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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皇家雇佣猫     朕乃一代圣君txt下载     朕乃一代圣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4章 恶化

    杨廷和本想从臬司衙门借兵跟着韩子仁,这样的话稳妥些。

    但,没成功。臬司衙门当然不是说不借,只不过是找了理由推脱。

    韩子仁等了半天发现自己白等,所以有些奇怪,

    杨知府是太子的人,原按察使齐宽都被拿下了,怎么现在杨知府还是吃不开?

    杨廷和也觉得奇怪,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

    好在韩子仁有些痞气,能借到最好,借不到他也无所谓,他个人身形算矫健挺拔,人也是有些黑的,出了知府衙门一跨上马。

    在他身后跟着的,只能是知府衙门的人了,论量论质都不如臬司衙门。

    “府尊,属下这就去了。”

    杨廷和望着那张有些黑、但棱角也算分明的脸庞,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情,他拱手行礼,“一切小心!”

    韩子仁咧嘴一笑,大约是黑的原因,显得他一排牙齿白的发亮,“府尊保重。”

    杨廷和较少见过这样的人,

    他十九岁就中进士,这么些年来,在翰林院、在詹事府,所遇到的都是彬彬有礼的读书人,且都是进士。

    韩子仁是个举人……实在不是他的圈子。

    韩子仁张口就是***,他妈的,也不是他的圈子。

    但路遥知马力,在这大事的关口,韩子仁反而一不惧、二不怯。

    世上百样人啊。

    路上,

    一直跟随韩子仁的师爷问道:“堂尊,这趟回到乐山,不知道准备怎么做?”

    “张榜、告民,择日分田!”

    “分四千亩,还是分一万两千亩?”

    “当然是一万两千亩!驾!”

    师爷一听人有些晕,脑袋也开始隐隐作痛,

    “堂尊!等等我!”

    棕色的瘦马追上韩子仁,师爷也不管赶路还是不赶路,他实在是担心韩知县准备这样做,“……若是如此,那三家定会聚民闹事!到时候要是动了刀枪又当如何?”

    韩子仁紧紧握住手中的缰绳,“沉师爷,说老实话,县里的那些人我不怕,劳资毕竟是知县,他们又是什么?现在这件事东宫都在,要是杀了朝廷命官,他们家几百口也他娘不够砍的。但我担心上头……”

    “上头?”师爷一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希望别出事吧。”韩子仁不怕拼命,但人不能白白送命,如果杨廷和这个知府都出了问题,他一个举人出身的知县能指望谁?

    “堂尊可否细说说?”

    韩子仁也只是一种直觉,“昨天我和府尊商议分田事宜,太子的旨意是,如果有大户想要拿回投献之田,那么就治他们故意隐蔽逃税之罪。但一切以分田为要,所以无非就是四个字,杀鸡儆猴。”

    “府尊为保稳妥,提出到臬司衙门借兵。可今日一早却来了信说,臬司衙门的兵都被派出去了,无兵可借。府尊是太子的老师,我听有些人议论,他能到青州出任知府,也是太子派下来的。若是齐宽还在,借不到兵倒也没什么。现在还借不到……”

    …

    师爷也觉得不太对,但他大约有个方向,“如果要有个原因,那一定在京城,不在青州府……既然如此,堂尊还要依原计划分田?”

    “这不会有什么变化。”韩子仁夹了夹马肚,他的样子,倒有几分武将的风采,“师爷跟了我许久还不了解吗?我这个人能动脑子,但动不了太多。早年间就有人告诉我知县难当,但我觉得没什么难的,无非就是一句话,老百姓要活路,我就给

    他一条活路,再把不给老百姓活路的那帮混蛋卡察了不就结了?”

    “堂尊这化繁为简的功夫,一直是好的!”

    ……

    ……

    朱厚照在东宫也觉察到一丝不对味,张天瑞都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招人了,原先计划要夺书院的程敏政等人竟然视而不见,像忽略了这件事一样。

    政治敏感性很高的他几乎马上就能想到: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所以才让了路。

    但,什么事会这么重要?优先级这么高?

    朱厚照在练习射箭,但眉头一直紧锁,边上的宦官、宫女都不敢打扰。

    刘瑾毕竟跟了这么多天了,这个样子的太子是在思考问题,这点他还是能摸清的。

    ……如果程敏政要让,那么只能是让李东阳,

    李东阳现在所在乎的,无非就是让他老老实实回文华殿读书,

    可这帮臣子,说来说去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啊。

    如果有办法,早就用上了。

    却在此时,有个小宦官快步过来,跪下说:“启禀殿下,皇爷传旨请殿下移步乾清宫。”

    “可是有什么事?”

    “有的。今日早朝,御史钱桂领头,又有陈泉、赵母庸等人跟上,奏了杨廷和三宗罪,一是在东宫独留奏对,二是以下犯上,三是借分田之机,打击异己,在青州府排挤同僚,致使一府动荡,山东紧邻京师,山东不稳,则京师震动!”

    “拿着!”朱厚照把弓箭直接扔给了刘瑾,自己转身便走了。

    吓得刘瑾脸色一白……太子叫他拿着他又不敢不接,可扔过来的还有箭头啊!

    好在他惊险接住,没有给他手掌扎个大洞。

    “殿下,您等等我!”

    朱厚照问:“张永人呢?”

    刘瑾心想,殿下您到底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张永都不在京城了,您还问?

    “殿下,张永和梅可甲去杭州了。就是前几天的事儿。”

    朱厚照一愣,应该还有人吧?正德时期可是号称八虎,只不过性格变了,更喜欢自己做自己的事,不要旁人打扰。所以除了刘瑾、张永,其余人也说过话,但不多。

    “那就叫谷大用吧……”他略做思量便决定了,“乾清宫我自己去,你现在就去和谷大用说,让他即刻前往山东,去找山东的镇守太监,叫他一定支持杨廷和!否则本宫这个太子回头宰了他!快去!”

    …

    刘瑾有些不明所以,“殿下……山东的镇守太监,咱们和谷大用可都不熟啊!”

    “没事!你让他带东宫的印信。镇守太监说到底是宫里的人,我是父皇宠爱的太子,我这个话他不听,坏了我大事他要是能继续喘气儿我跟他姓!这句原话一定要带到!”

    这个时候,朱厚照已经不相信山东的文官了。

    政治斗争,一旦劣质化,就特别容易损坏国家和百姓的利益。譬如,他们如果要扳倒杨廷和,那么一步到位的办法是什么?

    就是故意给杨廷和添乱,让百姓闹起来,让他的田分不成,这中间就不可避免的死人、也会使这个可以善待百姓的机会被浪费。

    这种事不绝史书,不要说牺牲几个百姓了。就是那些为国征战的将军,后边儿都有对手扯后退,最后将军败了、国家也败了,但他们赢了。

    眼巴前就发生过了的,便是先前提到的,成化年间文官把王越和汪直分开,结果导致许宁在大同兵败,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朱厚照现在旁的倒不担心,京城里他有信心稳得住,但就担心这帮家伙没底线,为了达成政治目的,而置真正关乎百姓的

    大事于不顾。

    一旦有那种恶果,那么杨廷和不办也得办,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至于他本人则立马前往乾清宫,

    这帮混蛋,真的太给他们脸了,拿我这个太子不当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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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请旨抓人!

    “堂尊,真要贴出去吗?”

    韩子仁最后落笔,就是要分一万两千余亩的田地。

    说实话,这里面操作空间很大,其他的县肯定会把一部分田地分给本就有地的农民,甚至是大户。

    具体分给谁,那要看和知县老爷的关系。

    反正上面只有一个总纲,具体的细则还是下面在制定,到时候就报上去说都已经给了穷苦的百姓,弱势的老百姓求天无门,他们又能怎么样?

    但韩子仁自接到这个任务开始,就誓要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做下去。乐山县的田地有的已经找不到正主了,即便找到,类似那些投献的,该给谁,不该给谁,这要怎么定?

    思来想去,他还是按照分给无田的百姓这个原则。

    但榜一旦贴出去,叫老百姓知晓,再想收回来或是推行不下去,那就难了。

    “贴!”韩子仁的拳头重重捶了下桌子,“老子是知县,分的是罪官齐宽之田,本质上这些田都属于朝廷,我这个朝廷命官自然是想分给谁,就分给谁!都给我贴出去,倒要看看这事儿出不出得了人命!”

    与此同时,县里的赵、谢、余三家也在扇动老百姓,

    当日下午许多人往县衙门口聚集,齐刷刷跪了一地。

    “草民请见知县大老爷!”

    ……

    衙门里的人慌了好几个,都堵着韩子仁,这个时候一把手得要有个态度才行。

    “取我的官袍官帽来!”

    不用说,这些百姓全都是被人为聚集起来,要的就是他韩子仁推不下去这个分田之策。

    旁的有的县其实还算比较顺利,

    比如说投献的比例不高,只要还回去,取得大户的支持,那么分田自然容易些,无非就是再让那些人吃进一些。

    韩子仁甚至在想,会不会有人就私下里把这些田互相给分了。

    否则,怎么没听说其他县有乐山这么难?

    “堂尊,你这是要出去?外面可都是刁民啊?”

    韩子仁面色不改的说:“本官是朝廷任命的乐山知县!这些人是刁民也好,不是刁民也好,今日来此所为的也就是银子,既然有此心难道还敢杀了本官不成?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开门!”

    赵、谢、余三家都在等着看,韩子仁要怎么处理。

    县衙的大门有些老旧,转动的时候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

    大门的外边儿是成片的百姓,里边儿有穿戴整齐的知县。

    门开之后,群情汹涌,男女老少大多呼天抢地。在前排几个的,壮汉看着倒像是良民。

    韩子仁一点不惧,老子看着还像良民呢!

    “韩知县!”

    “都安静!”韩子仁憋了气大声的喊了一句,“本官是乐山知县韩子仁,你们谁有什么话找一个人说,不要吵闹!”

    有他这话,前排有个三十多岁的、脸颊上长了颗黑痣的男子大声禀告:“韩知县!我们都是乐山县各村的百姓,现在听说朝廷要将那个大贪官齐宽的地给分了!大老爷,我们大伙儿都被占过田地,是不是可以把那些还给我们?”

    …

    你们说被占就被占了?

    韩子仁才不信,有的就是想忽悠一点,有的是被别人占去的,均不在此次分田之列。

    “你们说的事,我已掌握了情况,乐山县主要被占的是光联村、东胜村等十几个村庄的田地,这些都会还回去。如果确实名单上有你,不要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如果没有你,那就都散去

    ,该干嘛干嘛!”

    他这么讲,人群自然是骚动。

    “大老爷,先前调查的时候我们都不清楚。这其中若是有遗漏的可如何是好?”

    什么遗漏的,

    韩子仁三教九流样样粗通,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你的到底有没有调查过我们也不清楚,现在忽然就说这些地归那个谁谁谁了,这里面没有猫腻的?

    “本官是乐山知县!当的是朝廷的差事,办的是百姓的大事!自然会公道公正!这事儿是朝廷的旨意,你们今日不这样要分,这样还是要分!谁也拦不住!”

    讲完硬的,他再说软的,“各位乡亲,你们天天盼着明君降世,现在朝廷惩治贪官,为民分田,所行之事不正是你们盼望的?如果这个时候你们还要闹事,们心自问,你们对得起朝廷吗?”

    韩子仁把攥着刚刚草拟好的告示,“现在,本官就要把这个告示贴出去,有谁仍不愿意配合的,冲我来!咱们去知府衙门、去京城,这个官司打到天上,我韩子仁也不怕!”

    ……

    ……

    地方惊心动魄。

    紫禁城也不安静。

    这件事似乎自推行之日起便注定了要浓墨重彩。

    朱厚照入了乾清宫,二话不说往下一跪!

    “父皇,儿臣想请旨!”

    早朝上的事情,皇帝大概猜到太子已经知晓了。他本意就是召来论一论,没想到太子入了暖阁直接便跪。

    这让他有些意外。

    “照儿别急,你要不先看下奏疏?”皇帝给了萧敬一个颜色,让他过去扶起来。

    但是朱厚照不愿意起来,

    这帮文官动他的人,他要是还没有反应,东宫这块牌子干脆砸了算了!

    这和之前可不一眼,不是简单吵一架、斗几句嘴就算了的事。

    用人的权利是非常敏感的。

    “父皇!那些奏疏可是列了杨廷和的罪状?若是如此,儿臣不必看了,他们的心思儿臣明白。儿臣这个太子他们动不得,不就是想着要把儿臣用的人给贬黜了?但这不是一桩简单的弹劾官员桉!这是要窃取用人权柄!”

    “儿臣是父皇的太子,儿臣的行事原则和立场都和父皇如出一辙,自古用人权柄操之于上!现在他们对太子有些不满,就要换掉东宫的人?如果换了,那么往后谁还会真正奉儿臣为太子呢?!如果咱们自己用的人还保不了,朝廷用一人或黜一人都成了他们的意志,那皇帝的威权何在?君臣的名义何在?!”

    …

    朱厚照要表达的激烈一些。一方面因为弘治的性子软,有的时候自己的‘红线,给人踩踩就算了。另一方面,他怕慢了出变故。

    嘉靖年间,浙江巡抚朱纨奉旨去查办东南沿海商人走私的桉件,结果这些海商买通朝中官员大肆弹劾,最后硬生生把朱纨吓得自杀了!

    弘治皇帝果然正色起来,他没想到儿子有这样一番情绪和考虑,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他们竟然还敢对你存了这种心思?!朕与照儿一体,这是举国皆知的事,今日这样对你,来日岂不是一样对朕?你起来,多余的话不必多说。只讲,你要请什么旨?”

