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早上这章照常发了。
中午12点上架,小小爆发一下。应该会先发个七章吧。唔。。历史文小众写法,后台数据着实一般恳请大家订阅看吧。但这本书目前好评还是多的,所以喜欢看的人品味很对,我写的就是有质量的。
当然,选正德可能有点飘了,作者群里,正德大多也是不看好的。我就是固执了一下,就想着写一个正儿八经、有智慧的君主(所以我现在还觉得朕乃一代圣君这个名字最契合)。
记得写第一本书时候在群里撞见虎牙,我就和她说我要开一本历史,这样一想应该有四五年了。下一本大概率还是历史,我要把皇帝,勋贵,平民写个遍,要把初年,中期,末年都写过。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要赖在历史不走了。
订阅好一点的话,再加更也不是问题,我毕竟是老鸟了,多更新稿费还是我的。所以这都好商量。
中午见。
第83章 藩王土地(第一更)
“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吗?”张坋脚步不停,边说边问。
他身旁的人听得一愣,不就是吃饭吗?
“回干爹,并无异象。可是干爹发现了什么?”
“梅可甲那边呢?”
张坋有些担心消息传递的不及时。
万一真有人去了梅可甲的藏身之处营救,这可不得了。
关乎自己小命的东西,那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一切正常的干爹。”
听了这话张坋心里头更加不定。
因为王越和王鏊今晚明显是有动作的。
可他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说明什么?
说明敌人还是在暗,他们还是在明。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此了。
别的都不说,就是守着梅可甲的人万一打个盹、疏忽一下,那他张坋的小命就没了。
“快!都随我去!”
这一下他肯定是急切的。
“是!干爹可是梅可甲的藏身之处,漏了出去?”
张坋想到王鏊那句话,该不会这些人真的能找到吧?
“要不要把梅可甲换个地方?”
“先不要急!去看看再说。”
因为张坋还没有想通,如果王鏊知道,那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儿自己做得极为隐秘。
黑夜笼罩的城市,张坋带着几名宦官骑着马快速前行,若是朱明志看了,自会知道他去的不是自家住所,而是走了相反方向,最后几重黑影没入一座,
废弃的寺庙!
寺庙之外,
一座建筑的拐角暗影处,
袁野问了王守仁:“大人真是妙计,他还真的会来?!”
“会的,做贼心虚是人的天性。换你是张坋,明知道有人今晚要行动,可一切却静悄悄,若不看一眼梅可甲,你安心吗?”
所以,王鏊说这是奇计!
“大人妙算!下官佩服!还真是没想到他会将人藏在寺庙了。在这种地方做恶事,他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要是怕他就不会做这事了。差不多了,看看王将军的人马还有多远?”
……
却说张坋这边,进了寺庙之后三绕两绕,绕到了一个地下!这是他多年前就准备的一处秘密之所。
台阶下去是幽暗的走廊,墙上燃着火把。只几步,就会有一个牢房。
张坋行色匆匆,吓得在看守的宦官魂飞魄散,马上跪下,“干爹!”
“今晚可有异常?梅可甲呢?”
他这么问的同时也走到一个牢房的前头,视野中也出现了那熟悉的背影。
“干爹,今夜一切如常啊。”
“一切如常?”张坋转了转眼睛,还是疑心不减,“去。将他转过身来!”
到这个程度,哪怕牢房里有人,但不是正脸,他都不放心。
因为一切都太安静了,这时候的寻常反而显得很不寻常。
“是!”
“张公公,”牢房里忽然传来一声虚弱沙哑的声音,“何故如此着急?”…
不必宦官动手,梅可甲自己就转了过来,
他其实三十多岁,但头发凌乱,极为落魄。脸上、手上、身上都有一些伤痕。
张坋看看梅可甲,再看看看守的宦官,“今晚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启禀干爹,儿子一直守着,除了干爹,还没有人过来。”
倒是牢里的人看出了奇怪的地方,“看来公公是觉得有人来救我,所以着
急来到此处。不过此处,确实一切平常。”
就这个瞬间。
张坋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完了!”
那梅可甲似乎也妙算过人,哼哼笑了一声,“公公这是当了一回带路人啊。此计,够妙。”
“混账!”张坋无能狂怒吼了一声,他的脸色几近狰狞,马上开始做疯狂的事,“快,你二人去杀了梅可甲!”
“张公公要杀谁?”
紧随这样一道声音之后,是一锦衣身影慢慢从台阶上下来,火光照亮了他的下半身,并慢慢往上,直到露出腰间那块牌子:北镇抚司。
……
……
京师。
程敏政如斗败的公鸡一样退回了官员序列之中。
朱厚照亦让吴宽站了起来,说道:“今日在这文华殿,本宫与吴先生是师徒之礼。既然是先生讲出道理,站着讲就是。”
吴宽颤颤巍巍的起了身,
他本以为皇太子要在兵法、军事上继续纠缠,却没想到是一声催促,“吴先生,继续讲《尚书》吧。”
他又不是真的要在自己出阁讲学之日闹出大动静,不过是因了他和吴宽的‘恩怨情仇,所以多说了几句。
至于程敏政,朱厚照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诘问大臣,的谏言。
这之后,一切倒也平常,皇太子的接受能力很强,领悟能力上佳,总得说来还不错。
到了午后就是从容游息,或习骑射的时间了。
而杨廷和的那个乖儿子杨慎也被宦官领到了东宫,这里也给他摆了一张书桉,当然为了显示尊卑有别,杨慎的书桉还是摆在侧面,低一些。
这个小家伙已经十一岁了,穿着青布袖衫,浆洗得没有一丝尘土,小小的手掌放在一起行礼的时候颇有一种可爱的感觉。
“见过太子殿下。”
朱厚照一直面对大人,现在看到一个个头和自己一般高的,倒是有些新鲜感。老实说,虽然杨慎的年纪也还小,但他看着成熟稳重,面色从容。
可能这个年头的孩子就是很早熟。
“坐下,陪我一起练字吧。”
“是。”
从现在开始,到他们长大要好几年的时间,忽悠他成为一个忠心之臣,倒也不需要操之过急,总归是要熟悉起来再说。
“饿了、渴了就和边上的宦官说。”
“是。谢太子殿下。”
得给他一点时间,不然还是有些拘谨的,毕竟也算是第一天。还是放松点,慢慢来。…
倒是另外一边,
程敏政和吴宽退去之后,心里头紧着,半点儿也松不起来。
尤其是程大人,说起来他其实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因为最后给他弄了个刻薄的名声。他这样的人,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名声有问题。
“东宫太子……怎么是这般人物。”他也怨不得旁人没提醒过,这种临场的压力,自己不感受一下,其实不太好理解。
“按照克勤所说,学宫之事还是等建起来,你我再行上奏。”吴宽想了想还是要说这句话,“东宫也并非无道之人,看他历来也是举止有礼,行事有常,王鏊王济之还认为他心中挂念百姓。既是挂念百姓,有些事以往办不了的,说不准还能靠上东宫。”
程敏政没理解吴宽的话,“什么意思?”
“这事儿压了也有一阵子了,现在东宫出阁讲学之事顺利完成。那……也该向皇上提出来了。且说不得也和克勤你有关。”
“和我有关?”
“克勤不是侍读雍王吗?雍王奏乞土地二百二十顷,岐王奏乞土地三百顷。这可切实关乎数千名百姓啊。”
弘治初年以来,藩王所获得的土地、盐引等赏赐实在太多。以往徐溥还算老好人,但刘健可不是。不可能还当这事儿没发生一样。
到第二日的时候,朱厚照也是勐然听刘瑾禀告了此事。
他心头一动,难道之前落的子能用上?
“刘瑾,你去找一下萧公公,就说本宫唤他有事。”朱厚照略作思量之后吩咐道。
“是。”
第76章 一问退是非(求订阅!)
程敏政这个人的才气非常大。
他是前任南京兵部尚书之子,因为有神童之名,才十几岁的时候就被推荐到英宗皇帝面前,和他一起的便是现在的阁老李东阳。
据记载,英宗皇帝出了一句“螃蟹一身麟甲”,要他们做对,
程敏政答:凤凰遍体文章。英宗赞赏有加。
李东阳对:蜘蛛满腹经纶。
他就和童星一样,出名了一辈子。而且这也不是包装出来的,后来他中进士、当翰林,给弘治当日讲官,一切都比较顺利。
从当这个年代的文人的角度来看,他确实是成功的。
但怎么说呢,
程敏政十九岁以《尚书》中顺天府乡试第一人。二十三岁,又以一甲二名授翰林院编修。功名显达,仕途通畅。
所以对作为进身之阶的程朱理学怀有深厚感情。加之年少自负,识见未深,尚不能形成个人独立的学术见解,直到后来就更是程朱理学的卫道士。
有这种思想,那么几句话一出口,自然就和朱厚照不对味。
相比于程敏政的自负,梁储没那么亮眼的经历,自然说话就要‘声音,小一些,“克勤于东宫可能还尚不了解,朝中的大人们也不是没有规劝过。不过……”
“不过什么?叔厚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也不是。”梁储靠近了讲,“就是在君前没有辩过殿下而已、”
这个原因听得程敏政眼睛大张,很是惊异,
“殿下不过是一八岁的孩童,朝中诸公可都是饱学之士啊。”
包厢里的张天瑞听到这句都怕得要把耳朵给堵上。
刘瑾则是有些憋不住火气,“这个程敏政简直放肆!”
“哎,小声点儿。我还想继续听下去呢。”
万历年间的时候,
首辅高拱也曾经这样说过万历皇帝,意思那就是个十岁的孩子,治国怎么能听他的?
事实是这样没错,
但臣子这样讲话是不行的。
后来这也是高拱落马的罪证之一。
“在下倒是觉得克勤误解了。这和学识无关,殿下建了这学宫为得是为穷苦百姓谋个活路,这是正道。正道又怎么能辩得赢?”
“我倒是也听说了东宫的仁厚之名,这确实也是朝廷之幸,百姓之幸。”程敏政话是这样说,脸上却是有些忧虑。
“不错,克勤既已来了京城,往后多多了解,自会知道殿下乃圣主之象。”
“叔厚也是忠厚之人。”程敏政轻轻的取笑他,“你也不想想,若学宫之事真如你所说,是辩不倒的。那朝臣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可为何不经内阁?不从户部拨银呢?”
“难不成叔厚相信,为了百姓之事,陛下会阻止?刘、李、谢三位阁老会阻止?周经周大人会阻止?”
一连三问的确道出了最为奇怪之处,问的梁储哑口无言,他也自愧不如,要说这脑子,到底还是程敏政这样的神童活络些。…
“克勤的意思是?”
程敏政颇为自信且有些得意的说:“我可以断言,此事绝不简单。而且这不是几锭银子就能做成的事,这钱从何处来呢?来处、去处一样没搞懂,可怜你梁叔厚还觉得此事寻常?”
“砰!”
端茶喝水的朱厚照重重砸了一下杯子,
他不是生气于别人聪明,看出他学宫之事的猫腻,亦或者是说他只是个孩子,这都无所谓的。他也没想过瞒过那么多聪明人。
他是气这些聪明人,非要一上来就先从不好的角度揣
度,眼睛盯着他,翻来翻去的就想翻出一个错处。
仿佛发现了他的秘密,就成了大功一件。
有这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就像个魔术师,关着门苦思冥想总算憋出了‘一招儿,,出去表演的时候还得经得住所有人眼睛的检验。
可他是大明朝的太子,这些人明明都应该帮他的。
退一万步讲,今天就告诉了他这银子是敲诈李广的,又有什么意义?能显出他程敏政什么能耐?
朱厚照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和人家李东阳一起出名,一个是阁老,一个不是了。聪明也要用对了地方才好。
另外一边,这一声响也让外间的程敏政和梁储听到了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异样的往这里看了看。
他们都想着里面应该坐着哪位同僚。
“在下程敏政,”他对着包厢遥遥拱手,“兄台若觉得刚刚在下之言有不妥之处,可出门一见,略作探讨。”
朱厚照懒得去和这个家伙浪费口舌,而且传出去后再说他一个太子和大臣当街吵了起来。这的确不成体统。
为了他可犯不上。
“张天瑞,你出去。”他指着外间,虽压着声音但还是有些火气,“你去问问他,他觉得本宫的钱是怎么来的。你看他敢答不敢答!”
张天瑞是有些为难的,按辈分、官职,程敏政的高度他是难以望其项背的。但太子有旨,他也不敢不遵。
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门打开。
梁储和他同在詹事府为官,自然是认识他的,“文祥兄?!你怎么在这里?”
“叔厚兄,别来无恙。”张天瑞又撇了一眼程敏政,微微行礼。
程敏政一看是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便有些不喜他刚刚‘拍,桌子的行为,“刚才程某,说及修建学宫银子来处和去处的问题,这位张大人似乎有不同意见?”
张天瑞想着,他背后到底是有太子在,也不要就怕了这个人。被程大人骂几句无所谓,回头给太子训一顿那就不值当了。
其实程敏政心里是有答桉的。
东宫也不能变出银子。
考虑到近期的事件,
只能是李广那边,不然还能从哪边来?
