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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乃一代圣君全文阅读

作者:皇家雇佣猫     朕乃一代圣君txt下载     朕乃一代圣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宣旨(一)

    “张中允,殿下请您过去。”

    东宫撷芳殿外,刘瑾对着已经想后退的张天瑞说。

    “殿下……殿下要见我?”

    “瞧您这话说得,殿下的旨意我敢乱传?还是请张大人快些过去吧。”

    朱厚照得了许多银子,

    他是太子,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人,财富对他来说没多大意义,这些钱的用处就在于能用起来。

    其实国家掌握财富这个事情,有好有坏,好处就是国家的财政状况较好,能做些事情。

    坏处就是……一旦遇上比较昏庸的君主,这些财富就会流向私人的口袋。

    就像前文所述由户部尚书叶淇主导的开中盐法变革:将以往由商人将粮食运到边关获取盐引,改为商人直接向朝廷缴纳银子,获取盐引。朝廷有了银子再向边关拨粮拨饷。

    这样做的危害不少。

    而说起来也有一个好处——国家的收入短时间里增加了不少。

    按理说这些钱拿到了应该能做点靠谱的事吧?

    实则不然,根据后来的历史经验看,这个优点也没有了。因为这笔钱被挪作他用,很快就被消耗完了。

    所以说这个大明王朝,就是个满身是病的患者,有时候细想起来脑袋都大,不知道从哪边下手才好。

    但不管如何,朱厚照也要在手中聚集财富、做更多的事。

    先前所虑的学宫之事,便再也拖不得了。

    “臣张天瑞,叩见殿下。”

    “平身,走近点吧,离我这么远干什么?”朱厚照招了招手。

    “喔。”张天瑞提了提衣角,小步往前迈了几下,“殿下,不知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先前,你关于学宫的论述,我已经看完了。”

    张天瑞有些意外,这么多天过去他以为是石沉大海了呢,没想到殿下还真得看完了。

    “但不知殿下以为臣,写的如何?”

    “还算有些章法。”朱厚照不准备再吓他了,万一再吓出什么好歹,“张先生。”

    “臣在。”

    “如果本宫让你负责筹建医学宫事宜,你可愿意?”

    张天瑞心头激荡,

    脑海里则忍不住想起当日杨廷和离开时和他说的话!

    殿下在等,等的就是有人来替他做这个事!

    一旦做得好了……得殿下的青睐,以后就是东宫太子得用的老人。

    到那个时候,一个小小的中允官可不是他的终点。

    “回殿下!臣愿意!”

    张天瑞又跪了下来。

    看他这番神情朱厚照也露出了微微笑意,并且开起了玩笑,“这个事是要花钱的,你可不能拿了我十两银子办五两的事儿,剩余的五两进了你的口袋。”

    张天瑞听得身体一紧,“此事微臣万万不敢!……殿下,臣胆儿小,多拿的银子带回家,估计每天觉都睡不着。”

    所以说半辈子辛劳,没什么成就,不拿东西,融入不进这个圈子。

    “好。”太子稍作停顿,想了一想,“年后吧。年后开了春,你正式的把这个医学宫给本宫建起来。年前这段时间,你先在京城中选个合适的地段,也找几个老工匠,想想这教人学医的地方要怎么盖。”

    “臣遵旨。”

    现在大明朝又没有房地产开发,建一处建筑物更没那么多的部门要跑手续。所以这事儿理应不难。

    张天瑞几日来一直在想着这事,这时候有些关键要点也就脱口而出的问了,“殿下,但不知这医学宫要建多大的规模,准备招纳多少学子?”

    “往大了建。先以三千名学子的规模来计算。”

    “三千名?!”张天瑞惊了个惊,“要建这么大?这样的话,臣以为所耗不小啊。”

    他哪里知道,朱厚照想的根本就不是医学,

    往后是什么专业都要往里塞的,当然是能大就大。

    “那么就分期建设,第一期以500名的规模控制,先把地方给本宫弄出来。银子的事你不必担心,自有本宫解决。”

    他现在这个年纪,布局教育算是不早不晚。

    古代的生产力水平在这个地方,他就是权谋玩儿的再厉害,人心把握的再准确,搞来搞去国家整体国力就是那样。

    反正一亩地就这么多的粮食,一个人工就能干这么点儿活,一匹马一天就跑那么远。遇上治国的人靠谱些,那么分配的就好些,不靠谱的,就闭着眼睛瞎分配。

    所以搞改革、玩权谋,斗一斗那些既得利益者这种治标的法子要采用,

    想办法提高生产力这种治本的法子也要谋划。

    一旦垮过了一道坎,有许多重大问题都迎刃而解,比如说北方的鞑靼问题,到底怎么办?

    九边虽然守得还行,可朝廷为了维持九边,又耗费了多少?

    其实想要真正解决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强大稳定的热武器。

    冷兵器时代,那些游牧民族的武力的确强大。可一旦有了机枪,那些粗犷的汉子很快就会从雄壮魁梧变成能歌善舞。

    因而张天瑞虽然是个不惹人注意的小官,但他自己可能也没想到太子交给他的差使其实很关键。

    乾清宫。

    弘治皇帝望着已经批了红的圣旨展开了笑颜,

    这道圣旨是传旨给王越,令他尽快启程赶往京城准备任职的。

    “如此,西北可定。朕也就放心了。”

    近来一样、两样的事情都能按照他的心意去完成,这令他开心许多。有的时候就和玩游戏一样,一直能赢自然就有趣,一直被蹂躏自然就无趣,最后就干脆躺下,你们爱咋地咋地。

    “太子呢?今日还未过来?”皇帝转脸问自己身旁的太监,

    萧敬笑着回道:“陛下莫急。按照以往的时间,再有半个时辰,殿下就会过来了。”

    “知道了。这道旨意,你选个人去宣,记住要聪明的。”

    “奴婢明白。”

    萧敬现在的差使也好当多了,毕竟皇帝高兴。

    他这张嘴也似乎比往日更加更加活络些,“奴婢记得弘治九年,王越还上疏陈冤,如今陛下给了他这么大的恩宠,他还不知会激动成什么样儿呢。所以说这将军再厉害,那也得遇着明君才行。”

    说到此处,弘治也是得意,王越那个人是性格傲,可越傲的人,从底下起复,那个反弹的力度就越大。所以说这类人是要敲打着用。想来这次召他回京是恰到好处,他也必能实心报国。

    “朕是觉得,他已经七十二岁了,哪怕有些瑕疵,又能再‘祸害’几年呢?”

    总不至于忽然领了边军造反,其实如果一个会打仗的将军不造反,那大部分的缺点,皇帝都是可以忽略的。

    “人生在世,难得快意,这次朕就成全了他!”

    当年威风赫赫的威宁伯自成化十九年被夺爵除名至今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来他不断上疏陈冤,但再也没有重现过当年的威风。中间有几次反复,但每次都功亏一篑。

    现在,终于要不一样了。

第62章 宣旨(二)

    北方的冬天干燥而寒冷,从京城往大名府,一路都是枯败的树木,马儿有时叫唤几声嘴里一吐都是雾气,这实在不是好季节。

    不过一路日夜兼程,大名府总归是越来越近了。

    王越王大人这些日子是难捱的紧,某种程度上,若是京里传来个确定的消息,哪怕是不用他也就是个短痛,却不像现在这样,心悬在这儿,每日被反复折磨。

    说来他那个小孙女王芷也气得他胡子直抖,讲什么太子要是没争赢也好,省得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还要去往西北那种边关苦地。

    这都是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的。

    从王越自己的心里出发,他已经等了十五年了。

    “京里有什么消息传来?”王越问他府里的下人。

    “回禀老爷,最新的消息便是上次王鏊上疏一事。”

    “爷爷不要急切。”小孙女在旁边劝道:“太子既然有能说动王鏊上此疏的能力,拿爷爷的去留应该很快就会有个结果。左右也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事了。爷爷可以反悔的时间……也没剩多少了……”

    王越看小孙女眉眼如画的脸上始终有些忧愁,心中无奈叹息。

    “芷儿,活到你爷爷我这个岁数,其实多活一年少活一年又能有多大的区别?若能纵横疆场,人生快意,哪怕就只有一年好活,也胜过我天天养在这宅子里多活十年。不过……你现在还小,而且还是女子,不能体会到男儿的壮怀与豪迈,倒也正常。”

    “便不提这些,成化十九年后,我多次上疏诉冤,至今因东宫方才有了点希望,所以……”

    话讲到这里,院外忽然有一声震天响。

    “圣旨到!”

    王越闻言一下子从椅子上飞跳了起来,矫健的身姿哪里像个七十的老人!

    那一双虎目精光闪烁,之前与小孙女温言时的慈祥老人也消失不见,反倒像是充满霸气的沙场野将!

    有圣旨,说明此事必成!

    因为若不任用他,朝堂上那些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圣旨亦不会来大名府。

    府里也有许多年没有接过圣旨了,但一应准备倒也没有荒废,

    王越谢家眷数十人哗啦啦的出了堂屋,跪了一地。

    “罪臣王越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今鞑靼扰我西北,掠我子民,朕慨愤已极,恨不能往。尔世昌王越,才通世务,谋略有奇,特授尔总制官,节制甘、宁、延三镇之兵。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北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钦哉!”

    念完这些,公公语气转成了谄媚,“王大人,接旨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越自是激动无比,十五年了,他终于又可以披挂上阵,为国杀敌了,也终于有了建功立业、洗刷耻辱的机会!

    这种时刻,哪怕是他见惯了风雨也很难泰然处之。

    公公在一旁宽慰:“王大人,陛下还是信任你的。再有,边防急事,不似其他,虽然陛下也不会不让王大人在家中过个好年,但年关一过王大人还是尽快启程进京。陛下,要见你。”

    王越擦了擦不多但确实流出来的眼泪,说道:“陛下厚恩,实令我惭愧。公公放心,旨意已到,只要过了年,我立马返京,面奏皇上!也谢过公公,这天儿叫公公受苦了。”

    “奉命办差,还谈什么辛苦。”

    一般宣圣旨,县里的县令也会过来。

    王越失了圣宠,县令不会待他多好,而且他还有些私通宦官的恶名。但是王越毕竟是能写信到京城的人,县令也不敢得罪。

    基本上是疏于往来,互不干涉。

    但今日圣旨一到,则一切又有不同。

    王越心怀大畅,倒也不是不计较,而是要显摆显摆,意思像是:你这家伙,看走眼了吧?!

    所以也是中门大开,不拒笑脸人,当然态度就没对公公那么热情了。

    这位笑脸人姓谷,叫谷骏,举人出身,出了银子才好不容易混个七品的县令,但对他来说这官儿已经不小了。

    至于王越这种,入了皇帝、太子法眼的国之重臣,他是几辈子都赶不上了。

    谷大人拍着马屁说:“据下官所知,朝廷这次为了三边总制官一职是闹得惊天动地,户部周大人和东宫太子一番激烈争论,吵得天下为之侧目。旁人都说,我大明有铮铮铁骨的文臣,有气魄如山的太子,依我看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百战百胜的武将!”

    王越人到七十,倒也学会了谦虚,“这一切都托了皇上的洪福。”

    说完这个便也结束了。

    谷骏有些尴尬,都说王越自负豪杰,骄傲的很。看来的确如此,根本就不怎么想搭理他。

    想来也怪自己往日里礼节不到。

    既然如此,接下来也只能各回各家了。

    ……

    ……

    王越把圣旨给供了起来,这些都是他自己亲自做的,毕竟这玩意儿不能乱放。

    随后一个人就坐在这个圣旨前面想了很久,

    想到少年时的登科及第,想到中年时的边关纵马,大败敌军,豪情冲天!

    到老来,当年的许多人也都不再了,很多话也不知能找谁说。

    吱呀。

    门被推开一个缝儿,漏进来点光。

    王越擦了擦虎目,不用掉头去看他也知道是谁,毕竟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人实在不多。

    “爷爷……”

    一袭白衣的王芷走了进来,“今天这圣旨是爷爷想了很久、念了很久的,怎么真到这一刻,爷爷却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此处?”

    “是啊,要我年轻二十岁,怕是已经纵酒狂歌了。”王越一脸风霜,“但爷爷毕竟老了。能活的天数、能做的事都不多了,所以我得想好哇。”

    这话说的,仿佛是去了又回不来一样,叫小孙女更加揪心。

    “但是心中又有些不甘心自己老了。芷儿可知,咱们大明多了个不得了太子,这江山代有才人出,可我却不一定看得到了。若是上天能再借我十年就好了。”

    可惜,十年对王芷来说似乎不多,可对一个七十的老人来说,就很奢侈了。

    “爷爷想看什么?”

    “我想看看……大明有了如此厉害的太子之后,能不能出现武功赫赫、威震四方的盛世之象。”

    王芷心中也开始想象当朝太子的模样,

    她从小自视甚高,一来出身官宦之家,二来又聪明伶俐,颇受宠爱,在芸芸众生之中的眼中也算是触不可及的一类人物了。

    可在太子面前这些又实在不值一提,弄得她都很想去见一见这位大明储君。

第63章 长安有贫者

    京城下雪了,

    而在这大雪之中,内阁首揆徐溥却还是赶往了乾清宫,因为皇帝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相商。

    弘治十一年东宫出阁讲学,正式开始读书。看了儿子几番表现,弘治皇帝也不想着再拖下去了。

    皇帝坐在主位上看着徐阁老拟的方案,偶尔还会提笔圈一下,“习字……每日一百,徐爱卿这是否有些多了?且笔法点画,务要端楷,太子还年幼,这样岂不是每日要写上大半天?”

