银子一共是18万两黄金,180万两白银。奴婢连夜派人转运,现在都在安全的地方藏着呢。殿下所料不差,那李广可真是个黑了心的坏!一开始还想拿区区60万两银子糊弄奴婢!殿下想着法子给他一条活路,他竟一点也不领情。并且,据他所说还有300万两白银不在京中,奴婢亲眼看他命人出京,还保证只要殿下宽限些时日,想必那些银子也少不了!”

    朱厚照心中一阵激荡,多日所谋,终有所获!

    其实对他来说,对一个太子来说,钱仅仅是一种资源,不再是等同于发财、暴富这一类的感觉。

    但是,有了这些钱,有许多事才做得下去!

    倒是一旁的张永急了,“竟然还有300万两银子?怎么会贪这么多?!此贼该杀!对了刘公公,你有没有叫李广说出藏银的所在?!”

    “这个倒没有。”他眨巴着眼睛回道。

    “为何?!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也要问了清楚才行!或者咱们自己派人去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为殿下找到那300万两银子!”

    刘瑾不慌不忙的反问:“查什么?李广是要死的人了,他一死朝廷会抄了他的家,到那时皇爷必定会发现李广在背后做了许多不法之事。这样一来,皇爷即便不明着探查,也会让锦衣卫暗中寻访。而咱们的人一进去,难免留下蛛丝马迹。至于问……”

    “……那更加不必。这是李广想出的保命法子。他故意说个很大的数,就是希望勾住殿下的心,好叫殿下为了银子也要助他过了此关。所以不论是不在京中也好,还是找个什么其他的理由,他总是要有个说法拖上一段日子。既然如此,咱们就算问到,也必定是个假的,等你发现了是个假的,又要许多天的时间,到那时只要他活着,献出大笔的银子,一个因自保而骗人的手段……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朱厚照不禁赞叹,

    这刘瑾,猜他的心思,摸透他的用意,最为准确。

    “那三百万两银子……怎么办?”

    “应该还有些银子,但绝不会有三百万两。”朱厚照回过去坐下,“经我这么一吓,这李广第一笔拿出的银子不会是个小数,现在看来,确实不小,数百万两银子,当真触目惊心。但之后的说辞……运到京外的三百万应当是假的,这是为了活命,只要活下来,之后再想办法,咱们这边他也算交差。哪怕凑不齐,就像刘瑾说的,撒个小谎,短了几十万两,那也要不了他的命。”

    至于说他李广到底留了多少,那就给朝廷去抄家的时候拿吧。

    所有这些东西,刘瑾也要细细琢磨才能想的明白、周全。

    但是在此之前,殿下竟都已经和他交代了。

    这份心思,着实深重。

    心中这么想着,同时开口奉承说:“是这个理。都已经是生死的关口,李广肯定是有什么招儿都要使出来了。三百万银子的话……确实很不可信。”

    张永只觉得好像……自己和这个事无关,

    怎么人家都想得到?

    朱厚照也安慰了一下他,“张永,你不必觉得泄气。李广是多年的老狐狸了,咱们这是拿命威胁他,可你看他,虽是奴婢,却也能在生死关口和我这个太子玩上这么多轮的花样,不简单啊。所以啊,有些你想不到也属正常。”

    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又有哪个是简单的?

    好在他朱厚照也不是笨人,见招拆招嘛,这一次还算可以。

    过程中但凡有半点疏漏,凭着李广的本事肯定都是一滑溜就过去了。

    “……奴婢倒也没什么,只要这事对殿下有利就好。当然了,可惜还有那么多的银子,此人真是可恨!”

    朱厚照却觉得满意,“180万两也不少了。本宫是太子,钱要多少叫多啊?只要有一笔能撬动的银子,后面问题都不大。”

    事情有了这样的结果,朱厚照一颗心基本放下大半,而天也完全亮了。

    他伸了伸懒腰,吩咐道:“本宫去睡觉了,睡醒之后,咱们再去父皇御前。李广这事儿也该有个了断了。”

    这种坏透的太监,自然是先要他的钱,再要他的命。

第45章 一句话,定生死

    李广的罪,是活不了的。

    这个人,诱导皇帝大肆营造,更为可恨的是,因为没有钱建,他不知道怎么动的脑子,让京军十二团营无偿去当建筑工,导致京军训练停摆。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这个主意一出,勋贵也这样干,这就是王鏊所说的,‘占役成风’,军人每天就到处修房子,战斗力能不大减?