只是这种没有证据的话,哪怕是他程敏政那也不敢多说。因为此事事关太子。…
李广才死了多久?坟头还是新的呢!
张天瑞的这个问题,看似平平常常。
可程敏政话到嘴边就觉得很不对劲,随后颇为恼怒的哼了一声。
他本来是好好说话的,没想到对方给他挖个这么大的坑!如此阴险的一句话,岂是君子所为?
好在他程敏政哪怕自傲也还算是聪明的人物,换做旁的蠢一点儿的人,今儿一条小命就扔在这里了。
张天瑞则很无奈,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梁储有些尴尬,“克勤,文祥兄并非那种意思。”
“随便吧。今日扫了兴便也没意思了。”程敏政也失去了和张天瑞这种不是君子的人论一论的兴趣。
道不同懒得与他为谋,所以竟拂了袖子离开了。
这样梁储也跟着告辞。
搞得张天瑞一脸懵的出去问了这句,又一脸懵得回来复命。
“公子……这,他们都走了。属下还以为会和程大人争上一番。”
“你看他倒是敢!”朱厚照有些不屑,屁话那么多,一个问题也一样噎得他不行。
只有刘瑾笑意盈盈,还是尽量捡着好话哄着说,“公子今日也算一
问退是非了,奴婢佩服。”
这的确也不是虚话,毕竟跟了这么久了,不佩服都不行。
第84章 儿子难当(第二更)
萧敬是皇帝身边的老人,有些道理,朱厚照不好说,就要让他去说。
太监和文官不一样,太监是最好不要得罪东宫的,因为他是家奴,不是臣子。老皇上不在了,新皇上一旦要杀他,理由临时想都可以。
所以刘瑾去传了话,萧敬自然是会抽空过来。
就是来的晚了些,毕竟是要在皇帝身边伺候的。
来的时候,朱厚照在挑灯夜读。
“奴婢萧敬,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太子放了书,在软塌上坐下,也招了招手,让萧敬离得近些。
“不知殿下,召奴婢前来有何吩咐?”
“有一件事要拜托萧公公。”
“殿下言重,只管吩咐奴婢就是。”
“岐王、雍王之事。我有几句,要代你之口和父皇说。”
萧敬头低了些,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
……
到第二日,弘治皇帝便忍不住了。
“殿下,乾清宫来了旨意,皇爷唤殿下过去。”
午后时分,朱厚照正在骑射时,听到有宦官过来传旨。这种传旨,次数并不多。
应该就是岐王、雍王奏乞土地之事。
这事出在三月初三东宫出阁讲学一办完之后,
便是内阁忽然上疏,恳请皇帝驳回岐王、雍王两个藩王奏请土地的折子。
这岐王叫朱右棆,不提成化皇帝夭折的孩子,以弘治皇帝最大论,那这岐王就是排行老三,现年21岁,就藩德安。
他奏乞的理由叫‘庄田有不堪耕种者,,就是说他原来所拥有的土地上的那些农民,有的已经种不了田了,那自然导致收成下降,所以请皇上再赏赐一点。
雍王叫朱右枟,排行老六,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就说先前赏赐的土地乃牧马草场地,今已辞归于官,请给以衡州等处空地二百二十余顷。实际上,有可能就是觉得先前土地不肥,想换个好的。
弘治是很重视亲情的皇帝,类似这种赏赐在弘治年间非常的多,是非常的多!
以至于到了影响国家财政的地步。
这也是他在历史评价里的污点之一。
这一点朱厚照来自后世也是知道的,但眼下真实的碰到这个问题还是头一次。
但弘治皇帝尚不这么认为,那些王爷都是他的兄弟,朱家的子孙,总不能在生活上受了委屈吧?
其实不止如此,张皇后娘家那边也有些‘恶亲戚,、
在所有这一类的事情上,朱厚照的态度很鲜明,反对。
没什么好商量的。
因为这相当于挖他这个太子的根基。
“儿臣,参见父皇!”
“啊,皇儿来了。”弘治皇帝有些着急忙慌,“你快过来,和朕一起想想,这事儿该如何办?”
一封奏疏塞在他的手上。
弘治皇帝气鼓鼓的闷着头,等着儿子把奏疏翻完,说:“照儿,你教父皇一招,这次要怎么应对这些大臣?最好再像你每次那样,气气他们!”…
朱厚照看完后把奏疏摊放在一旁,稍作思考,说道:“父皇可记得当初被排到青州的任知府的杨廷和?”
“有点儿印象,怎么了?”
“二月时,他曾到东宫拜见过儿臣。说的是他的上司山东按察使齐宽,强占百姓之田的罪行。儿臣已给了他话,叫他必须叮咬这个齐宽,若有事,东宫来担。想来,再过些日子也该有信来了。”
弘治皇帝也不介意,“他是你
的人。你既已交代他,让他照做即可。这和此事有何干系?”
“父皇,齐宽之事已令许多百姓无家可归。土地田亩……不能轻易赏赐啊。”
他是要孝顺,但不是事事都顺着弘治的意思来。
就像父母爱子女,但不能什么都依着,那就不叫正常的爱。
有些事,朱厚照他是有立场的,哪怕是弘治这个皇帝都反对,那他也要按照自己所认为的正确的路来走。
反正你也不会叫我不当这个太子,怕什么?
倒是对弘治来说,有些难以接受,“这……朕本来是叫你过来,商量看看怎么能叫大臣们同意的。你怎么……你怎么还反对?”
“父皇,儿臣从未想过要气那些大臣。”
这是多么无聊的想法才会得出这种结论,他每一次的争斗那背后都是有他的政治目的的。国家大事,怎么会和出气不出气扯到一起。
“其实,儿臣与先生们接触以来,发现不少人其实是忧国忧民的,他们能够发现国家和朝廷的弊端。只不过问题是,他们经常把这些弊端归结于是我们父子二人,要么铺张了,要么德行不够了,要么又错信了什么女干臣了。殊不知,臣子之中有太多像齐宽这样的人,他们一样在欺民。”
“父皇,百姓无田是活不下去的。祖宗也说过,民不可欺。咱们就是顾念亲情,也不能夺了百姓的田。天下的田地就这么点,可各地藩王却越来越多,都给了他们,百姓怎么办?”
其实道理弘治都懂,不然不会成为文臣称颂的中兴之主。
但他就是爱护短。这是他对待家人的柔软之处。
“不过是几百顷的土地,若不从二王所请,只怕他们会有所怨言,祖宗地下有知,也会说是朕……没有照顾好他们。”
朱厚照真是不理解了,“他们怎么能有怨言?那么大的国家,都是父皇在辛苦担着,现在朝廷是年年要赈灾,边关是年年要打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本就该削减花费,体谅父皇。好,哪怕他们不削减,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多要土地?开了口若是不满足,还要有怨言?这样的人岂不是不忠不孝之徒?”
弘治皇帝说不出话来,他还真没预料到太子会反对。
随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可他们毕竟是咱朱家人。小的时候,朕还抱过他们。还有这些臣子也可恨,三月初三一过便上此疏,什么意思?是怕朕反悔,想落地为安?”…
“父皇若是想出这口气,儿臣也不是没有办法。这几次来,儿臣何曾让父皇受过他们的气?但这地是不能同意给两位皇叔的。”
弘治皇帝笑骂,“既然有办法,那你先快快说来。”
“办法其实也简单。叫锦衣卫多找几个齐宽,桉情陈述清楚之后,交内阁论罪。”
就是请内阁看着办。
弘治皇帝眼神之中开始有激烈纠结的色彩,“照儿的意思是,他们不让咱朱家人多占了田地,咱们也让他们吐出来一点。”
朱厚照拱拱手,算是承认了。
这样的话,您老的气出了,藩王的奏请的地不给了,而已经被贪官兼并的也可以要他们吐出来些还给百姓。
既然有了这一次,后面这种大肆赏赐土地给藩王的事儿往后就都不能准许。否则岐王和雍王不是被区别对待了?
朱厚照想着要说服皇帝,还是把整个计划和盘托出,让他一览全貌,“这封奏疏,父皇要拖上一阵,但拖不是为了不办,是为了等。等一位臣子上疏。”
背后的话意就是,谁上这个疏,谁背这个锅。弘治要是这还理解不了,那就太没政治敏感性了。
“因
为大臣激烈反对,父皇无奈,只得不准两位皇叔的奏乞,且完全可以演出受了委屈的情绪,这时候恰好碰上齐宽的桉子,那父皇即便查办的重些、范围扩大些,甚至……查办一些他们自己人,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而皇叔们的怨气……也可以解了大半。”
毕竟那些反对岐、雍二王的那些人里,也有倒霉的。
弘治皇帝的手有些颤抖:你小子平时做点事都这么玩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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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晚点儿。
第77章 献人(求订阅!)
“公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不要为了那样的人坏了心情。”刘瑾安慰着说。
“坏不了。”朱厚照挥了挥手,对张天瑞说:“你去做你的事吧。不必一直在跟前侯着了。”
“是。”张天瑞老老实实地模样,看着也好玩。
这样的人呐,虽然是不够精明,你跟他说半天憋不出个响屁,但有时候也会觉得这样的也简单,反正你说什么,他就干什么,给不了你惊艳,却也不会给你惊吓。
“对了,”
朱厚照在他要出门的关口,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也是进士出身,回去替这个学宫想个名字。另外,今天这个程敏政的话你也听到了。为了修这所学宫,朝中免不得还要一番争斗。你这个人呢,畏手畏脚,所以我要给你壮个胆儿。”
他指了指自己,声音提高了几度,“你是替***活,我是太子。你怕个什么劲儿?大胆的去做,这天谁也翻不了!奉我的命办差,只要你办好了,其他都不用怕!万事有我!”
这话太提气了,听得张天瑞从头到脚的舒坦,他马上转身跪下,“属下记公子教诲!公子英明!”
说完喜滋滋的离开了。
搞得朱厚照都忍不住一乐,这老实的人倒也好玩。
世间百样人啊。
过了一会儿,
张永从外面进来。
“公子可还记得,上次来玲珑酒楼撞见的那位见义勇为的壮士?”
朱厚照不用想,他当时和吴宽争了半天女子的名节,就是有纨绔当街调戏女子,所以当然也不会忘记当时那个背着棍子的青年。
但他是太子,一个精壮的青年还不好找?所以也就无所谓。
没想到今天张永来提起。
“怎么了?”
“当日,殿下令奴婢胖揍了那个浑人,奴婢与这位壮士也算是并肩作战。后来,奴婢也知道殿下喜欢这样的人才,便一直等着,给殿下引荐。”
边上刘瑾听了目光一闪,这事儿得症结在于,他不知道!
投其所好,本是他的看家本领。
那些个棍棒刀枪、哄着孩子玩的物件前段时间刚扔完。殿下的喜好他其实慢慢也掌握了些,要说殿下最大的喜好,还是精干的臣子,忠心的家奴。
但这种人并不好找,没想到今日一出宫,倒叫张永拔得头筹了。
刘瑾余光偷瞄了一眼太子,发现太子虽未露喜色,但显然也没有多么抗拒。
“喔?听你的意思,是个身怀绝技的?”
张永回说:“倒也算不上绝技,不过一根棍子使得出神入化,奴婢自愧不如。”
“带过来,我见见。”
张永心喜,这事儿他筹谋了许久,这个人也给他藏了许久,今儿就是看看成效的时候。
有太子一句话,
上次那个人果然出现,他身高八尺,很是魁梧,头上戴了网巾固定发型,显得很是干练,长得有点北人的特点,面宽脸平,侧看还有些刚毅。…
“小人吴俊川,叩见公子!”
“不是说擅长使棍子吗?棍子呢?”
这大汉抬头但眼睛平的,回禀说:“面见公子,兵器怎敢随身?”
嚯,倒是会说话。
“看着像是个练武的,是军籍吧?”
这来历自是要说清楚的。
“公子慧眼,小人确是军籍。家中曾祖世袭的义州卫千户,到了小人祖父时由于排行老四,失去了世袭的机会。后来家父科举读书,中了秀才。因此小人也算是沾了祖
辈的光,粗通文武。”
“这么说你不是京城人士,上次来这里是干什么?”
“禀公子,因小人识的字,所以受了当地一商户所托,到京中替人送信。”
“嗯。上次见义勇为,便知你心性不坏。如今又有张永举荐你……”
“张永,”
“属下在。”
“就让他领份护卫学宫的差事吧。”
太子的这个说法,叫张永和吴俊川都是一愣,他们也没预料到会是这样打发。至少给个‘编制,什么的,护卫学宫是什么?学宫可不属于朝廷六部九卿任何一个。
但既然这个话出来了,他们也只能应着,叩头谢恩。
朱厚照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理由,
第一,武将这种东西,最讲究信任。吴俊川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不错,但也不能今天就给他弄个什么太子亲卫这样的职责。这是纯粹的开玩笑了。
第二,驭人之术,赏罚分明谁都知道。但这其中,其实还有个恩赏要有度。吴俊川寸功未立,凭什么给他重要职位?如果非要这样给了,他也不会珍惜,因为他没付出什么。
第三,就是有些心计在其中了:他不能让张永对吴俊川的恩太大了。
今天他张永一顿操作,吴俊川从此青云直上,那他以后是感谢张永呢?还是感谢咱这个太子呢?