    徐溥不知道怎么说,皇帝也太心疼自己的儿子了,一天练一百个字有什么难的?那个孩子那么聪明,心在谁不知道?

    但他也不好说,只是讲:“陛下,太子殿下聪慧过人,一百个字,并不算多。”

    皇帝干巴巴的抬眼瞥了他一下,继续往下看去,“每日夜读本日所授书各十数遍……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啊徐爱卿!”

    徐溥继续拱手,“陛下,太子殿下聪慧过人,臣也是自小读书,十数遍最多两个时辰。”

    “这……”弘治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后面还有,“凡读书,三日一温,须背诵成熟。”

    这次不等皇帝开口。

    徐溥已经说话,“陛下,太子殿下聪慧过人,三五遍下来已然熟记,这更算不得什么了。”

    皇帝干脆不看了,

    合着不是你们家的亲儿子,逮着生造是吧?

    朕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反正还有时日,再议议吧。”

    徐溥也不急,再议?再议我也还是这一套。

    有的时候他都觉得内容是不是少了,皇太子的聪明早已震动了京中大小官员,认几个字算什么?

    弘治皇帝摆下太子的教育方案暂时不谈,转而说起另外一事,“徐爱卿,弘治十年已是末尾。朕金口即开,弘治十一年春暖时分,太子自会出阁讲学。除此外,朕还想择日让太子御文华殿,受文武百官朝贺。”

    这其实是一种礼仪。

    以前毕竟是小孩子,养在宫里。

    御殿朝贺就是皇帝想要让太子显示身份、展示威严。说的通俗些,就是你们都过来拜见少宗主吧。

    而且拜了这一次,以后逢年过节也都要来一次。

    文华殿则是以后太子读书的地方,位置在奉天殿东北,比不上三大殿的恢弘规制,但胜在精巧典雅。

    徐溥听了也不称奇,皇帝宠爱儿子人人皆知,除了皇位,恨不能什么都给他算了。

    “陛下既然有旨,臣会着礼部立即办理。”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一应礼节具折陈奏。记得要隆重些。”

    “是。”

    “对了,年后朕就要派王越出征西北,军国大事容不得疏漏,一应军需要提前准备。”

    ……

    朱厚照也知道王越过来得年后,

    其实人都有这个心理,一旦接近过年的关口,就觉得有些事先不办,过了年再说。

    所以近些日子都算得上一个闲字。

    “已经是腊月了吧?”

    东宫撷芳殿,朱厚照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刘瑾聊着。

    “是,今儿已经是十六了。”

    朱厚照手里捏着从皇帝那里要过来的账本,上面的内容他基本都熟记于心了,有些名字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职务,有些说实话还不认识。

    这个账本他什么人也没给,也没有叫着锦衣卫一个个去抄家。

    老父亲最近给他折腾的够呛,还是不要在过年的时候弄得京城都人心惶惶的。

    “这是……下雪了吧?”朱厚照忽然看到外面一片片的有东西飘落。

    秋云从屋外捂着脑袋小跑了进来,

    “殿下,外面的雪好大。”

    确实很大,似乎才下了一小会儿,但大地都快要变白了。

    朱厚照嘀咕着,“这么大的雪,詹事府的先生应该都不会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殿外有几个身影,不顾风雪赶路。

    而且看起来不止一人,王鏊自然走在其中,除此外似乎还有阁臣谢迁、右谕德王华以及……竟然是吴宽,怎么都来了?

    “臣,叩见太子殿下。”

    朱厚照也不和几位大人多那么些虚礼,“都起来。看座吧。怎么今日都一起来了?”

    王鏊本想说话,但毕竟上司吴宽在这。

    吴老头儿一拱手,“启禀殿下,日前圣上旨意,待明年春暖之后,即行东宫出阁讲学事项。臣等拟定了一个读书的计划,思量着要向殿下禀报。”

    朱厚照心头一动,

    这老头儿前两次给他整够呛,这一次竟忽然过来提什么读书计划……

    可他哪里知道古代皇子教育是怎么搞得?

    完全的知识盲区。

    既然是盲区,那不论吴宽说什么,他都只能‘嗯嗯啊啊’的点头。

    ……不对,现在给他忽悠的点了头,以后要再想反悔,那吴老头儿岂不是可以说,殿下你当初都答应的?

    这也不算什么大的阴谋诡计,更谈不上屠滽忽悠王越的那种人心险恶。

    只不过……这个坑要是跳下去,以后会难受就是了。

    想通这一节,朱厚照开始打哈哈,“吴大人的心意本宫我是知道的。不过就不用和我禀报了。还是和几位阁老以及父皇禀告吧。”

    吴宽心头咕咚咕咚的冒泡泡,他已经开始觉得太子是不是有读心计了,

    这么个小当你都不上的?

    “殿下要不还是听听?等到来年读书,也可有所准备。”

    朱厚照见招拆招,“我都准备好了。剩余的准备,那是吴大人的差事,想想到时候怎么教我就可以了。”

    王鏊在一旁低着头闷笑,本来嘛,怎么读书这种事和一个没读过书的去讲什么?所以他也猜测应该是有个什么心思在其中,

    不过,想和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玩心眼,那可不是容易事。

    朱厚照也不陷在此事之中和吴宽去斗嘴,转而问道:“不知各位先生今日联袂而来,是有什么大事?”

    谢迁这时候回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王越一事后,太子殿下忠君为国之心实在震撼我等,因而忍耐不及想要来东宫,仰窥殿下圣德。”

    说白了太子给东宫搞出气势来了,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可有可无,所以自然就想来亲近亲近,探讨探讨国家大事,或者干脆讲……就是想来侃侃大山。

    至于王华,他本就是詹事府有职务的人。

    王鏊问道:“殿下今日在学什么?”

    朱厚照一愣,今日……今日学的什么?你们一大早就过来,问我这个问题,

    不过他当然也不好这么讲。

    略作思量后,皱眉说到:“下了初雪,我就在想……这样的大雪,大明的百姓如何?他们可有御寒的衣物?”

    这话一说众人皆叹。

    太子果然有贤德!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王鏊忽然念了一句话,随后起身向皇太子庄重行礼,“殿下虽未开蒙读书,但却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朱厚照前世没听过,这是头一回。

    知道太子可能没读过书,所以右谕德王华解释道:“王大人所念诗句出自唐人罗隐之诗,<雪>。此诗共四句:尽道瑞丰年,丰年事若何。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其中所含的可怜天下之民的道理,正切合殿下话中之意。”

    朱厚照听明白了,“是句好诗。谁愿为我写下此诗?各位先生都在,今日我就学此诗!”

    众人振奋,太子殿下哪怕有些行为、言语都有些非常规,但只要心怀天下苍生,那么他们这些儒生就会升起无限的认同!

    王华还起身郑重道:“臣,愿为殿下默写此诗!”

    “好。”朱厚照知道他是王阳明的父亲,因而还多看了他几眼。

    史书记载,王越重新起复后是打了胜仗,可他毕竟这么大岁数了,往后大明朝也不能真的只靠一个老人,还是需要年轻人继承衣钵。

    这事儿倒也可以筹谋筹谋。

    “王谕德,本宫听说你家有个小子,也喜爱这兵法战阵?”

    王华一愣,完了,那逆子的‘恶名’都传到太子殿下这里来了?

第64章 顶罪

    北风呼啸之中,西出的快马抵达甘肃镇,

    甘肃镇总兵朱明志拿了京城来信便旋风一般的离开府衙去寻了镇守太监张坋。

    说来也是叫朱总兵着急,这姓张的太监极爱干净,每日都要沐浴,极其耽误时间,这西北的天儿可真不适合他。

    “……这是鞑靼又来进犯了还是怎么着?”张坋看到朱明志一脸急相,有些不屑,“总兵大人怎么如此着急?连等咱家更衣都等不得?”

    明明两个大男人,却搞出了奇怪的氛围,让朱明志有些作呕。

    “张公公的信儿应该比我快,李广死了,你应该知道了吧?”

    张坋只穿了白衣从帘子里出来,一边走一边系,他也不算年轻了,但脸面上没有胡茬,很是干净,就是有些黑。

    但若细看五官,倒真觉得他是个挺帅气的人,大眼睛、高鼻梁,一双剑眉,只可惜当了太监少了英气。

    “知道。这不是好事儿么?”张公公微笑着,“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见咱家在这西北苦地当差,起了怜悯心思还是怎么着,朝堂之上竟忽然杀出个东宫。原先西北的军情如火,咱家早就料到朝中有人想提议让王越起复,现在李广不在了,当真是救你我于水火啊。”

    朱明志心想,你个死太监还在做白日梦呢。京城虽远在千里之外,可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了?

    “那张公公你再看看这个。”

    信倒也不长,一张宣纸之上无非几行字。

    但张坋看完就变脸,“不过几日时间,怎的变化如此之大?”

    “怎么不可能?”朱明志皱着眉,“据京里的人来信,东宫太子不仅孝顺宽仁,而且极为英明,说是城府极深,心思极重,顶尖的聪明人物。原本李广一死,王越自无起复可能。可东宫不知为何,先前不喜李广,事后竟坚定支持王越。这事儿早已在京城之中传开了。”

    张坋听到这里才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

    朱明志语气之中是深深的忧虑:“王越那个人,你我都不熟悉,他此次过来,福祸难料啊。”

    张坋当然知道,李广的死他无所谓,因为他不是李广的人。所以和王越的关系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但王越‘性故豪纵’的名声是在外的,自古会打仗的将军没有不爱兵的,他张坋做的那些事……一旦王越真的来了,那个老不死的,可不会管你是宫里哪路人马。

    “这事儿说起来也有办法。就是你我打几个胜仗,叫朝廷安心,皇上安心。那么总制官之事自然不急。可你也知道,甘肃镇缺饷严重,我的兵能吃饱饭就不错了,鞑靼又哪里有这么好打?”

    朱明志看着话说的不少,但没几句有用的。

    “王越若是启用,他的背后就是太子,咱们还是要早做准备。”这是张坋最为在意的一层,这样的话,他们再硬的后台也不管用了。

    本朝的太子可不是其他时候被皇帝严防死守的太子。

    这一脸阴相的公公仔细琢磨了之后说:“胡贵闵那边,是不是让他再上一疏、或者会同在京的一些官员,王越毕竟有勾连汪直、李广的恶名,哪怕有些难度,可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朱明志叹气,“那就要死谏了。他胡贵闵会敢做这样的事?”

    “这不是敢不敢的事,咱们出了事,也跑不了他的。他是言官,皇上怎么都不会杀了他,怕什么?这个信我来写。”

    朱明志建议说:“既然如此,我还觉得他王越赋闲在家十五年,身上的罪状不少。东宫这次也是勉强起用了这个人,要不……咱们再给他添点罪状?”

    “不可!”张坋眉头紧锁,自己也深呼吸一口,随后表态,“翻罪状之事,万不能为。朱大人怕是不懂宫里的争斗,这种关口还往王越身上泼脏水,那是自取其辱,摆明了要和皇上、太子对着干。你当我大明的锦衣卫是吃素的,查不到你我二人的头上?!这不是明明白白给了别人口实?”

    朱明志确实不懂,他还辩解:“这怎么是泼脏水?!他王越本身就在脏水里!”

    “那也不行!七十多的人,都脏了一辈子了,你早不泼晚不泼非要这个关口泼,那是什么意思还用说?朱大人,咱家可要提醒你,千万不要自作聪明,你这点伎俩,放到紫禁城那个地方可嫩得狠。”

    毕竟实在是太蠢了点,基本上属于一出招人家就给你裤衩子都看穿了。

    朱明志知道自己是个粗人,反驳不了,但也着急:“那你说怎么办?”

    杀掉王越他们更不敢,因为这不仅明目张胆,而且视朝廷如无物,必定会招致彻查此案的旨意,到那时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张坋想了想,“甘肃镇如今成了人人关心的地方,有些事咱们还是收敛一点儿。而且,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也不用太急,这还没到拼命的时候呢。”

    这是意指朱明志刚刚针对王越的蠢招儿。

    “这么说,张公公,还有办法?”

    张坋一开始因为意外有些慌,但现在已经渐渐好了起来,“好办法不多,但若王越真的来了,你我也只能…找个人顶罪了。”

    朱明志心里一震,

    同时心里生起一股寒气,

    他妈的,要说阴,这些死太监是真阴。

    “找谁?”

    “梅家。”

    “那给他们定什么罪?”

    “自然是走私违禁货物,暗中与鞑靼往来经商,通敌卖国。按大明律,只要罪证确实。咱们现在就可以斩了他。人一死口一闭就什么都不能说了,哪怕咱们说成是他里应外合致使我们失败,那也死无对证。再者,抄没的家财你我就不要再拿了,尽数充作军饷,购买军需,朱大人借此激励士卒,怎么着也打一场胜仗,想办法立上新功,这样朝廷便不会轻易杀我们了。”

    朱明志一听果然大为震撼,京里有京里的应对,此处有此处的应对,现在再看他那给王越泼脏水的那个法子,便更觉得愚蠢的不行。

    不过要说这事情啊,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就是他们商量后的第二天晚上。

    北风呼啸如虎,但朱总兵还是顶着去找了张公公。

    搞得张公公都很郁闷,“怎么三番五次的,朱大人都在我穿着不好的时候急着见我?”

    “你怎么还有开玩笑的心思。我的张公公,”朱明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胡贵闵,被查了!”

    “什么?!”

