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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人生情缘全文阅读

作者:蜗居夫人.     父亲的人生情缘txt下载     父亲的人生情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借水巧观妻颜

    此时,快到响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大地酷热难当。

    父亲他们俩个人赶着二十几头猪,想快也走不快,等他们爬上长坡塬时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只是堡子一街两巷都是人家,赶着一群猪在此不敢停留,穿过硖石堡子,来到这个堡子下面的城门洞时,两人见此处通风凉快,这个城门洞正好可以暂时借用圈猪。父亲和伴当把猪吆进城门洞,把后边的大门一堵,留下同伴在此看守,他说“我口渴的要命!你在这里给咱们招呼好猪群,我给咱们进去到这家人家屋里讨碗凉水解喝!”同伴也巴不得他去讨水,自己能坐下来歇歇脚。

    父亲出了门洞一看,正好这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院子里有五间上房,两间厦房,房屋已经陈旧不堪,看样子还是一户破落了的大户人家。

    院子里有一位大婶正在院子里低着头淘麦子,听见有人走进来,诧异的抬头转身观看。

    父亲见状,便礼貌的笑着说:“大婶,你忙着哩?我是过路的,走到这里又热又渴的,进来想讨碗凉水解渴!”

    那位大婶是个十分好客的人,见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确实是走得汗流浃背的样子。便回答说:“哦——原来是这样啊?房檐台有板凳,你先坐下歇歇脚。”她回头又向屋里喊道:“菊香,菊香!你快出来给这个你哥舀碗水喝,唉,出门在外的人,也真辛苦!”

    父亲一听,她叫菊香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是找对人了,出来的肯定就是张铁嘴给他说的那位菊香姑娘,不由得他一个小伙子,也开始觉得心在怦怦的直跳……

    闻声答应着从屋里走出一位瘦小的小姑娘,从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营养不良,发育不全似的,那个又瘦又小的可怜的样子,简直令他大失所望……

    那位大婶看见女儿走进厨房去舀水,又吩咐说:“菊香,热人不能喝凉水,锅里有没有灌完的凉开水,可能还温着哩,你就给这个你哥舀一碗温开水吧!”

    女儿在厨房里答应说:“知道了!”声音甜甜的很好听。

    很快听得见厨房里锅盖响动,菊香姑娘便端了一个白瓷细碗小心翼翼的走出来,朝父亲面前走过来,见父亲起身迎了上来接住水碗,她嫣然一笑说:“大哥,水不烫,你快喝吧!喝了不够了锅里还有!”

    父亲憨笑着接过碗说:“谢谢妹子!”他这才凝神注目观看,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人儿,虽然长的没有沉鱼落雁的容貌,却也是粉嘟嘟的小脸蛋,白里透红惹人喜爱心疼,尖尖的下巴颏,小巧玲珑的嘴巴,鼻梁不高而挺直,柳眉下一双漆黑的杏子眼透着灵气,这是一张无懈可击的脸!配上这副瘦小的有些弱不禁风躯体,恰到好处的形成了一个,典型的小巧玲珑式的小可人儿。他转忧为喜,心中暗喜道:“咦——长的还不错嘛!真是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妙处,吾妻非她莫属矣!”他端起碗,一仰脖子,一碗水咕嘟咕嘟的就喝了个碗底朝天。

    那姑娘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正要进屋回避;突然,听见城门洞里有猪的叫声,就到门口张望,回头见父亲喝水喝的太急,便抿嘴一笑,幽默的说:“大哥,你慢慢的喝水啊?又没有人和你抢,你急啥呀?我们家要吃的没有,水吗,保管你喝饱!”

    父亲不好意思的笑着把碗递过来说:“妹子,麻烦你再给我舀一碗水,我门外还有一个同伴在等着我给他送水解渴哩!”

    姑娘接过碗说:“噢——你说的就是城门洞里面。看管一群猪的那个人吗?”