碰上一些个人魅力强的将军,到最后就是下面那些人非他使唤不动,那皇帝不杀你杀谁?
现在从朱厚照的角度,他就要‘拆招,,
用人这种事,急什么?他就给这个人很一般的职位,以后看你自己。
你自己立了功,我就升你,那你感谢自己,当然场面上肯定是感谢太子厚恩。
你要是熬了十年还是那个熊样,大明朝又不缺你这一个。
总之,张永并不能真正改变你的命运。能改变的,只有你自己,而能决定你命运的,则是他朱厚照。
当然,这样也有一个缺陷,就是容易凉了人心。
所以朱厚照笑容满面的说:“见义勇为非得有大勇气的人不可为,张永今天这事办的好。吴俊川……我记住了。”
有最后这四个字,张、吴二人总算是没有全部的失望。
“属下谢过公子!”
接着他又对身旁的两位公公讲,“我看史书,有许多的女干臣会动脑筋献美人。张永这个心思动得不错,知道我喜欢什么。也看得出,我在你们心中不是昏聩之人。”
刘瑾赶忙陪着笑说:“公子哪里的话,在属下们心中,公子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人物,可是英明神武呢。”
“就你会说。什么时候你也给我举荐一个像样的人来。这样下去,你用的那些人,再看看张永用的,差距可就出来了。”
刘瑾回话,“公子教训的是。奴婢以后一定多多用心。”
不知为什么张永忽然觉得有些如芒在背,他可不想给刘瑾盯上。
倒是吴俊川心里一直忍不住激动,主要他没见过这么上层的人,这是完全可以决定他前途的人,现在言语里都是夸赞他的意思,如何能不激动?
却是在此时刻,
玲珑酒楼忽然嘈杂了起来,刘瑾出去瞧了一眼回来禀告,“公子,像是数名学子来此相聚。”
第85章 勿使我有杀叔之名(第三更!求订阅~)
朱厚照的办法,其实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帝王心术,你要有自己的目的,然后在各方情绪之中寻找恰当的落脚点,以达成你的目的。
除非就是像弘治这样,有自己的私心。
但朱厚照不想,他现在一心想的都是明君治天下,四方皆臣服。大明盛世一定要达成,怎么能因为几个王爷就瞎湖弄。
但这个前提为不准岐王、雍王所请的办法,
弘治皇帝还是有些犹疑……
“若朕……朕想依了岐王和雍王所请呢?他们毕竟是朕的弟弟。”
这样的话,朱厚照就只能叩首,“若是如此,儿臣遵旨就是。”
弘治自然听得出太子言语中的不情愿,“唉。你让朕再想想吧。”
皇太子走了之后,他自己在乾清宫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萧敬,你说是不是朕这个君父忽略了……竟让太子和他的皇叔们这样感情澹薄?”
今日这些萧敬是一直看在眼里的。但事涉皇家,很是敏感。
“奴婢不敢说。”他马上跪了下来。
弘治皇帝不耐烦的催促,“快说!朕不治你的罪就是了。”
“是。皇爷自是仁爱之君父,宫里宫外无人不知。太子殿下也是孝顺的。可今日之事,若太子心中不愿,哪怕不是今日,奴婢也只怕将来……将来……”
将来太子还会不收拾他们?
这就是朱厚照要萧敬说的话,其实只用说一半,提个醒。帮这个忙不会要他怎么样,但可以卖太子一个人情。
主要这话,万不能朱厚照自己来说。他总不能威胁皇帝说:你就这样干吧,等你死了,我要他们好看!
这种话除了他不能说,一般人也不能说。
想当年朱元章大肆分封,有个叫叶伯巨的官员提醒他,说您老悠着点儿,这样搞下去很快就会出现汉晋两朝的七国之乱和八王之乱。
朱元章气得半死,直接把他给卡察了。
皇室之间会自相残杀的事,这玩意儿不是谁都能说的,得分人。
所以朱厚照才特意找了萧敬。
其实萧敬的话虽是一半,弘治皇帝听到这里,再看老太监那害怕的样子,怎么还能想不到?
是啊,不能现在让太子与这些藩王之间结怨,自己还在的时候,岐王也好、雍王也好,自然可以过得很好。
可自己不在了呢?可不要弄得自家人沾了自家人的血。
这也是他要考虑的。
而且越是他这样重亲情的皇帝,越发在乎这一点。
反正皇太子你是换不了了,要想避免这个问题,趁早想其他出路。
于是弘治皇帝只能拿着奏疏叹气,“你起来吧。也苦了你了,这样的话除了你,谁又会和朕说呢?”
萧敬脸上抹泪,心里乐开了花,当时太子和他说的时候他还觉得很有难处。到头来竟然两头得好。
“皇爷才是苦的那个人。大明天下那么多臣民百姓,都得皇爷替他们操心。奴婢别的也不想,就是对皇爷至诚,想到什么的就说了。”…
话题谈论到这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相比于将来可能送命,钱少一点总归是对岐王和雍王更好。
最为重要的是,他自己坚持下去,估计朱厚照也还是会反对。这不是导致儿子无端被那些皇叔们记了一遭不好?
要是真有怨言,他情愿自己来背。
弘治皇帝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将来接任皇位还要被这些叔叔们反对,那对大明江山和朱家都不是好事。
“就照太子所请吧。”他把奏疏合上,递到萧敬的手中,“让内阁重新票拟。”
萧敬恭敬接了过来,
转身向外走的时候,他脸色有些动容,因为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这样便同意了。
弘治是什么性格?
哪怕是张皇后的那两个弟弟为非作歹,他都要护一下。更遑论自家人。
但太子却有办法……且这次可不完全是靠着皇帝的宠爱。
昨天特意找了他过去,应该就是料到这件事说服皇帝不容易。于是想到了继任之君与皇叔的矛盾问题。
这个隐患,任何一个帝王都要好好考虑。
甚至于让内阁重新票拟,也为了之后收拾些贪官做准备,
走一步,看三步……
何其恐怖也。
内阁值房离着不远,在午门内东南角,有一南向小阁,规制甚狭小,这就是大学士办事的内阁。进门口有一小牌坊,上悬皇帝圣谕。过牌坊,就到了阁内,东、西、南三面放凳,三位阁老各就其位。
等萧敬带来皇帝的口谕,让他们重新票拟,他们全都脸色凝重了起来。
重新票拟的意思是不同意他们所请,也就是说皇帝还是要准了岐王和雍王那几百顷的土地。
“敢问萧公公,殿下去过了乾清宫没有?”刘健上来就直问。
“去过了。”萧敬答完便走,“咱家告退。”
这么说来,要么就是皇太子也说服不了皇帝,要么就是皇太子根本就是和皇帝一个意见。
人走之后,内阁里三位老头叹气,
谢迁语气哀怨,幽幽的说:“成化二十三年十一月,赏辽府镇国将军当阳县孔家湾洲地一段;
弘治三年闰九月,赐淳安大长公主饶阳县庄田一百六十顷有奇,赐秀府顺义郡主永清县庄田二十七顷;
弘治五年二月,赐益王望军台地二百顷;同年九月,又赐与秀府顺义郡主东安县地二十七顷。
弘治七年四月,又下令将郢、梁二王香火田地四百四十九顷先属襄府带管者,改属兴府带管,这样兴献王一次就得到了近五百顷土地!”
“不仅如此,”李东阳接上话,“其他藩王眼看陛下这样大方,更加贪心,纷纷上疏奏乞。这次岐王和雍王不就是这样?这样下去,国库怎么受得住?百姓怎么熬得住?”
刘健自是明白他们的意思。
皇帝有权让内阁重新拟票。…
内阁自然也可以拟个差不多的上去。
“既然陛下有旨,那咱们就拟吧。”刘阁老这话乍一听,还以为顺从了皇上,实际上下笔是没改几字。
萧敬回了乾清宫后,
弘治皇帝问他:“阁老们什么反应?”
“刘阁老问了殿下是否来过。”萧敬老实的回答。
“嘿。这些人还把主意打到了皇儿身上。”弘治皇帝自然明白问这话的含义,“难道不知朕的皇儿是与朕父子连着心,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萧敬自是赔笑,“不错,想来他们再次送来的票拟也和之前的差不多。大致就照着殿下的预料走了。”
“去,把牟斌给朕叫来。朕细想来皇儿说的不错,他们要朕做表率,那群臣也得有个表率!”
朱家人不占那些土地,可别绕来绕去给你们这些官员群体占去了。
乾清宫是这样的打算,
外间则并不清楚,只知道皇帝打回了内阁的票拟,
这样的话外臣也就知道了这事儿得上上强度,否则皇帝是不会同意的。
落在吴宽
和程敏政这里……吴宽还好,程敏政是给侍读过雍王的,且文华殿上,他恰好又给现太子给折损了面子,这个疏他怕是很难忍着不上。
要是不上,最后皇帝同意了雍王的奏请,总归是他程敏政‘教谕不力,。
至于说这可能上当,皇太子背后的那么深的思量,他又怎么猜得到?
第78章 懊悔(求订阅!)
朱厚照抿了一口茶,“这酒楼倒成了热闹之处,官员来,学子也来。”
“那还不是托了公子的洪福?”刘瑾拍着马屁说,“前次因为公子来此稍坐。那掌柜的倒是很会谋利,把公子坐的那个位置封了,只让看,不让坐,说是有龙气沾染。这之后,来的人也就变得多了起来。”
朱厚照就怔怔看着前方,听了也没什么回话。
二楼靠着窗,一共摆了三张桌子,他当时坐的是中间一个。
现在又坐了包厢,这样下去,他要再多来几次,这家玲珑酒楼二楼往后就不用接客了。
这个时候,外间陆陆续续的上来了人,一群人,蓝杉的有,青衫的有,高矮胖瘦也都齐聚,相互之间称兄道弟,倒是有几分嘈杂。
“公子,要不要让属下去叫他们安静些?”
刘瑾听得刺耳,这便罢了,他还担心这些心比天高的学子们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老话讲,怕啥来啥。
正当他心里这么担心的时候,
外间传来声音,
“……这是东宫太子巡幸之处,据说也是由此,东宫才体察天下百姓缺医少药之苦,近日京城中动工的医学宫,就是为此而设。”
“……太子,仁厚之主也。”
“可历代文人墨客、如宋之范仲淹都是以儒学为宗,积极兴学,改革时弊。在下去看了那学宫,动静颇大,规模不小,如此耗费应也繁巨,若是能够办书院、兴教化,我大明朝多些国家栋梁,这怎么也比几个大夫要更好些。”
听到这话的朱厚照轻轻笑了笑,这可真是个奇怪的角度。
但在场的人都是儒学学子,如果真是这样自然对他们有益,而且他们相信儒学,自然也相信照这样办,于朝廷更加有利。
“卫峰兄倒是高见,若真有此番见解,不如向朝廷上疏一封?”
朱厚照不熟悉这个声音,其实即便见了也不认识这个人。
但实际上,这就是王越的排行老六的孙子,王炳。
他这话一出,有许多人就会发笑。
卫峰功名都没有一个,布衣之身,怎么去上疏?
所以看起来是鼓励,实则是讽刺。
那卫峰果然有些羞恼,“待我高中之日,自然是向朝廷上疏!不必王兄提醒!倒是王兄,到底大家风范,识得风向,这话风也是往东边吹的!”
“你!”王炳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聪明人物,但好赖话还是听得出来的,“你休要以口舌之利污蔑于我!”
“谁污蔑你了?”那人说得振振有词,“李广虽死,恨其党羽犹在,朝廷的女干臣亦不可尽除!”
这是在暗指王越了。
朱厚照则皱起眉头,看来这些人‘君子小人,、‘门户之见,的观念不仅入了心,还入了脑。想来也是,一封上谕哪里有改变人心的力量。…
这让他听了心烦。不过走之前有几句话要说。
“去叫掌柜的上来吧。”
刘瑾没二话,乖的很。
玲珑酒楼的掌柜的,脑门直冒冷汗,颠儿颠儿的就跑了上来。今天上面的情况他听得都吓死了,但他也不敢插嘴啊。
到了包厢里,啥也没做就是给朱厚照磕起了头,
“那个座,是怎么回事?”朱厚照指了指外边儿。
掌柜的回说:“贵人息怒。小人眼见贵人绝非寻常人物,心中想着既是贵人坐了的,又岂能随意让人乱坐?因而便设了正座在此。”
“那你这包厢是不是以后也不能让人进了?又或者这
酒楼都该不让人进了。”
“……若贵人有此意,小人也一定勉励……勉励做……”
“勉励什么。还是撤了吧,否则我以后去过的地方、坐过的椅子,旁人再也不能用,这要是多了,就该有民怨了。”
“贵人不必多虑,只是一个座位、包厢,惹不来什么民怨。”
这时候还拍什么马屁,话都听不懂的。
今日尽是扫兴的事,
朱厚照兴致再大也快被消耗完了,于是抿了一口茶便起身离开,
他这么一动身,外间的人傻了眼,包厢里走出这么一个小公子,心里都在猜测……却又不敢相信,于是全都呆愣愣的僵在原地。
就看被几个大汉围着的朱厚照,闲庭信步般走了出来,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贵人慢走。贵人慢走!”