    “儿臣请旨抓人!”朱厚照斩钉截铁的说:“杨廷和本是詹事府出去的清流,从来都是低调行事,不得罪人。何以短时间里一下子有数名御史言官上奏弹劾?儿臣不是说要言官因言获罪,但这一次显然是商量好的统一行动。”

    他已经不想和这帮人再论理了,世上太多事只能靠刀。

    “照儿的意思是……”

    “御史言官应当持己正身,似他们这样同进同退,类同结党!太祖高皇帝当年设

    督察院,难道是让他们成为臣子手中之刀吗?!”

    “若是他们不认呢?”

    “认不认,有的时候也由不得他们。”

    朱厚照这些话有些厚黑。不知道弘治听懂没有。意思就是,此次就是要借这个罪名,他们是认也好,不认也好,这个恶名就是刻也要刻到那些人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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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走,去乾清宫!(求月票!)

    其实朱厚照很想直接说,就是父皇你不要怕了那帮大臣。

    说到底他们又能怎么样?

    但有的人天性是这样,与人争执,心里就开始发抖。

    不过,这个话儿子对老子、老子还是皇帝的话其实不太好说。

    反正也不是最重要,朱厚照便说起关键的,“父皇,从杨廷和来的信上看,他在青州的分田一事,推进难度颇大。说是有些县较为顺利,其实也令人忧心,”

    “嗯?为何?”

    皇帝不懂基层的猫腻。

    “很好,是因为都分给了有头有脸的人,官绅一起私下里把这事儿给解决了。真正没有田的人,却拿不到……唉。”

    说到这里,朱厚照都忍不住叹气。

    王朝到了中期的时候,很多问题是积重难返。

    对于他这个后世之人来说,想要做点事情,但奈何没有得力的人,满朝的贪官,杀了一个,不过就是把张贪官的钱放到李贪官手中,有什么意义?

    好不容易能忽悠几个替他干活的,还有一帮混蛋要动他的人。

    所以朱厚照是真的想干人了。

    弘治皇帝那边一看太子叹了气,心中忽然慌了起来,他连忙起身去拉上朱厚照的手:“照儿不必心急。朕也知道,如今的天下已是积弊丛生,想要改都不知从何处入手。但这江山,迟早是要落在你的肩上,你若是心灰意冷,父皇还怎么能放心?”

    “照儿先顺顺气,不论如何,你还有父皇,父皇是怎样都会支持你的。谁叫你是我生出来的?”

    朱厚照听了这话还算有些安慰,

    至少皇帝靠谱。

    “叫父皇担心了,其实也不是儿臣心灰意冷。只是许多事都很简单,但他们还是要犯这个忌讳。浪费他的时间,也浪费儿臣的时间。就说这次分田之事,上上下下都知道儿臣在,那帮山东的官员还是要上下其手,从中贪墨,有什么意义?”

    齐宽都杀了,还少了你?!

    朱厚照心思也静了下来了。

    不管怎样,他还是要抓住主要矛盾。

    “父皇,儿臣的意思,还是百姓为重。涉及分田的几个地方,父皇要派得力的锦衣卫过去了。不能他们在奏疏上写着分好了,咱们父子就信了。不去瞧瞧,儿臣实在不放心。”

    “准奏,准奏。”弘治皇帝现在答应的比刚刚更干脆。

    仿佛这些事情都没有他哄儿子开心更为重要。

    “还有那个杨廷和,太过书生气,既然知道有些县是这样分田,还客气什么?”

    皇帝继续抚着他的背,哄着说:“似乎朕每次叫你来乾清宫都是不好的消息。来,这次我给你看个好的。”

    “什么?”

    朱厚照没想到皇帝还卖起了关子,只得他自己捧着奏疏细读,“这王越还是宝刀未老,哪怕赋闲十五年,真上了战场胸中也还是有韬略的。想来再过几月就可以听到捷报的消息了。”…

    王越已经决定要攻贺兰山,他到那个地方几个月了,除了巡视之外,还没真的做过什么。

    朝廷没有催,因为朱厚照不让催,军事行动就从军事角度来看,不要让政治影响它。现在,王越总算是要动了。

    “说不定,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朱厚照则想起了王守仁,不知道那个小子有没有什么进步。

    这么说起来,其实国家能用的人才也没那么少。

    他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父皇!下旨吧!”

    ……

    ……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圣旨一到,锦衣卫如山洪汹涌。这次比上次还要简单。

    钱桂在屋里润色给友人的信,讲述京中近来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忽然听到一脚踹门声!

    “锦衣卫办桉!其他人等避让!”

    钱桂心中一惊,锦衣卫?!他可是左佥都御史!难道皇上要抓御史?

    他心中慌乱、生错,墨水浓浓一划,毁了一整张纸。

    钱府里下人、女卷全都慌做一团,尖叫的尖叫,奔跑的奔跑。

    那个领头的锦衣卫像是熟悉钱府的构造一样,直奔书房而来。

    家里的夫人动作也不慢,和女儿一路奔跑过来,“老爷!怎么锦衣卫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别……别慌……”钱桂把夫人和女人往身后推,自己深呼吸一口,砰砰乱跳的心稍微好了一些。

    砰!

    书房的门还是被撞开了。

    一个人高马大的锦衣汉子,腰间系着绣春刀,出现在他的面前。

    “左佥都御史钱桂可是你?”

    “正是在下。”

    “拿下!”男低音雄浑宽厚,

    喊得钱家夫人和女儿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要!”

    “什么要不要的,锦衣卫办桉,难道你想抗旨?脑袋都不想要了是吧?!”

    钱桂嘴唇哆嗦着,慢慢抬起手行了礼,“敢问,我所犯何事?”

    “身为御史言官,持身不正,诽谤朝廷命官,这够不够?”

    钱桂坚持理论道:“身为言官,风闻奏事是本分,国朝至今百十年来,哪个言官有诽谤官员之罪?”

    “我是个粗人,听不懂这些。带走!”

    ……

    李东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如弹黄般跳了起来,“陛下下旨,抓了钱桂等人?!”

    “是,圣命直接传到了锦衣卫,是由锦衣卫抓人。”

    “这这这……咳咳咳。”李东阳一急之下气都有些没喘匀,

    弘治年间,这是头一次圣旨抓言官吧!

    当年太祖高皇帝设都察院,要的就是言官风闻奏事,再结合儒家观念里的兼听则明、偏听则废这句话,所以动言官的皇帝几乎就等同于是昏君,说严重点就叫有了亡国之相。…

    刘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是因为那些上杨廷和的奏疏?!”

    如果言官能抓,那么他们这些人都可以抓呀!

    李东阳一时心乱如麻,他开始有些怀疑,当初剪除羽翼的策略是否正确。东宫的对应实在大出他的意料,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么他原先想要朝堂稳住的想法反而落空,现在是给他弄的更加动荡了起来。

    “以前只知殿下思路有奇,口齿伶俐。没想到但有行动,也是如此凌厉!”谢迁眉头深锁,这种情况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也不多见,“刘阁老,咱们现在怎么办?”

    “不论如何,钱桂等人不应抓,至少不应这样抓。言官不能因言获罪,咱们三位忝为内阁,至少要知道陛下为何这样决策。”

    走,

    去乾清宫!

    然而他们走到乾清宫的门口,就被太监给拦了下来。

    萧敬说话客气,但态度坚决,“三位阁老,皇爷交代了旨意。今日身体不适,不便再宣召。有什么事,还请明日再来吧?”

    不见?

    李东阳更加懵了,这哪里是不见,这是陛下铁了心要处置那几个人,而且已经铁到连听都不听他们这些阁臣的劝言了。

    这当然也是朱厚照的想法,所谓不动则已,动则惊人。要么不搞你,要么搞死你。都动起参太子的人的想法了,下一步不就是要逼宫?

    “言官不可杀!”刘健对着两位同僚讲了这句话,随后一撩袍子跪了下来,

    “臣刘健!叩请圣上!”

    “臣李东阳、谢迁,叩请圣上!”

    ……

    萧敬低头入了阁,把三位阁老的反应向皇帝和太子做了禀告,

    “照儿,你当如何?”

    朱厚照摩挲着手指,“让他们等着,等牟斌过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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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好毒的太子(求月票!)

    钱桂被带到了监狱里。

    锦衣卫按照宫里的意思,没有对钱桂、赵母庸等几名御史严刑拷打。

    他们就是给了钱桂一纸一笔,“写!那日在李东阳你阁老府上,你们都谈了什么,原原本本的写上!”

    钱桂一想原原本本的写上那还得了,于是借口推脱,“当日那么多话,谁能都记得?”

    “来人!上家伙,给我打!”

    听差的人以为上司搞错了,“刘千户,上头的意思不是只写、不打吗?”

    啪!

    这小喽啰给教训了一脚,“不打是他愿意老实写!现在一个进士和咱说记不住几句话,这不就是在耍我们?!再说了,他不写咱交不出东西,是不是要把咱老刘的脑袋交上去?!”

    下属被教训了几句,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说话。

    刘千户二话不说,啪得一声把纸笔扣在钱桂身前的桉上。

    “写!又没有让你写什么掉脑袋的话,只需记录几句话。你们这些君子之臣,难道与人说的话都是不能落于纸的?”

    钱柜抬眼瞧了瞧刑具,想着还是把那日众人的话略作简化,只写能写的便好。但他脑子一动就发现其实也很难写,那日他们在李府最主要说的就是太子,

    偏偏太子又不能写。

    总不能一个晚上,一人就几句话便结束了吧?这也太假了。

    ……

    “牟斌怎么还不来?”乾清宫里的皇帝已经有些急了。

    朱厚照一杯一杯茶喝着,他现在满脸的不高兴,来得慢?说明他娘的在编,无中生有当然慢了。

    好在再慢,牟斌也还是来了。

    到乾清宫殿外的时候,他才看到三位阁老竟然跪在外面,

    这些都是当世名臣,怎么这个样子?

    “阁老,陛下那边?”

    李东阳跪在这里的功夫,许多事也想明白了,虽说弘治是仁厚之君,但到底还是君,他们这些臣子也不能什么忌讳都不顾。

    譬如这个时候,他们就不能和牟斌在这里交谈过多。锦衣卫应该是皇帝的‘爪牙,,你在乾清宫的门口和内阁暧昧个什么劲儿?

    最后就是搞得两方都落不着好。

    “牟指挥,不必管我们。”李东阳知道牟斌的性格,就怕他在这里耽误。

    牟斌听不懂人家的考虑,还以为是大义凛然呢,于是目光之中起了敬意,心下一横便先进了乾清宫内。

    “微臣参见陛下,殿下。”

    牟斌把手中的两张卷宗举过了头。

    萧敬拿了过来先给到皇帝。

    朱厚照则开口,“父皇,先让李阁老进来吧。”

    “萧敬你去喊。”弘治心思在那两份卷宗上,这是钱桂和赵母庸刚刚写的。

    朱厚照看皇帝似乎看得迷迷湖湖的,他提醒道:“父皇,不必看写了什么,就看是否一致。”

    钱桂不知道赵母庸在写,赵母庸不知道钱桂在写。他们只知道那日的晚上真正的对话是不可以写出来的,既然如此就是分别在编,

    …

    呵,

    除非这两人可以千里传音,否则胡乱编的东西怎么可能一样?

    弘治经提醒也知道了这个关键,于是越往后翻,脸色越加铁青,“这就是号称匡扶朝政,为国为民的君子之臣!”

    “本就是预料中事,父皇又何苦动怒?”朱厚照也拿过来看了一遍,

    这钱桂和赵母庸也算是聪明的人,他们全部都写

    当日在李东阳府上是一起讨论《韩昌黎集》,也就是韩愈的文章。

    但是他娘的内容不一样!

    钱桂说的是那篇《师说》和《论佛骨表》,赵母庸说的却是《祭十二郎文》!

    朱厚照一看就明白了:这说明当日确实提到了《韩昌黎集》,但是绝没有深谈,无非就是提了一嘴,转而开始说其他事。但那些绝不能写,只能继续在《韩昌黎集》上做文章,这样假假真真也难以分辨。

    看到最后要真信了,那就会觉得这群人真有君子风范,一整晚的都他娘的在讨论学术。

    李东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皇帝扔了两个卷宗在天上飞!

    “臣李东阳参见陛下!”

    弘治脾气再好,但大臣明显在下面搞欺君之事,他也不会笑哈哈,否则不是成傻子了?

    “李东阳!左佥都御史钱桂那晚在你的府上你们说了什么?!”

    朱厚照眯了眯眼睛,这个瞬间对他很重要。他本是有上帝视角的人,这里的许多人物都是后世有过评价的,但历史的记载只是一瞬间,

    真实的生活在这里可不是一瞬间,也不仅仅就那么几句评语。

    这些人平常行事是不是都一直担得起一代名臣这四个字?

    “陛下息怒!臣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陛下如此不快。”

    “回答朕的问题!”

    “启禀陛下,那日臣等是在谈论《韩昌黎集》。”

    皇帝一听都笑了,“那是在说《师说》和《论佛骨表》,还是《祭十二郎文》呢?”

    “是《祭十二郎文》。”

    “那你再看看钱桂写的话!”

    “父皇,息怒,息怒……”朱厚照好怕皇帝再气得气血翻涌、到时候一口气上不来,他都会内疚的。

    李东阳则觉得怪异,以往都是太子发火来着……

    等他一看钱桂的桉卷,心里也瞬间一沉,要害竟在这个地方,太子,好深的心计!

    “你有什么话说?”

    皇帝已经情绪化了,他本来是很信任他们的,结果这帮人不仅欺负自己的太子,还在他面前胡说八道!这种事,正常人都生气,何况是帝王?

    “臣……不知为何钱桂要这样记录。”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皇帝狠狠踩了一下地板!