第65章 弘治十一年

    从腊月二十四祭灶开始,宫里就开始准备过节了,春节自古以来就是汉人的重大节日,明代当然也不例外。

    朱厚照作为太子,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所以像祭祖、大朝会等盛大的活动皇帝都会要求他参加。

    参加的过程不必赘述,这不是一个现代灵魂抖机灵的地方,这些活动的礼节从朱元璋时代就规定的明明白白,朱厚照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

    无非过程很是无趣就是了,尽管对他来说还带着第一年的新鲜劲。

    但连续这么搞,这个年过得比他春节七天假走了八家亲戚还要疲惫。

    好在疲惫之后终于等到了弘治十一年。

    朱厚照望着明代的烟火,心中想着,老子也算牛人了,上着上着班竟然跑到五百年前来过了个春节。

    他的身后秋云乖巧的跪下,冬天冷了,冻得她鼻尖和脸颊都透着红,但她本是美人,这种‘白里透红’也还是一样难掩其艳丽,而且过了个年,长了一岁,她这朵花儿也似乎绽放得更加娇艳了。

    “秋云,你以前在家过年,也像宫里这么无聊吗?”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无聊这个词,她不敢想,也不敢说。

    “殿下,奴婢小时候的过年可比宫里的更加简单平常,殿下所看到的,已经是天下第一热闹的过年了。”

    “这可不是天下第一……”朱厚照嘀咕了这么一句,

    其实来这里时间渐渐长了之后,他已经不会那么想家了。但碰上节日的时候,难免会去想前世的一些人和事。

    也亏得他看得开,不然这个思念也挺折磨人的。

    “算啦。咱们就不说这么多了,沐浴、睡觉吧。”

    秋云应了下来,“香汤已经备好了。”

    古代人洗澡不多,好在他是太子,这点还能讲究跟上他现代化的节奏。

    但有一点……

    就是他作为太子,沐浴得有人伺候,这事儿宫里有专门的机构负责,叫混堂司。伺候的人里其实有太监、也有宫女。

    朱厚照算是比较坦然的接受了,这也没什么害羞的,可别扭扭捏捏得搞得自己像个纯情小奶狗一样,

    社会上那么几年,人心险恶场里来来回回,这算个什么?

    而且如果真的把宫女全都撵出去,反倒让人觉得奇怪,这不是无端寻了许多麻烦么。

    再说这古代有许多事没有趁手的工具不好办,比如说头发长,没有吹风机,比如说有些地方够不着。

    这么多事,不让人伺候,都他自己来,那每天光洗个澡就得个把小时。

    有时候太监接触他,反而让他觉得奇怪,所以沐浴大体上是按照宫里的规矩来,但到了里面他通常都会避着太监,只让宫女来替他搓背。

    其实人家都当他是小孩子,所以自己就别多想了,

    当然了,特殊的部位就不劳烦他人了。

    此外,像整理头发、衣服等等各类近身伺候的事,朱厚照都不太愿意让太监来做。作为太子,这点要求他还是可以提的。

    “殿下,该修指甲了吧?”

    他还不喜欢留指甲,所以时间久了,秋云和冬雨也就都知道他的习惯,明白该怎么伺候他。

    “一会儿到床边给我修修吧。”

    “好。”

    替他擦干身体的时候,

    那边床也铺好了,因为会有暖床的,所以倒也不冷。

    朱厚照盖了一床被子,后面倚靠着的也是,姿势很是舒服。脚也不必害怕冷,因为她们都会抱在怀里暖一暖。

    通常这样一套下来,他都会很放松,也很容易睡着。

    但今儿特别,朱厚照也就没那么困。

    “秋云,先前说送了信给你弟弟的,人找到了吗?”

    秋云跪坐着,太子的脚就落在她的腿上,她倒不觉得这样伺候起来很累人,一是这么多次以来其实也习惯了,另外就是……这么大冷的天在这里暖和得很,这算什么辛苦?

    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人,才叫辛苦。

    “……应该可以找到,不过还没有收到回信。”

    朱厚照看得出来,“你很担心他?我记得你说他是个书童,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吧?”

    秋云的嘴唇很薄,抿起来颇为好看,“奴婢的弟弟,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我怕他与人打架。”

    “当姐姐的都是这份心思吧。不过小男孩与人打几架是正常的。哪个男子没想过拳头与力量……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啊。”

    “殿下是太子,心中想些是应当的。可奴婢那个弟弟,怎敢想那些东西?奴婢只想他平平安安就好。”

    “男孩子,谁都会想的。”

    就像……

    现在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一样,

    “为父令你苦读圣人书,你呢?每日都在干什么?今天与人谈兵法!明天与人讲战阵!再看看你的学业可有半分长进?!”

    王守仁字伯安、号阳明。这个名字在历史上熠熠生辉,他的事不必浪费笔墨介绍。

    就说眼下,弘治十一年,他二十六岁,身份还是个举人,弘治五年时中的。

    虽然进士很难,可以他的才情和家学如果就为了上皇榜,那是不难的。但这个小子很好谈军事,还把射箭这门技术练得不错,在这年头也算是奇人了。

    今日这事,就出在他王守仁又开始为王越将军出谋划策了。

    朝廷既然有此任命,那么西北必有大战。

    如同后世守着战场直播的‘军事专家’们一样,这几个小年轻躁动的心也压制不住了,整天就在想明军大胜这种热血的东西。

    “父亲教训的是,不过父亲常常教导孩儿,读圣贤书,要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更要为国效力。现如今西北边境烽烟四起……孩儿与一两好友终日讨论,是想着若能有机会也能向王越将军献策。”王守仁跪在父亲面前,委屈感满满。

    其实他很崇拜王越,可惜他真的中进士可以为官的时候,干的第一件差事却是负责安葬王越,所以他们实际上没有交流过。

    但爱好军事的他也没闲着,后来那些给王越修坟墓的民工遭了他的‘毒手’,整日被拉起来进行军事训练,编排八卦阵。有点终于手里有人的感觉了属于是。

    当然,他打小干的奇葩事也不止这一件,和他相比,言语总是惊人的太子都还算个乖宝宝。

    父亲王华有时候也是无奈,他就有点吴宽的感觉:就是这个孩子很聪明,但是他搞事情!

    “可笑!王越将军是戎马一生的人,论行军打仗无人出其右,要你去给他献什么策?”

    王守仁道:“那太子殿下聪慧过人,也从未说过不再要臣子给他建言啊。”

    “你!”王华气得都想踹他,“你这个逆子是要气死我!太子殿下也是你能胡乱说的?从今日起,你就在家安心治学,不许出门整日夸谈!”

    王守仁翻了翻眼皮子,颇为无奈。但其实他都想好了,朝廷这次这么大动静派出王越将军,太子殿下也为此担了干系,所以说和鞑靼人的这一场仗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这种机会,如何能错过?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这么盼望弘治十一年的到来。

第66章 进京!

    大年初一那一天,宫里会举行盛大的朝会,所以官员们还是要上班的。那天也是朱厚照最无聊的时候,从早到晚都是各种各样的礼节要注意。

    在这之后会有五天的假期。

    这假期确实不多,因为朱元璋对这些官员群体可算不上好。

    在大名府,身负旨意的王越没敢在家久留,过了个大年初一便北上进京。冬天的路冰一化就不好走了,紧赶慢赶抵达京师的时候,京城里的人都准备着过元宵了。

    城门外的一辆马车里,王芷掀开了蓝色的帘子,她新年十五岁,但记忆里一点儿关于京师的记忆也没有,这是第一眼。

    “是座雄城。”

    姑娘的眼睛月牙弯儿,脸蛋儿透着红色,发丝随风飘动。

    不过王越则沉默许多,

    对他来说,此刻算是真正的物是人非了。

    “进城!”

    于是直往宫门而去。

    他这一次能起复,很大程度上是太子的功劳,

    对于王越来说,李广既然已经不在,那么在宫里重新找个靠山也是头等大事,而太子显然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论受皇帝的宠爱,李广哪里能和太子相比。

    但边军之将和储君关系过从甚密的话,是官场之中比较忌讳的。

    不过在本朝,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本人就比大臣们更给太子面子。

    “臣王越,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

    东宫,

    刘瑾和太子禀告说:“殿下,王越已经入宫了。”

    “这么快就到了京师,他也算是着急的了。”

    “殿下为了他出了大力气,想来王大人也是攒着劲想要立下新功,这样才能不负朝廷和殿下的厚恩。因而自然不敢拖延入京的时间。”

    “那么冷的天,叫一个老人这样赶路也算难为他了。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似乎不是。东厂那边的番子来报。王越还带了家眷。有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刘瑾见殿下听不明白就解释说:“估摸着是想要到国子监入学。”

    喔,朱厚照听明白了。王鏊当年就跟随父亲到国子监读过书。

    “那个孙女也是?”

    “孙女的话……”刘瑾心里小慌了一下,但还是老实说了,“殿下恕罪。奴婢这就叫人去查探清楚。”

    “不必了。”朱厚照挥挥手,他不会监视臣子到这个地步,且王越都这个岁数了。

    这个时候,

    王越正在乾清宫见驾,大抵就是他说些感谢皇恩的话,皇帝也做些勉励。老将军本来还在犹豫一会儿要不要就这么明晃晃的去趟东宫,

    没想到弘治皇帝直接说:“王将军一路赶来虽然辛苦,但先不急着回去休息。退下之后再去东宫见见朕的太子吧。”

    这话令王越有些惊讶,所以他也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

    就发现御座上的人‘嘴脸’多少有些得意骄傲。仿佛是有个好东西,等不及要示人。

    “这次爱卿能够顺利起复,多亏了太子。太子与朕乃是一体,今日你来的不巧他不在,但你也是他的臣子,应当去见一见。”

    王越远离宫廷日久,

    没想到皇帝和太子已经俨然化身成同一个政治符号了。

    “微臣,领旨。”

    弘治皇帝是这样的,他从未想过限制太子的权力,甚至还在努力的想办法替太子展示威严。对他来说这样他不担心,他比较担心的是自己没能为大明留下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王越到东宫的时候,

    发现一个贵气的、小模小样的公子样人正在书案前认真的练字,

    这让他脑海中也出现那封信的画面,想着那字:是要练练。

    王越是个武将,但实际是进士出身,文人玩的那一套他也都会。

    “臣王越,参加殿下!”

    朱厚照没有玩倒履相迎的那一套,

    一来王越能起复多亏了他,可以说为了他自己也担了干系,这恩施得已经够重了,就差把脑袋和他绑在一起了。所以也没必要把自己的位置摆得特别的低,像是在求人一样。

    说到底能办成事,也不是礼贤下士’这一招就够了的。

    二来王越毕竟干过嫌弃‘功劳赏赐’太薄的事,这于臣子之礼不合。某种程度上算是悍将,所以姿态太低反而是助长他的气焰。最后就是自己这个太子的威势在他那里也不够。

    于是他就只是坐着,静静看着王越把礼施完。

    “平身吧。”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朱厚照惊讶于老人,虽老但面相上还留存的英气。

    王越则惊讶于太子那与年纪不相称的稳重。心里也都是旁人关于这个太子的评价……自然不敢怠慢,

    “微臣叩谢殿下厚恩!若非殿下器重、信任,何来臣之今日?”

    朱厚照心想,你再‘自负豪杰’,在我这里还算老实那就还好。

    脑子想了想说道:“我一定要推举你任三边总制官,也不是为了你王将军能光宗耀祖。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为了边关的百姓。”

    这是王越第一次听太子说话,话语算不上奇特,但语气之中上位者的气势很足。

    因为朱厚照已经当了好几个月的太子了。

    “微臣明白,此次再赴西北,臣一定替皇上、替殿下守好西北。殿下也请放心,臣与鞑靼人打了一辈子,自信不会败于敌军之手的底气还是有的。”

    “怎么打仗是边军诸将和你这个三边总制官的事情,本宫不想谈论过多。”朱厚照缓缓说道:“本宫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前些日子我给将军去过信,说立志励精图治,重振大明之雄风。就在你跪的地方也有一个大明官员,一个大男人哭着要本宫答应他将来成为一代圣君。其实就一个意思,大明不能再这样受鞑靼人欺负下去了。”

    王越心头一震,太子这话是直击他心中痒处的!

    “詹事府的先生们现在给本宫讲了很多汉人王朝一到中后期便任人宰割的事例,朝中和边军之将君臣相疑,一场仗打下来最大的掣肘在后方。本宫不想在我大明朝听到同样的故事,因而本宫要信将军,将军去了边关也尽可放心施为,宪宗皇帝时朝廷里有些奸臣,那时没人给你做主……

    ……现在,本宫为你做主!”

    这话说的王越虎目一酸,多年的冤屈涌上心头,差点就要流下泪来。

    “殿下于微臣之恩如山般厚重,臣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殿下!”

    朱厚照道:“怎么就不知道了?弘治十一年你给京师报个大捷,这恩你就算还了!”

    王越情绪也上了头,像发誓一样的说:“微臣已古稀之龄,来日无多,此次起复也是偷天之运,接圣旨的那一刻臣此心已明,此次若不痛击敌军,臣誓死不还!”

    誓死不还……

    朱厚照从书案上翻出一封信来,“这个将军拿着。”

    刘瑾接了手,给王越拿过去。

    老将军一看这纸张脸色瞬间就变了,“殿下……这是……?”

    “本宫说过不让后方掣肘将军,这可不是一句容易得话。朝局纷争不断,各方心思复杂。这便是其中一桩。但……朝局争斗之事交给我,境外敌军之阵交给你。咱们互相配合,还他一个朗朗乾坤的西北!”