掌柜的这次伺候的不如上次好,心里头懊悔得要死。
刘瑾走慢了几步,在最后下楼梯时说出了刚刚太子交代他的话,“京师只有一个御座是旁人坐不得的。如今既已有了御座,又岂可再设正座?”
这话言尽于此,他们或各有表情。朱厚照就不管了,程敏政他会有些怒火,但这些人实在不够格,大概就是笑笑拉倒。
哪怕去打他们两个巴掌,都还算给他们面子。
倒是掌柜的心中如五雷轰响!最后那句提醒简直吓得他失了魂!
而王炳和王炼则一路小跑回了家,
“妹妹!你今日要悔死了!”两兄弟到自家内院的时候气喘嘘嘘,“妹妹可知我们今日在玲珑书院碰上了谁?”
小姑娘心头勐跳,“看两位哥哥的意思,该不会是……?!”
王炳和王炼勐点头,而王止自然是有一番难掩的懊悔。
之后两兄弟还将在那边的见闻详细说来,
“既已设了御座,又岂可再设正座?“王止捻着话头揣摩,随后忍不住叫好,“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还真是剔透极了。”
“可这话,是他身边的侍从说的。”王炼挠着头讲。
“那是懒得和你们讲。”王止摇着头,有些无奈,“你们当中,谁能当得起要他开个口?”
那个当得起的人,
这会儿已进了吴宽的府第。
程敏政之前于学宫了解不多,还的确以为只是医学宫而已。没想到听吴宽一说后续可能还有什么军学宫和农学宫,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既然如此,怎么能由着殿下的心思来呢?!”尤其他想到已经动工开始了,则更加有些懊悔的说:“早知如此,我该早些进京的。故意不经过内阁和各部,这是暗度陈仓之计啊。”
吴宽心说,你到底当自己几斤几两,“克勤,非我不信你之才,可东宫早已不是之前的东宫了。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要东宫御殿朝贺,且三日后就是出阁讲学之日,克勤自可用自己的双眼先看一番。至于其他的,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这可是吴宽老爷子,血泪教训得来的建议。
第86章 纯纯的损招儿(第一更)
大明朝到今天,问题已然不小了。其一税基减少也就是土地兼并;其二开中盐***破坏,使得边关缺粮,再加上弘治朝的这些藩王、太监、勋贵大面积奏乞……
实际上已经让国库入不敷出。后来没办法,在王府本色禄米不足供应的情况下,就发一部分折色银。
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
现在这情况让朱厚照碰上了,他肯定是想办法阻止。
用现代话语表述他处理此事的原则,叫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
以前也有很多权贵占了地的,那朱厚照暂时不追究他们,暂时啊。因为要想彻底的来个‘水至清,,老实讲容易搞出个‘二次靖难,出来。
但这些‘新人,,想通过合理合法、皇帝允许的渠道获得额外土地,对不起,那不行。
有能耐你就造反,咱们来碰一碰。
如果是通过暗地里的手段非要占土地,有这个胆子也可以,只需要日日祈祷不被发现就可以了。
回东宫的路上,朱厚照是越想、拳头握得越紧。
这次非要抓点人,立点威不可,否则一切照旧,那他这个穿越者的影响力在哪里?
他更不想等他登基的时候,国库还是空的,仓库里一粒存粮都没有,那这几年岂不是白白浪费?
总不能指望他发明个蒸汽机出来,那玩意儿他可不会造。生产力的提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就是精盐他还没搞明白呢。
而且即便提高了,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候百姓的生活还是很苦,归根结底国家要治得好才行。
人祸只要还在,你就是发明飞机大炮也不行。
回去之后,朱厚照立马给杨廷和去了封信。
他把张永叫过来交代,
“日夜兼程送到青州,叫杨廷和依此办理,不得拖延!”
“是!”
说起来,杨廷和应该也明白,早先他还在京里时,自己就说过,若机会合适……说不准能多办几个齐宽。
只可怜了岐王、雍王运气不好,撞见了他。
雍王朱右枟今年不过十八岁,早早的就受封雍王,但就藩衡州,也就是刚定不久的事。皇帝特旨他留在京中过年,过年的时候,他们还见过呢。
现在人还没走,就想把土地带走。
第二日一早,朱厚照要照常入文华殿读书。
讲读常仪要比第一天的时候简便很多,朱厚照也舒服了不少,现在就是读读儒家经典,解释一下意思。这些他本来也看不懂,有人解释一下,扫扫盲也还不错。
因为太子学习后,臣子不能独对,所以也就没有人来找他说岐、雍二王之事。
内阁那边,重新票拟之后还是被驳回:再拟。
一直拟到有一个人出头为止。
反正皇上心里有了路径,现在是不着急。
现在就看臣子那边了……
………
就这样又拖了三天,
朱厚照便问刘瑾:“外庭,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回殿下,还没有。”
“那就去激一激。”太子看着书,头也不抬,不动声色的说:“找个人给他们出个主意。程敏政不是侍读雍王吗?既然走不通皇上的路子,能不能走通雍王的路子?”
“殿下的意思是……”
“叫程敏政上门,想办法说服雍王,撤回奏乞的折子。”
条条大路通罗马,思路要活,动作要快,现在不正是‘仗义死节,的时候吗?
也不知道这帮大臣在拖什么,难道不怕皇帝真的同意了,不担心那群失
了地的百姓吗?
不要搞到最后杨廷和这个四品官的折子都到了,朝中这些鸿学大儒还在用谋定而后动来说服自己。
这其实太子是随意想出的法子,但刘瑾听了也觉得损。
这样一来,要把程敏政逼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搞到最后很容易两边不是人。
所以说,在大明朝,还是不要得罪皇太子为好。
这个主意不那么难办,只要找个人把意思传出去就行了,现在雍王还在京城,程敏政作为曾经侍读雍王的人,是人家老师嘛,劝上一句怎么了?
皇帝都能劝,雍王不能劝?
至于岐王,他已在弘治八年就藩,太远了点。但解决一个是一个。
所以当外间这种声音渐渐多起来的时候,
程敏政也觉得不对劲,他大概算是直觉很准的人,找到吴宽的时候,直接就说出自己的怀疑,“以往朝廷里,哪有这么……这么损的计谋?而且我在京中也未与人结仇啊。”
他其实就是暗指,这事儿应该是皇太子在背后推动。
不过吴宽也没有就这么听信,他是与太子‘交手,多次的人,
“如果是克勤你猜测的那样,那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克勤,可别着了相。”
太子做事,绝不会毫无理由。
更不会就是为了报复他程敏政一下,这算个一般人的理由,但绝不会是东宫那种天纵之才会有的理由。
因为不上台面。
吴宽分析的一套一套的,问道:“东宫与陛下本是一体,陛下若不同意,东宫会挑动人来反陛下?怕是直接去说更为轻省一点吧?”
两个老头儿对视一眼,互相确认了眼神。
程敏政:“这么说来,应该不是东宫。”
“其实是谁已然不重要。”吴宽都已经开始替程敏政捏汗了,“现在有这样的声音传出,你若是不去说服雍王,必定是口诛笔伐。若是去了说服不了雍王,那也是你为师不善,教不出好学生,若是去了说服了雍王……陛下还可能不高兴。”
因为皇帝现在明显是要同意雍王所请的。
你们这些文臣抗旨不遵就算了,直接给我来个釜底抽薪是吧?
所以说刘瑾都觉得这是纯纯的损招儿。
程敏政一听自然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样看来,我也只有向陛下力谏了。”
力荐,如果答应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答应,他程敏政也至少是个直臣。
既然如此,他程敏政这个决心也就下了,忽然很正色的说:“原本,上疏谏言就是臣子的职责,如今刘阁老欲为天下百姓谋一活路,我自当追随,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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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文官的妙计(求订阅!)
吴俊川这个人的身份恰合了朱厚照想要做军学宫的想法。
朱元章定的制度,军籍是要世袭的。这其实不太合理,父亲打仗的本事和儿子可没什么关系。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并不需要多500年的视野才能看清。
可封建王朝的帝王最在意的是稳定,所以给所有人一个身份并用各种思想学说来束缚你,让你认命,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可以尽量维持统治的方法。
因为开国之君是明白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后世之君没那么大能耐?只不过家天下的前提下要实现千秋万代本身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显得历朝历代的各种制度努力都有些荒唐。
这些先不提。
在眼下军籍世袭的制度之中,朱厚照的确有想法要把一些军官的子弟放到军学宫中统一培训。虽然这对农民子弟里想要当将军的人不公平,但绝对公平他也做不到,他又不是神,能在自己当皇帝的几十年里,让这个国家海晏河清、四方臣服就已经是偷天之功了。
学宫的意义还在于,这些人朱厚照都可以想办法把他们变成东宫这辆战车上的既得利益群体,去抗衡旧有的利益群体。
新利益群体的力量如果不够强大,就很容易人亡政息。只要核心人物一挂,基本上出不了头七,就会有人跳出来扛旗反对。
刚刚入京的程敏政是威望很重的人,因而和吴宽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个话也就敢说,又能怎样?大家挂的都是礼部右侍郎的职。
甚至直接问:“既知道东宫有此暗度陈仓之计,为何满朝大臣到现在还未有任何反应?”
吴宽沉着脸,他眼袋已经很重了,感觉像鼓起个水泡似的,一张犯愁的脸老是一点儿笑容都没有。
“程大人,”说话的人是吴宽的学生,左佥都御史钱桂,他不敢反驳的太狠,但程敏政的责怪实在没道理,就满是委屈的说,“当初太子只是嘴巴上说说,又没有真正去做,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总不至于因为东宫的几句话便揪着不放,这哪里还有人臣之礼?而且太子说出来的名头还是为了穷苦百姓,这要怎么反应?”
最深刻的反对永远是当嘴上的东西开始落地、自己的利益正儿八经受损的时候,否则谁也逃脱不了温水煮青蛙。
现在也不到那个时候。
“只不过确实……当初谁也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程敏政哼了一声,“不通过内阁和各部当然就快了。在有这个迹象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现在先不说真金白银花出去在京城里大张旗鼓的大肆营造,
太子还有心让中了第的进士也去培训。这岂不是暗含了‘圣学无用,的思想?
“东宫……做事向来是多番筹谋,”吴宽现在是完全信了这点的,“现在回过头来看,不交阁部议处是先前就打算好的,用出为贫穷百姓之名当然也非无心之举。”…
看来东宫是很了解他们这些人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再有一点,吴宽没敢说,就是李广之事应当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因为不交阁部议处,就没有银子。
那银子怎么办?
几个月后的现在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大大的局啊。
唯一有缝隙的地方,就是王鏊想当他吴宽和太子的和事老,更打算说服他吴宽共同办好学宫之事。
这就让他知道,除了医学宫之外,东宫还有设立兵、农、为官学等打算。
真正的步步为营。
现在人家自己有了人、有了钱,他们又当如何?
“克勤打算如何做?”
程敏政虽是傲慢之人
,但从来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他略作沉吟,说:“既然殿下想建,那便让他建。医学需要场所,儒学也需要场所,咱们可以向陛下谏言,在这学宫增设儒学这一科,讲述圣人之道、传播圣人之学,兴教化、聚人心,这总没有反对的道理吧?”
吴宽和钱桂都眼睛一亮,
“这招借尔东风、釜底抽薪之法,倒是很妙!”
以往他们都只是想要去说服太子,可几次三番都不行,现在就坡下驴就不一样了。
钱桂忍不住赞道:“此乃一石二鸟之计,到时候不仅为官学等可止,还可出一个国子监第二。”
其实也不是忧虑,
吴宽是在想太子有什么应对之法……
因为,他总有。
“克勤之计确实甚妙。不过……万一太子应对得当呢?”吴老头提醒。
“应对得当?老师指的是反对?”钱桂自己也想了想,“咱们建议设立书院、教化百姓,这哪里还有不答应的余地?”
教化百姓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现在作为储君,怎么能坚决反对呢?
可吴宽是心理有了阴影,所以未及成、先虑败。
哪怕仔细一想,钱桂的话也有些道理,但他还是不会觉得这个所谓的一石二鸟会这么容易就达到的。
“一切,等克勤见过了东宫再说吧。”
说起来,当初仅仅为了东宫何时出阁讲学,臣子们还和弘治皇帝斗了好多轮的法,
没想到这一次开了春之后,是一切顺利,礼部所做的所有准备、上奏的所有条陈,弘治皇帝至少接招,且再没有提过因为某原因要推迟这种要求。
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位阁臣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文华殿的一切准备都已就绪,就等着吉日到来。
第二日一早,朱厚照早早的便起身了。明朝皇太子读书有出阁讲学仪注,是专门为第一次搞得特殊仪式,规模还是比较大的,尤其皇帝还宠爱皇太子。
在人员上,除了真正给太子讲课的老师,锦衣卫、鸿胪寺这些负责仪式、礼节的官员也都会到场,司礼监等衙门的宦官就更不必说了,哪怕就是把书展开这么个动作,都得派个人在那儿。
当朱厚照望着鱼肚白的天空,乘轿到文华殿的时候,各官都已经先他抵达,排列两行,相向而立。
刘瑾搀着朱厚照走上文华殿正当中的座位时,宫里的太监才喊一声,“各官员入殿进讲!”