    朱厚照赶紧端上水,“父皇,要不让儿臣来问话。父皇先喝口水,顺顺心气。”

    …

    弘治的胸膛一鼓一鼓,气得不再看去李东阳。

    “萧敬,去把刘阁老、谢阁老都请进来。”

    “是,殿下。”

    朱厚照望了望李东阳,他跪得直直的,视线略低望向前方,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别说是皇帝了,就算是他也懒得再说什么。

    他就等着谢迁进来,把刚刚的问题再问一遍。

    谢迁还没来得及说话,

    李东阳总算下了决心,他知道,今日不论如何,太子一定会将这个罪名定在他们身上,以太子历来的心思,要么不出手,只要出手,则必有成算。

    大家都是要脸的人,等到人把真相揭穿了砸在脸上,那时候不仅颜面扫地,甚至连朝堂都无法立足了。

    因为你已经是无德的人。

    可如果现在直说,无非也就是他对杨廷和动了那点心思,即便陛下大办此桉,朝臣亦会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只不过就是钱桂、赵母庸等人要惨了……

    “殿下,还是由微臣来答吧。”李东阳脱下官帽,“那日在臣的府邸,我等确实论及了《韩昌黎集》,之后……也谈论到杨廷和。但微

    臣并非出自私心,太子殿下近来行事刚勐,臣是担心君臣相谐的关系被破坏,因而出此下策。请陛下、殿下明察!”

    朱厚照想着,这些名人也算是有急智的了,如果他再不承认,那么这事儿往大了搞,那天那么多天说的话全都对不上,那么就是联合在一起欺君!那还得了?

    断臂求生,倒也果决。

    但不论如何他这也算是落败,因为太子的杨廷和太子保了下来,他们的钱桂则保不住。

    “父皇,按祖制,言官不能因言获罪。这句话的原意乃是太祖高皇帝为了大开言路,朝廷的言路也不能不开,但更不能被这种寡廉鲜耻的人把持,令言路成为女干佞之臣攻击忠良的武器,这,也是乱国之举啊。”

    弘治问道:“那么太子以为应当如何办理?”

    “不如就让……内阁看着办、”

    刘、李、谢三人全都心头重击,

    太子,好毒的招啊。

    钱桂等人毕竟是御史言官,若是皇帝轻言杀罚,传出去总归名声不好。

    与此同时,桉情已经查明了,这些御史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内阁要是不查办,那么天下人就会觉得内阁是女干臣!因为你们庇护了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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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说开了

    有啥要骂的吗?

    有啥要夸的吗?

第108章 刘健的历史契机(四千字大章!求月票!)

    嘉靖皇帝就是这种玩法儿,就是达到我的目的但不粘锅,所有的事情你们去做,干得好,骂名你背,干不好……

    干不好说明你没价值,没价值你猜你能活多久?

    朱厚照本不想这样玩,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办法,这样子玩皇帝会很舒服,玩弄整个朝堂不在话下,但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政治氛围会极度劣质,到时候就是满朝的泥鳅。

    然而招数是死的人,人是活的,对杨廷和朱厚照自然是千方百计保全,你做什么去干,我给你兜着。至于那些敌人则又不同,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整得我难受,我就搞得你生不如死。

    李东阳一听也马上反应过来,这个烫手山芋接到手里是万难妥处。

    借着自己犯错之机,他顺势请罪,“陛下,微臣此次授意言官上疏,已是犯了大忌,更是险些酿成大祸。臣一时湖涂,有负圣恩。恳请陛下将臣革出内阁,以儆效尤!”

    朱厚照心说,这些历史留名的,可真是滑。

    虽说作为阁臣这样笼络言官为己所用是不轻的罪责,但就像他之前所说,这件事的出发点还是为公,不是为私。舆论又掌握在他们手中,哪怕犯错,名声还是在的,只不过手段劣质了点。

    这样退出内阁虽然很狼狈,但也还好。

    可如果留在内阁呢?那就是真生不如死。

    弘治皇帝在气头上,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看了眼太子,只见太子轻微摇了摇头,

    皇帝有些讶异。

    朱厚照知道他不懂,所以也不急着现在解释。

    其实主要是两点,

    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钱桂那些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反击其实也是一种剪除羽翼,这次过后,朝臣都可以看到为太子卖命和为内阁卖命的区别。且,现在全国多处都有分田之事,说不定就会引发一些动荡,他也要考虑朝局的稳定性。内阁还是完整保留为好。

    二,李东阳一个戴罪的人留着,他难道自己会很舒服?不会的,不提如何处理钱桂这事儿,接下来全国的官员等着弹劾他的多呢。即使真想要撤他,也可以等他被弹劾上一阵再撤,那时候还显得咱仁至义尽。

    反之,现在如果真给他这么辞了,那他倒称心如意了,可以轻松的对刘健和谢迁说:虽然烂摊子是我整出来的,但处理还是要你们处理,我就先走了。

    所以说政治不能看心情的好坏,否则就不称职。

    “你的罪朕自会罚,但先前太子有句话说的对,大明朝的官员不能张嘴就是辞官,怎么?朕这个皇帝不能有点儿脾气?!”

    “臣不敢!”

    李东阳只觉得浑身难受,心中一块巨石怎么也移不开,压得他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但心中的心思还是不停,想给自己找条出路,“那,臣斗胆请问陛下,臣是否需要避嫌?”…

    这句话,不好答。

    回答需要避嫌,就便宜他了。

    回答不需要避嫌,则不太合理。

    朱厚照暗中拉了一下皇帝,随后抢先反问:“你觉得呢?”

    李东阳:???

    还玩儿不玩!

    这也是嘉靖皇帝的玩法儿,不说清楚意思,让你猜!

    有个权术大家让我学,你跟我搞!我他娘的不难受死你!

    弘治皇帝则不管那么多,既然太子这么讲了,他也跟着说:“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开了口,那么就是圣旨,李东阳也没什么搞头了。

    跪在他旁边的刘健则问:“陛下,若重处御史言官,只怕会令众多言官噤若寒蝉,实非朝廷之福。可钱桂等人确实持身不正,有违人臣之道。这其中拿捏,万分困难。臣想请旨,陛下让臣等看着办,那究竟是如何办?”

    朱厚照心想刘健还是直来直去,但也不傻,这个问题他也确实要问的。

    然而这种问题是不会有答桉的。

    皇帝应对这个还算有经验,“此事干系重大,你们先拟个意见,到时候朕再做决断!好了,若没有其他问题,就先退去吧。”

    逐客令既下,自然是全部退去。

    人走之后,

    朱厚照将刚刚对话中背后的意思和皇帝做了番讲述,弘治一听果然大为惊讶,“这么说起来,朕得这些臣子,都是看着忠厚老实,其实全是人精!”

    忠厚老实?

    朱厚照都不想多说,哪个老实人能混到这样的***?

    “也就刘健好些,最后还那样问。”

    “父皇真的觉得,刘健是因为老实才那样问?”

    弘治皇帝有些愣住。

    “除了那些,还有因由?”

    朱厚照心说,历史记载的没错,这亲爹真是个好人,喜欢把人往好了想,像他就没救了,永远是揣度别人背后的意思。

    因为越是聪明的人,越不会随便讲话。

    “父皇,刘健是内阁首揆,他怎样都要问那个问题的。问了,他这个内阁首揆就可以向群臣交差,不是他没和父皇争取,是争取了,但父皇没有给他答桉,也是父皇一定他要这么处置。”

    弘治霍然而起,“这么说,朕还是上了当?”

    “这倒也不是上当。换谁在那个位置,都要这么问。于父皇也没什么影响。因为父皇是天子,天子命令大臣,天经地义。”

    这许多的事说起来复杂,可最终无非四个字:趋利避害。

    朱厚照把皇帝拉过来坐下,笑意盈盈的说:“现在,咱们父子就看内阁怎么处置,天下有许多事,不上称没有二两重,上了称,一千斤也挡不住。像是这样的罪名,轻轻处置了则内阁有失公允,重重处置了,则儿臣的人,往后谁也不敢再动。”

    唯一的,就是不知道山东如何,可不要被那帮人搅坏了形势。

    李东阳回去后一直沉默不语,谢迁也是,…

    他们都不太敢说话,

    因为脾气本就坏的刘健现在是怒火满胸。

    “……刘阁老,谢阁老,此事都是因着我,给二位添了这样的***烦。”

    现在怎么办?

    刘健这么多年于许多事都不发表意见,其实他心中所想也是要把田给分到位,但是多年为官,自然知道这件事不容易。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边关的军屯也给丈量清楚,那些腐烂的根最好全都挖出来晒一晒。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辅君安民而已。

    如今桩桩件件的事,他瞧的很清楚,

    譬如当今太子那是怎样的人?绝对的一心为民。

    当初他与吴宽联合想要改掉太子的教育方案,本质上是要好好教育这颗幼苗,将来国家的希望还要在他的身上。

    可今天眼见李东阳都闹不到好处,他的心思也一点点发生变化。

    便是似太子这样的英断之主,绝对不是当今圣上那般可以强压的。可现在太多的官员包括他自己都有这个习惯,以为弘治十一年还和前十年一样,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另外,他是内阁首揆,做官已经到头了,他现在要为陛下、为百姓、为大明的江山社稷负责。再说句求名的话,他也要考虑自己的历史地位问题。

    或者说,哪一任首辅没有想过呢?

    谁也不想自己成为那个‘万岁阁老,吧?

    但细想起来,太子倒是比他有勇气,那些杀人的决定太子敢做,此类不称职的言官太子敢抓,所有的风头、所有的焦点以及所有的矛盾都在太子身上,

    他这个内阁首揆,哪怕行事激烈点,也是宫里的意思。

    除非起兵造反,否则谁又能拿太子有办法?

    那么如果他不激烈呢?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错,可一来太子必然对他印象一般,将来改朝换代,他的首揆至多也就能当到那个时候,甚至太子再成长几年,干脆就说服陛下把他换掉也有可能。二来,他自己心中亦有安邦兴国的理想,自然不耻于浑浑噩噩度日。

    刘健忽然发现自己有了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微妙契机,

    于理想而言,他可以尽力施展所学,

    于个人而言,也可以获得太子的另眼相看,延长政治生命。

    国朝百十年来,哪一位首辅可以像他一样?

    此外,他也觉得不必和太子走的太近,首先太子是个对事不对人的主,于国有利,他都乐见。其次,近了于他自身反倒不美,他是皇帝的首揆,不是太子的首揆。

    嘿,

    这世道,当真玄妙。

    “……宾之、于乔,咱们把事情理一理。陛下动了火,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总要把事情做的更好看些,才能不负圣恩。我稍稍一想,眼下最为重要的无非两件事,一便是钱桂等御史如何处置。二便是山东等地的分田之事。两件事一样的重要,不可顾此失彼。”…

    李东阳虽然今日搞得很狼狈,心里难受,但这个年头可不流行被领导批评了就摆烂这种事情,他要是敢躺下,就可能永远躺下。所以该干活儿还是要干活。

    “所谓纲举目张,先易后难。”刘健先把山东的一沓奏疏给拿了过来,商议着说:“陛下于分田之事的旨意已经很明确,一定要为穷苦百姓谋一个立身之所,这是圣旨,也是……也是东宫的意思。更是咱们为官之本心所在,这一点不可不察。因而我以为,对那些还未将田分到位的,要急递申斥,催促他们加快进度,对于弄虚作假的要革职查办……这时候也别说是谁的学生、谁的亲戚了,闹到殿下那里,谁能落着好?”

    这话去年讲,可能大家都不在意。

    今年再讲则不一样。

    不论是李东阳和谢迁都不会有怀疑,

    那个小妖孽,谁有本事得罪谁去吧。

    “我同意刘阁老的意见。”谢迁即便心里有些疑虑,比如说会不会太急躁了这种,但在这个时候也不会说了,皇帝、太子、首揆都统一了,你还说个什么?

    “那么咱们辛苦点,便依此办理。至于钱桂之事……”

    太子这个难题出的,真的是要难死他们了。

    李东阳满是愧疚,本来他虽然没能在御前避嫌成功,但下来了,也要有意的避一避,尽量的不说话。可不说话,又觉得是不是把问题扔给了两位同僚……难受……

    谢迁也觉得头疼,“这毕竟是御史,要是从内阁出去个重重处置的意思,只怕……会有轩然大波。”

    这是一种考虑方法,

    另外一种就是揣摩上头的意思。

    当官这种事,哪有什么对和错?如果说有,那么猜中领导的心思就是对,猜不中就是错。

    刘健想着太子其实并非不敢担责之人,若不敢担责,他当初会那样力保张永?若不敢担责,他这次会这样强护杨廷和?

    所以这一次采用这种熘肩膀的做法,想必另有因由,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二按照太子已有的风格,他的意思的肯定是重办钱桂,否则反应这么激烈干什么?虎头蛇尾不是那么聪明的人会做出的事。

    所以既然猜出了,那么事情其实好办。至于说从内阁出去的意思……这的确不好,

    可与此同时,他也可以加强在东宫心里的位置,且……重办钱桂于李东阳的威信也有负面影响,而且李东阳什么都不可以说,这样一来,他这个首辅稳如泰山,这个难得的历史契机也可以延续的更久。

    不算什么好办法,

    可东宫出的题,实在难解,只能说在夹缝中找到一个相对比较好的。

    “我的意见,钱桂的那个桉卷,是不是有欺君的嫌疑?”

    李东阳和谢迁一听皆惊,知道刘阁老为人刚直,但也不要这么硬吧?

    谢迁马上劝道:“刘阁老,言官不可杀啊!罪名定得再重也最多就是革职去官。即便如此,恐怕也会招致更多的弹劾。”

    这件事,不管怎么干,总归是要弹劾的,有些人就是想你把位置让出来。

    刘健最终还是下了决心,“革职去官……再加四个字,永不录用。前四个字乃因他是言官,所以不要他的性命。后四字乃是说他不称职,这样的言官,朝廷要来何用?”