    到此处,王越也真的被这位殿下给震惊到了。

    外界都说大明太子妙算无遗策,以往他只是听而已,现在才知道,谁要是和这位斗上了,那才真是到了大霉!他人还没去呢,太子就已经惦记上了那边的事。

    “微臣,领旨!”王越收好了纸条,这话也喊的劲头十足。

第67章 可惜女儿身

    “殿下,微臣还有东西献上。”

    朱厚照其实大约能猜到是什么。

    王越从怀里掏了出来,正是之前信中交代的那事。

    “这书作得快,那是因为臣毕生之功都是在西北与鞑靼作战,种种情状都在臣心中。遵照殿下旨意,这本《西北战事志》特献于殿下。”

    这可是个好东西。

    王越此去,虽然能打赢,但按照史书记载,他其实也……差不多了。

    可赋闲了十五年,这位名将其实没什么机会能带出继承人来。他的长子和次子王春、王时也不是特别有能耐的人,科举是没搞出名目来,主要是靠着老父亲荫了千户和百户的官职。

    所以等他一死,想要再获得这些经验,就又得用血与火去积累了。

    其实‘读过兵书’在古代是很牛逼的一项技能,因为这会儿本身文盲就多,再加上那种信息传播效率,去哪儿读去?感觉上,就和忽然间得了一本《九阴真经》差不多。

    朱厚照拿在手中自然是当宝贝,这下学宫里面的教材也解决了一样。

    “这事儿好,王将军于国有大功!”

    王越见太子很认同,心中不免升起些欢畅之感,“尺寸之功,不足殿下如此嘉奖。”

    当年的狂人,现在说话也学会谦虚了。

    “正好今儿也有时间。本宫想和王将军请教几句,这边关的形势,症结究竟在何处?怎么才能一劳永逸?”

    朱厚照瞄了一眼,“给老将军上茶。”

    自古臣子都想着能有向上表达自己胸中韬略的机会,

    这样人家才能知道你是个有才能得人,也才能有重用的机会。

    如今太子主动问起,王越当然没有不答的道理。

    冬日里,一口暖茶端着热了手,在这东宫也热了他的心。

    王越知道这是重要的机会,所以很认真的想了想后说:“殿下问一劳永逸之法,恕微臣直言,朝历代都免不了受北方边患的侵袭,秦汉时匈奴,唐时突厥,宋时契丹……因而若想彻底消灭鞑靼,一时或可行,百世怕是万难。”

    朱厚照心说,还百什么时,仅几百年后就不是事了。

    “将军不必担心你我死后的事,后世之君、后世之将,难道没有他们的差使?你就说当下。”

    “殿下的意思是……如何打败彻底鞑靼?”王越有些明白了,

    皇太子既不是要几个小胜,也不是把鞑靼人灭了种,而是要打得他们在未来几十年没有反抗之力。

    “不错。”

    “若是这样,也有法子。鞑靼兵无非三个特点:一这些人天生就善骑射,我明君士兵难以相比;二鞑靼人打仗是为了掳掠,没什么章法,打完了就走,不成体系;三就是他们居无定所,即便朝廷进剿很难打到主力。针对上述特点,朝廷历来是以守为主。不过臣私以为,若真想制伏鞑靼,我们也需有一支锤锻出精锐的骑兵!”

    朱厚照点点头,以城池固守,总不是个办法。但养骑兵是很贵的,良马、士卒、粮草……这都不是抄一个李广的家就能得来的。

    “本宫答应将军,假以时日,一定要让大明有一支善战的骑兵!且军不可无帅,将军去了甘肃之后,也要为我举荐知兵的人才。””

    王越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大明朝也不能都靠他一人,“是!”

    “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求吗?”

    “臣想带一个人。”

    “说。”

    “广宁卫指挥同知杨尚义。”

    朱厚照用自己的地理知识一想,“广宁卫不是在东边儿吗?”

    王越如实相告:“臣也没见过杨尚义。不过其祖杨堃是臣旧年老友,三年前来信于臣,说其孙杨尚义骁勇善战,添有谋略,托臣若来日有机,望可照拂一二。”

    “可信吗?会不会是祖父偏爱自己的孙子?”

    “杨堃其人,臣还是了解的。况且他的子嗣也不止这一个,臣以为或可一信。哪怕不是什么人才,臣亦非昏庸之人,自然不会托派重任于他。”

    朱厚照想了想,不如就信了,如果是假的,立不了什么功,那他在自己这里也升不了什么大官,耽误不着什么事。

    如果是真的,那就当白捡一人才。

    而且他是开了口叫王越提要求,最后就是跟朝廷要个小小的指挥同知,这实在不算什么大事,拒绝了好像说不过去。

    “好。我答应你。待禀明父皇,就着内阁拟旨,调此人前往西北。”

    “臣谢过殿下!”

    这之后,

    王越满足的离开了东宫。

    出了宫后,家里人在京里租的宅子也好了,府里的下人在宫门口迎着他回去。

    其实一路赶来本是很疲惫的,

    但王越兴致正盛,喜滋滋的回去不仅不要休息,还两个孙子陪他喝上一壶!

    “今日大喜!恰好入了军中之后便不能饮酒,便在此时先把这酒饮了!”

    他的两位孙子王炳、王炼不敢违背祖父的意思,自然是万分听话。

    王芷也从后院绕了出来,略微有奇的问:“爷爷这是遇着了什么好事了?竟给开心成这样?”

    在她的记忆里,也就那日宣旨时和现在差不多。

    其实是因为那日宣旨和今日解决的事情差不多。

    朝廷任了他是三边总制官不假,但在赶来的路上王越心中也一直有所忧虑,就是李广死了。

    他可不是那种纸上谈兵的人,边关之将在外作战,一旦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今儿皇帝怀疑你,明儿御史弹劾你,那这仗要怎么打?

    所以这也是他心心念念要去东宫的缘由。

    要有靠山呐。

    “陛下,有新的赏赐?”王芷坐在边上猜测道。

    “非也非也。”王越笑着摇头。

    “那就是……陛下替爷爷解了这十几年的冤屈?”

    “答对了一小半。”王越不不叫自己这个小孙女一直猜了,“爷爷开心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东宫。”

    老人家一生长叹,“老天有眼呐,给我大明朝送来这么一位厉害人物。他虽然还小,却似乎很懂边关之将的要害所在,而且并非光说不做,而是谋略在前。爷爷还没去,他已经在为爷爷扫清障碍了。还对我说,往后我只用忧虑如何对付关外之敌。这么轻松的仗我王世昌要是还打不赢,嘿嘿,那当初的威宁伯就是个假的!”

    他虽然老,但这话说的太具有豪迈之气。

    王芷则眉目微闪,“这位太子真有那么神奇……?每次与他接触,竟每次都能先算着什么?”

    王越不是盲目崇拜的人,他是想着心中的小纸条说的。

    “可惜了,芷儿你是女儿身。”老人家看着自己的小孙女,“临了之时殿下嘱咐我要为国举贤才,想来殿下是考虑到以后。毕竟我已老了,可殿下还年轻,少年君主怎能只有老迈之将?芷儿你若是个男子,以你的聪慧,爷爷厚着脸皮让你伴读太子,以后辅佐明君,我王家说不准给更上一层楼。”

    “可惜,可惜啊!”

    王芷心中已是满满的好奇,那太子殿下究竟是怎样一般的人物,怎么她祖父见了一次,回来就成了这样?!

第68章 三王

    王越没有将太子秘密和他交代的事情告知于自己的孙女。

    一来他懂得臣不密则失身的道理,二来他也不愿让王芷担心他此去甘肃还要面临内部官员的一些陷阱。

    所以王芷虽然颇有兴趣,但朝堂上暗里的风云她也不得而知。

    第二日元宵节时,京里热闹了一番,致傍晚时分,王守仁让人打听到了王越的住处后,这个令人惊奇的小子直接上门请见。

    在府第门口时,还被看门的下人拦下,

    人家一推三步远,嫌弃道:“看着点儿道走路。这是什么地方?你就这样进?”

    王越虽不是当年的威宁伯了,但府第也不是王守仁这样一个举人能随意进出的地儿。

    “喔,在下王守仁,请代为通传王将军。在下有破敌之策,呈献于王将军。”

    “去去去。你这样的人我一天见得没有五十个也有三十个了。”青衣小帽的下人才不听他这种骗人的话,“我家老爷是百胜战将,怎么破敌还要你一个毛头小子献策?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今儿元宵,街上热闹去,可别跟这儿瞎耽误功夫。”

    王守仁不是一般的那种傲气呆书生,他从小做许多事都体现出一个特点:就是想到就要做到。

    没办法也要想办法做到。

    此时也一样,他眼珠子一转,道:“我可不是毛头小子,家父是东宫右谕德王华。你家老爷原先因为李广之死是断无起复的可能。若不是我父亲和几位同僚在东宫相商,今儿你们还来不了北京城呢。”

    王守仁故意将话讲得真真假假,叫这个下人难辨真伪,他一看此人犹疑,立马追上说:“家父确实就是王华,冒充朝廷命官的公子,我骗得了你,也骗不了王越将军的,只是代为通传,若王将军不愿见我,在下离去就是了。兄台也不会担什么罪过。”

    看门的下人一想也是,万一真是王华的公子,王华又是太子的人,他们家老爷也是太子的人,说不定就认识的,到时候老爷别把他打一顿。

    要是通传了要是老爷不见,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那就等王公子稍待吧。”

    “哎,多谢。”

    王守仁微笑有礼,沉稳端庄。有时候他自己也感叹,都说要读圣贤书、要学圣人之道,要舍生取义,可圣贤书从来办不了什么事。真和人接触,还是把利害关系讲得清楚最为管用。

    而且……还好有个好爹。

    要说这王越也是给王华的名头也震了一番,

    王华状元出身,现在是詹事府属官,将来太子登基就是青云直上。

    哪怕赋闲十五年,但朝廷官员们的仕途哪条好哪条坏,他还是知道的。

    但是心里也嘀咕,王华来找他还有说法,王华的儿子来找他又是为了什么。

    “让他进来吧。”

    左右无事,见见就见见。

    王守仁对王越是心中向往已久,因为他从十几岁开始就喜欢军事,十五岁的时候还自己跑出去塞外考察了一番,这都不是一般的脑回路能干出的事。

    而王越是活着的名将,说是见偶像毫不为过。

    这中间,若不是太子这个纽带,他还真没这个机会。

    “小子王守仁,见过王将军!”

    王越瞧了一眼他,瘦削的脸庞,虽有胡须,但面旁细嫩,还年轻呢。

    “你父亲是龙山先生王实庵?”

    “正是。”

    王越见他年轻,便有心考校,“王实庵状元及第,我原以为家风醇厚。怎么出了个儿子,以父亲之名号为自己壮胆?”

    一般有志气的,是不会这么干的。

    王守仁也不急躁,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王将军此言差矣。在下抬得不是家父之名,而是太子之名。朝廷里状元不独我父亲一人,状元之子可进不了将军的大门。且将军的府第门楣太高,我自认胸有良策,才能堪用,可就是这门槛过不去,总得想想办法,不然岂不是被活活憋死?”

    王越眉头一挑,

    这个小子思路清奇,胆子还大,敢讽刺他,某种程度上比那些唯唯诺诺的才子要更让他喜欢。

    尤其后一句,可见他有灵活性。

    其实王越自己是进士出身,最后和皇帝信任的太监搞到一起,这何尝不是一种灵活性?

    因为没有办法,不把皇帝身边的人搞定许多事做不成。

    “说说你的来意吧。”

    王守仁直接了当:“王将军莫要见笑,晚辈一天兵也没有当过,如今仅得了个举人身份,但于军事战争这一节,不仅颇为有兴趣,而且也多有涉猎。晚辈斗胆以为,将军此去不久,朝廷就会催促将军速攻贺兰山。”

    这也不算什么精妙的见识。当然至少证明,他是懂军事的。贺兰山的军事意义非常重要。没有贺兰山,河西走廊通往西域的道路就不安全,河套平原也不安全。

    现在鞑靼人盘踞在那个地方,实在是个危险因素。

    “以将军之能,和我军将士之勇,在贺兰山打上几次胜仗并不十分困难,但却取不了大胜。因为鞑靼人总是打了就走,朝廷九边绵延千里,他们只要择一而攻,而且定然是挑简单的攻。既然追不上,只能诱过来。因而在下认为,将军应当在入了陕西之后利用将军之高龄示弱于敌。”

    他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王越的确也再考量这个问题,赋闲十五年,可别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就杀几十个鞑靼人。那实在没啥意思,可蒙古骑兵来无影去无踪……

    这样一想王越也知道这个小子的确是研究了一番的,算是个有心之人。他脑海里还有皇太子嘱咐他要为国举荐人才的事,心中大约有了计较。

    “你刚刚说,你还是个举人?”

    “正是。”

    “还是先去考个进士吧。否则,讲的再有道理,没有足够的位置,一样办不成事。”

    交浅言深是大忌,王越说不了太多,但让他去科举总归是没错。只需心里稍稍留意这个人就好。

    ……

    ……

    东宫,王鏊也在。

    “陕西道御史胡贵闵与甘肃镇官员往来密切,这其中不乏经济利益往来。”联系到胡贵闵之前的那封奏疏,以王鏊的才智马上就想得到,“殿下,甘肃有人不想王越将军起复!”

    这是不用多说的,都是聪明人。

    朱厚照接着说:“但甘肃镇当地的官员具体欺上瞒下干了什么,我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毕竟那里离京师有上千里的路程。”

    现在只能自己猜。

    其实也好猜,

    至明代中期,边关卫所战斗力下降,军需总是不够,根子上的原因还是落在了土地上。事实上,农业时代下的封建王朝,许多的问题归根到底还是土地问题。

    官僚地主肆意侵占屯田,卫所军官压迫和剥削士卒,早年间定的屯田制度早已被破坏。

    这样的情况下下,士卒活着都困难,还谈什么打仗。

    但抓一两个贪官容易,真要动土地这个利益链条,手里非得有衷心的将军和军队不可。

    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让甘肃镇的官员肆意妄为,说到底那里还是大明的疆域,他们也是大明的官员。

    “本宫答应过王越将军,保证将士在前线用命,后面不会掣他的肘。眼下朝廷虽有李广的家财充作军需,但我和你交一句底,这银子拨下去,到底有几成用在了实处,这点我这个太子都没有信心。”朱厚照也老实说出心中的想法,“而且东宫在甘肃镇并没有得力人员。”

    话说到这里王鏊一听哪里还不明白,“殿下,臣愿前往西北,督运粮饷!”