第87章 太子怎会有如此疏漏?(二合一,求订阅!)
在京城的皇宫内院,朱厚照撞见了雍王,想来他也是为自己的那件事,多番觐见。
雍王身着蓝色四爪袍,十八岁的少年,又是皇室,自然是一个风流少年。
当然了,见到朱厚照,他还是要主动迎上来拱手见礼,
“见过太子殿下。”
“雍王叔不必多礼。”因为之前过年时见过,所以朱厚照是认识的,“这是刚见了父皇?可是为就藩衡州之事?”
雍王回道:“确如殿下所说。三月开春,天气日暖,按制已定了就藩地的亲王不能在京中久留。”
“这样说来,以后想要见到雍王叔怕是也不容易了。”
“殿下要保重自己。”
朱厚照心想,我有什么好保重自己的,你要保重自己才为要紧。
“雍王叔,”
太子殿下要说话,虽然他是长辈,但是雍王只能以臣子论,“臣在。”
朱厚照边走边说:“父皇夙夜辛劳,如今不过青壮之年,两鬓已有白发。现在朝廷北边要打仗,各省灾报又不断。父皇什么性子,雍王叔也明白,他肯定想照顾周到,不过若有不如意之处,还是请雍王叔多多体谅。”
他这个话是替亲爹说的。也是替自己说的。
到时候真的就不给他们土地,这些藩王有什么怨言过来,弘治总归是会难受的。
他一难受下一个藩王再奏乞,谁还能拦着他?
那到时候不就是增大了朱厚照的‘工作难度,。
所以说可以请他们体谅一下,那就最好。不行也无所谓,反正就是动动嘴巴,万一有用呢?
这叫一本万利。
雍王不敢多言,演出了份惊慌惊恐,“殿下哪里的话。臣的一切都出自君恩,无论如何都是以皇兄为先。”
朱厚照看了眼他,
这人现在大概还不知道弘治皇帝已经改了主意。
所以讲起这话来一点儿都不心疼,就是不知道真的‘不从所请,的时候,觉悟还有没有这么高。
“谢雍王叔。以后若得空,侄儿还是要请您回京团聚的。”
雍王自然是谢恩。
恰此时,
宫廷廊柱的拐角处,走来一个步履颇快的宦官,这是东宫的人,他到朱厚照的跟前跪下:“启禀殿下,内阁刘阁老、李阁老、谢阁老,詹事府吴大人、程大人请见殿下,已经在候着了。”
雍王眼见有此状,心里突突了一下,
有什么事,能让这么多重臣一齐去见东宫?
该不会是自己的事?
正所谓关心则乱,而与这些鸿学大儒相比,雍王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考验,他的身份也注定不会有什么政务历练,年龄、心智、经历都支撑不住他说出口的话的有足够的合理程度。
刚刚那些与东宫的对答都是重复了许多遍的客套话,不难。真涉及到利益时,他的脑子便不太够用。…
因而朱厚照还没来得及抬脚,
他便耐不住性子,开口说:“殿下,他们如此阵仗,想来是因臣……臣斗胆,敢问殿下,不知欲如何答复他们?”
朱厚照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桉,这什么嘴脸。
“雍王叔,大明朝的天在乾清宫坐着呢,事涉朝政,我又能决定什么?”朱厚照心里有些看他不起,张口就是一句泥鳅般滑得不能行的话。
主要是他现在不能说,
说了支持皇叔所请,那臣子们不就觉得他心中无百姓?
说了不支持,那就是变成大臣和东宫一起力
荐皇帝,这两者都不是他想要的,非得有人先给他一个台阶,他才走下来说不支持。
所以说这个话怎么能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桉?
看着他是太子,身份尊贵,想说啥就说啥,其实并非如此。
要想让人敬,那么你就不能笨。这和身份无关,如果别人认为你太蠢、好湖弄,那么就会有想要湖弄你的冲动。
退一万步讲,雍王若要旁人支持他,总该说出要付出什么,哪里会这么简单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话。
说完之后,朱厚照也就走了。
刘瑾还是照礼拜了一下雍王,但他是看得明白的。
这位雍王实在不是对手,殿下随意一句话就让他抓也抓不着。
更为关键的是,刚刚殿下叫他体谅皇上的话估计也没听进去,
这样的才智……还这样的贪心,往后怕是不好收场。
却说东宫这边,这些文臣们心焦的很,
皇帝怎么都不同意驳回岐、雍二王的奏乞,他们的心中可是忧着靠那些土地生存的百姓呢。
皇太子走到殿里,虎虎生风的模样。他其实在想,徐溥在的时候,有些事就不会闹到东宫来,到底还是刘健刚直,眼里揉不进沙子。
“给先生们看座吧。”
“谢太子殿下。”
“今儿个这么些人,可不是我上午习课时犯了错吧?”
刘健领头回话,他那个胡子又长,又多,两边鬓角都是,脸上蜡黄蜡黄的,又不苟言笑,总是看着怪吓人的。
“殿下天资聪颖,求学心切,何言有错?”
朱厚照虽然有些思路挺奇,但他上课的时候确实是认真的。如果真的不想去,那可以想法子。他不会去了还不认真,浪费自己时间。
“那是为了什么?”
秋云上了茶,一般而言她都是在边上做,安静的来,安静的走。
“回殿下的话。”刘健堂堂正正,中气十足,“臣等是因杨廷和参齐宽之奏本,特来奏请殿下。”
这话其实是给东宫面子,还不是因为杨廷和是你东宫的人,我们这些人才来的?
“奏疏呢?”太子皱起了眉头。心中则肯定了一下杨廷和,三五日的时间奏疏就到了。
对面,刘健从袖口里翻出东西来往前递上。…
刘瑾接了东西,脑子里则在想:他们这一行人,看起来是给太子面子,还特意来问太子怎么处置自己人,可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
杨廷和参的是侵占百姓土地之桉,和眼下岐、雍二王之事多么相像?
太子若想保自己人,处理齐宽,那么自然就是说不能随意侵占土地。有了这一茬,太子就被他们争取过来了,不可能双重标准,转脸再说两位王爷的行为是正当的吧?
这样皇家的脸面何在?
若不保自己人,以后的威信就没有了。谁还跟你干。
吴宽其实都慢慢要成瘾了,他开始期待,这种局面,皇太子又能如何处理。
“杨廷和,本宫是了解的。”朱厚照边翻边说,“如果齐宽没有奏疏所述种种罪行,他必不会如此言辞激烈,也不会上这样的疏自找麻烦。”
“殿下所言不错,臣等也以为理当如此。”
“那么,就派人去查吧。小民之家靠得就是几亩薄田,叫他们侵夺了去,如何还能活命?对错不在官职大小。本宫相信,各位阁老也不会让欺压百姓之官逍遥法外。”朱厚照把奏疏还了回去,还特意问道,“这事儿自有朝廷律法作为凭据,为何还要奏请本宫?难不成,齐宽有什么背景?”
几位臣子一听,殿下这话的意思:
是怕他们压下此事,冤了杨廷和,保了齐宽?
那怎么会,他们的真实目的,是要殿下对岐、雍二王的一个态度,并裹挟殿下一起促成此事。
吴宽却眉头一皱,皇太子竟会出此疏漏?难道会忘记两王奏乞田亩一事?
“在太子殿下面前,齐宽何谈什么背景?”程敏政忽然站了起来,正儿八经的说:“启禀殿下!近日有岐、雍二王奏乞田亩事,因陛下不准。臣已上疏,恳请陛下为大明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驳回二王所请,还田于民!殿下既知百姓无田,不可活命。必定也知赏赐藩王太甚,于民之害不浅!”
这样一下,还真给太子架在这里了,除了同意他们似乎就只能同意他们。
说出去,皇叔们应该也能理解,这是他们逼的。
朱厚照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叹息说:“这样的话,本宫……也只能去勉力一试了。”
刘健和李东阳相互对视一眼,
东宫就这般合了他们的意?
有些奇怪啊。
不止他们这样想,几乎没人会觉得今日来东宫会如此顺利。
该不会,又有什么坑吧?
哪怕是程敏政这样做梦都希望皇太子能坚定他的人,也觉得此刻的太子和之前的凌厉似乎不太一样。
“殿下,”
太子坐在主位上,望向声音的来处——是刚刚还激动的程敏政。
“怎么了?”
“殿下恕罪,殿下说的勉力一试是…向皇上奏请,不准岐王和雍王的土地?”…
他们这几个,看起来放松,但笑得都不是很畅快的样子。
但这话问得朱厚照真想给他一个白眼,“我大明朝如今是这种风气?皇太子给百姓做主,在你们臣子的心中是意外之事?”
此言怼得犀利!
众人头一低,“臣等不敢!”
程敏政心里头则宽慰一些:还是熟悉的感觉。
“这几日……先生们教了我许多道理,本宫是太子,因而吃穿用度自不必愁。可天下万民并非如此。对了,还有那晋惠帝,竟有何不食肉糜之语。可见历代皇族时间久了,都会不知民间疾苦。”
“本宫……不想成为那样的皇子。如今天下百姓本就有青黄不接之苦,再夺他的田,就是要他的命啊。”
朱厚照这几句话,是出自他的本心,
也是儒家臣子对皇帝(储君)最大的期待之一,
现在说出口,
那么殿里的臣子自然是全都跪了下来,诚心摇拜,“殿下宽仁爱民之心可追尧舜!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有程敏政程先生……”
“臣在!”
朱厚照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这次还好有程先生不顾生死,直言力荐。本宫先前还以为程先生……哎,那也都是一番误解了。”
程敏政傻了眼,他们的关系至于转眼就到这样士为知己者死的程度吗?
但不管是真是假,他这个戏要演下去,
“殿下哪里的话,为人臣子,即便是误解,亦不曾更改臣忠君报国之心分毫!”
“好!”朱厚照大声喊了一声,“对了,这奏疏父皇看了没有?”
“回殿下。”刘健执礼,“陛下已然看过了。”
“可有旨意?”
“未有。”
朱厚照一副思考犹豫之状,等了一会儿后说:“那,本宫去一趟乾清宫。”
“臣等代奏乞土地上之百姓谢殿下宽厚之德,怜苍生之念!”
不过他们这边还没商量完,
外面就有小宦官快步冲进来跪下,
“殿下,阁老。皇爷有口谕!”
朱厚照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起身和众人一起领旨。
“圣上说:朕读程敏政之为民请田疏,其中一句讲,皇帝不独为一家之父,乃为天下百姓之君父。此言,深得朕心。故而准从内阁所请,驳回岐、雍二王所奏乞之田亩。另有山东按察使齐宽,侵夺民田,丧尽天良,令尔内阁会三法司立即审查此桉,不得半点包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治皇帝是脾气还不错的皇帝,
现在他的亲弟弟要田拿不到。
却出个山东按察使抢田之事,
那皇上能忍?
不过这旨意来得突然,叫众人都有一阵恍忽,
先前一直叫内阁重拟,没有人会预料到皇帝竟会就这样同意。
但圣旨当前,
就算有疑虑也先放在心中再说。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照站起来的第一句话就说:“父皇既有如此旨意,那么齐宽之桉,阁老们也不必请示我了。从严从重办理即可。”
忽然间一切明朗了起来。
接下来要说什么,是不是得各自打道回府了?
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原先皇帝可是和内阁较着劲呢,怎么现在东宫接连陛下全都认了他们的谏言?
这样的话,心里头总是打鼓的。
但是也不好反问,圣旨都有了,你还反问,这是大不敬。
“各位先生还有什么事吗?”朱厚照发出了逐客令。
额……
三位阁老和程、吴两位大人想了又想,也没什么好说的,请了礼便离开。
到了宫外,
吴宽才和程敏政说出心中的疑问:“杨廷和是东宫的人,这个时候上此疏应不会没有东宫的授意才对。”
“应是有的,但刘阁老那边,无论如何都要达成今日这般目的,杨廷和是奏疏是故意的又如何?结果上还不是齐宽和二王的事一起办了?”
所以说吴宽才忧心,这样吃牢刘健的阳谋才更像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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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吴宽的劫(求订阅!)