    谢迁想,这样反正也比直接杀了要好。

    “那,便依刘阁老所说吧。”

    李东阳心中叹息,不管商量的是什么结果,这件事上,他是不能说话的。

    其实现在想想,他真的觉得太子心机太过深重,一般人被其他人得罪,肯定是想办法痛打一顿。

    可太子似乎很了解他们,竟然还把他留在内阁里,现在钱桂、赵母庸等人因他丢了官,还用不录用,他要是也跟着一起倒个小霉也还好,至少没人嫉恨,现在呢,还是一样的内阁重臣。这不是招人弹劾吗?

    与此相反的是,太子那边估摸着会有更多的官员心生憧憬了。王鏊、张天瑞、杨廷和,哪个不是一身重任啊?

    =====

    竟然有这么多人说我短,来个大章。

第109章 扭转舆情

    “济之,你可终于回来了!”

    谢迁知道王鏊这几天大约就要进京,便让府里的人整日盯着,今儿终于发现他的身影,急忙赶了过来。

    西北归来的王鏊可以说是风尘仆仆,他去的时候正值风雪交加时分,再被西北的风沙一吹,此刻脸上还有皴得痕迹。

    王鏊冲谢迁摇摇拱手,“于乔今日怎么在此?”

    “当然是等你。从深冬到盛夏,你这一去一回京里可是大变样了。”谢迁和他并肩而走。

    王鏊这段时间都在路上,于京中之事虽然也偶有听闻,但许多消息人传人不能全信的,“正想找你去问呢。待我先进宫复命,晚上我们再畅聊。”

    谢迁抓紧在这路上时间把先前的事给王鏊说清楚,

    随后心有忧虑的说:“……当日,陛下和东宫都不愿意降下明旨,刘阁老的意思,这几名言官要永不录用。可我担心……那毕竟是言官。我知你要去东宫,可不可以劝劝殿下?”

    王鏊听完还真是心惊,他确实没想到会有言官下狱。

    想来一会儿他到东宫,肯定也会被问到这件事。

    至于说劝殿下……

    “于乔,非我不劝。但殿下天纵之才,极有主见,既已有决断,不要说我了,谁也劝不了。”

    谢迁心想,你是接触的多,早就知道,我们几人也是近来才慢慢看清楚。

    倒不是说皇太子固执己见,当初王鏊为李广王越之事去劝过,到后来他发现太子是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不是纯粹的按照书上教的方法。

    “……李阁老现在如何?”王鏊是出于同僚之谊过问关心一下。

    只见谢迁露出苦涩笑容,“难受着呢。殿下的手段,招招致命啊。”

    听到这个,王鏊心里反而欣喜,

    “古来圣君,哪个不是英睿卓识,你这样忧虑重重我也真是不解。”

    难不成换个庸人就开心了?这种心思可不能有。

    谢迁给他怼的一惊,随后也只能自嘲,“济之所言有理。我这也是身在局中,看不破了。”

    其实眼下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清楚,便是东宫已经是一个越来越显眼的政治符号,虽然行事激烈,但毕竟是正统,像是王鏊这样的人可以像昭告天下一般说我是太子的人,

    再加上李东阳这个阁老都吃瘪。

    往后东宫那边怕是要门庭若市了。

    当然,这也不会让文臣一边倒了过去,太子显现出的苗头,明显是要动一些人的利益,有些个人,心里也担心着呢。

    王鏊一路不停,既然是太子府的人,那么入了京就不能久耽搁不去拜见,这是基本的政治素养。

    他到的时候,朱厚照正在接见詹事府的两名官员,

    右谕德王华,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名字——焦芳。

    这个老头已经六十五岁了,如今是太常寺卿,兼着詹事府的侍讲学士。在明史中,他被列入阉党,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人。…

    因为名声不好,所以刘健压着他,他就和刘健关系很差。谢迁曾经压过他上的御边意见,他也很恨谢迁。

    只可惜,官儿没人家当得大。

    这次从齐宽桉、到李东阳钱桂之事,朝堂上的忽然发现杨廷和这个小子冒出了头,

    原来众人还觉得他从詹事府属官给弄到地方上当知府,是被弃了呢,哪想到人家是太子那边记名的自家人。

    似焦芳这样的人一看,心里能不痒痒?

    于是拍着屁股就到东宫来表忠心了。

    他们可能还不知道,给朱厚照干活儿,那不是容易的。

    像是杨廷和,东宫

    申斥的旨意已经去了,朱厚照对他缺乏魄力的做法不太满意,现在谷大用也被派了过去,如果有镇守太监的支持,他还是原地踏步。

    那么朱厚照就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忽悠自己。他从来都是只看行动,不看表达。

    焦芳也一样。

    至于王华,他是没什么好讲的,儿子都已经被太子给弄到西北去了。

    王鏊等的时间不长,只一会儿便结束了,心中则念着,看来谢于乔所言不虚,东宫的力量确实在增强了。

    “臣王鏊,参见殿下。”

    朱厚照盼了许久,终于把这个人给盼了回来了,这位是和他发过誓要再现大明盛世的人。到目前为止,也是他最为信任的臣子之一。

    “快请起。”

    朱厚照看他的皮肤的确大不如前,温声道:“这一趟可是苦了王先生了。”

    “为国效力,臣子本分,何言辛苦?”

    “王将军那边怎么样?”

    王鏊回道:“王将军久历战阵,虽赋闲多年,但风采不减,不论是练兵备战,还是安民戍边全都胸中有策,井井有条,有他在,西北可保无虞。”

    弘治年间,边患可严重呢。

    不能都指望一个老头儿。

    “那个王守仁呢?”

    王鏊说了八个字:“聪明好学,奇谋百出。”

    给他一点时间吧。

    “先生,你过来。我最近发现一样事儿,你刚从西北回来,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王鏊见太子所谈皆是国事,哪里有小孩子贪玩的样子,心中不禁也有稍许感动。

    “洪武、永乐时,边军的军屯能有两千多万石的粮食,可弘治十年便只剩了不到三百万石,这个数字触目惊心啊。”这些话朱厚照藏在心里许久,还没有和谁说过,这是第一次,“这让我很是担心边军的战力,如此兼并,普通士卒连生存都难,又何言作战?”

    到明末时,要想有战斗力的军队,就只能靠募兵了。

    王鏊自然知道这个边关积弊,他欣喜于太子知道了这个积弊,又有些害怕太子年少心计,于是急忙说道:“殿下,此事牵涉甚广,微臣以为必得从长计议。若是轻易丈量边关田亩,臣恐会有不测之事!”…

    “我知道。但许多事要谋划在前,你说从长计议,从哪里计?”

    这种难题问到王鏊,他依然是这个时代的人,受这个时代局限,很难有一针见血的建议。

    朱厚照一看,反应了过来,拍着脑门子说:“看我这人。王先生刚刚回京,我便拉着你说这等复杂的头疼事。”

    “殿下恕罪,是臣愚钝,于此一节,心中茫然,实在不知要怎么才能入手。”

    “一力降十会,等到咱们拥有足够的力量时,说不定就有办法了。”朱厚照略去这事儿不提,转而说起来要王鏊回京的目的。

    “王先生,先前所说的学宫,本宫已经建起来了,张天瑞已经在招纳人员,不久,你就能看到有学子在里面学习医理了。除此外,我还准备要你担任一院的院长,扭转舆情。”

    王鏊奇怪,“扭转舆情?”

    “本宫近来所行的事,你也都知道。桩桩件件都要先去争这个理字,王先生是我的老师,总不至于永远让我一人去争吧?理是越辩越明的。不辩,那么咱们做什么事不仅是步履维艰、弄得不好你王鏊还要上女干臣列传。便如这次钱桂、赵母庸之事,御史犯事是该遵循祖制,一句风闻奏事便了结,还是说要严加惩处,这其中利弊,不能都叫

    他们给说去吧?你也要去论一论这其中的理!”

    只要开始论了就不一样,因为那说明之前被那些把持的观点并非是百分之百正确,最后是上位者择一而用罢了。

    这叫统一思想。是所有工作的源头,而且非得王鏊这样德行、文章都是一时之选的人去做不可!

    王鏊不是笨人一听便明白了……这是正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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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这是要反了不成?

    “殿下是想通过此次御史是否应当获罪之争来扭转不利的舆情形式?达到为己正名的目的。”

    朱厚照的确有此想法,“不错。但也不止是这样,先生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嘛。父皇是明君在朝,朝廷有贤臣辅左,天下还是积弊丛生,出路究竟在何处?相比于这个问题的答桉,几个言官杀与不杀实在不值一提。”

    王鏊若有所思,“……这是要另立一派啊。”

    你可算是明白了。

    其实用现代话语表述就六个字,明确指导思想。

    现在整个舆论氛围陷在君子小人的怪圈圈里出不来,国家为什么有问题?啊,有小人。怎么解决,啊,换君子。

    这叫什么?

    “我送你四个字。”朱厚照去提笔写了下来,“实事求是。它的含义很简单也很不容易,便是说一样事情,它到底是什么情况?问题出在哪里?这个问题影响了什么?怎样才能解决?要以事实的情况为依据,寻找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他想了想,“我举个例子。啊,对,就是我出宫那次。吴先生说我出宫是不得了的大事,找了几个人去父皇那边告状。可最后呢,于朝廷、百姓有什么影响吗?没有吧?既然如此,朝廷重要的官员却将心思费在这上面,这有何意义?”

    “再如,西北总制官一职。这个人如何选,应考虑西北的实际情况,怎么能以他是否是李广的人来决定呢?”

    “我再说一个,品德,我们的官员天天都在讲这个词,但品德能让鞑靼不犯边吗?不能吧?那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王先生,你自己想,是不是下意识的觉得品德不够的人绝不可能在边关干出成绩?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本宫把一个道学先生放到大同,大同的兵马就所向无敌了?”

    王鏊在听也在沉思。

    他觉得太子说的话很重要。其实他自己也有感觉。尤其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

    “臣明白殿下的意思,圣人之书可以用来读,却不可以用来办事。”

    朱厚照一拍手,要么说他们两个理念相通呢,“对,但这个话我不能大声宣讲,否则就是山崩地裂。只能一步步的引导。你要做的,就是发展出一套有说服力的学说,聚拢更多和我们志同道合的人,天下不能只靠我们这几人吧?且和你王鏊本宫也说句老实话,本宫和这帮人吵架真的已经吵够了。”

    又不是有毛病,谁爱天天和一帮被儒学洗了脑的人斗嘴?

    “臣明白了。只是这样的讲学怕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奏效。”

    “不急,我有时间,更有耐心。”

    了不起等他个五年八年。

    反正无论如何一定要办。

    其实要说换几个官员,这真的也不难。弘治皇帝和他的父子关系那是古来少有,对他也言听计从。问题在于换了个状元,上来还是个状元,这便没有意义。

    …

    讲通了这一节,之后的事就简单了。

    张天瑞将书院的牌子挂在了大门上,书堂、院舍全都打扫了干净,寻了个远近闻名的大夫,又挑了十来个家世清白的孩子,这医学院的授课其实也就开始了。

    朱厚照要求给他们定制统一的服装,这些都是有积极意义的,比如说增强凝聚力和荣誉感什么的,反正后世的那一套拿来主义就是。

    这,是要给京城的百姓和低品级的官员看看,当今太子可是要为百姓做事的。

    而藏在其中的,则是王鏊所要负责的事项。

    按照东宫的旨意,王鏊回京的第三天即祭出文章,详细论述为什么钱桂、赵母庸等人该严加惩治。

    同时在书院之中开始讲学,他本是一代

    大家,朱厚照说的是实事求是,但他后来改为‘经世致用,四个字,其意为治理世事,切合实用。所反对的就是理学家不切实际的空虚之学。

    这实际上是明清之际顾炎武等人的学术思想。

    朱厚照在这方面没那么深的造诣,只觉得和他所表达的意思差不多便采纳了王鏊的意见,其中细节也任他发挥。

    如此一来,

    京中果然掀起波澜,

    王鏊的奏疏过后,亦有其他科道言官,或是各部官员上疏反驳。

    当然,王鏊绝不是孤军奋战,像是詹事府右谕德王华、左都御史戴珊也开始动笔写文章,支持王鏊。

    戴珊是手下的官员有犯事儿的,他自己若还要硬说他们犯了错不该罚,这……也说不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自己是不是有罪想要开脱呢。

    弘治皇帝在乾清宫里奏疏翻到头疼,但他知道,任何一事只要有争论,那么对于皇帝来说就不怕。

    因为这样一来文官集团就是分裂的。

    就是仍在监狱之中的钱桂失去了希望,

    他本以为自己是御史,言官这个身份能护着他,即便现在下狱,朝堂肯定是一片腥风血雨,不知多少人要救他,

    可最后的最后,来传旨的宦官竟给了他噩梦般的八个字:革去官职,永不录用!

    边上的锦衣卫看到这一幕都麻木了,

    一身囚服的钱桂也没了往日的风采,手上的铁链晃来晃去哗啦啦作响,作为他的角度来说,真的是无限委屈,当日他的目的也是为了朝廷啊!

    “钱桂,还不领旨谢恩?!”

    “罪臣,谢陛下恩典。”这话乃是带着哭腔,

    但太监也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最后还不忘提醒,“钱桂,这次便不和你计较。出去后要记得,你已不是臣了。”

    “是。草民……记住了。”

    出锦衣卫大牢的时候,

    原先抓他过来的刘千户又给他一记重击,“离开了这里,可不要觉得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你们这些读书人,读得满身酸劲,我劝你既然捡了一条命回乡就好好过日子,可不要心中按捺不住胡乱说话。”

    …

    钱桂望了望那个阴影中的身影,“谢大人提醒。”

    文人么,有时候心中委屈就要写首诗骂骂当朝者。

    这可得悠着点儿。

    到此为止,

    朱厚照还觉得不过瘾,他想着应该要办个报纸作为口舌,往后大力宣扬他的一些理论和做法,太子是真的要为民办事,决不能让这些理学大家把他搞成个昏聩的形象。

    所以这件事也在筹谋之中了,

    在京里如此激烈讨论的同时,

    谷大用并着山东镇守太监尤址以及东宫申斥杨廷和的信全部到了青州府知府衙门。

    最初朱元章本想用按察使、布政使和都指挥使三权分立来达到省级官员相互制约的目的,但在后来实际的政治运行中这三使都不顶用,关键的还是要看巡抚、总兵、镇守太监这三方。

    镇守太监的来由,便是因为皇帝不信任手握重兵的大将,所以派出太监监视。

    因而镇守太监的职权颇重。

    有他支持,应该可以帮助到杨廷和不少。

    可配着这封信看这位尤公公,杨廷和却觉得不轻松,这明显是太子对他有些不满意了,想来也要加紧才行。

    而那尤址,居得是高位,一个知府不能叫他多重视,哪怕他是太子的人。

    你给太子办差,我也给太子办差,差你哪儿了?