    父亲用手背抹了一把下巴颏下面的水珠,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笑着说:“叫妹子见笑了,那些猪是我们俩个从六川河买下赶过来的!一路太热,城门洞里正好有过道风,让它们在里边凉快一下,我进来讨碗水喝。”

    姑娘惊讶的回头望着面前这个小伙子,半信半疑的睁大眼睛问:“哦——那么多的猪,全是你们俩个自己掏钱买下的吗?”

    父亲微微一笑说:“不多,只有二十几头猪。”

    大婶晒好麦子,起身解下围裙,习惯性的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她对面前这个小伙子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感,闻言便笑着说:“二十几头猪还少啊?小伙子听口音,你离我们这里不远吧?你是哪里人?”

    父亲笑着顺口说:“不远,不远!我是金陵川的人。”

    她一听,他是金陵川人,便笑嘻嘻的说:“哦——这么说你就是金陵川的人,那你肯定知道金陵川有个牛寺庙村吧?我想在你跟前打听一个人。”

    父亲一听有些抓瞎,这不明摆着要打听我吗?他怕在此再多停留一会儿,自己会在这位准丈母娘面前露馅,将来正式见面好不难堪尴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何不见好就收,趁早开溜——可眼下这个问题叫他如何对应,正在他嘴里支支吾吾的说:“哦——牛氏庙?我知道,知道!大婶,你们那里一亲戚吗?”正在父亲满面窘态,告退无门之时。正好看见那个被他蒙在鼓里的未婚妻,菊香姑娘端着水碗从厨房里出来。他趁机急急忙忙的迎上去接过水碗,岔开话茬,一脸坏笑地向她挤了一下眼睛说:“不错!谢谢妹子,谢谢妹子!”他赶紧端着碗趁机往外就溜——

    等到同伴喝完水,他再也不好意思再回去送碗,便打发伴当自己进去把碗还给人家,他便急急忙忙地赶着猪群离开城门洞。

    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准丈母娘,稀里糊涂的原本还想等父亲还碗的时候,再到这个年轻人跟前仔细打听一下,未来女婿的家庭的真实情况,未曾想到进来还碗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她遗憾的对女儿说:“我还想再到刚才那个小伙子跟前,好好地打听一下给你说的婆家呢,你看那小伙子怎么一出去,就再也不进来了呢?”

    “娘,你只顾低下头干活里,根本就没有注意看他,我总觉得刚才那个小伙子,他看我的眼光怪怪的,叫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你看你问他正经话时,他老是言辞闪烁,看似心不在焉!其实,他是在有意回僻什么?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吗?”精明的女儿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明明的就是吆猪走在这里渴了,进来要碗水喝,那有什么不对劲啊?”老人百思不解的说道。

    “娘,你就不要问了,我也说不清哪里不对?总之,在咱们家讨水喝的人,我见的多了,他就是有些与别人不一样,他好像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过几天就会有个水落石出!”她突然满脸飞红的说道。

    “你说的什么呀?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老人家迷茫的望着女儿,不解的问道。

    “哎呦,娘啊,你就别问了!你在他跟前能打听到什么呀?再过几天,我们不是就要订婚了吗?到时候见了面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我爹说好,那肯定错不了!哪有父亲害女儿道理?”

    “唉,菊香啊!不知怎的?我刚才一看到那个小伙子,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总觉得他好像是我们的未来女婿,让我有一种的亲切感!也不知道你爹托人给你说的那个女婿,人品模样怎么样?听说也是一个吆骡子跑买卖的人,我想他们做生意的人,贩猪卖羊的生意他们也会做的,该不会他真的就是你爹给你说的那个女婿吧?”

    “娘,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到那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女儿不好意思的笑着回屋去了。

    老太太总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站在大门外边,依依不舍的望着赶猪人远去的背影遐想……

第九十二章 邂逅相遇订婚宴

    几天后,便是一个黄道吉日。

    时值四月半间,正是熟麦子的时候,火红的太阳考得路边的树叶打卷儿,山坡上的麦子开始扯黄道。

    此时,树枝上早起算黄算割的鸟儿,开始敞开清脆的歌喉,不停的:“算黄算割——算黄算割——”此起彼落的传递着提醒督促农民夏收到了,准备磨镰刀割麦子。

    大门外,张铁嘴见外公已经几进几出,有些坐立不安了,便劝外公说:“大兄弟,没事的!你知道这几十里山路不好走,没有那么快咱们进去坐下喝一会儿茶吧!”