    “好!古人讲烟花三月下扬州,为了朝廷,你们两位是下不了扬州,只能在西北吹风了。”

    “臣时刻谨记与殿下所立的誓言,大明朝两京一十三布政司,殿下总不能处处皆去,这甘肃之地,就由臣代殿下去与他们斗上一斗!”

    朱厚照心怀大慰,朝廷的一些有能力的重臣都是‘上一朝’提拔起来的,当然他也能叫得动,但能使得这么顺心如意且这么重要的事情能放心托付的,也就王鏊等詹事府的几位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都是这个理。那些阁老们位极人臣,商无可赏,总归是不如自己从一开始就用起来的好。

    此外,这次西北之行,他还想派出第三个‘王’,毕竟他以后不能只有好用的文臣,而没有得力的武将。人总归是要慢慢培养起来的。

    所以在王鏊离去之后,他也吩咐刘瑾,“去将右谕德王华找来。”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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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五中午应该会上架。到时会有爆发。

    唔……到目前为止反馈蛮好,不过数据平淡,应该是比较小众口味,历史文像这样写的似乎也少,老实说就是我自己想看找不到才写的。所以还是请大家到时候订阅一下,给我点信心吧。

    可能我就是和大众口味有些不同,我最喜欢的那一本皇帝文,也是很久前扑得死惨的那种QAQ,现在都已经搜不到了。

第69章 赴任、读书与国粹

    “那个逆子呢?”

    王华神色匆匆入了府,脑袋低着,瞧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府里的管家有些害怕,畏畏缩缩的讲:“出……出去了。”

    王华一听,更是七窍生烟!

    怎么别人家的儿子,都在好好读书,说出去都是有些才名的。或者干脆就是个平庸之人的也行,守好祖宗的家业就好。

    就他,生了这么个儿子,聪明是聪明,人人都夸,可他娘的就是不干正事!

    气鼓鼓的王华就在堂屋里坐着,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个混小子身影终于出现了。

    王守仁是偷跑出来的,所以还在路上就知道老父亲肯定是勃然大怒了。

    要说他也识相,惹恼了父亲之后一回府就老老实实,本来还想先躲会儿,但一进门就看到父亲在等他,也就不作他想,规规矩矩的去给亲爹跪下。

    “孩儿拜见父亲。父亲莫要动怒,孩儿知错了。”

    王华揉了揉一突一突的脑瓜仁,“你去了哪里?”

    “孩儿……去了王越将军的府上。”

    王华:“……”

    出乎王守仁的预料,父亲竟然少见的比较安静。

    “爹……”

    “唉……”王华一声长长的叹息,“今天,东宫也传唤了为父过去。”

    王守仁竖着耳朵,

    去年末到今年初,东宫太子一连串的行动大震人心,仿佛一代圣君的影子已经出现。

    王守仁从小受家学熏陶,心怀报国之念。

    因而对于东宫太子,他也是极为关心。

    “也不知道你这个小子有什么能耐……殿下竟知道我有个叫王守仁的儿子,热衷兵法军事。”

    王守仁很是惊讶,“殿下知道我?”

    “为父也奇怪,不过事实如此。”话说到此处,王华那慈父的目光还是出来了,“殿下劝说,让我同意你随王越一道前往西北。”

    “什么?!”王守仁呆住了。

    “父亲答应了?”

    “东宫驾前,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为父只是想到要与你离别……西北可不是浙江,面临的又是战事,你此去……”王华说到底还是疼爱自己这个儿子的。

    血浓于水,而且王守仁少有才名,也是他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了。

    一说到离别,

    父子情深的两人总归演绎不出喜剧的氛围。

    “况且,弘治十二年又是恩科。”

    王守仁磕了个头,“父亲放心,孩儿虽然不守常规,但也不是不学无术之人,其实不论是文章、兵法都是孩儿的兴趣,此次西去,孩儿也定不会荒废学业。”

    “殿下说王鏊也一同前往,他的文章作的极好,你倒也可以就近请教。”

    王守仁一听,好听的话说的更多,“那父亲更不必为孩儿担忧了。男儿志在四方。孩儿此去向王鏊大人学文,向王越大人学武,以后像父亲一样成为朝廷的栋梁之臣!”

    这话是王华心坎上的话,

    虽然这个孩儿常惹他生气,但要说出人头地,大概也数他为最了。

    而且东宫为何特地提到他这个儿子,也是王华心里嘀咕的地方,也许是什么关口碰见了。虽说这次去西北路途遥远,肯定也辛苦,但怎么看也是锻炼的意思。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二月初二日,京师城墙之外,旌旗猎猎,战马嘶鸣。

    王越骑马最后回望了雄壮的北京城,王鏊、王守仁列在其后也是一样的回眸。

    “我想到了殿下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王鏊开口说的这句,不等旁人问,他自顾自的往下说,“殿下说,我大明有钱有人,绝不可让人给欺负了!”

    这话虽是出自文臣之口,却有让在场几十名武人握紧缰绳的力量。

    “随我赴任!”王越一声大喊。

    “是!”

    轰然一声响,之后则是马蹄溅起灰尘如烟。

    ……

    ……

    在宫里,有两样事情比较受人瞩目,一是内阁首揆徐溥身体实在是熬不住了,所以再一次向皇帝乞求致仕。

    皇帝同意了。

    弘治和臣子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况且徐溥确实是年纪大了,不是因为君臣矛盾等其他的原因。

    他身边的人也都知道,老人家眼睛看东西看不太清楚,哪怕退休了还要去治眼睛。

    所以一切倒也平静。

    徐溥致仕之后,

    刘健接任内阁首揆的位子,李东阳、谢迁紧随其后。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新一届的内阁出来了,总是要干出点什么事来吧?所以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是什么?

    这也就是前文所述的第二件事:东宫出阁讲学。

    当徐溥离开的时候,朱厚照就知道这一天自己是逃不过了。而且按照去年皇帝下的旨意,基本上时间也拖不过去了。

    唯一能再拖上一拖的,就是‘选个吉日’,

    吉日总归不是明天,那自然就往后靠了。

    不过这一点朱厚照并不关心,因为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练字、射箭,若是得空也会锻炼锻炼身体,跟着张永做几组武术动作什么的。

    因为对自己有要求,这个要求就是,以后要成为一个文武双全、兼具才情的少年天子。

    少年天子不能只是年轻风流,最重要的是要足智多谋、握天下之权。

    朱元璋对皇子的教育是很注重的,按照他老人家定下的规矩,一个孩子读书的任务还是蛮重的。

    所教授的内容也很多,一般以《大学》、《尚书》这类传统的四书五经为主,除此之外也会学习《资治通鉴》、《帝范》,里面都是历朝历代哪些是昏君、哪些是明君这类东西,目的就是教皇子当个好皇帝。

    除此之外,我大明历代帝王还会给儿子们编书,朱元璋的《皇明祖训》就不必提了。还有太宗皇帝编的《圣学心法》、宣宗皇帝制《帝训》、宪宗皇帝编《文华宝训》等。

    最后,还有历代文人写的文章,王勃、苏轼、柳宗元等等,不要说了自己是读书人,却没看过王勃的文章,没读过苏轼的词,那也不妥。

    其实这些内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朱厚照还不是成年人,即便大臣们制定学习的内容,也不会很多。

    但也有个麻烦,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刘瑾、吴宽两个人。

    吴宽不必说了。

    新任内阁首揆刘健,那实在不是一般人。

    老先生今年65岁了,从小受的是正统而严格的儒家教育,拜的老师是理学家薛瑄。二十七岁中进士,然后就在翰林院熬资历。

    他读书做事很是认真,绝不打马虎眼,正就是正,邪就是邪,而且性格刚直,在翰林院一待就是二十八年,旁人叫他通通路子快些提拔,他不,就是埋头苦熬,所以也有“刘木头”的称号。

    现在一个内阁首愧、一个詹事府詹事是这两个老头,那真是对味了,

    他们在一起一合计:东宫聪明,但有奇智,可得把他往正道上引啊。

    原先徐溥给定的是日习一百字,

    两个老头儿互相看了看,吴宽道:“殿下之才非常人,这样是否有些少了?”

    刘健装模作样的深以为然,“或应两百?”

    “刘阁老高见。”

    吴宽又说:“听闻殿下博闻强记,每日所授文章只有一两百字的话,讲读官也无甚可讲了。”

    “不错,殿下若是学得不够,就是咱们做臣子的疏忽了。”

    本来关于这个,皇帝的旨意也是再议一议,结果这两个老头儿在一起‘密谋’之后,搞得皇太子的课程任务繁重。

    不仅弘治皇帝看了脸色不对,坐在皇帝边上的朱厚照也是暗暗起了火,他又不是没看过徐溥原来的计划,

    本来么,一天习字一百,简单,把学过的文章记熟,也简单。此外还有些骑射课程。这样每天有内容、有休息,挺好的。

    现在呢,习字翻倍,学习文章多也就罢了,还要每天过来把《大学》、《春秋》这些读上一遍。洗脑是吧?其实皇帝的经筵日讲,是有类似的要求的,儒学的地位还是无可撼动,自然是把它的一些经典翻来覆去的研究。

    朱厚照不喜欢这样,他不是厌恶学习,而是厌恶长时间、填鸭式的压迫学习。

    望着两位穿着大红袍、头发花白的高官,他有点无力感,怎么这些老头儿总是给他一种非要他听话的感觉?

    皇帝支吾了半天,就软绵绵的问了一句,“前任阁臣徐溥定的内容为何都改掉了?”

    吴宽双手一抬,行礼答道:“回禀陛下。臣等以为太子殿下少多才智,每有妙言,以殿下的天分,原先的计划太简单了些。”

    我简单尼玛个蛋!

第70章 骚操作

    读书是这个年代的政治正确。

    一旦给他们弄一个贪玩厌学的名头,那朱厚照就算是折在他们手里了。以后不论多少年,都会有人给你翻出这本烂账。

    细想起来也是一肚子火,边关一群蠹虫要想办法给他们收拾了,朝中一帮老学究还要和你斗智斗勇。

    但也不是说就怕了他们,朱厚照脑子一动,略作分析,

    有一个基本的事实:这个东西他是不能反对的,至少不能由他的口去说反对,说出去就是太子不好学。

    但他不能反对,不代表皇帝不能反对。

    弘治说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他说道:“皇儿还小,又是刚开始出阁读书,两位爱卿还是再斟酌斟酌这样是否合适。”

    他这个话一出口,朱厚照就叹息。

    这些石头一样硬的老头儿,是不可能被说服的。

    软绵绵的仿佛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这样的话这群饱学之士能找一万个理由出来。

    “启禀皇上。”刘健执礼说:“正所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读书不论是刚读、还是久读,都是以苦为舟,以勤为径,断没有怕苦、避苦之理啊。”

    朱厚照看了老父亲一眼,看吧,就说了你和他们‘温情脉脉’他们就会给你上纲上线。

    吴宽还言辞恳切的讲:“当年太祖皇帝有言,人有精金,必求良冶而范之;有美玉,必求良工而琢之。至于子弟有美质,不求明师教之,岂爱子弟不如金玉邪?臣恳请陛下暂收宠子之心,教之有道!”

    这两个人,一个搬的是‘正所谓’,那就是先贤的说法。另一个搬的是太祖的说法,太祖也说了子弟有美质要好好的教,

    这样一来,皇帝你还要反对?

    朱厚照看不下去了,开口问道:“太祖教育皇子时,每日所习的内容也是这么定的吗?”

    这个是完全可以查到的,作不了假。

    刘健心头一突,他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太祖当时怎么定,内容他是记得的:凡写字,春夏秋日百字,冬日五十字。凡朔望节假及大风雨雪、隆寒盛暑,则暂停。

    只不过像是这种东西不是什么经典文章,也不涉及圣学要义,皇太子这个年纪怎么会问起?

    想了想,他谨慎回奏道:“时移事易,我大明朝七位皇帝教授皇子皆有不同,因而殿下每日学习的内容也是稍有增加,想来以殿下之能必能融会贯通。”

    既然不同就好。

    有这个回答,朱厚照心里就有数了。

    至于说七位皇帝都不同,那是废话,不重要的。因为人家都是皇帝,人家改了出啥问题皇帝照当,你改了出什么事你能负责?

    其实他一想也是,朱元璋就是再严厉,也不会把小孩子当成年人教育,但他们两位制定的,可没把朱厚照当个孩子,一天认上百字对小孩子来说都很难,也就是朱厚照的成人灵魂,不然他也受不了,现在两百个字那自然就更难了。

    “多谢两位先生费心,父皇夙夜辛劳,本宫日日想、夜夜念,都是要早一日读书习字,也好为父皇分忧。因而刘先生、谢先生定得这几条于我有益,于国有功,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父皇……”

    “啊,皇儿你说。”

    朱厚照‘嘶’了一声,忧虑的说:“太祖起自微末,数年时间便创下这大大的帝国,要说才智那是古来罕见。且太祖皇帝养育皇子众多,多数都是一时人杰,可见太祖皇帝于教育皇子这一点也是见解深刻,两位先生不知把自家孩儿教养的如何,可比得了太祖皇帝?你们现在改了太租皇帝定的规矩……”

    “……这可不是本宫逃避课业,只是若依照你们定的,本宫万一学得不好,这个干系,谁担?!”