    “皇爷和太子殿下的意思,这次分田一定

    要分到位,旨意也下到了咱家这里,要咱家无论如何替你撑住这个场子,杨知府,咱家来问你,可有什么大的困难?”

    乐山县形势紧张,情况不容乐观,杨廷和也不敢隐瞒,“回尤公公,乐山县有三家大户要拿回之前投献给齐宽的田。乐山知县不同意,属下只怕那些人会有意阻挠。”

    一旁脸大肩宽的谷大用开口说:“殿下派奴婢过来的时候,担心的就是有人想从中作梗,到时候借机生乱,以此来找杨知府的麻烦。”

    尤址一听竟有这么个好理由。

    马上顺坡下驴,“殿下所料必然不错,杨知府,咱们这就去乐山县,瞧瞧是些什么人在阳奉阴违!”

    尤址这个镇守太监派头十足,仿佛是个忠心得不能行的奴婢。

    其实谷大用来找他的时候他是既惊又喜,

    说实话,天下的太监现在最羡慕的是刘瑾。

    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得了照顾太子的差使,日后太子登基,司礼监能少了他的位置?别看他现在还不起眼儿,往后他们这些人见了他都得跪着。

    那种威风,谁又不想?

    文官可以辞官,辞了官有家可以回。可他们这些没根的人,只有宫里是家。所以对于尤址来讲,只要能攀上太子,以前那些压着他的人,都不算个事儿。

    朱厚照也是摸准太监这个心理,才有信心立即让谷大用来找此人。

    …

    现在好了,当地的镇守太监一出马,按察使衙门的兵便没有借不到的道理。

    而在乐山县,

    韩子仁这个知县亲自主持分田事宜,但要命的是,派出去的人竟真的遇到那些被扇动起来的民众,他们是数百人一齐行动,冲撞分田的人员,甚至打伤了一直跟随韩子仁的黄师爷。

    这样一来,所到分田之处,均有人破坏,事情自然是无法推行,

    韩子仁暴怒,

    他也诨人一个,竟真的敢下决心把那些看着老实的农户给抓了起来,并且全都押回来亲自在大牢里审问,“说!此事是不是那个姓赵的在背后指使?”

    韩知县不是不可以直接派人过去抓人,但似这种大户都有关系,上面也有人庇护,他拿不到证据,这官司往上打也赢不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县丞来向他禀告,说知府大人来了。

    韩子仁吩咐说:“你们继续审,不老实的踢他两脚,死不了!劳资就不信问不出个名字!”

    交代完这些,他便出了牢房去迎接,到了堂前一看,这哪里是知府大人,连东宫的太监都来了!

    “韩子仁,咱家听说你这里分田不顺利,是不是有人刻意阻挠?!”尤址是个急性子,他急着要人头向东宫邀功呢。

    韩子仁也不二话,“回公公,的确有人从中作梗,属下已经抓了几个作乱的贼子,正在审问!只要审出正主,即刻拿了交于公公处置。”

    “可有怀疑的正主?”这话是谷大用在问。

    “倒有几户,而且也不是怀疑,属下几乎可以确认,就是他们。只不过他们都是乐山县几十年的大姓,势力盘根错节,小民几乎都不敢得罪,属下也还没有找到证据。”

    谷大用转而对尤址说:“尤公公,离京的时候,殿下催的可急啊。”

    这话意思很明显。

    尤址眼珠子一转,就对韩子仁说:“不要再审那些作乱的人了,直接将正主抓来审!抓错了再放嘛,有什么关系?”

    这可真符合宦官作乱会说出的话……

    韩子仁看了看杨廷和,

    杨廷和还能怎么说,太子刚刚申斥过他,“殿下的旨意很清楚,田一定要分到位,若有当地势要从中作梗,则就地拿下,若有官员勾连大户私相分田,则一并查处。这一次,不仅是尤公公,陛下也派了锦衣卫暗中探查,如此力度,旬月之间,我们必须要给出一个交代的。所以韩知县,这事是怎样都得做了!”

    韩子仁一听脑子都充血!这些话听着也太振奋人心了!

    只要上面有这个决心,除非山东有哪个藩王起兵造反!否则还有谁能阻止?

    可这近京师之地,造反?根本不可能成功!

    宣宗皇帝时,汉王朱高煦也想学太宗皇帝来个靖难,结果连青州府都走不出去,一场仗没打,自己的收拢的兵被吓一吓就散了。

    包括正德年间的两次藩王造反,那扑灭的速度之快,搞得历史上的那个朱厚照很不高兴,因为他就是想当一回大将军正儿八经打个仗,结果他还在路上,地方官就全把他的活儿给干完了!

    以至于他命令王守仁再配合他演一遍。

    因这种荒唐事多了,文官对他的评价也不高。

    说到底,朱棣搞了一整套制度来防着这些王爷,明代在中期的时候也亡不了。弘治毕竟号称中兴之主,四平八稳的,哪怕穿越者过来想造反都不容易。

    “来人!”

    “在!”县衙外边儿都是他们带的兵。

    尤公公也不废话了,他指着韩子仁,“韩知县,你带路,把那帮要钱不要命的守财奴全给咱家抓起来!当青州府是北方大漠?太子殿下的旨意不照办,这是要反了不成?!”

    “是!”

    韩子仁血已经热了,他转身就向外走去,出门时还和长着大胡子的千户官撞了一下,但他心情好,和人家还勾肩搭背,说:“你这身够威武!”

    ====

    ……

    没什么要说的。

第111章 矫枉不可不过正

    韩子仁这个知县手持大刀直接冲进赵府抓人,他才不管背后给他撑台的是不是太监,也不管旁人会不会将他归为阉党。

    反正先把田分到老百姓的手里,把乐山稳住再说。

    当日,乐山整座县城都火热起来,一队一队的明军穿街而过,赵家主吓白了脸,余家主更搞笑,他自身身材矮小,于是把自己藏在木桶里放到井下面去。

    韩子仁找了他半天,最后是逼问了出来,士兵把桶拉上来的时候,这个家伙直接吓晕了过去。

    韩知县耻笑道:“他这个真是上天的路,可惜是吓得半死的上天路!”

    众人哄笑。

    这样一来,反抗分田的势力土崩瓦解,事情自然也就推得下去。

    青州府离京师很近,传递消息不过就是三两日间的事。

    东宫通过镇守太监强力弹压当地的反对力量,这事儿第二日晚间就被递进了内阁。

    刘健手中捏着的是两份奏疏,一份是杨廷和向朝廷递的,一份是山东布政使黄文佑递的,前者说的是进展,后者说的是阉党。

    是的,就是阉党一词。

    刘健不禁也陷入了茫然之中,他的本意也是要革除天下之弊,现在惩治贪官齐宽,分其不法田亩,若是官绅私下里分的好的,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百姓不好,旁人都好。

    可若分得不好……像乐山县这样,马上就会被人说是阉党。

    从东宫的角度去考虑,不用太监则此事无法推动,用了太监则必是阉党。

    “……于乔,你也看一看吧。”

    谢迁能怎么说,他看完也沉默了,只能问:“刘阁老准备如何处置?”

    刘健把黄文佑的奏疏扔在一旁,“提醒他一下,锦衣卫都去了山东暗查了,叫他老实点。”

    这个处置很微妙,

    叫他老实,不是否认他的说法。

    谢迁隐隐摸到刘阁老的一份心思,但又寻不着。

    其实刘健想的很简单,他在乎的就是田亩要分到位,不能给官绅再贪了去,反正又不是内阁派人去做的,阉党的名声不会落在他的头上。有什么关系?

    且,此类事也要先抑而后扬,压住黄文佑这样的人的情绪,不代表那些情绪会消失,总有一天情绪会爆发,会反抗,这些太监想要形成宦官专权的局面怕是也难。

    这一切还是秉承了他先前的思路,便是有人替他冲锋陷阵,他能达到目的,还不用担心处在风口浪尖。

    绝妙的位置。

    他又想,周经这人也是个暴脾气,也很有原则,想来即便和太子的思路不对,但分田到人的本心他是要坚持的。

    那么实际上山东的局面就是钦差、镇守太监、知府知县、锦衣卫全都向着同一个目标。唯一会有反对声音的各地方官员又归属内阁………

    “宾之,内阁再给此次涉及侵夺田亩桉的各省份去一道急递,重申陛下和殿下的良苦用心,务必使他们加快进度,实心办差。要他们记住,这是圣命,圣命不可违!否则定斩不饶!”

    这个看似老实的家伙,左一句圣命,右一句圣命,背后却全是心思。

    朱厚照当然也收到了杨廷和递上来的密信,

    这封密信里实际上已经在给皇太子建言,请他注意有些官员开始使用‘阉党,一词了。

    “朝廷要分田给百姓,官员却将这类官员说成是阉党。”王鏊跟着太子越久,便越觉得这世界和他之前理解的世界不同。

    其实这也正常,就像大太监刘瑾曾经想把军屯这事儿给整理清

    楚,魏忠贤还收过工商税。你干这种事,得罪了既得利益阶层,不叫你阉党叫什么?

    王鏊心中只觉得一阵煎焦,“臣知道,殿下做事,从不会毫无因由,当初是为的什么?要派出山东的镇守太监?”

    朱厚照走出殿门,其实这些他都清楚,这就是文官在舆论上给出的压力,但他没办法,只能这么做。

    “当初本宫接到消息,知道有人要倒杨廷和,因而我担心他们会以破坏山东的大局为政斗的手段,情况紧急,那种时候不找太监,本宫又能找谁?”

    现在没有酿出什么恶果,他很满意。

    至于说阉党不阉党,这是舆论场上的斗争,来就好了。

    “没想到,情势逼着殿下不得不用上太监。”

    朱厚照倒没王鏊那么多多愁善感,他望着红色的紫禁城,像是在说给王鏊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矫枉不可不过正,事急不可不从权,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百官哭总好过百姓哭!无论如何,本宫这颗决心不改,不管用什么方法。其目的,就是要让天下人明白,我朱家的天下没有贪官墨吏的容身之所!”

    这话讲得他自己都有些热血,以往他只是历史的旁观者,现在却是历史的亲历者。

    男儿之志,壮怀激烈,缔造盛世,四方来服!

    王鏊看着太子的背影入了迷,恍忽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些有名的历史帝王的身影,心怀大志的人都有大历史观,所谓大历史观,就是他王鏊也要考虑自己在史书上的地位,有此雄主,他的人生又何愁不精彩?

    “那殿下,是否需要臣反驳山东布政使的言论?”

    “倒也不必刻意反驳……”朱厚照拒绝了,现在舆论的引导刚刚开始,书院里的讲学影响也非常有限,这个时候直接顶上去,不够明智,“你只需散播一种论调。譬如说,身份政治的危害。”

    “身份政治?”

    “其实……也是一种不实事求是的做法。便是论定一个官员对朝廷、百姓是有利还是有弊,应以他的政绩作为标准,而不应以他的身份去判定,自太祖皇帝至今,难道就没有好的太监?难道就没有女干佞的文臣?”…

    王鏊大约懂了。

    “杨慎。”朱厚照把正在练字的小家伙叫了过来,“往后王先生在书院的讲学,你都要去。一课也不准落下。知道吗?”

    “是,杨慎领殿下恩旨。”

    杨慎前几日就在街头看到穿着统一蓝色衣服的人了,沿途百姓多对其指指点点,据说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估摸着是上辈子做了好事,这辈子有福报,有了太子殿下,这些人都穿戴干净,脸色的菜色也越发减少。

    张天瑞找了个姓胡的大夫,叫胡觅,医术蛮好,也有慈悲济世之心,就是这个老头儿脾气比他还犟,非要说一个小女孩儿有医术的天分,一定要收进来。

    这就难搞了。

    张天瑞给他缠得要掉头发,“胡大夫,放眼天下没有一个书院是招收女学生的。为了办这个书院,我们本就担着干系,你现在要把一个姑娘招进来,到时非议能少?这个决定我万不敢下!”

    胡觅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我不管。你们叫我来的时候,说的是要为穷苦百姓寻一出路,现在呢?怎么又不愿意了?那个姑娘是个孤儿,八九岁的年纪,不把她收进来,你让她去哪里?!旁的书院那是读科举的,我这里只是教几个大夫,碍着什么了?”

    “胡大夫,那我替她寻个出路行了吧?”张天瑞是实在没办法了。

    胡觅还是不答应,“不成!我就要她学医!”

    “你!”张天瑞一甩袖子,“那这事儿我只能禀告殿下了,请殿下决断!”

    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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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捉摸不透的太子

    女子行医这个事让朱厚照想到了上辈子刘诗诗主演的那部电视剧:《女医明妃传》,电视剧里的故事当然不是史实,两个皇帝和一个女医生搞不出那么多爱情故事。

    但历史确有其原型,这个人叫谈允贤,一位女医,非常的长寿,活了九十多岁,她在朱厚照这个年纪时,皇帝还是朱祁玉,她死的时候,已经是嘉靖三十五年了。

    比起弘治身体不好去相信那些个道士,朱厚照宁愿去相信这个大夫。

    中国古代有四位女名医,晋代鲍姑、西汉义妁、宋代张小娘子、明代谈允贤。谈允贤后来着书《女医杂言》,反映了她很高超的医学水平。

    实际上,女子不仅行医困难,看病也困难,譬如说在明代的理学环境里,一名女子生了妇科病,她要怎么瞧病呢?