    到头来正儿八经守卫京城的职业军队给一包工头一锅端了。

    除此外,李广还大肆收受贿赂,

    一个叫袁相的土财主给他送钱,他就想办法把德清公主(宪宗皇帝三女儿)下嫁给此人,这种事都有,皇家的脸面都给丢得干干净净,你说这该死不该死?

    当然了,还有矫旨授传奉官、家人贩卖私盐等等罄竹难书之事。

    和他相比,现在的刘瑾都可爱多了。

    第二日朱厚照睡了个饱,直到听到刘瑾在外面与人吵闹。

    来的人是长庆。

    他也不是要往里头冲,

    他就是跪在殿门口哭嚎,

    “殿下!奴婢恳请殿下去救救干爹吧殿下!”

    廊檐里,刘瑾快步走来,招呼着身后的宦官,“你们这帮蠢材,这么大个人能让他溜进来?!快点儿的!把这个杀才给我抬了扔出去!殿下正在殿内睡觉,吵醒了殿下咱们都得跟着掉脑袋!”

    那长庆也不管不顾了,扯着嗓子硬喊,“殿下!救命啊!殿下!”

    这样子,朱厚照其实也隐约听到了,

    而且他还听到刘瑾的声音,“这这这……你这是不要命了!睁开你那狗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咱家看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

    “刘瑾。”

    殿内忽然传来太子的声音。

    刘瑾身子骨一抖落,赶紧回身对着大殿跪下请罪,“殿下,奴婢该死,扰了殿下的清梦,奴婢现在就命人将其叉出去!”

    睡了八九个小时,朱厚照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是谁啊。”

    长庆一听殿下愿意见他,奋力挣脱开来,跪爬着到殿门口,“殿下,奴婢是内官监的奴才。今儿皇爷叫了李公公过去,到此刻还没有回来。李公公说,这个时候就一定要到东宫,只有殿下能救他的性命。”

    吱呀,

    还没来得及更衣,只是披了棉衣的朱厚照,头发散落在后面,透过门缝看了一眼。

    “李广怎么了?”

    长庆连连磕头,“是阁老们……阁老们领衔上奏,他们都跪在乾清宫,逼着皇爷杀李公公呀!如果殿下再不去,李公公就真的要身首异处了!”

    “现在杀了吗?”

    “还没有。”这话是刘瑾答的,“刚传来的消息,皇爷仍然有些犹疑不定,所以要占卜。”

    “占卜?”朱厚照眨了眨眼睛,

    他都有些分不清楚这是真的要杀人,还是找了个借口拖延时机。

    长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殿下,奴婢斗胆,恳请殿下前往乾清宫,李公公说殿下心怀仁德,一定可以救下他。”

    外面的光线随着门开一溜烟的全都跑进殿内,照亮太子的身影。

    “本宫……是心怀仁德,可本宫为什么要救他?”朱厚照一边转身一边往里走,同时眼神瞥了一下刘瑾。

    刘瑾一怔,马上心领神会。

    他蹲下来用一种什么事儿也没有的平常语气,似乎很随意的问长庆,“这位公公,您先别急,先和殿下交代清楚,殿下与李公公往日并不相熟,怎么…李公公会要你来求殿下救他?”

    跪伏在地的长庆一听这话忽然之间心中就开始发冷、发颤!

    他的瞳孔陡然一般的睁大。

    银子的事,是他和李广商量了这么些天,是太子要的银子啊!

    是他答应的救人啊!

    这么问什么意思?!

    如果他回答如实交代代表什么?

    长庆知道自己也是有几分聪明的,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性……

    难道太子,从未打算过救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太子拿了银子的事,就绝对不能为人知晓。

    所以他要是回答把李广求救太子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就代表他知道,

    而结论自然就是…

    ……他会死。

    这一刻,长庆忽然害怕了,害怕极了!

    这哪里是皇宫?这简直就是地狱啊!