    这就是他的说话风格。

    也是从领导那里学来的。

    如果有人和你意见不一样,你不要问他们‘是不是不太好’‘能不能改一下’,这太软了,不痛不痒的。

    你要和他们说,对,你讲得很有道理,我也觉得不错,但是你要考虑xxx,我呢就是提个醒,现在咱们照你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在于,如果这么搞下去,万一效果不好,谁的责任?是不是你负责?!

    如果有人拍着胸脯说‘我负责’!

    好,后面也还有下一步,但现在先不急。

    刘健和吴宽听皇太子这么一问,心里头就泛嘀咕了,

    他们是心中有理想、有担当的人,担责倒不是特别害怕,但是要考虑风险,不然就是傻白甜。

    什么风险?

    从他们、尤其从吴宽的角度来讲,按照他对太子‘奇智’的了解,他要担心太子给他埋坑。

    他们真的顶着压力这样搞下来,万一有人为的因素在其中想搞出问题怎么办?

    到那个时候,你怎么辩解?

    你说有人想使坏?说谁?太子嘛?

    别天真了,真有那一天就是他们有问题!

    刘健还算刚直,他倒不会把太子往这一层去想,

    但是吴宽可不一样,他沉吟一声,心里头涌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这一幕……怎么似乎见过……

    其实,吴宽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个太子太厉害……

    有许多的话,他们说一遍,再从太子嘴巴里过一遍,出来的味道就不一样了。真是怪哉。

    所以说至少心里是有准备的。

    在他看来,其实太子的话也有不当,这个东西他们写进奏疏,上呈皇上,最后是要皇上点头同意,那样他们这些臣子才可照旨准备。

    所以怎么能说是他们二位定的?更不要把屎盆子都扣在他们脑袋上。

    因而吴宽回应道:“禀太子殿下,东宫出阁讲学各项条陈,也不尽是臣与刘阁老私自勘定,这其中还涉及礼部堂官,最终也还要上呈陛下。”

    朱厚照一听,这就是说你们定下的东西,皇帝要改不让,叫你们担责害怕,还说最后都是皇帝定的。那不是你们不粘锅,把我们父子俩完全玩进去了?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既然是要上呈父皇,那便请父皇圣断,父皇生了儿子,不要说学业了,儿臣什么都愿听父皇的。”朱厚照脸色如常,还笑眯眯的和皇帝演绎起了温情。

    皇帝一听,咦,还有这好事?

    决定权绕到我手里了?

    再加上他本来就想改,于是欣然应允,“子不教父之过,既然是关于皇儿的,朕自然事事过问!”

    吴宽一听愣住了,还有这种玩法?

    他和刘健偷偷对视一眼,皇帝对太子宠溺过甚,让他这样一改那岂不是白折腾一番?

第71章 轻松化解

    刘健领悟到了为何吴宽要特意来和他相商,要以圣人之学尽力框正东宫的言行,

    你瞧瞧这几句话答的,明明就是自己不满意他们上呈的读书计划,但是绕了一圈自己不仅没有担上‘厌学’之名,反而还给人一种十分顺从君父的形象!

    最关键真要这样目的还给他达到了!

    若是偶然一次,那是碰着巧了,

    可如今多长时间过去了,年都过完了,任谁也不会觉得是碰巧。

    刘健震惊之余,心中也定了决心,太子有此智,若行不正,那还了得?

    “陛下!内容不可更改!倘若有失,老臣愿一力担罪!”老先生也是有大勇气的人了,啪啪就给皇帝跪下,特别坚决的说了这两句话。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大臣包括吴宽在内,当然算不上是什么奸臣。

    只不过他们的理念与朱厚照不合,且因为自小便受理学熏陶教育,到了六十多岁的年纪是压根不可能改过来了。

    当皇帝、太子与他们观念里的正确不一致,自然就会有一种想要纠正的冲动。

    然而这种冲动,在朱厚照感觉上就是想让他‘听话’。

    吴宽前后的心理与言行就是最真实的演绎。

    可朱厚照怎么可能那么顺从,

    父子俩给人家弄成提线木偶,那也太悲催了。

    刘阁老讲出那句话是舍生取义的,朱厚照能看到那张脸上所涌现出的信仰,这让他忽然想到清末的一本书叫《清官之恶》。

    某种程度,也算真实写照了。

    弘治皇帝则觉得,一个读书方案,倒也不至于,宽慰道:“刘阁老不必如此,朕并未说你们有罪,太子也没说你们有罪。快,起来吧。”

    刘阁老继续跪着,“臣恳请陛下,准允臣与吴大人所奏事项,太子乃是国本,关乎着江山社稷、天下苍生。殿下又身具奇才,只要雕琢得当,将来必是大明明君!”

    朱厚照心想……怎么又绕回去了,“刘阁老,”

    “臣在。”

    “你不必这样激烈恳求,”朱厚照笑着安抚,“父皇同意让本宫尽快出阁读书,本宫也愿意读书。这是和和睦睦的事,你怎么搞得一副要死谏的样子?”

    弘治皇帝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皇儿说的是,皇儿说的是。刘阁老你快起来吧,今儿这乾清宫没有不得了的事。朕都要给你弄糊涂了。”

    刘健果真也是认死理的,他就不起来,追问道:“那不知陛下、殿下……是否同意我与吴大人所上的奏本?”

    “额……”皇帝是懦弱的性子,其实他心中有明确的想法,就是不同意,有时候他也能表达,只是很少坚定的表达,此刻也是,“刘阁老,朕还是觉得每日所学内容或可稍加削减。”

    “陛下!”刘健刚起身,这就又要作势欲跪……说他刚直,还真刚直,

    “刘阁老……”朱厚照摩挲着手指,心思又动起来。

    其实,他本不想如此的。

    “本宫没有听错的话,阁老刚刚说了一句,倘若有失,你愿一力担罪。”

    这是原话,刘健自认君子,自然是结结实实的认了下来,“殿下所言不错,这是老臣之言!”

    朱厚照点了点头,顿了一下之后问:“当着父皇有这样的话,刘阁老于朝廷之忠心可见一斑。不过……”

    听到太子又要说‘不过’,吴宽的耳朵竖得八丈高,他实在是觉得只要太子一开口,那必定又是什么妙言。

    都快要有点相爱相杀了。

    “……不过,本宫不是很清楚,刘阁老说的有失,是指什么?”

    众人一愣,有失就是有失,还能是什么?该不会是太子读书不多,听不懂这个词。

    弘治皇帝也有些不解的看向儿子。

    “回禀殿下,有失的意思就是……有错、出错?”吴宽不敢说话了,刘健在解释,但不知太子问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朱厚照笑了,“本宫不是不懂倘若有失一词的词意,本宫是想请阁老解释解释,什么情况下就叫有失?”

    这话问的,吴宽觉得坑好像近了……

    其实这话也有激人的情绪,就像对刘健说:你说你愿意承担罪责,你说清楚点儿什么情况下愿意,可不要事后赖账。

    刘健也是直人,与此同时也有文人的傲气,他便正经八百的解释,“就是殿下按微臣奏本出阁读书,若有不顺、错漏之处,臣甘愿领罪受罚!”

    “喔……阁老领了罪,受了罚,那出在本宫身上的不顺、错漏之处,就可以弥补了吗?”

    弘治皇帝一听脸色大变!

    这话太关键了。

    是啊!

    你领罪有什么用?

    到时候出问题的是我儿子!

    就是把你抓起来砍了头,皇太子的问题还是皇太子的问题!

    刘健被问的心头一震,至于吴宽……大概快习惯了,难道是太祖皇帝血脉之力?

    这就是前文所述,追问是否是你担责的后一步:你担得了责吗?

    有的时候不是你拍着胸脯说一切后果我来担就可以的,哪有那么容易,你几斤几两就说这话?

    “倘使……倘使真是如此,微臣自是万死难辞其咎。但微臣之意,也是看殿下聪慧,想要让殿下每日多学一些,并无他意。”

    这话就没有意思了。

    首先多学不是‘一些’好吗?是特么的翻倍。

    其次,朱厚照感受到了要洗他脑的味道。像《大学》、《春秋》这类经典,学过了、背过了也就可以了,天天拿出来读是干什么。

    再者,朱厚照聪明,太祖皇帝的子嗣难道就不聪明嘛?

    旁得不说,至少不能这么讲太宗文皇帝吧?

    弘治皇帝也不愿拿儿子冒险,差点给忽悠进去,什么你们一力承担,他这次讲话语气加了几分强硬,“刘阁老,不要再讲了。就照徐溥之前定的实施,他还是稳重得体的,尤其在东宫出阁讲学一事,更加不会有轻忽之举。”

    这是弘治与大臣的相处方式,如果说朱厚照是跟他们斗智斗勇,弘治就是和他们来感情的,一旦讲出有些刺痛人心的话,其实就是一种比较激烈的表达。

    刘健自然也听懂了话意,皇帝认为他这事儿办的不如徐溥,有些伤心,同时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臣,遵旨。”

    再说下去,就真的要伤感情了。

    吴宽则是叹息,他来的时候是觉得东宫这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法子反对的,谁曾想就这么几句话便搞定了。

    朱厚照呢,脸色如常,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吴宽,发现这老头儿又气得脸色僵硬,他忽然觉得也有些有趣,“吴先生,”

    “老臣在。”吴宽面向太子施礼。

    “本宫出阁讲学的那天,吴先生可要好好的准备啊。”

    吴宽胡子一抖,在他心里太子可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善良孩子,而且与他几次争执,现在忽然讲这话,

    这是想要干嘛啊……

    他抬眼看了一眼太子,就发现那张脸笑意盈盈,但肯定不怀好意。

第72章 伴读鹰犬

    吴宽和刘健出了宫门,各自都有些沉默,皇太子如此聪明,皇帝又十分宠爱他,这以后大明的主不是变成东宫在当了吗?

    京城里,

    张天瑞按着朱厚照交代,开始拿钱招纳一些工匠干活,盖房子。

    动静是不小的,

    背后似乎也是东宫的授意。

    现在这事儿没用上户部的钱,和国家财政没什么关系,内阁和户部自然也说不了什么。

    吴宽想了想去就觉得东宫行事实在是太滑了。

    而且干这事的名义是招纳穷苦人培养大夫的,这谁要是敢阻止,一旦闹腾起来,京城老百姓的唾沫星子倒不要紧,太子殿下也会把他打倒,让他名誉扫地。

    几日后,

    朱厚照又收到一份内阁呈递的太子的教育计划,这次要‘合理’多了,

    一,习字。春夏秋月每日写一百,冬月每日写五十,笔法点画,务要端楷——简单。

    二,每日午膳后,从容游息,或习骑射——已经在做了。

    三,每日夜读本日所授书各十数遍,至熟而止——读熟的话,不需要数十遍,谢谢。

    四,凡读书三日后一温,须背诵成熟。遇温书之日,免授新书,讲官通讲,须晓大义——同上。

    五,每日授书起止,预先一日,校书官开写帖子进呈——校书官的事为什么写进我的读书计划?

    六,凡遇朔望及大风雨雪,隆寒盛暑,暂停讲读习字——多大的风雨叫大是不是需要明确?

    七,每日合用侍班官二员,讲读四员,侍书官一员,校书官一员——与我无关。

    他把这个东西还给刘瑾瞧了瞧,

    “咱们这位吴大人,是跟我杠上了。本来就这么点事抄就行了,非得连带着刘阁老要做什么修改。”

    刘公公看了这东西,倒没什么其他的意见,只是一声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老奴还记得抱殿下在怀里的日子,这转眼,都要出阁读书了。”

    礼部最终勘定的吉日是三月初三,

    隔了一个月,但其实也就是转眼的事。

    现在朱厚照过日子没有了上班下班的概念,也不关心今天是星期几,感觉起来好像没天都是周末,所以说时间过得很快。

    而刘瑾说起时间,

    朱厚照又会想登基的那一天,他受得是前世的教育,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当皇帝,以后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不过人也不要想这么多,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吧。

    正是说话的时候,外间来了人禀报,说杨廷和求见。

    朱厚照略微一怔,杨廷和去了青州任知府之后他们还没见过,这是因为过年了来拜见吗?

    “叫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杨廷和一身蓝色官袍,脸上带了点风霜留下的皴,在撷芳殿,太子的书案前见了礼。

    “臣杨廷和,参见殿下。”

    “起来吧。”朱厚照吩咐刘瑾,“看座。把凳子往炭盆旁边摆一摆。多日不见,我们的杨先生要冻坏了。”

    “多谢殿下体恤。”

    这都是自己人,就简单客套一下。

    随后朱厚照问道:“今日怎么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

    “也没有。臣这次回京是交差,很快又要返回青州。就是心中有些见闻,想要说与殿下。”

    说话间,他就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疏递交给了刘瑾。

    奏疏上五个大字:《青州赋税书》

    “以微臣在青州所见,越是优等的良田越是容易落入宦官大户之手,贫瘠、次等的田地反而会加在小民的头上,可缴纳赋税的却尽是小民,且这些自己拥有土地的还算好的,青州之民,有地者只十之二三,为人佃作者占了十之七八,朝廷所划的官田赋税苛重,岁仅秋禾一熟,一亩之收不能至三石,少者不过一石有余,所要缴纳的,重者要一石,少者亦七、八斗。佃人竭一岁之力,粪壅工作,却仍有今日完租而明日乞贷者。”

    杨廷和说的其实也就是土地兼并之事,他在青州只看到了些表象,再多些年头思考才会越发深刻吧。

    一个农业为主的国家,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土地。可解决好土地的事情又是非常的困难,不要说他一个幼年太子,就是康熙那样的皇帝都很难干成。

    这事万千至重,又千万不能着急。至少不能在现在这种根基尚浅的情况下干。

    其实他也已经在做准备了。有能量做成事情,这‘能量’无非钱和人两个最重要,人里面又分文武。文,已经在找了,武,王越带出来的人都算是他的,我们总是从太子的角度思考问题,觉得要招揽,其实从一些边军的角度来思考,他们更想攀上太子的门楣,有这个后台许多事做起来才有底气。

    当然,这些都不是今天想明天就能完成的,需要时间。

    朱厚照脸色肃穆了起来,这事儿他得妥处。

    但杨廷和继续说:“臣岂非不知以下犯上乃为大忌?但有山东按察使齐宽纵容家奴,或低价购买、或以所谓投献之法,侵夺民田已有数万顷。其罪罄竹难书!”