    外公尴尬的笑着说:“嘿嘿,我是怕他们没有来过,怕走错路了,有些不放心啊!”

    张铁嘴笑着说:“哎,你就放心吧!那娃娃成天走南闯北的在外面吆骡子跑生意,他哪里没去过啊?”外公不好意思的随着张铁嘴又回到屋里,坐下喝茶聊天。

    快到中午时分,外公再也坐不住了,他们一起出来站在打麦场的沟边,翘首遥望着对面的山坡上,仍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影晃动。

    外公焦急的问张铁嘴说:“张哥,你到底给那娃娃说清楚了没有?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啊?”

    还未等到张铁嘴开口说话。只见对面塬边的天际边,影影绰绰地出现一队人马,向山下急匆匆地奔驰而来——

    一霎时,赵家坡对面的半坡上,出现了三头骡马,急急忙忙的奔腾而来,身后荡起了一溜黄尘,走在前边的是一匹黑骡子,马鞍桥上端坐着一位精神抖抖、英俊潇洒的年轻人;身后紧跟的是一匹枣儿红骡子,马鞍桥上端坐着一位衣饰鲜亮的少妇人;后面是一匹黑白参半的灰不溜秋的青骡子,披红挂彩的驮了几口袋麦子和礼品,一个人在后边拿着马鞭子跟着跑。

    张铁嘴见状,高兴地拍手告诉外公说:“来了,来了,你看前面的那一匹黑骡子上坐的,肯定是那小子到了,你看中间那匹红骡子上坐的,是一个穿红挂绿的女人,那肯定是他的大嫂;第三匹骡子上似乎看不清有人,后边却跟着一个人,不用我说,你心里明白,谢天谢地,他们叔嫂终于来了。”

    外公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道:“哦——我还怕他们不知道地方,走错了路呢?”

    外公高兴盯着马匹的动向,不停地频频向屋里传话……

    三匹骡子脖子上的銮铃声,一路上从硖石沟上来,吸引了不少眼球……

    大家都在猜测着,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要出嫁了?竟然是这般阔气的放彩礼?后边跟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孩子,一直跟到出了城门洞才停下来。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父亲和大伯母前来放彩礼,给父亲订亲来了。

    父亲掏出一把水果糖撒出去,打发了一路追随看热闹的孩子们。

    外婆为招待新女婿,专门磨面时收了上等白面,早早地烙油饼、擀薄面在家伺候。这也是外公为招待新女婿,尽其所有量来的一斗麦子,买了几样蔬菜。为招待这位新女婿,外婆还从下泉娘家拿来了八个鸡蛋放在手边伺候着。

    谁知,由于路途遥远,等客人来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却便宜了张铁嘴和外公。

    等到父亲从牲口驮子上卸下几口袋麦子,和张青扛进来放在外公指定的地方后,把牲口在拴马桩上拴好,见那里有个食槽,跟前放有多半桶清水,便让张青从饲料袋倒出草料喂骡子。

    自己从马鞍桥上解下四色礼提进来。

    外公高兴地从新女婿手里接过沉甸甸四色礼包,和张铁嘴簇拥着新女婿叔嫂进了客厅。

    舅舅聚财端了一盆温水,让新姐夫洗去一路的灰尘好吃饭。

    片刻,母亲亲自着端来了一个长方形的红漆托盘,托盘里几碗红艳艳的油泼面,散发着诱人馋唌欲滴的香气。

    还未等母亲来到桌前放下托盘,张铁嘴就开始给母亲介绍说:“娃娃,这是你家大嫂!”母亲只好端着托盘稍一弯腰,叫了一声:“大嫂,辛苦了!”算是拜见了未来的大嫂;张铁嘴又向外公和母亲介绍说:“这位就是你们的新女婿,王田,你快拜见岳父大人!”