    “你是叫长庆是吧。先别急,李公公不是还没怎么样呢吗?而且,这问题也不难回答吧?”刘瑾笑容和善。

    长庆则忍不住的有些发抖。

    他擦了擦要往下掉的鼻涕,拳头也握得紧紧的。

    最后像泄了一口气,

    “因为……因为李公公觉得殿下有宽仁之名,定然……定然不会让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刘瑾看了皇太子一眼。

    太子站定在那儿,似乎是没什么表情,最后只吐了四个字,“来人,更衣。”

    于是哗啦啦的进来了好些个宫女太监,

    衣服什么的都准备好了的,随时准备伺候。

    而刘瑾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长庆,随后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结果一碰,发现长庆的胳膊在微微颤抖,额头也是细密的冷汗。

    “哎哟,看来也是个知道孝顺的人,李公公出了事,瞧把你给急的,大冬天的冒了这么多汗。”刘瑾讲话慢而缓,而且听着很有深意,

    “咱家原先也和你一样,心里头装着事,这一天天的怕呀。后来说出来了,殿下竟然没当回事儿,于是这才知道,有许多事呀,都是咱们自己吓自己。殿下的仁德不是宽恕,是理解。在这宫里我难,你难,李公公也难,都不容易。”

    “刘公公的话,奴婢……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刘瑾也不恼,说道:“不明白的好。越是明白的人,反而在这宫里活不长。”

    最后三个字,长庆都不敢听。

    过了会儿,皇太子收拾妥当,带上身旁人准备离开东宫。

    这个长庆自然是不跟着了。

    路上,

    刘瑾问道:“殿下,这个人与李广的关系匪浅。要不……”

    “不必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咱们千防万防,防得住李广留下笔墨证据吗?让他活着吧,差点活活吓死了过去。倒是李广,最后关头派了这么个人……不也没为他拼了性命嘛。”

    长庆那个回话明显已经害怕了,大概是觉得太子动了杀心,所以有些话不敢说只说了场面话。那句话随便挑一个人,随便挑一个时候都说得出来,和他、和李广此时面临的情形又能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就是选择保自己活,看李广死,这么深的交情都是这样。

    他朱厚照和李广还没那交情呢。

    虽说银子连着两人,可这银子都是违法所得,就该上缴国家,而他就代表国家。

    乾清宫外,

    朱厚照一到,就见到蓝袍的,红袍的官员跪了满门口都是,

    这些人一看到太子,就像是疯了一样的,齐齐的喊了起来,“殿下来了!是太子殿下!”

    “殿下!请诛国贼!”

    “殿下!李广卖官鬻爵、大肆营造殿宇!请殿下向陛下一一陈奏,勿使陛下受此小人蒙蔽啊殿下!”

    ……

    外边儿这么喊,里面自然是听见。

    不一会儿,箫敬箫公公急急忙忙的钻了出来,“殿下,皇爷有旨,快请进去吧。”

    朱厚照凝着眉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到里间,更加的不得了,刘健、李东阳、谢迁……竟都在呢。

    白发苍苍的李广跪在弘治皇帝的脚边儿,看到太子进来,他急忙露出求救的目光,可惜朱厚照也只是平常的扫了他一眼。

    “照儿,到朕的身边来。”

    “父皇。这是怎么了?”

    刘健啪得一下,正色道:“殿下,李广为祸宫廷,贪墨银两无算,昨日宫中毓秀亭走水,此乃上天的警告,为了陛下、为了大明,似此国之大贼,必杀之!”

    “占卜的结果也显示,李广德行败坏,触怒了上天。”李东阳补充道。

    弘治皇帝锁着眉头,看得出来,他下不了决心。他攥着朱厚照的手,眼睛看向这儿也不是那也不是。

    “父皇,儿臣以为,要么就不占卜,现在占了卜又不听,这实在不是什么幸事。”

    谢迁一听这话,不禁暗暗佩服李东阳!

    李阁老谋得这一手真是漂亮,太子殿下果然在关键的时候助推一手!

    刘健、李东阳等臣子也一样心潮澎湃,连日来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是有大德的!

    如今,大事摆在眼前,关键的时候看关键的表态,太子这一句话,足以让朝中诸公安心、归心!

    诛杀李广,太子也有一份大功劳!

    唯一傻眼的人只有李广,

    他是真的傻眼,不是说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可那个时候他没有路了,只能自己不断心理暗示自己相信太子,但现在太子说出这种话,是真的击破了他的防线。

    李广完全的慌乱了,因为他知道如果皇太子这样说,那他是一点生机都没有,“殿下!殿下你不能这样啊!奴婢已经献了那些银子给您,您亲口答应奴婢,不叫文臣杀我的啊殿下!殿下你怎么能……”

    按理说,李广这是当着众人揭了他的短,也是拖了他下水。

    但朱厚照在场,竟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是笑意盈盈得看向李广。

    而聪明的李东阳心中有如厚钟轰然鸣响:李广危矣,大事可成!

    “陛下!李广胆大包天,口出狂言!竟敢当众污蔑太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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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乃一代圣君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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