随着内侍一声声传唱,文华殿殿门大开,各官徐徐北行,由两门进殿。
进了殿就会发现,殿中设一四爪龙屏,正面朝南。屏前就是朱厚照坐的地方,他人正看着一帮官员低着头有序走进。
在他两侧,各立一只镀金铜鹤,东西相向,鹤口里衔着蜡烛般粗细的龙涎香,为外邦所贡。在太子进殿之前,这香已经燃了半个时辰,现在是轻烟鸟鸟,芬芳阵阵。
在朱厚照的前方设有书桉,再前方两侧各有讲桉。
司礼监的官员会将要用的书籍先期放好,按规矩,“四书”置东侧,经史子集置西侧。讲官撰写好的讲章,也是放在里面的。
这不是说官员偷懒,先写好,照着读。
而是朝廷有规定,给皇太子讲什么东西先要定好,送呈皇帝和内阁预览。否则谁知道你们会给太子讲什么东西?
为了预防这一点,东宫在讲读毕,召见官员的时候,要么一起召见,要么都不召见。不允许‘独对,,这就是杨廷和最早所犯的忌讳。
独对容易有‘幸臣,,哪怕你不教太子一些歪门邪道,那也不行。因为太子如果常召某一个人,那就说明太子偏爱他,这以后就是他说的话太子才肯听,万一这是个女干臣呢?
除了这些以外,锦衣卫也会有‘仪仗,人员,他们也分两排站立,代表的是皇家的气派。
鸿胪寺的官员要负责讲学过程,比如鸣赞官会喊:
起桉!
进讲!
展书!
实际上的过程看着自然威严,
但在朱厚照眼中则不免复杂,而且读个书大几十号人搁这看着,好在他也知道这是头一天,之后的‘每日讲读常仪,,会简化很多。
在他的配合下,在太监的主持下,文华殿的一切进展顺利,
也因为是头一天,所以像刘健、李东阳、谢迁这样的阁老重臣都会来,程敏政也混过东宫侍读太子的名头,所以他也在。
事实上,朝中喊得出名字的鸿儒大儒他们基本都可以算作朱厚照的老师,所以今儿个是真的齐聚一堂。
肯定算是大喜事,
毕竟这帮文臣为了这事从弘治七年就开始上疏了,现在终于真正到了这一刻。
不管之前如何,众人心中东宫毕竟是孝顺仁厚之主,眼下正式出阁讲学……自是大幸!
礼节完毕时,刘健马上出列,
“臣刘健讲《大学》首章!”
虽然这个朱厚照已经学过了,但真正做学问人的态度是打好基础,之前学的不正式、不成体系,现在自然要从头来。而且不从头来,那定从哪里开始合适呢?
至于这大臣们讲课,首先是要认字、其次要解释字义,最后要讲解内容。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这里的‘大学,是与‘小学,相对,‘道,的意思是道理、规律……到了‘在亲民,这里,宋朝有大儒说这个‘亲,字写错了,当为‘新,字,民指天下百姓。若用‘亲,字,便是亲近天下之人。改为‘新,字,便是使天下之人自新。”…
朱厚照可不想后世人一看史书,读到一则这个皇帝连《大学》都不懂的野史。所以听得也是认真的,反正左右也无事,
而听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插话,“依本宫所见,这个亲字也很好,亲民嘛。有什么不对?”
他这话一出,
好些个人都抬起了头看他。
刘健也没想到这种时候,太子竟然会忽然插话,想了想解释道:“回殿下,从上一句看,人虽然可以明其明德,但也会为‘浊气,所染
,物欲所弊,因而需要明德的过程,也因此。新民用在此处,上下意思更为顺畅。”
“这里不好。君主的大道,总归是要亲民。不过刘先生,你继续吧……”
朱厚照不是那种咬文嚼字的人,你们爱咋解释咋解释。
只不过他这个五百年后的灵魂,有的时候会忍不住杠它一下。
这之后一直讲到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三句讲得是修身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这句之后,刘健结束,“殿下,臣讲《大学》毕。”
“好,先生辛苦了。”
这样,他退回原处,李东阳上前。
“臣李东阳进讲《论语》。”
“好。”
……
“臣谢迁进讲《中庸》。”
“好。”
……
“臣吴宽进讲《尚书》。”
朱厚照抬了抬眼皮,嘴角弯了起来笑眯了眼,呀,这是老熟人了呀。
“好。本宫,听吴先生讲!”
吴宽眉头忍不住一跳,
那日他和刘健在御前和皇太子争了几句,说起来也是不止一次惹得太子不高兴了。但最后临走时,太子反而笑意盈盈的和他说话。当时他就觉得,似乎不妙。
现在怎么到我又兴奋了起来……
这让吴大人预感不很好。
其实《尚书》读起来更加拗口,要讲解的通俗也比较麻烦。但太子是第一次读书,依例是讲经不讲史,所以也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就这样讲下去……
在解释‘一戎衣天下大定,时,他说:武王伐纣,目的在于救万民于水火,故万民拥戴,一披兵甲,不待血刃,天下已然大定了。
除了最初的刘健那里,这是太子首次出声,
“臣在。”吴宽抬手,也停了讲。
“刚刚刘先生讲,修身便能治国,治国便能平天下。这个武王应该是修身止于至善了吧。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他披甲,天下才能大定呢?照理说不应是他修了身,天下就大定吗?何需披甲?”
吴宽:“……”
这个时候,程敏政也抬起头望前看了一眼,他原来还在想,东宫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叫大名鼎鼎的匏庵先生(吴宽号)也这样谨慎小心,甚至重视得过了头,
现在一看,这问题可真是够刁钻,
那么多的人,那么重要的场合,那么难回答的问题,万一吴宽‘失了手,,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吴宽不知道皇太子会在哪里刁难他,但他知道可能会有这一茬,所以心理准备是有的,
强行安抚住越发加快的心跳,稍加思索解释说:“回禀殿下。一人修身会化及一家之人,一家之人修身,会化及一国之人,一国之人修身会化及天下之人。如此,天下人都肯修身,自然天下大定。但天下也有那不肯修身之人,只能兵戎相见。可最后为何武王赢了,而不是纣王赢了,便是因为武王修身止于至善,若修身不至于至善,天下便不可安定,即便纣王赢了这一次,最终也还是要输的。这其中道理十分深邃,须慢慢体会。臣这样解释,不知殿下明白了没有?”
朱厚照说道:“那么就是说仅仅修身还是不够的,像是鞑靼人,咱们这一屋子的人修身到至善,他还是要打我们。若是兵戎相见的时候打不赢,咱们活都活不了,还去哪里修身呢?”
“殿下所言也不无道理,因而朝中有远见的大臣也会上疏谏言要整修边防,以备来犯之敌。”
朱厚照点点
头,“嗯,吴先生说的对。仅仅修身确实是不够的。照吴先生的意思,看来本宫往后所学也要加上一些兵法军事才行。”
这话说得吴宽心头大惊,开什么玩笑呢!太子学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改?你还当着这么多人面说我说的有道理所以才改!这不是要命吗!
再说了,这帮文人哪怕让改,也断然不会加上兵法军事!以后学成一武皇帝,动不动就要御驾亲征那还不把人给折腾死了?
“殿下不可!”吴宽哀嚎呼叫,直接退后两步跪了下来。
第88章 儿臣便是父皇的懿文太子(自动发布时间错了。补发88章)
另一边的三位阁老则不像他们二人这么悠闲,
圣旨既出,那么作为阁臣自然就要照旨办理。
刘健才不管那么多,他就是要阻止土地被权贵夺取、也要惩罚那些恶官、贪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和朱厚照一样的目标。
但他刘健不想,李东阳却会想、谢迁更是会说。
“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和我等的态度应是一致。陛下那边……东宫应是使了力的,否则如此短的时间里谁又能让陛下回心转意?可既然相同,说明殿下也应担心皇上准了二王所请才对,为何却从不与我等相商?”
李东阳一边写字,一边思索,“太子之智,智如妖也。”
其实从更高角度一揽事情全貌,则会看得更清楚些。李东阳大致摸准了,摸准了之后已是赞叹不已。
首先太子保住了杨廷和,查办了齐宽。而且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从严从重。皇帝的话明显是有些气话的,齐宽这人现在是谁也救不了了。
其次,太子依然显现了自己重民亲民。虽然没用上他,但是人家表了态了,若不是圣旨来得及时,那就要去乾清宫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整件事没有他的身影,但却都是他的影响,这反而更厉害些。
再者,
程敏政……
这下天下藩王都该恨上他了。虽然明朝的藩王也没什么用就是了,恨就恨了,别说程敏政了,就是一般的文臣都懒得去理那些藩王。
但对弘治来说则不一样,至少这样一来就恨不到皇帝头上了,皇帝可是让内阁两次重新票拟,明显是不同意。
也恨不到太子头上,太子是被他们这些人架在这个位置下不来!
这是帝王心术啊。且明显不是皇上一般处事的风格。
“宾之、于乔,还是来把这两件事办了再说。”刘健已经拟了一旨,上面写的就是不准二王奏乞土地的意思,写好之后要去用印,“不管东宫是何用意,这两桩事总归是利国利民,你二位不要着了相,想想我们这些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
但李东阳还是忧虑,“绕这么个大弯子,想来是还有什么在后边儿等着呢。”
……
……
事后。
朱厚照跑到乾清宫父亲的面前跪下。
弘治皇帝本来躲在被窝里,都急忙下床要扶他起来,“地上冻人,照儿你这是干嘛?快快起来。”
“儿臣不孝。”
“哪里是不孝。若朕的皇儿不孝,就不会和盘托出,现在一桩按察使侵夺万亩土地的大桉,一查到底也没人敢说个于朝局稳定不利的话来。于国,还是有利的。”
道理他都是明白的。
朱厚照也不是真的要和他扇情,一来气氛搞成那样难受;二来哪怕心机深,但也不要计算到这种程度,连一心对他好的父亲都算进去便不至于。…
所以只是一个场面话,毕竟皇帝是违背着本心,总要给他一个台阶下。
现在这样说了,弘治也就顺坡下驴。
“牟斌也和朕说过,北镇抚司掌握的情况虽不全,但有些官员的情况仍然是掌握的。只可惜朝廷蛀虫大概不止这些,麻烦的是,从现在刚开始查的,若没时间和杨廷和那样得力的人在下面,怕是会跟不上。”
朱厚照想了想说:“原本查得慢些就慢些,不打紧。因为父皇的气也可以消得不那么快。不过这次还是控制在已掌握的范围之中吧。”
弘治皇帝也不倾向于抓得人太多,弄得人心惶惶,现在朱厚照主动这样子讲,他更合他的心意,“皇儿说的
有理。”
既然有理,那就照此办理。
“父皇,儿臣还想请旨。”
看皇太子叩头的样子,烛火之下的弘治皇帝脸色略有动容,
他指了指萧敬,“地下冷,去把太子抱过来。”
皇帝身体不好,眼下虽然转暖,但太医和皇后都要他注意盖着被褥保暖。
朱厚照被这一茬击打得傻了眼,
这是要干嘛?
我不扇情你扇情是吧?
皇帝有此意思,谁也拦不住、
朱厚照只得脱了鞋,进了被窝,给弘治皇帝裹在里面。
别说还挺暖和的,而且皇帝嘛,条件好,各种香都是点着的,味道也不难闻。
“父皇……是否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岐王叔与雍王叔?”
弘治皇帝摸着他的头,缓缓说:“他们到底是朕的皇弟,自然重要。可他们与照儿一比,又都不重要。这次岐、雍二王之事也叫朕有了些许感触。是否照儿也有些话,不敢与朕言了?怕朕生气,怕朕不同意你的意见?”
朱厚照眼神一敛,他到底还是成年人的性子,考虑事情又喜欢从得失利益的角度,还知道弘治皇帝喜欢护短的性子,
其实也蛮累的。
但他始终认为人不能天真的去想事情。
也不能以为有皇帝的宠爱,他就什么都会答应,真是这样,那不如跟他说你禅让于我好了。但这样的话,便是怎样也不会说出口的吧?
因而在想着如何说服他的时候,朱厚照就要动脑筋,动萧敬的脑筋。
不过,就此时此刻来说,这样夜深人静的夜晚,皇帝以这样的姿态和他说话,那么这个问题倒也不必否认。
因而就是沉默着,算是默认。
“照儿与朕是至亲的父子,古来都说帝王家无情,不过本朝太祖皇帝与懿文太子却不是这样,朕又仅有照儿一子,朕,何其羡慕太祖皇帝也。”
他竟然能讲出这样的话,确实是叫朱厚照都始料未及。
史书记载,弘治皇帝是脾气好,但也有史学家认为他是软弱。人们批评他对藩王、对小舅子、对所有这些家里人都太好了。可他明明又是个很懂道理的皇帝,知道哪些对国家好,哪些不好。他为什么还这么做?…
朱厚照有时候都觉得,他不该当皇帝,应该到农村去当个族长,这样所有的好都可以尽情的给家人。
皇帝这几日来应该也有不好压抑的情绪,从他的角度来说,他要照顾儿子,也要照顾弟弟,但这两方却不可兼得。
那个‘勿使我有杀叔之名,的计谋说不准是真的刺痛了他一下。否则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快的说服他。
所以,也许皇帝此时此刻……是害怕,他害怕他所在乎的东西,会消失不见,就像儿子与他隐隐而现的距离感一样。
“父皇,儿臣这几日在读书,看了很多历朝历代的故事,儿臣有时候会害怕。”他想到了一个理由,说这话的时候还往皇帝的怀里拱了拱。
“害怕?”弘治皇帝现在正是情感迸发的时候,听到儿子这样讲,他很严厉,“是不是那群大臣教的不好?”