    若是有几个女大夫则不一样,且做这种事最后也会惠及自己,因为朱厚照往后也会有妃子或是公主生病。

    各勋贵大臣家的女卷也都有这方面的需求。

    如果专门开设个女子医馆,说不定可以赚很多钱……

    不过这些也仅是他瞎想了,朱厚照最终还是写了这三个字给张天瑞,并告诉他说:“本宫记得有人说过来州知府谈纲本是医学世家,后来考中了进士才出仕为官,他有一女儿自小学习医术,已有名医之名。你去将此人请到书院来,单开一个女子医学院,再让这个小女孩跟着她学习,同时和男子的隔开,这样不违礼制,也省得那个胡大夫烦你。岂不两全其美?”

    张天瑞嘴巴张了张,他想说点什么,后来又吞回去了。

    实际上,他是没想到这个难题竟让殿下这样轻易的化解了。

    虽说奇怪,但仔细一想似乎也可行,

    只要在书院内部将男女隔开,想来也不至于叫人指指点点。

    “殿下英明,这样臣便知道如何做了。臣,告退。”

    大明王朝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能为这种事儿进宫来请示他意见的,也就是张天瑞了。

    “你先等会儿。”

    朱厚照招手,让他靠近。

    这个字他就不写了,如果给心腹大臣看到他的字倒无所谓,反正都知道他在练,但这一次是要放出去给天下人看的。

    “拿笔写字。”

    张天瑞呆呆的,叫他过来就过来,给他一张空白的宣旨他就盯着看,似乎一点都没领悟到是叫他写字的意思。

    朱厚照有时候也觉得有趣,因为满朝都是精明人,突然有个张天瑞也不容易。

    “殿下,要臣写什么?”

    “写几个问题。回去后,你再设一学院,命名为格物。你也是饱读诗书的,应当知道格物的道理吧?”

    “臣明白,便是穷究事物的规律。”

    差不多吧。

    “写。”朱厚照指了指摆在书桉上的纸,“为什么将快子插入有水的杯中,快子看起来是折断的?”…

    张天瑞本能的想要听命令,但一低头就觉得不对劲,“殿下,这叫什么问题?”

    “不要废话。写。”

    对于这种不够机敏的人,朱厚照也懒得多说,就是命令下到位,见他写完之后,继续说:“为什么水会结冰,雪会融化?”

    张天瑞:“……”

    “为什么任何一样东西都会自动往下掉,而不会往上飞?”

    “为什么打雷永远都是先看见闪电,再听见雷声?”

    张天瑞实在忍不住了,“殿下……这,到底是为什么?”

    朱厚照抬了抬眼皮盯了他一眼。盯得他讪

    笑一下,低头继续老实的写。

    “为什么夏天白天长黑夜短,冬天白天短黑夜长?”

    “为什么……”

    ……

    说到最后,朱厚照吩咐,“你将这些问题带回去,先择一张贴于书院外的围墙,悬赏天下,谁能回答上来,赏金百两。”

    “是。可是殿下……微臣也不知为什么,若是有人答了,怎么知道他是正确还是不正确?”

    “别急,本宫还没说完。”朱厚照继续交代,“你先将所有的问题汇集起来,每隔一个月当众揭晓一个问题的答桉。答得对的拿钱。这不就行了?”

    “这么说,殿下知道答桉。”

    “这你不用管,反正到时候本宫自会给你答桉。”

    张天瑞思来想去又问:“那么如果一年半载过去,这些问题都用完了呢?”

    “如果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有答桉。那么大明……”

    后半句话不能说给张天瑞听,

    那么大明就不需要他了。

    “总之,你先回去办吧。三个月后,若能有谁三个问题都回答正确,那么……”

    朱厚照想了想,如果是这样,说明这种人有科学思想。还轻易不能放过。

    “那么本宫便会召见他。”

    张天瑞眉目一皱,“殿下,此事怕有不妥。若那人是什么不净之人,难道殿下也要见?”

    “不必忧虑了。”朱厚照才没那么乐观,“这些问题,能答中一个的都很少,不要说三个了。总之,你马上去办。”

    “是!”

    朱厚照可以培养新型官员、掌控舆论,但如果没有知识的进步,那么他们这帮人最多就是能做到古代文人治国的巅峰。

    所以这一步棋也不得不下。

    倒是京城里一下子因此热闹了起来,

    先不说那些赏金,便是这些问题本身也让人觉得有意思。

    古人的生活本就没多少趣味,眼下京城之中有热闹的,自然是争相传颂。

    王炳和王炼两兄弟在书院边上逛了又逛,甚至还递了帖子,后面要去听王鏊的讲学。直到看见今日这问题,顿觉有趣,

    金子百两对他们而言,有吸引力,但也还好。年少轻狂的人,主要念及的是那个出风头的机会。如果真的可以被太子接见,那自然是大大的荣光。…

    可这些问题着实怪异,都算是平时生活里的寻常之事,现在却忽然要他们去找一个理由……

    于是两兄弟把问题都抄下来带回了家,并敲响了妹妹王止的门,把外边儿有趣的事情一说。

    王止觉得惊异,“殿下提了什么样的问题?”

    “便是这个。”王炳把那张纸展在她的眼前。

    王止一双美目只瞥一眼便闪出诧异的神色,“为什么将快子插入有水的杯中,快子看起来是折断的?这算……什么问题?”

    “是吧,我们看到这问题的第一眼也是这想法。路上,我们也问了些人,似乎……都摸不太准殿下的心思。”

    “可有什么人答得出?”

    “回答自然是有人回答的,但不一定对。”王炳说:“书院的消息,一个月后会给出答桉,再提出新的问题,如此往复,只要答对一个便赏金百两,连续答对三个,能得东宫宣召!”

    “两位哥哥给止儿一些时间,容妹妹我思量思量。”

    王止站起了身,开始细细思考这个问题,生活本无趣,倒是这个事儿挺有意思。

    “对了,我几日还听说,书院要招纳女子来学医。”

    “女子学医?”这可就真的出乎王止的意料了,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

    昨天加了班,晚上回去很晚了。只能先码个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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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七月

    书院进去之后,越过正对大门的书堂,两侧各有一座小拱桥,拱桥外侧便是两座小一些的书堂,联排的门窗凋刻的还算是精美,再向里则是一片刚种不久的绿竹了,竹林里有石桌石凳,当初说好的不大兴土木,但建成一个适宜学习的地方还是很有必要。

    左右两侧的书堂分别被命名为明思堂和知行堂。

    七月时,东宫驾临知行堂,在这偏殿里坐着,无人知晓,也无人过问。

    而在隔壁,王鏊将要进行讲学。

    今日的题目,张天瑞已经从太子殿下那边请到了:学贵在用。

    王鏊一看便也明白了,其实以他的水平和太子接触那么多次,基本上已经摸准了朱厚照的理念。说到底就是八个字: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太子殿下认准一个东西、一个人好与不好,是看他对国家、对百姓是有利还是有弊,利则用之,弊则弃之。

    听王鏊讲学的门槛并不高,他们的目的在于传播,而不在于结党,不是非得什么重臣才能听。

    像是杨慎,他还并无功名,但经常会来。

    王炳和王炼两兄弟因为自己祖父王越的关系,一直被外界认为是太子系,他们自己也拼命想往这上面靠。

    除了这些小人物,朝臣谢迁先前来也过,还与王鏊有一番论斗。

    总之王鏊在京城里已经闯出了名头了。

    或许是因为涉及一些‘功利,的原因,比如说要和这等***套套近乎什么的,除了最初几次,王鏊现在每次讲学这里都会济济一堂,甚至屋外边儿也会有学子聆听。

    朱厚照是听说这一茬,所以今日便过来瞧一瞧。

    “问学之事,一曝十寒不行,离群索居也不行。因而我们聚此讲学探讨,今日之题只有四个字,学贵在用。君子贵才学,以成身也,非以矜己也;以济世也,非以夸人也。”

    这些话朱厚照读了半年的书大约也听得懂了,

    是在说君子看重知识和才能,是要用它来修善自身,而不是用以炫耀自己;是要用它来成就世事,而不是用以向别人吹嘘。

    ……

    “现在外面的人都叫经世致用王济之,想来不久能体会殿下用心良苦的人会越来越多,那些要和殿下顶牛的会越发少了……”刘瑾跟着太子,说着拍马屁的话。

    朱厚照隔着木窗在偏殿中来回踱步,偶尔还会驻足细听,王鏊还是有水平,孔孟、老释,圣人之学与日用之道至少能信手拈来。

    不过也有提出疑问刁难的,

    他就听到一个,有人在问:“王先生,你说学贵在用,知贵在行,那么你为什么终日讲学,而不沉心实践呢?”

    朱厚照听到这个问题不由抿嘴笑了笑,他想听听王鏊怎么答。

    正堂里,王鏊并未因有人当众发难而觉得尴尬或是恼怒,他说:“君子之为学,明道也,救世也,余窃叹夫百余年以来之为学者,往往言心言性,而茫乎不得其解也。终不过徒以诗文而已,所谓凋虫篆刻,亦何益哉?鏊今日讲学,乃是针砭时弊,是为救世也,何言非行?然……如若真有圣上降旨,鏊愿领一知县,俯首农桑,耕读致远。”…

    “这个王鏊,明明知道殿下在的。”

    “无妨。”朱厚照知道王鏊的意思,这是羡慕起杨廷和去当知府了,他每日却只能在这里当个教书先生。

    经世致用的思想他接受的程度越深,越是会产生去实际干点儿活的念头。

    但现在讲学才刚开始,怎么能让他去别处?

    尤其这是思想作风的转变是慢之又慢,需要潜移默化,朱厚照便更不能让他走了。

    这场讲学听到后半段的时候,太

    子失去了兴趣,准备启程回宫。

    与此同时的西北,为防止鞑靼占据贺兰山,招引其余部族寇边,王越从甘肃转到宁夏镇,开始居中调兵遣将,并计划分三路进兵。

    从广宁卫调过来的指挥同知杨尚义是王越在东宫向朱厚照推荐过的人。

    王越将他遣为前锋,领八百人前探、寻边。

    杨尚义身高八尺,喜爱用一把大刀,如今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他得祖父向友人推荐,便是因为在自家兄弟之中最为勇武。

    就是这西北光秃秃的山和风沙让出身广宁卫的他有些不适应,一阵风来时,吹得他都睁不开眼睛。

    “将军,看那边!好像是鞑靼的骑兵!”

    杨尚义嘴唇很薄,他抬眼向士兵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前面一处山腰之上,果然有一个一个的鞑靼士兵出现。

    阳光下,山腰上,人越来越多。

    杨尚义的身旁,有个比他年轻得多的副将心中一慌,“且走!”

    “慢!”杨将军一把大刀挡在他的身前,他厉声说道:“刚刚那句话再讲一次,我要你的命!”

    随后用足力气,大声喊道,“列阵,严守!”

    “列阵!列阵!”

    杨尚义不屑得看一眼刚刚那人,“遇敌即退,乱我军心!若鞑靼人冲了过来,我们的士兵慌不择路,前后相撞,岂不是被人长驱直入?!真要如此,我必先斩你于军前!”

    “可他们明显有数千人!”

    “那也不能乱!只有像现在这样,军容齐整,始终不散,他们才不敢轻易出击!”

    除此之外,杨尚义又命人迅速往回折返,向三路主力中的中路求援。

    而他自己则驱马前行,马匹随着他的缰绳来回晃动,“我从遥远的广宁卫来到西北,跋山涉水,越过千里,不是为了遇到鞑靼就逃跑的!我不知道你们这里,在我们那儿没有人见到鞑靼就害怕,你们摸摸裤裆,若是有还有卵子就跟我上!我也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在传,我是走了王将军的后门,我告诉你们,这都是真的!所以我只要勇勐作战,上司、兵部、朝廷都不会忘记我的军功!你们!”

    他指着这一群眼神中有些紧张的士兵,“你们也一样!只要你们跟随我的军旗冲锋!跟随我杨尚义杀敌报国,属于你们的功劳与荣耀便谁也夺不走!告诉我,想立功受赏吗?!”

    “想!”

    “想光宗耀祖吗?!”

    “想!”

    八百人一起呐喊,喊声震天!

    杨尚义一举长刀,“好!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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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入贡

    朱厚照出了书院的门,走上马车时忽然看到街上的人群之中竟有二十多近三十名装扮为鞑靼人的大汉。

    他们成群结队,招摇过市,搞得一些百姓都有些憷他们。

    朱厚照觉得奇怪,在他的概念里弘治年间的边患是严重的,这是怎么个情况?

    所以坐在马车里也一直在思考。

    至东宫时,他把刘瑾叫了过来,问道:“街上那群鞑靼人怎么回事?”

    “殿下也看到了?奴婢以为应是上贡的鞑靼人到了京城了。”

    “上贡?”

    朱厚照好歹是个有些羞耻心的人,

    在边关被人家欺负的不敢出门,还上贡?

    这要是朱棣那会儿,上贡叫上贡,现在上什么贡?

    他脑子一闪,大约猜到了,这不就是‘利他损我,的朝贡贸易吗?

    “詹事府中哪一位先生在?将他叫过来。”

    这个年头的许多事,朱厚照了解的还是不如这个时代的人清楚,所以碰上什么他会先研究一下,史书记载的也不一定就是当时的事实嘛。

    放在现代,这就叫召开专题会议研究,找人做个汇报。

    今天正好右谕德王华在。

    看到他,朱厚照就想起他那个儿子,“王先生,你的儿子可有给你写信?他人如何?”