    父亲急忙又跪地给岳父行了磕头大礼。

    外公好像对这个女婿很满意,高兴地说:“哦——田娃子,快起来,快起来!不错!不错!这个小伙子我喜欢!”

    张铁嘴又指着母亲介绍说:“这就是你的未婚妻菊香姑娘。”

    母亲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只是抿嘴嫣然一笑低下了头。

    父亲赶紧上前冲着母亲挑衅的一笑,从母亲手里的托盘里,把油汪汪的油泼面一碗一碗的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桌子上早已安置有四盘凉菜和一壶酒,以及几个精致酒甄静静的蹲在那里等候客人上座。

    看似几个清淡可口的下酒菜,配放在几个精致的JDZ陶瓷盘子里,再加上一个十分讲究别致的长脖子酒壶,和那几个小巧玲珑的高脚酒甄。不说盘中的菜肴怎么样可口,就光凭这一套精致的JDZ陶瓷餐具,哪可算得上是秀色可餐,给这桌看似简单的宴席增添了不少雅兴。

    这让锦缎裹身的大伯母大开眼界,不由得她啧啧的赞口不绝!

    母亲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父亲一碗一碗端下油泼面,早已羞答答的满脸通红的她,背过身去偷偷地瞪了父亲一眼,却含情脉脉的抿嘴一笑,急忙提盘出去了。

    此后,都是聚财舅舅一个人,忙着出出进进添菜添饭招呼客人,父亲给这个殷勤可爱的小舅子,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红包。

    母亲一到厨房里,就高兴的告诉外婆说:“娘,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外婆莫名其妙的问:“看你这个死丫头高兴的样子,这么说你认识他吗?”

    母亲不好意思的说:“娘,他不是别人,就是那天赶猪路过这里,来咱家讨水喝的那个小伙子!”

    外婆惊喜的问道:“啊?怎么是他呀?难怪我那天问他话时,他嘴里支支吾吾的不答应,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个精灵鬼!难怪那个张老头,老是夸他聪明能干,连找媳妇他也要偷偷地亲眼看过了才定日子!”

    “你们娘儿俩个说什么呀?我怎么听得一头雾水?”隔壁前来帮忙的邻居大娘,在围裙上擦干了手上的水滴,转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问道。

    外婆笑着说:“阿嫂,没有什么,菊香刚才端饭进去,发现那个新女婿,就是前几天在我们家要水喝的那个小伙子,你说巧不巧啊?”

    “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邻居大娘睁大眼睛笑着问母亲道。

    母亲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抿嘴一笑,赶紧坐在灶前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禾,火苗映的母亲的脸蛋红彤彤的宛如盛开的桃花更加娇艳妩媚。

    外婆疑惑不解的问:“啊嫂,你说那小伙子精不精啊?那天是不是故意借进来喝水的机会,偷偷地背看媳妇才是真的?”外婆对父亲的妄为,不但不加责怪,反而是大大的赞赏。

    那位邻居大娘笑嘻嘻的带有惊讶地砸着嘴说:“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啦?怎么这样不知道害羞啊?”

    堂屋里的订婚宴上,传来了外公招待贵客毕恭毕敬的劝酒声,和张铁嘴喝高了酒,说话没把门高一声,低一声的说笑声,和那偶尔发出的哈哈哈大笑欢畅声.......

    吃完午饭,趁别人喝茶说话的时候,父亲对伙计张青说:“走,咱们俩个出去看看牲口喂的怎么样?你给牲口饮水了没有?咱们路远了,得收拾一下,早点启程。”他趁张青照看牲口的机会,悄悄地溜进厨房里,给岳母和帮忙邻居大娘道了辛苦!他知道岳母家很穷,彩礼都折合成了粮食,怕他们办不起嫁妆,做不起宴席让嫂子们嘲笑,他便私下里背着大嫂,他偷偷地给了岳母十块大洋,让外婆给母亲简单的置办一些嫁妆,剩下的留做宴席用。

    邻居见了笑着说:“咦——这小伙子就是聪明心细,想的真周到啊!这一下子可把所有的难题都解决了!”