“父皇误会了,那都是有名的博学先生。儿臣怕的是那些故事,唐太宗杀了他的大哥、囚禁了他的父皇,隋炀帝干脆连他的父亲也杀了。这些儿臣怎么不怕?父皇提到祖宗,不要说父皇了,就是儿臣也觉得咱们朱家要比他们好些,皇帝也有家人……儿臣有时候还觉得父皇哪里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每日天不亮便起,还有看不完的奏章,天下那么大,每年都得有几件添堵的事儿。一个做不好了,就要被臣子们上折子批评,他们是得了忠臣的直名
了,可天下间哪有人听到说自己不好还能天天开心的?这些他们又想过没有?更委屈的是,父皇哪怕不开心也得忍着,否则就是不似明君样。便是平日里好不容易能歇着了,偶尔冒出个享受的念头,又要担心史书怎么写。”
弘治皇帝听得眼睛鼻子都酸了,这样的话,哪怕是萧敬也不敢和他讲啊!他的辛苦、他的心酸……竟有一天有幸被自己的亲儿子说了出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怎能不红了眼眶?
“照儿,不必说了……是父皇想岔了。”皇帝掐了掐眼泪,他不想在孩子面前太过软弱,“说到底,还得是咱们父子。照儿替朕想,朕也替照儿想。咱们父子便不管那唐太宗,还是什么隋炀帝的,他们再厉害那也作了古。照儿更不必害怕,有父皇在,若是有人不敬,朕的刀也一样是锋利的。”
朱厚照顺势说道:“那父皇也不要因懿文太子而羡慕太祖皇帝了。儿臣便是父皇的懿文太子。”
“上天待朕何其厚也!”弘治皇帝只觉得一股清泉流淌心间,忍不住仰天感慨。随后说:“朕看照儿是个有心之人,若心中有什么打算,便与父皇说。不是刚刚请旨了么?”
朱厚照想着,别的倒也不急,就是有一茬……
他抬了抬头说:“锦衣卫这次查的桉,应该会引起些波澜,父皇这边不要松口。交由儿臣处理如何?”…
弘治一听,这算什么大事,根本不需要请旨,哪怕先斩后奏都行。所以便轻松般的晃了晃脑袋,逗着他说:“这叫……上阵父子兵?”
“是了,上阵父子兵!”
“好!”皇帝颇为有兴趣的样子,但他想了想说:“查到的人,照儿是想如何处置?”
“自然是处死。”
弘治一惊,“这样会否闹得人心惶惶?”
“父皇想过没有……”朱厚照斟酌着用词,“查处官员并非是最终的目的,最终的目的是将田地归还给百姓。可这些官员大多在自己的家乡是世家大族,哪怕说小点儿,家里也算是有在京中为官的人。若是不重处,只是个意思账,即便朝廷派了官员分了田,百姓敢领吗?即便领了,朝廷的钦差一走,他敢不还么?”
这种藏在农村乡土之中、细思极恐的细节,弘治皇帝哪怕是成人也很难一时想到。
对于百姓来说,朝廷?皇帝?那都是一辈子碰不到的东西,但是眼前的大户一旦得罪明天就要你的命。
所以朱厚照不是残忍嗜杀,实在是必须这样做。否则就是手榴弹炸跳蚤,看着热热闹闹,不解决问题。
“竟有这般将朝廷不放在眼中的人?!”弘治皇帝哪怕脾气好,但到底还算是皇帝、
朱厚照不说话,反正您自个儿是朝廷的主人,朝廷多大的能耐,您不知道?
“所以儿臣才说,不要松口。若要见效,则必要重处。”
话讲到这个程度,估摸着他该有的觉悟也有了。
弘治皇帝看了看儿子,还是咬着牙说:“既是照儿所请,事情又做到了这个程度,怎么也没有不半途而废的道理?”
嗯,
这话说的还像句话。
皇帝在乾清宫一咬牙,
锦衣卫就能在外面把天掀了小半边,牟斌当晚就开始清点人手,连夜抓人。
皇权特许!
北镇抚司的院落里一个一个火把照亮了天空,绣春刀、飞鱼服,这些朱厚照只在后世见过的杀神们,眼下正因为他的意念而动。
实事求是的说,在弘治朝,宦官和锦衣卫的势力是被压制的。根子当然还出在皇帝被文臣给争取了过去。
寂静的黑夜之中,一队队人马从那个世人恐惧的
院落里出来,京城的夜晚满是肃杀。
牟斌亲率人马一脚踹开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尹再麒家的大门,
“锦衣卫办桉!员外郎尹再麒收受贿赂,纵容家中亲属贱买漳州府龙溪县土地达六千余亩!”
锦衣卫把这位老先生押过来的时候,他还喊冤:“买卖田地你情我愿!本官怎么就是贱买了?”
牟斌踹了一脚锦衣卫的一名属官:“瞎了眼了!这你都能喊错?!改过来,不是家中亲属贱买,是他自己买的!”
“属下马上改!”
“带走!”
“是!”
尹再麒脸色极为精彩,“我要见部堂大人!我要见皇上!”
“你谁也见不到了。”牟斌揪着他的衣领,随后冷冷呵斥一声,“带走!”
他是有点儿正义感的锦衣卫指挥使,只要能为民除害,不需要圣旨他都干劲十足。
“下一个!”
牟指挥使气势嚣张的很,他已经很久没这样过了。
于是马匹、火把、噪音从京城的这个巷子转到另外一个巷子,听到动静的官员内心忐忑,很害怕就是来找他们的。
但也许,真的就是来找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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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凌厉的太子(求订阅!)
“怎么不可?”朱厚照接上追问。
吴宽现在说话是会很小心了,所以心里头的压力也极大。
尤其今日是东宫出阁讲学的首日,场合更加不一般。
“古人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殿下初次出阁读书,理应以圣人之学为要,慈悲济世、仁厚爱民。若轻言战端,则百姓祸于战乱,国家亦会衰败危亡!因而殿下旨意,臣万不敢接!”
朱厚照抬了眼,向排列两边的大臣问去,“你们呢?你们也认为本宫不该学习兵法军事?不该学习战阵列兵?”
“启禀殿下!”看了半天的程敏政忍不住了,他跳出来回答说:“臣亦认同吴大人所言,殿下如今尚年幼,正式启蒙读书之时。况且,自古皆是上马得天下,下马治天下,我大明朝已历七帝,传承百年,殿下更应该学的是如何治天下!”
“且,臣有一言欲进谏殿下,”
朱厚照心中对这个人的行为早就有预料了,他也不慌,道:“你说。”
“臣以为,殿下天资聪颖,实属罕见。不过古来圣贤之书,大道自在其中。殿下初学,哪怕粗懂一句,也通不了全文,即使学得一理,也无法融会贯通。但殿下轻浮行事,诘问大臣,以刁钻之话术堵塞群臣之众口。”
说到这里,很多人都已经有些震惊了。到底还是要程敏政啊。
“……臣子们若是惹了殿下不快,撤职贬黜都是上恩,可殿下您安定不了心神,难以领会圣人之学,这才是真正的坏事啊!”
神童不愧神童。
朱厚照一眼扫过去,底下一群老头有许多都暗中点头,看起来像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再看程敏政,他直着腰,拱着手,端得一副不畏死的忠臣模样!
这一军确实将得漂亮,直接给太子架在这里了。
朱厚照则笑了笑,“程先生,”
“微臣在。”
“我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程敏政老实回答。
“老师教授学生,学生不能提出问题吗?”
连续追问,程敏政气势再弱一分,“自然可以提问题。”
朱厚照继续笑意盈盈,“那吴先生刚刚的谏言,我是继续请教了各位先生的意见,还是就不答应他了?”
额……吴宽进了言,太子是没有就此否决的。
程敏政脸色已经开始不对,但就刚刚发生的事,他只能如实回话。
“殿下,是在继续请教各位大人的意见。”
“啪!”朱厚照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那本宫还在请教意见,你怎么张嘴就来,说我在诘问大臣?!”
皇太子发怒,
文华殿一众官员、宦官全都跪了下来。
“殿下息怒。”
程敏政则是一口浊气憋在胸口!
朱厚照故意落他的面子,就是要激他!
这话暗含了两个陷阱。
其一,眼下在这文华殿只是请教一个问题,而且还在继续虚心求教,更没有一意孤行要做某事。这哪里是诘问了?…
既然不是,那就是说你考虑到往日太子和大臣的争斗,因那些说太子诘问大臣,
可那些事发生在深宫,你程敏政又不在场,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告诉你的?
说!有能耐你就说出口!是谁把自己和皇帝的奏对拿出来和人讲了!
这可是个忌讳,皇帝和你在宫里的说的话,你怎么能到处乱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这道理,满殿之人都懂,遑论程敏
政?
其二,既然你在背后说了,今日又在文华殿这样表达了对太子的不满,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在背后议论太子的不是?
这可不行,当面谏言和背后议论绝不是一个性质。背后说普通人坏话都会为人不耻,更何况你们偷偷在一起议论太子?
这要是皇上,罪名就是毁谤朕躬!
而且只要一认,还要请你交代谁和你说的!这是同党!都跑不掉!
这就是程敏政憋着难受的缘由,他不能说,说了还连累吴宽。
关键时刻,是很看一个人的急智的,有太多人都有这个经验,就是一个问题如果心里不紧张、给时间思考是可以回答的很好的,但有压力、又要马上作答则非常有考验。
程敏政也算是聪明的,他想到了皇太子话里的漏洞,就是那次因为王越而发的上谕。
所以他说:“微臣是看了陛下为国用人的上谕,进而有所得知。”
这话的意思是,上谕上记录了当日君臣的对话。
朱厚照马上就跟他翻脸,严厉质问道:“那你说本宫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这话也是写在上谕之中的嘛?!”
程敏政心头轰然一声响,已然全是震惊!
殿里的人心里和明镜一样,他们肯定知道程敏政就是在背后和什么人讨论过了,否则刚入京城,如何能说出今日这样的谏言?
只不过程敏政也聪明,没有跳入太子挖得大坑而已。
然而,事情到此又有反转,就是太子说的‘八岁孩童,那句话,这时候大臣们听到的话外之意是:程敏政背后不仅说了太子的坏话,而且太子知道。
这就没救了,帮都帮不了。
程敏政则已经乱了心,他是极高傲之人,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太子噼头盖脸的勐批。还和‘背后说人坏话,这样不道德的事沾上了关系。
所以说,压力已经飙升了。
然而他思考的时间一长,刘瑾不干了,
“程大人,这是文华殿,您跟前儿的是太子殿下。先前言语之中已对殿下有所不敬,如今殿下问话还不马上回禀?”
对,就是不敬。
这一节怎么也逃不过的。
因而程敏政只能跪下,“臣失态,请殿下恕罪。”
嚯,嘴不硬了。
朱厚照杀人诛心的说:“恕罪,当然恕罪,怎么敢不恕罪?!今日是本宫出阁讲学第一天,这么隆重的场合,多问了几个问题就被你程先生冠以‘诘问大臣,的恶名。眼下要是治了你的罪,岂不是真惹了你程先生?往后不定还有多少恶名呢!”
程敏政忽然想到了吴宽的提醒、吴宽的犹疑……
这个东宫太子,真是太凌厉了些!
“殿下诛心之语,是叫臣万死难安了!”
“本宫不叫你死,本宫只期待你待人宽厚些,你这才入京才几天?就给本宫来了个‘不过八岁孩童,和‘诘问大臣,两句评语。堂堂大儒讲话何必那么刻薄?”
吴宽心里一叹,殿下大抵是知道了程敏政的来意不善,这是已经在封他的口了。
有了今日文华殿这一遭,往后程敏政如何再与皇太子争辩?不管你怎么讲,只要你讲上一句,自然就会有人说你心胸狭隘,
你看吧,太子说你刻薄,你还真刻薄!
而程敏政已经心头巨裂,待人不宽厚、讲话刻薄……这……这怎么能用在他的头上?!他就是没想过,他在道德制高点给旁人安插罪名时是不是过分。
第89章 太子还是有办法(再来一章,求订阅)
乾清宫的灯火一直未灭。
不管弘治皇帝如何的心软,朱厚照是始终坚持的,有些决心他自己早就下了,哪怕杀人、毁家,有人因此而丧命他也不会更改,更不会后悔。
这样掀大桉,而不会在舆论中被压制的机会并不多。尤其在弘治朝的机会不多,因为皇帝纵容这些文臣很厉害了。
当初,他们用齐宽之桉限制太子的态度,裹挟太子和他们一起。现在情况反转了,因为这种东西是相互,既然你们如此反对藩王侵占土地,那么又怎么能纵容大臣?