    这是三品大员,不是他能一个四品官应该能撼动的。

    按照道理他也不该越级来说这件事。

    而对于朱厚照来说,他作为杨廷和背后的人,现在臣子上报了这样的大案,他必须要有所表态,否则先前的贤名和现在纵容贪官的行为就不相符。

    而且还会打击这类还算心中有正义的官员的积极性。

    但除了要在某种程度上支持杨廷和的工作,作为上位者也要从大局考虑措施是否得当,不能任他胡搞,突破了计划。

    还要注意,不能说得太具体。因为杨廷和就是这样简单一说,实际上是什么情况?谁知道?

    “这份奏疏……我要好好收着作为一种提醒。”朱厚照端详了几眼,心中已有计较,他首先要有作为人家后台的觉悟,“至于那个齐宽之事,你尽管按照你心中的想法去做,万事有我为你做主!还记得你去青州时,我与你说过什么吗?”

    “莫要丢东宫的脸!”

    “嗯。我说你怎么迟至今日才来见我。是心中几番犹豫吧,如果到撷芳殿什么都不说自然是有负我一番心意,如果说了……你杨廷和犯的可是官场大忌。”

    杨廷和以头触地,“英明无过殿下!”

    “不过本宫可不管什么忌不忌的,百姓的事办不好,朝廷的官就是没当好。若是你力有不逮的地方,给东宫来封信。你先前犹豫,我不管。现在到我这里说了这件事,回去行事便不可有半点犹豫,要让他们知道,大明朝还有个东宫太子。这是有勇,你先记住。”

    杨廷和心潮激荡,臣服叩首,“臣谨记!”

    “这份《青州赋税书》我会看完,但也只能先锁上。青州之弊非我大明一地之弊,两京一十三省尚不知有多少齐宽,但兼并土地之事非同小可,你我都得等上一等,等时机和条件成熟。这是有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廷和是何等聪明人物?

    “臣明白,臣既然参了齐宽,就只办齐宽之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其实干脆点说,手里没几个忠心耿耿的鹰犬、大将和几十万拉来就能战的军队,那这种案子就只能一个一个办。只要不是全国性的,那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当然,任何事都不会只有一种法子。

    其实还有第二个,更加帝王心术一点的,就是找个黑手套。

    朱厚照皱起眉头咬了咬指头,他知道弘治朝有个大问题,就是藩王所要求的土地也特别多,这个风要刹住。

    “你在青州等我的信。只要时机合适,或许也能多办几个齐宽。为百姓多造几分福。”

    杨廷和抬头看了眼凝眉苦思,努力想着各种法子的太子,忽然觉得有一阵感动。

    “臣,谨遵殿下旨意,万死不辞!”

    朱厚照眉眼一敛,他知道真碰上这样的事情,杨廷和也是容易有危险的。他毕竟就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

    “对了,你……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杨……”

    “禀太子殿下,犬子名慎,杨慎。”

    “多大了,十岁?”

    “新年就十一了。”

    “说起来,东宫出阁讲学仪备得差不多了,日子也很近。依我看,你这个儿子这次就不要随你去青州了,留下来,给我当个伴读吧。”

    杨廷和愕然,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这可不是一般的恩赏啊……

    他马上跪下,“殿下,此番恩宠过重,臣惶恐!犬子亦非有此大福份之人!”

    杨慎,明代三大才子之首。

    他中状元的时候,他父亲是首辅。但没人觉得这状元有问题,就俩字:服他。

    这状元就该是他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几句就是他儿子写的。

    至于这么做的缘由,朱厚照也不全是为了他杨廷和,说到底还是为自己。

    恰好是因为要出阁读书,所以他正在准备做一件事:找伴读。

    或者说自己人……

    就像嘉靖年间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陆炳的母亲是嘉靖皇帝的乳母,所以两人从小就认识,当然当时他们都还小就是了。

    但有小时候这个记忆就是不一样。

    陆炳本人对嘉靖皇帝那叫一个忠心耿耿,嘉靖皇帝对他也是信任有加。先不管这两人做了好事坏事,就这个君臣关系总是叫人羡慕的。

    朱厚照现在是这个年纪,这个机会他会白白放过?

    怎么会,他不止要文臣,还要鹰犬。

第73章 西北的关键

    西北的风满是尘沙。

    王越一路走来只觉得有熟悉之感,过去那么多年,这里也没变多大的模样。

    大地之上高山纵横,高山之上黄土飞掠,黄土之上,车马一字长蛇顶风前行。

    王鏊每次捋捋自己的胡子,都能捏出几颗沙了。

    不过,这种野外风沙大的情况,到甘肃镇的城里会稍微好些。

    当然了,这里人的精神面貌是不如京城的,

    许多士卒衣甲不全,要么只穿上边儿,要么只穿下边儿,看着是兵也是民,这些人嘴唇干燥,皮肤粗糙,即便是女子,也与王鏊老家那种江南婉约完全不同。

    在一座还算宏伟的府第面前停下,

    他们这一行人就算是到地方了。

    王越也看到了只在信上见识过的总兵,朱明志。

    “传我的令,命甘肃、宁夏、延绥三镇的总兵、副总兵都来此处见我。不要忘记巡抚大人,叫他一并过来。”

    朱明志本来是准备了‘好东西’的,但王越一进门只谈公事,让他颇为无奈。

    其实王越也是有觉悟的,

    一来他毕竟七十二了,还有啥没享受过,何至于这个时候来这一套。

    二来与他同行的王鏊那是真君子,深受东宫太子的信赖,王越也是心中有傲气的人,我是战功赫赫,你王鏊凭的什么?

    所以王鏊的一些作风,他也不甘于后。

    当然,这些话,王鏊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太子给他要了钦差的名头,让他来这西北之地,有一个要点就是甭管王越仗怎么打,所以说那边下什么令和他没有关系。

    他还是想就甘肃镇本身的问题下功夫。

    入府后不久,当天晚间就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是一个看起来像普通士卒模样的人。

    “下官袁野,拜见钦差大人。”

    王鏊打量了一下他,发现此人身材矮小,肩膀也不宽,单眼皮,眼角还有块小小的疤痕,不知是什么武器留下的。

    “你是?”

    “下官是锦衣卫百户官,京里的信,命小人等到王鏊王大人后,即将锦衣卫在甘肃镇调查的一应结果交予王大人。”

    王鏊一想,殿下果然安排得当。

    当日在东宫,太子已经说了他已让锦衣卫在调查这里的情况,只不过路途实在遥远,那时候在京里是来不及知道的。

    “好。你和本官说说,这甘肃镇是个什么状况。”

    “是。”

    屋里烛火下,袁野跪着,一点一点不慌不忙的说:“甘肃镇总兵名为朱明志,此人乃江西人士,粗通文墨,但不是什么读书种子。他的父亲去世后,他袭职指挥同知,宪宗年间朝廷在北边儿打过几次大捷,朱明志累功晋升至今日的甘肃总兵。此处还有一镇守太监,宫里的人。贪墨很甚……”

    “你说张坋贪墨?”

    “不,朱明志和张坋两人都是。照理来说,张坋是监督朱明志的人。可朱明志有心围猎,手段高超,张坋心志不坚,贪图享受,多年下来两人已成一丘之貉。大人……应该也会很快遇到的。”

    王鏊一愣,不禁笑了起来。

    对这些东西他是相当不屑的。

    “他们能有什么手段?”

    袁野说道:“这种事无非也就是投其所好。爱财的献财,爱色的献色。”

    说到后面这个,王鏊想着他得注意一下王守仁,那小子毕竟年轻,不知道社会的险恶,可不要一出来就沾上这些东西,

    到时候他堕落了不要紧,殿下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他们做的事,能有证据吗?”

    袁野不动声色,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也不看王鏊,“大人,这里是边关重镇。朱明志手里是有兵的。有些事还是等一等王将军那边……一并行动。至于拿人,有锦衣卫在,证据可以慢慢找。但有一人大人要尽快去救。”

    “谁?”

    袁野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呈上去。

    “梅可甲。一名陕西商人。”袁野继续说明了原因,“梅可甲原本是张坋的人,他做的是关内关外的货物贸易,没有关系自然走不通。可前段时间忽然给张坋抓了起来,定了罪说是梅可甲与鞑靼人的贸易中有违禁之物。但这梅可甲也不是简单人物,他竟然没有死。下官耗费了功夫,多番打听才知道,这个商人妙算在前,早就料定张坋要对他动手,所以把家财提前转移了出去。”

    王鏊眉头已经开始皱起来了,

    这里的争斗和宫里似乎是两种,

    这里是刀光剑影,一不小心就要出人命的啊!

    “他现在何处?”

    “被张坋关起来了,下官估计一顿严刑拷打是少不了的。不过梅可甲只要不开口,他应该就还活着。张坋还指望他的家财补亏空呢。但一个商人……究竟能不能受住下官也不确定……况且大人来到这里的今天,已经是他进去的第三天了。”

    王鏊一想,

    这样看来袁野说的没错,这个商人的确是关键。

    他本是张坋的人,对张坋和朱明志所做的一些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可以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得切入点。

    “第三天了……他人关在哪里?”

    袁野到这里不说话了。

    王鏊是聪明人,自顾自的也讲出了答案,“看来是不知道……”

    “张坋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京师里派来了王总制和您两位上差,这个关口他又关押了梅可甲,自然是隐秘之极。”

    这样的话,

    王鏊虽是钦差的身份,也没什么好办法。

    你去让他放人,人家可以和你装傻,说人不在我这里,就算以钦差的身份强问他人在哪儿,那也不过是书生之问。

    梅可甲自己长着腿,谁知道他去哪里?

    你说我把他抓起来了,那是让人瞎说,有证据么?

    这么一想,王鏊就觉得棘手起来,可这个事他是无论如何也要解决的,否则,京师里对他期望那么高的皇太子那边,他要怎么交差?

    官场斗争啊,

    没想到他人才刚刚到,事情刚刚了解各大概,就忽然之间这么急了,若是没什么好法子,他这第一个晚上的觉都睡不好。

    “其他的还有吗?”

    “回钦差大人,没有了。”

    “好。那你先回去吧。”临走前,王鏊想起来,“之后,我要怎么联系你?”

    “大人若有事找下官,只需吩咐人去街上的杨记买上一份羊肉汤就好了。”

    “好。”

    王鏊送走了袁野,不过还没等他坐下来仔细看完袁野给的条陈,就又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王守仁在屋外,冲他拱手笑了笑。

    “王大人,晚辈叨扰了。”

    “无妨。伯安有什么事吗?”王鏊侧身,好让他进来。

    王守仁也不绕弯子,反正一路上他们之间相互了解的也够多了,王鏊那是正人君子,符合王守仁心中一个‘好人’的标准,

    所以他挠了挠脑袋说:“要说有什么事……就是下官有办法找到那个…梅可甲。”

    ======

    上次上架时间是我瞎讲的。

    然后去和责编说了一下,明天中午12点后上架。说了会有爆发就会有的,这不是瞎讲。

    真的。骗人是小猫。

第74章 开春

    王鏊惊了一番,还好隔墙有耳是王守仁在听,若是其他人,他秘密谋划的事情,岂不是让人全听了去?

    以后还要注意这一条。

    因而他先是脸色紧张的一抬手,示意王守仁不要说话。

    然后去外面叫了自己从京城里来的下人,并严肃嘱咐,“守在外面,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间屋子。”

    “是,大人!”

    回过头来,王鏊这才认认真真的问了王守仁,

    “伯安刚刚的话,可否再与我仔细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找到梅可甲?”

    王守仁自然不是故弄玄虚、胡乱卖弄之人,他也不会和王鏊开这个玩笑,说是知道就是真的知道。

    “梅可甲不需要找,那个张坋知道他在哪里。”

    王鏊没理解,“他是知道,可他又不会告诉我们。”

    王守仁明白其中的要点,他低下了头,靠着烛火于王鏊的耳边悄声密语。

    从窗外看,就像两个头的影子要靠在一起似的。

    这样讲了大约两三分钟,

    王鏊的眼神由平和慢慢到了震惊,最后略微沉吟一声,“这样的话……能行么?”

    “该我们的事,我们完成。就是要确认那位袁野袁大人那边,是否能够做到我刚刚说的那样。若是可以,此计不防一试!”王守仁握着拳头,颇有些兴奋激昂。

    说到底,他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还没中进士,自然就没当过朝廷的官。可他的心早已不甘寂寞,像是今晚这样的事情必然经历不多,又怎么能不激动呢?

    王鏊起身,负手交叉在背后,绕着屋子走了几圈。

    最后定了决心,“这个地方,你和我都是初来乍到,可事情又是来得这样急促,那个梅可甲一旦身死,局面必将恶化……这一招险棋也就不得不走了。”

    说完他还有些异样的看了一眼王守仁,

    太子殿下特意点了此人的名,要他随同前往西北。

    现在看来,殿下也是慧眼识人。

    王守仁看王鏊如此说便是采纳了自己的意见,继而心中一喜,还胸有成竹的说:“若是不成,晚辈甘受大人责罚!”