    临出门父亲又给母亲偷偷地塞了几个大洋笑着说:“买几件花衣服穿,别太寒酸了,惹别人笑话!”

    人穷志短的母亲,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红着脸接过大洋,不好意思的嫣然一笑,点头答应父亲说:“谢谢,我知道了!”

    父亲出来和张青披好马鞍子,进去叫大嫂准备告辞回家。张铁嘴见状,也急忙起身告辞,要随同父亲一起骑骡子回家。

    外公目送着父亲他们远去的背影,满意的对身边的外婆说:“看样子我女儿的命运还真不错!这下子我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外婆点点头笑道:“你一辈子自私,光顾自己吃饱喝好就行。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们母子的感受,这回为女儿找了这样一个好女婿,菊香好像很满意;你总算是干了一件好事情!”

第九十三章 为安抚侄子大婆训儿媳

    父亲一行几人,一路上又是急急忙忙地翻山越岭走近道,到家时已经是夜幕降临了。

    晚饭后,等两个嫂子端着碗碟去了厨房,父亲就把他们今天去放彩礼订婚的事情,仔仔细细的给大大和大哥学说了一遍。

    大伯母放下碗进来,静静的坐在大婆身旁的炕边上,听父亲说话,有没有说到的地方,她又做几句补充。

    大婆听了笑着说:“咱们既然送了彩礼,亲事算是定下来了,周义也二十七八的人了,已经老大不小的了,咱们娘儿几个就得坐下来,商量一下如何迎娶的办法。”

    大伯贤义听后说:“唉,这门亲事好是好,就是太远了!你就是想租赁一顶花轿,恐怕这么远的路程,也没有人愿意给你抬轿吧?我看还不如就像老二一样,先一天牵个骡子接来,第二天,摆几桌酒席把亲戚邻居一招待算了。”

    父亲一听,立马生气的拉下脸来,没啃声望着大婆,他要看大大怎么安排这事情?

    不睁眉眼的大伯母仝氏,却一昧的只管夫唱妇随的说:“我看你大哥说的也对!这么远的路,就是当天骑着骡子去接,恐怕等到家,早就过了良辰吉时了……”

    大婆是何等聪明的人啊?她一看父亲生了气,知道现在这个家靠的就是老三,她瞪了仝氏一眼说:“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了,没人把你当哑巴!叫你今天晚上坐在这里,是看在你是当家婆娘,今天你也辛苦了一趟的份上,你当你是谁呀?这先前给老二结婚时,是因为我们家太穷了,穷得办不起酒席,只好请阴阳先生挑了个日子,稀里糊涂的梳了头,就算完事。如今,就凭咱们家现在三匹骡子一挂车的现状,再这样办婚礼,岂不叫别人笑掉牙?指我的脊梁骨骂我偏心眼不成?”

    二伯母韩氏让梅,收拾完锅灶出来,在院子里听见大婆教训大嫂,幸灾乐祸的站在厨房门口侧耳偷听。原本心里不平衡的二伯母韩氏,大嫂今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披红挂彩的出尽了风头。现在又坐在那里装大参与家事,唯独不让她进去,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她平时就在背地里偷偷地骂:婆婆是个偏心眼,老大是个只许进,不许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现在,听到婆婆为商量迎娶老三媳妇的事情,在教训大媳妇多言嘴贱,她心里美滋滋的幸灾乐祸的想:这俩个人,不愧是两口子,说话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

    却也惺惺相惜的替母亲抱不平,在心里愤愤不平的骂道:“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王老大,你一辈子娶了两个媳妇,都是用花轿抬回来的,哪一个少了酒宴?你还以为老三是老二?那么好欺负,一切都由你俩口子说了算?”