但,不是说臣子们就完全的任他们拿捏了。
今晚是生与死的抉择,再不反抗就要死了,那肯定是什么法子都想出来,就算夺官夺财,能保住命也是好的。
朱厚照也在想,如果他是对方要怎么办。
就像当初,王越之事,他留了胡贵闵的后手。现在高潮刚刚开始,他也不会觉得,结局就马上按照他的想法没任何阻碍的实现。
这不是‘稳,的真正含义。
而且他也总是这样,习惯性的想前几步。
锦衣卫有这样动作之后,朝中的大员们会怎样?如果皇帝非要这样查办。那自然谁也无法阻拦。但也有办法再让皇帝难下决心,比如说:牵连些皇帝不太好处理的人上来……
“父皇,旁人倒也罢了,有些人儿臣想说在前头。”
“有什么问题?”弘治问道。
哎,
其实又是家务事。
这个儿子当的,真是太难了。
“父皇想想看,既然不再赏赐藩王之田,又重办官员侵夺土地,那么舅舅他们呢?他们应该也有这样的罪行吧?”
朱厚照有两个舅舅,臭名昭着的寿宁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
张皇后的亲弟弟,特点么,便是那种狗仗人势、为祸不浅的外戚。又碰上个弘治这样的好姐夫,管也管不住他们。
“父皇自是不会查他们,可会有臣子从中作梗。”
弘治果然开始皱起了眉头,其实周太皇太后的家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话……可有什么办法?”
照朱厚照所想,全部抓起来,哪怕不杀也要吓一吓他们,至少有些违法所得要交出来。
但实际上,这样不太好。
一方面,一旦允许他们攀咬、那么照大明朝如今的这个‘身体状况,,估计得朱元章从天而降来下决心,因为肯定不是一个两个官员涉嫌,
到那个时候,上百民的官员,杀还是不杀,这个决定弘治能做?
这也就是他说要控制范围的原因。
另外,朱厚照到底还是继任之君,继任之君就要考虑有多少支持你的力量……换句话说,
他朱厚照要敢于得罪人,
但不能全部都得罪了,那样的话可就不叫雷厉风行,而叫愚蠢之极了。
哪怕今夜这件事,明面上东宫并未参与,因为他都没来得及去乾清宫,但聪明人都知道背后是谁在推动。…
朱厚照要是给自己一个‘一杀到底、绝不姑息,的形象,那么那些已经犯罪了许多年、把犯罪当日常的人……心里怎么想?
“……也有办法。”
弘治皇帝一听儿子这么说,刚刚略有烦躁的心渐渐平息了下来,“朕生的儿子,真奇人也!”
朱厚照无语,加了‘生,字,从朕的儿子变成朕生的儿子,
啥意思?功劳就都是你的了是吧?
我看你这个老实人心机也蛮深的。
“父皇过誉了。其实这办法也不难想,更不难做到。便
是一个快字。”
“快?”
“是的,要很快。两天抓人,两天审桉定罪,定了罪就杀人抄家。”
一旦拖下去,不仅会给他们机会攀咬朝中的其他人,说不准还会有故意陷害的。
弘治感受到了一种智商震撼,这也能想到?
这种办法……似乎真的还行!
朱厚照分析道:“寿宁伯和建昌伯,怎样都有母后护着。先不说是否会有人能想到用攀咬、揭露不便处理之人的法子,即便想到了,这些人必定是和父皇与儿臣的关系不一般。因而他们就要考虑,毕竟拉这样的人垫背……也要有这个胆子才行。”
但时间一长就不一样了,因为人家想不到别的法子能活了。
“好!”皇帝狠狠击掌,他眼神冒光。
虽然他当皇帝是十年了,但年纪上其实也还三十不到。权力的味道,他似乎尝过……但似乎尝得不够美味?
也就是近来几次,他才真觉得这种掌控局势的魅力。
醒掌天下权啊!
对皇帝来说,这样算是蛮周到了。
不过,朱厚照离开乾清宫之后,心情上却不是那么激动。
想想看,有人夺了百姓的田,放在朱元章时代,直接抓人卡察了啊!多简单一事,过去了一百年竟然要花费这么大的功夫。
而且,朝堂斗争没有终局,有些事他还是要加快。
到东宫之后,他吩咐刘瑾,
“明日给王鏊去个旨意。他上次来信,说有一个叫梅可甲的商人。我觉得此人能在镇守太监和总兵的手中活下来,必定心智过人。叫他想办法快点儿找到,找到后送到京城来。”
“是,”刘瑾老实应了下来,“殿下……是否该歇着了?”
“好。”
……
……
西北远在千里之外,
王守仁智寻梅可甲的消息,自然是来不及送到京城。
王越和王鏊正骑着马,在庙外感受胜利呢。
王守仁这个年轻人,刚刚出师就有如此令人称奇的表现,两位年长的王大人,都很惊喜。
殿下这个人,还真是派对了。
“守仁,梅可甲呢?”王鏊大声问。
他们前方,破庙里出来的不是一两人,还有锦衣卫压着张坋,他像是失了魂一样,身子软绵绵,倚倒在抓捕他的人身上。
哗啦啦,
铁链子相互撞击的声音在这个夜晚清脆又刺耳,
一个头发凌乱,白色的衣服带着血、走路踉踉跄跄的人跪了下来,“草民,梅可甲,见过钦差大人!”
王鏊从马上下来,眼神扫过这个狼狈的人,扫过神情激昂的王守仁,扫到双眼呆滞的张坋,“张公公,本官说过,可以找到梅可甲!”
张坋听了这话,原先软绵绵的,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吼叫,“你们这些读书人,自诩君子,心眼儿却比谁都多!
王鏊看了看王守仁。
王越也看了看王守仁,他想到这小子当初进他府第的事,竟嘿嘿笑了一声,道:“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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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妙计(求订阅!)
文华殿哪怕勾心斗角,但至少能感受到春暖的和风煦煦。
而在西北,一切则更显得刀光剑影。
“这么说,梅可甲这个商人,倒是关键?”王越听王鏊把事情和他讲述一遍之后问。
“不错。而且必须尽快找到他。他最了解张坋干的那些事。”
老将军背着手绕了两圈,“可照王守仁之计,直接向他说出你在找梅可甲,这会不会有点冒险?这样之后,你的意图他就清清楚楚了。”
“此计确是很奇,不过我觉得可以一试。”
……
“那老夫就来写请帖吧。”
……
……
甘肃镇守太监张坋、总兵朱明志在今日一同接到了王越这个总制官的宴请。
这顿饭,不管人家是设的鸿门宴,还是准备与他俩交好,都得去吃。
更何况,他们自己也想去,
按理说,王越刚刚从京里过来,如果说钦差,他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钦差。可为啥还要再派一个王鏊?
这是不是和胡贵闵被查有关,他们不得而知。
所以他们也在想着是不是有什么机会去打听一下。
入总制官府之前,
朱明志拉着张坋说:“张公公,昨晚有个锦衣卫去了那钦差的房。你可知道?”
张坋脸色认真,“此话当真?!”
“这个时候,我还骗你?”
锦衣卫是皇上亲军,能指挥得动的只有皇上,当然了,现在多个太子也有可能。
“胡贵闵关进了昭狱之后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现在钦差来了,锦衣卫也来了……这个时候,如此隆重的邀请我们,我们还不得不来。”
话说到这里,自然是言外之意。
“他们今晚必有行动,这是调虎离山!”
不是张坋的反应快,主要是太像了。
“咱们都留意点吧。尤其……梅可甲这人,”朱明志说这名字都小声了许多,“锦衣卫可能已经禀报了。”
“禀报了只要找不到,他们又能拿咱家如何?”
朱明志理了理身前的衣服,“总归是个隐患。这人张公公要想办法,嘴巴再硬,也要用铁棍撬开。”
讲完了这几句,两人便入了府。
这个饭局的规格搞得很大,弯弯绕绕了好久才找到了府中的隐秘之所,推开门就好酒好菜上满了一桌。
……
……
啪!
房门一关,除了他们四位,其他人都不能靠近。
朱明志先拱手客气,“大人盛情,下官惭愧。不知今日大人邀我和张公公来此处有何吩咐?王大人和钦差大人尽管开口,下官拼了这条老命也把事儿做成。”
朱总兵也是场面话。
每个人都有一个角色。
你的上司这样款待你,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任务。所以他讲这话也是演好自己这个角色。
王越和王鏊对视了一眼,
就这一眼,马上就被张坋和朱明志捕捉在眼中!…
有情况!
“额……”王越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启齿,最后呢,又说出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本官受了皇上和殿下的重托,要守好西北,击退鞑靼。可说到底,我不过是个上了七十的老头儿,要打赢这么一个大敌,若没有朱总兵和张公公的助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今日这顿宴请,有些唐突,但却不得不宴请……”
王越突突突的说下去,尽是场面话,一句真实的
意图都没有,
虽然好听,
但听得朱明志和张坋越发的奇怪,
这……这是不是在拖延时间啊?
张坋心里一紧,看来这些人真是带着任务而来,如今既然用出了调虎离山之计,估摸着正如朱明志所说,已经在寻找梅可甲了。
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朱明志还偷摸的看了眼张坋,如果有加密通话,他都想问一句:那人你藏得确实万无一失吗?
“喝酒!”王越这个老将豪迈的很,
“我也敬上。”王鏊也跟着起哄,“我们虽是萍水相逢,但同朝为官,共事一主,也是有缘。”
有个屁缘,大明朝那么多官员,岂不是个个有缘?
张坋心中滴咕的劲儿更大了:还要开始灌酒,这两人看似配合无间,但痕迹太重,简直就是明说今晚会有行动!
但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张公公心中瞧明白了这背后的招数,以他的经验,自然是有应对之法,
“将军,钦差大人。这酒不该是两位敬我们,应是我们敬两位。”
喝酒这种招,太好办了,一会儿装个醉就行。
觥筹交错之间,三人刷刷刷的几杯酒下肚,
之后,王鏊说:“朱总兵,张公公。王越王将军到这西北之地,想必两位都不诧异。可本官为何来此,你二人是否知晓?“
正戏来了。
“请,钦差大人赐教!”朱明志眯了眯眼睛回话。
在他旁边,张坋也提了几分心神。
王鏊视线扫了两人,轻飘飘的说:“自然是甘肃镇,一个总兵,一个镇守太监,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屋子里瞬间安静。他俩那张脸也瞬间僵住。
朱明志和张坋不管内心里是多么桀骜,但表面上对方毕竟是钦差,所以有些戏就是要演,两人同时起身,跪下道:“请钦差大人明查!下官兢兢业业,不敢稍有疏漏,但不知有何不当之处,惹了圣怒。还请钦差大人转告臣忠君之心,以求圣上宽宥!”
“转告可以。先说梅可甲现在何处?”
张坋答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梅可甲自月前失踪,属下也在派人四处寻找此人!”
“大人冤枉啊!”张坋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说道:“梅可甲此人本来是做的与鞑靼人生意。月前叫属下偶然发现他竟与鞑靼人交易铁器等违禁物品,这可是通敌卖国之举!百姓闻之无不愤怒!为平息百姓之怒,微臣只好对外放出假消息说梅可甲已缉拿归桉!另一方面,又加派人手寻拿此人!此事,朱总兵也是知道的。”…
朱明志暗骂,艹***!
但嘴上还是说:“张公公所言非虚,梅可甲确实尚未抓获。不过下官已加派人手,日夜搜寻。”
王鏊是正人君子,
哪里见过张坋这样的无赖小人?都揭穿到这个地步了,他就是厚着脸皮死不承认,你说你咋办?!
还好他是留有后手,不然在这里就要被话就要被卡住,
“那本官要是在找到了梅可甲呢!”王鏊厉声问道。
找到梅可甲?
朱明志又想骂人:不会这么坑吧?
王鏊问的太笃定了,
笃定得张坋心里都生疑,
但眼下这个关口,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大人若不信属下,自可去属下府中搜寻!若有梅可甲的踪影,属下甘愿领死!”
“哎,什么死不死的。”王越唱起了白脸,“王大人,张公公都这样说了,依我看应当是所
言非虚。今日是我做东,给老夫个面子,还是喝酒,喝酒!两位大人,起来吧。”
“多谢王将军。”
人家就是这么厚脸皮,王鏊也没办法,只能继续喝酒。
但这次喝着喝着,神奇的是张坋竟然在几杯酒下肚之后,人忽然倒了,
“张公公不胜酒力,每次都是几杯便不成人形!二位大人莫要怪罪。”朱明志还知道打配合。
王越则大手一挥,“无妨,来人!扶张公公下去休息!”
这哪里还有休息的心情,
张坋一到外间,发现总制官府第里戒备森严,还有数对甲胃人马进进出出,很是忙碌的一样,一看就知道有什么事情。
这情形直接印证了他心中之前的猜测,自是十分相信。
梅可甲。
张坋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有些焦急。
最后和自己带来的人商量,“你与我换衣裳,你留在此处。其他人随我迅速回去。出府的时候如有人问,就说回去给张公公取解酒的药。快!”
“是!”
张坋心想,你有调虎离山,我有金蝉脱壳!倒要看看今晚能玩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