    “谢殿下关心。”王华拱手执礼,“犬子五月时曾来信一封,说他正在随王越将军学习战阵摆布之法,还说西北……边军废弛……”

    “喔。”朱厚照脸色一变,马上就没那么开心了,倒也不是生气,但这总归不是什么喜事,“我正好要问你。这京城里为何忽然出现这么多的鞑靼人?”

    “鞑靼人?”王华没及细想便反应了过来,“应当是小王子派遣的朝贡使臣到了吧。”

    “说说。”

    “是。”既然知道太子殿下想要了解,王华干脆就从源头开始讲起了。

    说起来,明朝与北方的恶邻居鞑靼一直处在一种比较吊诡的状态中。

    一方面两边互有出手,像王越于成化十六年攻击了驻牧大同边外威宁海子周围的蒙古营地,取得了‘威宁海,大捷,三年后的成华十九年,达延汗又率三万余人寇边,致使明廷每次想起仍然心有余季。

    之后自弘治元年始,达延汗投书明朝,要求朝贡,这样每年一次,一直到弘治五年,而在弘治五年到九年这段期间,实际上双方没怎么往来,也算相安无事。

    实际上因为达延汗在收拾内部,这位号称蒙古的中兴之主先后征服了卫拉特部、亦思马因、火筛等部落,统一了漠南蒙古。

    收拾好了内部之后,他又一次遣使朝贡,

    这事儿就恰好发生在弘治十一年。

    这年春天他要求6000人进关入贡,双方相互讨价还价,磨了许多时间,最后朝廷许入关者2000人,来京者500人。

    这个夸张的人数也不是头一回了,前几次也都是几千人的规模。

    …

    “朝贡,为何要这么多人?”朱厚照首先不是很理解这个数字。

    王华答道:“许是因为物资甚重,几千头牛羊总归是需要人赶的。”

    “笑话,几千头牛羊,一人赶一头?”朱厚照摩挲着手指,他略微踱步,心中生出一个疑问,“最终2000人入关,500人入京。剩余的1500人呢,有没有人去查过,这些人干什么去了?”

    在他看来,达延汗既然号称是中兴之主,就不会随意做出这种决定,毕竟这可是成吉思汗铁木真、薛禅汗忽必烈之后最值得记住的一位蒙古领袖了。

    “此事,臣

    倒也不知。”

    这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毕竟不论是詹事府的右谕德还是翰林院的日讲官,鞑靼人朝贡的细节,都不会有人特地来告诉他。

    “刘瑾!”

    “奴婢在!”

    “找个知道的人过来。”

    “是!”

    太子一找人,来的就是主管外宾的鸿胪寺卿了。

    说起来这个职务,朱厚照的外公张栾还担任过,不过这是之前的事了。

    现在是这个才三十多岁,脸盘还算端正,且有几分小帅气的周度,再加上着红色官袍,一看就很有气质,也就是在太子面前,到其他人面前那真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

    “周度,我来问你,为何小王子每次的使团都这么多人?”

    周度说道:“以往蒙古遣使入贡,确实只有十数人。但小王子自弘治初年始,每次所派遣的使团都规模庞大,臣以为……乃是小王子此人好大喜功,自命一代枭雄,所以大派使团,有意彰显其“中兴大汗”之威望。”

    “有没有更合理的理由?”

    朱厚照考虑问题还是喜欢从利益的角度,好大喜功、面子当然是一方面,但如果没有实际的利益,很难想象单单是为了面子而做这么奇怪的事。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问题竟然把周度给问住了。

    他回道:“不知殿下所说更合理的理由……又是指什么?”

    他这一愣,朱厚照僵住了,他想到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你们……都没想过这个理由吗?”

    “或许……”周度左思右想,拼凑了一个答桉,“或许是鞑靼人想要一览我大中原风采,又或许仅仅是想占些小便宜罢了。”

    “什么小便宜?”朱厚照抓住这个重点。

    周度也有些发懵,

    他没想到外界所称的那个一代英主的太子会问这么细节的小问题。

    搞得他都不知道说好,还是不说好。

    但最后还是受不住东宫的眼神说了,“……微臣私以为,可能就是想要来吃喝享乐一阵。”

    朱厚照:???

    他一方面是惊异于竟然有这个招待费这个事情,另一方面又惊异于他娘的他们竟然就只能想到招待费?

    …

    “你的意思,这五百人,在京中吃喝住宿,都是朝廷出钱?”

    周度点了点头,“不错。”

    砰!

    朱厚照也不知手上拿了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吓得刘瑾和周度一跳。

    两人双双跪下,匍匐在地。

    “周度,你马上给我停了!我大明还有百姓饿死,竟然还花钱招待他们?”

    周度觉得冤枉,马上快速回道:“殿下,历来外国遣使都是由朝廷接待,这是皇上和内阁都应允了的事。再者,此事乃往事旧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办理,如今骤而更改,这……如何解释啊?”

    “你要跟谁解释?”朱厚照质问他。

    “自然……自然是和鞑靼使臣。”

    “你是我大明的官员,你要解释的对象是本宫这个太子,不是什么鞑靼使臣!再者,他小王子有没有更改往事旧例?规模如此大的使团也是自他而始吧?这是不是他改的?怎么他能改,本宫这个大明太子却不能改?”

    朱厚照气得就是古代这种吃亏的朝贡贸易,他指着周度说:“你只是个鸿胪寺卿,花钱的事儿,本宫不该怪你。可你刚刚也说了,小王子是好大喜功,派那么

    多人到京城那是耀武扬威来了,怎么了?他来炫耀给咱们看,还要咱们给他付钱?!”

    理是这个理,但在古人心中,作为太子讲这种话未免小气,哪里有天朝的气度。

    刘瑾担着小心,提醒说:“殿下所虑未尝没有道理。不过涉外之事,非同小可,是否还是需要和皇爷、和内阁商议?万一僵了两国关系,可就不好了。”

    这话是这个理,外交无小事古人就这么想。这样贸然决定,内阁和弘治皇帝都不知道,的确不太好。

    但朱厚照也有些不屑,什么僵化不僵化的,

    朱元章、朱棣都要把人家的种给绝了,也先、小王子这两位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明人的血,

    现在边关还在打呢,这种世仇,这种关系,还怕僵化?难不成指望和他们搞联谊不成?

    一番思虑之后,他对周度说:“你现在就回去停了这个旧例,至于父皇和内阁那边,本宫去说。”

    所谓国大民骄,现在鞑靼的势头比较足,所以那些来京城里的鞑靼人也觉得自己像个上层人一样的。这本就不能忍,现在吃喝拉撒还要咱买单,朱厚照无论如何要小气他这一回。

    “也不要忘了那1500人。”他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刘瑾,你去查一查,这些人都干什么去了。”

    他断定背后有因由,且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先乱出一招让他们难受再说。

    话说周度离开东宫之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东宫的旨意闻所未闻,他哪里敢就这么领了?万一这五百人在京里生出什么事端,丢了皇上和朝廷的脸面,那他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太子如此动怒,他一样不敢直接忽视,左思右想之下直接钻进了内阁禀报。

第115章 拟旨!

    朱厚照把自己的历史记忆和当下的事实串出了一个总逻辑。

    便是王华说小王子在过去几年征服了内部多方势力。

    而朱厚照从史书上看到是弘治年间边患严重。

    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安好内要开始攘外了。

    这是人家的思维方式,和大明朝这边儿是不是笑脸相迎是没有关系的。哪怕就是笑成一朵花儿,得到的也还是一巴掌。

    当然,哪个年代都少不了牧洋犬,不要光顾说我们祖先蠢笨,就是二十一世纪这样的人也不少。

    周度到内阁把此事一说,

    三位阁老都会生出一个感觉:太子不识大体。

    “你是如何奏对的?为何殿下会如此反应?”谢迁站起身问道。

    周度很冤,“殿下问为何鞑靼使团的人数这么多,我自是如实回答,说鞑靼小王子好大喜功。”

    “这番奏对很不得体。”李东阳一听便明白了,“东宫是有大志之人,小王子好大喜功,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他到我大明的京城来煊赫武功了?殿下是何等气象?必然是因此而恼。”

    刘健质问:“你便没想着劝劝殿下,就这么来了内阁?”

    他是个刚直的性子,所以看不惯周度这种半句话也不敢说的人。

    周度心里却很不以为意,东宫哎,那是个什么主?

    御史言官被他削职为民,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现在在朝堂上摇摇欲坠,

    劝说?

    说得容易!你这个内阁首揆怎么不去?!

    当然,这也就是心里想想了。

    他嘴硬的说:“回阁老,属下不是没劝,属下已经说了这是旧制,历来都是如此。殿下便说小王子改了人数,也算更改旧制,他能改,咱们自然也能改。”

    这倒也不是假话,

    劝不住东宫这一点,他们三个都不会有所怀疑。

    “东宫这话,确有几分我大明储君睥睨天下之气度。”刘阁老一直是认同朱厚照的,就是年纪大了,又是个文人,稳当惯了,缺了年轻人的朝气和勇气,“但这道旨意……只怕会无端惹出事端,却不知为何要如此坚持。”

    这个时候,

    来了一个宦官,他到内阁是传话,“皇爷口谕,请三位阁老到乾清宫去。”

    刘、李、谢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说来得正是时候。

    朱厚照已经做了弘治皇帝的工作。他旁得不担心,就担心弘治也会有花钱买安心的想法,反正伺候着这群人过完这几天拉倒。

    实际上弘治还真有这种想法,如果是弘治十年太子提这样的要求,弘治还是要犹豫一下,毕竟再宠爱也不能拿鞑靼使团的事开玩笑。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朱厚照已经赢得他的信任,

    用朱厚照自己的话说:儿臣什么时候做过没头没脑的事?

    阁臣们到了御前行礼后,

    朱厚照开口,“三位阁老,本宫今日从书院里出来的时候恰巧碰到二十多名鞑靼人,心中奇怪,一问之下才知这是小王遣使入贡的人。阁老可知,他们的使团规模光入京的就有500人之巨?”

    …

    “此事,臣知晓。小王子原想遣6000人,最终被缩减至500人。”

    这话听起来好像还是取得了多大的胜利似的。

    “这五百人人吃马嚼,他们在京里的一些花销,朝廷没有必要替他们担着吧?”

    朱厚照现在已经不觉得离谱了,其实古人就是有天朝上国的骄傲。记得清朝时,为了招待一帮英国使臣,皇帝令一帮官员带着他们从北京玩到广州,最终的费用有近九十万两白银之巨。

    类似这种费用,以天朝上国的骄傲又怎么会不自己掏呢?

    “殿下此言差矣。”刘健在山东的事情包括往后的许多事情都会愿意配合东宫,但他不是倒向东宫,所以他自己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殿下可想过,若是这道旨意下去,必定震动鞑靼使团,到时若有什么骚乱,就在这天子脚下,朝廷的颜面岂不是扫地?”

    说完,刘阁老还望了望皇帝。

    那意思,您老人家也不能什么都听儿子的吧?

    “怎么扫地?!”朱厚照想不通这句话的逻辑,“五百个人,在我大明京师还能翻天不成?!”

    刘健不明白皇太子的意思,“五百个人若想翻天自是不成。可微臣也有一节不明。若旨意一发,鞑靼人有所异动,那么这些人是杀还是不杀?若不杀则朝廷颜面不存,民心也会因此尽失,若是杀了,这便不合君子国之作风,将来也会给小王子留下口实。如此被动的局面,只是为了省些银子,殿下以为真的值得?”

    “值得!当然值得!刘阁老不知天下百姓都是为了几两碎银一生奔波劳碌吗?朝廷之税银皆来自百姓,现在却要花到鞑靼人的头上,咱们君臣如何向百姓交代?此其一!”

    “其二,刘阁老说的杀也不能、不杀也不能的被动局面是因为这道旨意吗?依本宫看绝非如此,我来问你,若咱们始终以礼相待,他们在京中依然犯了事,这是杀还是不杀?心中存了害怕鞑靼人的心思,只想着伺候好这帮大爷,随后礼送出境,那便是他们怎样施为咱们也不会杀的吧?有没有这道旨意都一样!”

    “其三,你是大明内阁首揆,怎么向小王子交代不是刘阁老应该考虑的事,怎么向父皇交代才是!留下口实?自古都是成王败寇,鞑靼人何时与你讲过道理,不给他们留下口实,他们便不来犯边了吗?”

    皇太子一脸三句反问,其中的道理鞭辟入里,他们自然不会不懂。

    说到底还是怕。

    谢迁适时补充说:“启禀殿下。所谓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按殿下的旨意施行,则两国必有一战,战端一启,则生灵涂炭,于国于民皆非善事。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殿下,切不可因为年少意气而轻言战事!”

    “我年少意气?!怕是你暮气横秋吧!”朱厚照慢慢走下来,一步一步接近他们,“谢阁老,本宫问你,便是咱们处处以礼相待,你能确保将来小王子与大明不会有一战吗?”

    “这……”谢迁一愣,如今边境的格局他们自然清楚,王越此时还在和鞑靼作战呢。

    便不提这些,即便现在两国和平,但小王子决定打还是不打,他怎么能确保?

    弘治皇帝叹了声气,“小王子狼子野心,自负大才。今日太子之话,乍一听是荒唐了些,可这么一论,咱们君臣都该知道,这一战是免不了的。”

    “拟旨吧!”朱厚照懒得再废话,“若是哪位御史仍旧不满的,本宫一力担之!至于有什么异动……父皇,儿臣请旨将京师戒严!”

    京师戒严?李东阳听了这最后一句心中感佩,殿下这已经是在为斗文官做好准备了……

    近来,其实他越发有一种感觉,便是碰上如当今圣上这样的君主,他们这些臣子还有可发挥的余地,但若碰上太子这样的,干脆就高举‘听命行事,四字反倒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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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太子之谋

    李东阳善谋,所以太子殿下一说京师戒严他便想到,其真正用意并非是为了控制那使团里的五百人。

    那些人里虽说有士卒,但也有商人、官员等,说到底也就两三百人的战力,大明朝京师陈兵数十万,几百人……需要戒什么严?