    ……

    ……

    京师。

    开春之后下了雨,气温就会上来一些。

    没有过年连着下雪天那么冷了。

    河岸边的一些古树有些都开始发了嫩芽,拱桥之上还会见着一些文人才子吟诗颂雅。

    王芷的两位堂哥王炳和王炼在国子监也认识了些人物,原本她也不管这些。

    可两位堂哥大她有七八岁之多,自小便宠爱这个四叔家的幼妹,见她到了京城整日闷在家中,也不忍心。

    便选了今儿这个风和日丽的天邀她出去走走。

    原本也是一些年轻人物在一起以文会友,自然是热闹些。

    可王芷不同意,

    在内宅后院的屋子里还说这两位,“平日哥哥们无状便算了,怎么还想起来带着妹妹抛头露面?要是给人发现,岂不是会惹来笑话?”

    王炳和王炼是寻常才智的人,家中条件好,王越的‘家风’么也不值一提,所以说他们不成纨绔都算是王越的基因好,即便如此也基本干不出什么靠谱的事。

    看看人家王守仁二十多岁是啥样,在西北智斗贪官,

    再看看他们,自然就明白了什么叫人与人的差距。

    不过这话怎么说呢,他们也是为了自家妹妹,王炳还解释说:“原本我与八弟也不会这样,可自从上次元宵和送爷爷赴任,芷儿你就天天闷在这小屋子里。这样……”

    其实未出阁的女子不是不能出门,只是要减少出门的频率,碰上大事,比如节日什么的,也可以出去拜拜庙之类的,当然也要注意戴好面纱、不要与男子接触的太多。

    王芷之所以拒绝,也是觉得两位堂哥所在之处,肯定是少不了很多男子。

    王炼又提议,“要不坐个轿子吧,芷儿坐在轿子里不要出来,听听、看看应该也还不错。”

    “多谢两位哥哥好意,那些场合芷儿还是不去了。”

    王芷心里还想说:本来你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也出不了什么好诗。

    “那若是太子殿下呢?”王炳故意这么问了一句,“我兄弟二人来京师也有段时间了。因而听人说起过,太子殿下在去年冬微服出宫,还去了玲珑酒楼呢。”

    “玲珑酒楼?”王芷心头一动。

    女子房间的木门吱呀一声的打开,露出一袭白衣的妙龄美人儿。

    她步伐款款,亭亭玉立,双手交叉于腹前,发丝垂顺在脸侧,美目顾盼生辉,面容一尘不染,肩窄腰细,实在是叫人看了便舍不得挪开眼睛。

    “这事儿六哥是哪里听来的?”

    “就知道芷儿你对东宫之事感兴趣。”王炳和王炼对视一眼,露出某种成功了的笑意,他们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东宫的事在京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是芷儿你整日躲在屋里,因而从未听人说起。瞧,论对东宫的了解,芷儿还不如我们哥俩多。”

    王芷也不恼,“六哥和八哥每天出门去,自然是了解的多。可你们回来又不与我说,我怎么会知道?”

    “好吧,那我们往后多与你说说外面听来的东宫趣事。”

    王炼还开玩笑的说:“也就是东宫年幼,不然还以为芷儿害了相思病了呢。”

    “八哥莫要胡说。”王芷盯了他一眼,“这话要是传出去,轻忽了我的名节不说,万一给有心人一改,说爷爷献了孙女才有今日,那可就是祸事一桩了。”

    王炳一听也觉得严重,“东宫不过八岁。八弟你太胡来了。”

    “我也就是说说,谁让芷儿除了东宫,便似无欲无求一样。”

    王芷摇头,这两位哥哥是真不了解她的用心。

    “八哥,芷儿关心东宫,是因为关心爷爷。”王芷捻着手指,温声嘱咐道:“爷爷这次起复,全是靠着太子殿下君前力争。这一点两位哥哥也清楚,可不要听有心人一说,便于人前说什么殿下的不是,最后害的反而是爷爷。”

    王炳和王炼自是点头,“这不会。再说殿下本就是忠孝仁厚之主,又有什么可说的?”

    “那若是与爷爷政见不合的人,故意激你们呢?”

    哦豁,

    这两位听到这里才心头一凛,继而双双拱手,“多谢芷儿妹妹提醒。”

    “说到底,咱们一家原本在大名府也挺好的。可这京师里忽然冒出个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王芷一想到此处,就会想到相隔千里之遥的祖父。

    王炳说:“其实近来听得许多事,我也真觉得这位东宫太子,绝非寻常人物。可惜刚来的时候不知道,不然我还真会求爷爷带我去见一见,看看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王炼毫不犹豫的拆穿,“六哥是想见了人前吹嘘吧。”

    “两位哥哥可不要在这里吵。”王芷提前压制了他们的冲动,自己也说道:“两位哥哥还是有机会的,只要用心读书,登上了皇榜,皇上都见得,太子见不得?可惜我便没这个机会了。”

    “芷儿也想见?”

    “自然是想的。那可是个比我还要聪明的人。”

    但这就是个念头,也就在心里想想,皇太子是什么人?岂是她随便可以见的。

    “等闲是没这个机会了。”王炼又开始口不择言,“我和六哥只能多去打听打听,看看殿下什么时候再微服出宫。”

    提起这个,他们又想起那玲珑酒楼来。

    “要不今日芷儿便去一次?”王炳想了起来,“据说,那个掌柜的还和东宫交谈了几句。”

    “知道两位哥哥是哄着我开心。可太子哪有随意出宫的道理?”王芷也算是感受到了两位哥哥的关心,但她还是拒绝了,转身回了屋里,只不过,她确实想见又见不到的无奈与失望只能她自己知晓了。

第75章 程敏政

    “殿下是否要有所准备?”刘瑾躬身在马车前向着里面的贵人询问。

    有了上一次皇太子在乾清宫力保张永的前例,他这次再安排出宫事宜,倒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不过是觉得,再有臣子上奏会特别麻烦而已。

    门帘掀开,果然露出朱厚照那张稚嫩的容颜。

    他一身蓝色绸缎长衫,头发束着垂在后背,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的贵气装扮。

    这马车的边上,还有四名着劲装的青年,他们都是差不多二十岁这般大的年纪,虽长相不同,但因为服装、体型都很相似,看着就如同兄弟一样。

    这是东厂的人。

    先前朱厚照交代过张永,特意挑选了三十名精壮的汉子多加训练,底细什么的自然是按照规矩摸清楚。他没有要求一定要是孤儿什么的,有的时候上有老小有小的,更知道努力干活儿。

    “准备什么?”朱厚照在刘瑾的搀扶下出了马车,“准备的多,偷偷摸摸仿佛是在做亏心事一样。谁要是再聒噪,就冲我来好了。”

    这是一处桥边,上了桥过了河就是一片尘土飞扬,那里动工已经一个月了。

    “殿下,前边儿脏。奴婢让人……”

    “别让了。”朱厚照抬脚前往,把他甩在身后。

    不过他也没走几步,就看到张天瑞身后带个小厮一路小跑了过来。

    刘瑾见了,就迎上去提醒,“张大人,这是宫外。叫公子,礼节从简。”

    张天瑞最经不住吓,皇太子忽然出了宫,到他这里来,这要是给有心人知道了,可不得像参张永那样参他?

    因而很着急的说:“公子,属下礼数不周,还请恕罪。且公子千金之躯,如何能来这混乱之所,若有闪失……”

    这种话,朱厚照实在听得太多了。

    他喝声阻止,“少讲不吉利的话。”

    “呃…”张天瑞被一句话憋回去,话也不敢说了。但太子出了宫来他这里确实叫他心紧着。

    朱厚照见张天瑞额头上已经豆大的汗珠往下流了,就想着算了,还是不要再过桥去了,秋云的事他还记得,万一他真的磕了碰了,那张天瑞可就惨了。

    人家本来就干得辛苦,自己就别添乱了。

    于是他安排说:“你先去交代一下,随后到玲珑酒楼来找我。”

    朱厚照又看了一眼河对岸的人声鼎沸,脑海里则想象着这里以后建成的模样。

    他是心里实在关心,所以在宫里待不住,便想着出来瞧瞧。

    毕竟可没有第二个李广给他这样敲银子,这事儿怎样也得办好才行。

    玲珑酒楼的二楼包厢,

    张天瑞没敢耽误太久,急急忙忙的就过来了,他这个性子,就为了跪还是坐都和朱厚照让了半天,最后强压着他坐在桌子对面。

    “人从哪里找的?”

    张天瑞老实回答:“照公子的话,都是从附近大兴等县招的穷苦人。”

    “来料呢?”

    “木材和石料都是就近购买运输,不求豪奢、不讲排场,尽量把银子花出价值来。”

    毕竟这是学宫,不是皇宫。

    否则一根金丝楠木就要不少银子。

    朱厚照捻着花生米一边吃一边说:“具体的过程我没有管你。你这个胆子呢,我料你也不会贪银子,不过你用的那些人你要多加注意。这座学宫咱们是以实用为主,却也不能盖起来一场大雨就倒了,所以你要小心被他们蒙骗。若真有倒塌的那一天,我还是要找你。”

    张天瑞感觉肩上的胆子十万斤重。这活儿不好干啊。

    本来就是,哪有什么好干的活儿,如果全是太子的肩头把压力都挑了,那这个领导当得非累死不可。

    “公子放心,这一点属下万万不敢。眼下刚开始,一切都是有点糟乱,公子给属下一些时间,一定建出个干净整洁的学宫。”

    至于具体建成什么模样,

    朱厚照懒得再去从什么建筑风格和他计较了,一来他本身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员,二来还是和当下的风格统一为好,搞出什么怪怪的东西来,反倒会惹来闲言碎语。

    在他们商量建设学宫事宜的关口,

    包厢外忽然传来一声男中音,话语里满是惊喜,

    “克勤!你何时到的京城?”

    “原来是叔厚。怎么这么巧,今日能在这玲珑酒楼偶遇?”

    朱厚照对叔厚这个称呼是熟悉的,因为此人正是詹事府属官,司经局洗马梁储。

    洗马是个官名,不是真的叫他去洗马。在东宫,这是负责掌管收藏、刊印图书、册籍的。

    品级上大约是从五品。

    其实詹事府有许多的官员都是翰林转任之阶,因为进士进了翰林院之后品级不高,像编修才是七品。所以怎么一步步升上来?总不能每个人都连升几级,因而就会安排他们先去詹事府,说出来那都是侍读太子的履历,也不简单。

    只不过这些职务有许多是虚职,梁储这个人朱厚照不是特别熟悉,也只是知道。

    “克勤是谁?”朱厚照问了一声。

    没想到还是大伙儿熟人,刘瑾和张天瑞都知道,张大人低着头小声回禀,“应是程克勤程敏政大人。”

    一听这个名字,太子恍然大悟。

    喔,是他呀……

    就是那个卷入唐伯虎科举舞弊案的主考官。

    如果说王鏊是和谢迁相类比的人物,那程敏政就是和李东阳放在一起的,而且是很小的时候就出名,见过英宗皇帝的人。

    程敏政和梁储没差几岁,但程敏政成化二年就中第,梁储却是成化十四年了。

    且早在弘治元年的时候,程敏政就当过王鏊现在詹事府少詹事的官职,眼下估摸着一个礼部右侍郎的职务是完全没问题的。

    吏部、户部重要我们都理解。不过与现代人‘实用’的价值观不同,在儒家氛围里的明代,礼部是仅次于吏部的重要部门。

    说起来,都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朱厚照左右无事,便叫刘瑾和张天瑞噤声,听一听朝廷的官员究竟会说些什么。

    毕竟许多概念,他也是从虚假的电视剧里得来的。

    ……

    “克勤刚进了京,我这就要出京。你说巧,在我看来反倒是不巧呢。”这是梁储的声音。

    随后程敏政问他,“出京?该不会也是近日声名大作的东宫的旨意吧?像杨廷和那样外放担一任知府?”

    “哈哈,那倒不是。”梁储解释道:“在下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去应天府,主持乡试。”

    应天府乡试?朱厚照点了点头,许多人和事都在他的脑海清晰了起来。

    这也是个肥缺,因为明朝讲究师徒这一关系,

    应天府那种地方,乡试出来的人到会试时中进士的也多。而梁储,也算是他们的恩师了。

    程敏政自然说了声‘恭喜恭喜’。

    “克勤呢,此次进京似乎较早?”

    “确比之前提前了许多天。”程敏政心想,梁储算是东宫出来的人,问道:“我是先前就已听说,东宫近来常有惊人之语,心中便惦记着。进了京就发现果不其然,学宫都在京城里建了起来了。”

    梁储应着说,“自去年东宫微服出宫后,这事儿就开始广为流传,眼下也的确开始做了。”

    “我到了京城就知道了,动静不小。这耗银几何?又从何处来?”

    这些问题梁储都摇头,他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都不知?”程敏政有些惊讶。

    梁储是实诚人,他说:“这事儿是殿下指了人去做,且没有通过内阁和各部,银子更不从户部拨。因而旁人大多不知。”

    “叔厚此言差矣。太子是东宫,东宫所为岂有私事之理?往后亦会对朝政有所影响,内阁和各部堂官怎么都不过问?再说银子,即便不从户部下拨,那也是出自东宫,东宫是储君所在,这难道还是某家的私产不成?”

    朱厚照听到这里,忍不住脸色一变,轻轻哼了一声。

    吓得刘瑾和张天瑞都不敢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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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乃一代圣君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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