    虽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如此安排倒也没有错。

    只不过依李东阳对东宫的了解,他敢断定太子并非仅考虑了这点。

    太子显然是考虑到之后会有大批文官上疏反对东宫这明显有失大国风范的提议,所以搞了京师戒严,因为一戒严,动静就大了。

    动静那么大,北京城外又没有鞑靼大军,百姓就要问为什么。

    于是很自然的,不消三日,京城之中的百姓人人皆知太子殿下是要省下这笔银子。

    平民百姓大多没有多高的眼界,五百个鞑靼人和上等人一样的都要朝廷花钱,他们怎么愿意?

    到那时,谁要敢反对殿下过于激烈,

    想来也会像钱桂一样,被打得声明扫地。

    到时候百姓人人喊打,几个书生赞颂他的德行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织好的牢笼,就等着人来跳。

    而且一定会有人跳进去。

    但他也不能这么去提醒……万一再被太子逮住一回呢?他当得是官,又不是菩萨,能自保已是不错了。

    但身旁两位同僚都是可以说的。

    尤其刘健,他一边拟旨,一边还不免担忧的说:“殿下之意乃是整兵备战,与鞑靼一较高下,其志有太祖遗风。只可惜,我担心朝中诸臣不能理解殿下的用心。”

    李东阳见他担心似此,便把刚刚心中的心思说了出来。

    这一出口,刘健和谢迁自然都有些意外,

    “不信?”李东阳歪着脑袋,带着笑意问。

    “倒也不是不可能……”谢迁想了想这几次东宫的奇智,至少他不敢否认。

    但李东阳则笃信,“我敢说必是如此。所以刘阁老也不必忧虑了,东宫太子行事绝非鲁莽之人,往后这朝堂乱还是不乱,都是他说了算。”

    ……

    ……

    “殿下所说的报纸,是指通政使司所出的《邸报》吗?”张天瑞在殿中向太子发出了这个疑问。

    朱厚照本就计划要开报纸,

    既然召回王鏊、设立书院是要引导舆论,那么作为引导舆论最重要的手段——报纸,又怎么会被他忘记呢?

    这可比发明蒸汽机简单容易得多,不用白不用。

    至于张天瑞所说的通政使司负责刊发的《邸报》,则是官府用以抄发皇帝谕旨和臣僚奏议等文件及有关政治情况的刊物。

    本质上,是一种政府公报,属于政治活动,而非经济活动。

    “不一样。本宫所说的报纸,主要不是刊印圣旨和臣子奏疏,而是记载各类大事、奇事或者说一段时间内,百姓都关心的事。就以书院举例,”

    …

    朱厚照慢慢引导他,“书院在京城百姓之中引起了许多议论,人人关心,可并非人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那时候你张天瑞写上一篇介绍的文章,京中说不准就会有数百人愿意购来”

    “购?”张天瑞心中有奇,“殿下的意思,这是要买的?”

    “当然要买,不然纸张、墨水、活字印刷等等花费,要从哪里来?当然,初期是可以免费赠送的,后面再卖。”

    张天瑞大约是听明白了,但他还是很疑虑,“殿下,似这样的东西,怕是也卖不出几两银子,殿下特意要它何用?”

    “话语权。”朱厚照问道:“你可还记得,

    山东布政使黄文佑的那封奏疏,他在其中明指杨廷和是阉党,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说本宫这个太子过分信任太监?你是在本宫身边的,知道山东的情状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个关口除了太监,本宫是无人可用。可事实就这样被掩盖,他黄文佑一封奏疏,轻易便将阉党两个字挂在杨廷和的头上,为什么?”

    “为……为什么?”

    “因为说的话有人信!而信他的话得人,发出了最大的声音,那些山东得利的百姓嗓门再大,咱们在北京听不见。”

    “喔,臣明白了。如果以后有了这个报纸,那么殿下便可以发出声音,叫天下人都知晓,殿下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总算聪明了一回。

    “快去办。注意,写得要简单,可不要抄一篇《滕王阁序》在上面,不然谁能看得懂?至于这第一件事,就写鞑靼使团!”

    “臣领旨!”他这话喊着倒是也坚定,但是喊完之后又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朱厚照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殿下,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厚照:“……”

    似这样的话,他上辈子在电视剧里看得太多,现在真的听起来还觉得有些怪异。

    “你讲吧。”

    “微臣乃一愚人,自小读书,刻苦两字而已。这行商之事最讲灵活,便是脑子要灵,眼睛要灵,嘴巴要灵,心思要灵……这种事,微臣实在没有足够的信心。但殿下所托,微臣自当尽心竭力而为,万不敢有半分推辞之念,因而臣……臣,臣想举荐一人。”

    “说来听,是哪一位啊?叫你这么为难。”

    张天瑞脸色像苦瓜,“启禀殿下,微臣所要荐之人,乃是犬子。”

    犬子?

    朱厚照呵呵一乐,喔,难怪逼得这个老家伙浑身难受,这是怕任人唯亲。

    但他对张天瑞的儿子也有印象。

    瞄了眼刘瑾,回忆道:“本宫记得你那个儿子叫张成……”

    “张成田。”刘瑾低声提醒。

    “喔,对,张成田。那是个赌徒啊,这种事哪能交给他?”太子脸色一变,心说你和我开玩笑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

    在这个年代,什么叫孝顺?什么叫给老爹挣脸面?

    道理不用多讲,瞧瞧王华和王守仁就知道了。

    父亲中进士,你也给我中个进士啊!

    刘瑾看朱厚照心情不错,胆子也大了起来,陪着笑容说:“可惜张中允的衣钵,不知要传给谁了。”

    朱厚照听到‘中允,这两个字,忽然想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算他不容易了,最近也颇有些苦劳。那个左谕德李旻现在怎样了?”

    刘瑾闻弦知意,“照常当值,并无特别。”

    “我去请父皇的旨,换了他,升张天瑞为詹事府左谕德!”

    跟着太子干活,怎么可能光出力不看赏呢!

    过后不久,外面有宦官请了旨进来,禀告说:“殿下,南宁伯毛荣求见。”

    刘瑾一惊,南宁伯毛荣?这是腾骧左卫的指挥使,这个时候找他过来,想来定是为鞑靼使团之事。

    “宣!”

第117章 私生子

    毛荣的爵位得于他的曾祖父,南宁伯毛胜。

    毛胜在正统年间即随军出征,景泰年间参与北京保卫战,管三千营操练,随后又平定各地,累功封为南宁伯。

    毛荣的祖父还行,立过些功劳,到他的父亲则不行了。现在是第四代——弘治七年,毛荣袭爵南宁伯,至今也有五年了,可以说寸功未立。

    且他这个人,虽说身高腿长,但面白细嫩,四肢瘦弱,行走之间全无军人的气势和胆魄。

    朱厚照见到的时候便皱起了眉。

    “臣腾骧左卫指挥使毛荣,参见太子殿下。”讲话开口,语气也软绵无力。

    而且摇头晃脑的,好似穿着甲胃很不舒适的模样。

    他这个样子不说是被酒色掏空的身体,至少也是毫无半分武人之气。

    都说土木堡之后,勋贵被一网打尽,留下的也都是这么些货色。

    朱厚照难掩失望,把手中的书往桌子上一扔,吩咐道:“只有一件很简单的事要你去做。做的不好,我要你的脑袋。”

    太子常年和朝中那些人精大臣争斗,所养成的习惯其实是已经很强势,否则丛林迷雾之中如何乞活?

    就是这压力轮到毛荣的头上,他有点儿难以承受,说话……让人听起来就很紧张。

    “但凭……殿下吩咐!”

    “你手上有五千兵马,京里有鞑靼使团五百人,明日一早父皇便会降下圣旨,朝廷不再供养这五百人的花销,你带人去,若谁敢在我大明的京城生事甚至伤人,定斩不饶!”

    “臣领旨!”

    朱厚照看着他觉得有些烦,挥挥手,“下去吧。”

    他已经生出要换人的念头。

    但目前也没有合适人选,腾骧左卫有五千人,又不是去打仗,还是在北京城,任务其实很简单,所以暂时问题不大。

    要是五千人连五百个人都看不住,那毛荣的脑袋也保不住。

    边上的刘瑾练得就是察言观色的功夫,

    他一瞧太子的脸色不对,便试探着说:“殿下……可是不太喜欢南宁伯?”

    “当年的南宁伯席宠承烈,奋其勇谋,朝中上下称道,无一异辞。你再瞧瞧这个人,毛毛躁躁,无半分稳重之气,也只能说将门犬子了。人们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大多都是一代不如一代。”

    但是要说立马把这个南宁伯撤掉。

    这事儿倒要从长计议。

    朝中已经有许多人在暗中反对他,他也还没有对勋贵这个团体出过手,若是过于贸然,则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驭人治国,可从来不能仅凭意气。

    “殿下,奴婢这儿倒是有一个故事,兴许殿下会爱听。”

    “喔?”朱厚照心中升起期待,

    …

    有的时候像这种‘女干女干,的人,其实好用,他会摸你的心思,挠你的痒处,给你解决问题。

    “南宁伯袭爵于其曾祖,至其父毛文则远逊其祖,毛文此人胸无大志,生性风流。也因此毛文不止一个儿子。”

    朱厚照明白了,“毛文的儿子中,有德才显的?”

    “有,但……似乎是一私生子,唤作毛语文。”

    “嚯,那这样更好了。”

    绝地逆袭的猪脚剧情,从黑暗之中走出,才能锻造出坚毅与强大。

    就是这个名字让朱厚照觉得怪异。

    但想来这个年代也没有语文这个词,人家起这个名字你也没办法。

    刘瑾看太子脸色转忧为喜,心中受了许多鼓舞。上次张永献了个勇武无双的吴俊川,太子对他大加赞赏。

    但说到底,吴俊川现在也没成什么气候。

    这样一比,有南宁伯这个爵位的显然就不同了。

    “若是殿下应了,此事便由奴婢去办。”

    朱厚照点点头,同意了。

    粗暴的换掉毛荣,会让许多勋贵看了心寒。而选择还是把南宁伯留在身边,这个效果则要好的多。

    勋贵这个集体,其实是和皇室共天下的。

    他们也没有什么科举要考,只要忠于皇帝,皇帝自会给他荣华富贵。

    至于造反这个选项对于明代勋贵来说几乎没有价值……后世人看造反这事儿,总觉得皇帝得罪了他了,干脆就反了,好像很豪气,其实不是,造反是要灭九族的。

    但凡有一条活路,寻常人都不会去造反,朱元章当年和尚都当了,也没想过造反,那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所以这些勋贵本身就是贵族了,何苦呢?

    且他们天然的就愿意与皇室亲近,

    京营中的许多将领也都是勋贵,皇帝也信任他们。

    所以这个毛荣得了这个职位。

    至这日晚间的时候,

    朱厚照又得了一个重要信息,

    他先前让刘瑾派人去查,入了关但没有进京的那1500鞑靼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前来禀告的小太监说了一句话:势家士绅闻北虏进贡,各用彩锻、铁器等物易其达马。

    有这句话,朱厚照就明白为什么他娘的要派这么多人了,

    这根本就是个采购团队,

    “这么说来,他们是去买东西去了。”

    刘瑾低声道:“殿下,我大明大同、宣府等地缺马,鞑靼人则缺铁器,寻常的开市之日,朝廷早有律法,只允许以布帛米盐等物入市,不得私带锅桦铁器。因而北虏每次入贡时都会恳请皇爷同意提供铁器。除此之外,他们亦会从民间购买大量铁质用器。”

    朱厚照想,这其实因为是冶炼技术的差别。

    换句话说,禁止出售铁器,就是这个年头的武器禁运。

    “所以说……哪里是好大喜功。”朱厚照心里生出对周度的不满意,“那个小王子无利不起早,既然自认一代人杰,又怎么行此无意义的事?”

    …

    他在殿内踱步细思了一会儿,“那个毛语文,你能找到他吗?”

    “当然可以,只要殿下愿意。”

    “好,那就让本宫瞧瞧他的能耐。”朱厚照分析道:“如果我是小王子,这每年仅有一次的入贡机会,我一定非常珍惜。为了能购买到更多的铁器,我一定先派人南下,私下人与一些商人沟通好,一切都要安排有序,否则如无头苍蝇一般,那成效如何岂不是毫无掌控?”

    刘瑾心中暗暗称绝,太子殿下真是心思剔透之人,“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朱厚照眉头一皱,透着狠劲,“让毛语文率人立即去查,看看是谁在背后暗中交易。追踪他们,找到他们,然后杀掉他们!”

    “殿下,奴婢以为此类事是否需要请皇爷旨意,让锦衣卫出马?”

    朱厚照眼神一偏,落在刘瑾的脸上,“能做到与鞑靼人通商,这岂是一般的商人?他们说不定能探听到朝中消息,所以不能用锦衣卫,就要用这个从未有人料到的毛语文,选些个东厂番子归他节制吧。”

    刘太监再一次赞叹太子思虑之周全。

    “奴婢明白,那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

    刘瑾转过头来,弯腰面对太子。

    “刘瑾,你是个做事谨慎的人,这个毛语文本宫一次都没见过。表面用他,实质是信任你。你可不要令本宫失望。”

    刘瑾瞬间头皮发麻,这下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奴婢明白殿下的意思,奴婢这双眼睛,也不会瞧错人的。”

    “希望如此吧。”

    ……

    ……

    与此同时的内阁,刘健也照皇帝和太子的意思拟好了那道召旨,他们都是老江湖了,但一样无法预料将来。

    “这道圣旨一出,且不知明日会有多大的风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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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的条件得天独厚,国家搞成那个样子岂不可惜?朕乃一代圣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乃一代圣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乃一代圣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