    她也在心里为自己叫屈:“可怜的我,是跟随老爹爹讨饭来到这里,被人连哄带骗进了你家的门,没娘的娃娃真可怜,娘家兄弟姐妹离的远,无可奈何被你们一顿臊子面哄着就成了亲。可是,人家老三为这个家可算是出尽了苦力,挣来了这样一副家业,虽说是算不上是波天的富贵,那也在村里数得着的,那个不知?那个不晓?就凭你一个走路都怕走快了踩死蚂蚁的货色,还想发家致富?你去做梦去吧!你凭的就是你老娘的势力,才做了这个当家人的。你还想拿出当年对付我的那一套来对付他?老三可没有老二那么好说话,虽然是表面上事事任你摆布听你的话,他是尊敬你是老大,是你从深山里把他接回来的,他是在对你感恩!假若在这件事上你再啬皮,若要惹得他翻脸,恐怕你失去的不只是金钱。而是人心!”

    陕西经过了史无前例的十八年大饥荒年馑,沿门乞讨的情况几乎人人有之,除非是城里的富商巨贾,和乡下的地主老财富豪人家。

    二伯母韩氏娘家,住在南山深处的太寅沟。

    虽然,可怕的十八年年馑没有被饿死,靠着山高林密硬是熬出来了,大饥荒虽然早已过去了,可是日子仍然过得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紧紧巴巴的度日如年。

    年老体弱的老头子心想:俩个女娃娃留在家里没用,眼看着大女儿已经到待嫁的年龄,却心性太高,不愿意像父母一样,在这个深山沟沟找女婿,一辈子不是扛,就是背的生活,加上母亲去世的早,全靠这个大女儿在家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的过日子,如今耽误成了十八九岁的老姑娘了,至今还留在娘家让人笑话。

    最让他头疼的是,现在连一个上门提亲说媒的人都没有了。

    转眼又到了二三月青黄不接的季节,天虽然暖和了,饿肚子的烦恼又接踵而来……

    往年,他都是带着俩个儿子在外讨饭度饥荒,留下俩个姑娘在家,靠挖野菜看门度日子。今年他打算留下俩个儿子在家看门,带上俩个女儿出门乞讨,把人都活到这个份上,还怕别人笑话什么大姑娘抛头露啊?不如乘此机会碰碰运气,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二女儿也不小了,女娃子早晚是要嫁人的,还不如趁早都给找一个婆家送出去,这样少一个人就会少一张嘴吃饭。

    老头子打定了这个主意,便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沿门乞讨,主要的目的是想给俩个姑娘找个合适的婆家送出去。

    那时候,大伯虽然没有结婚。却已经定下邻村周家的女儿做未婚妻,正在筹备婚嫁之事。

    当他们父女三人来到我们家乞讨时,大婆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小姑娘,大婆一辈子没有女儿,守着三个清一色的光葫芦,看都看烦了,见这小姑娘说话口齿伶俐,十分可爱,便有几分喜欢。原本乐善好施的她,有了十八年年馑的亲身经历乞讨要饭的难处,深深地体会了饿肚子的滋味,她对讨饭的花子更加同情怜悯!有时吃饭的时候遇上前来乞讨的老人或者女人娃娃,她宁愿自己饿着肚子少吃一碗饭,也要剩下一碗热饭救济周全可怜的讨饭人。

    此时,她见一个大男人,领着俩个大姑娘抛头露面的要饭,那确实是迫不得己的事情了。同情心油然而生——她便高兴的给吃给喝,问这问那的热情招待。

    老头子见状感激不尽,便试探的问道:“老嫂子,我看你是一个大好人,你看我这俩个都是没有娘的娃娃,在家饿的实在可怜,我把他们领出来讨饭,一来是讨饭混个肚子饱,主要的还是想给两个女子寻找个婆家,我看你们这里的地方平,人们生活还不错,麻烦你帮我看看这里谁家有合适男娃给说个婆家,你也算是功德无量啊?”

    “这个,我一辈子没有说过媒,恐怕说不了!”大婆一听让她说媒,赶紧摇手推辞道。

    “唉,老嫂子,我听你们邻居说你有几个儿子,难道没有一个合适的吗?”老头子一看大婆点不醒,便急忙提醒道。

    大婆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二儿子连义,虽然人长的高大魁梧,相貌堂堂;可怜他被可恶天花疾病夺去了一只眼睛,喜欢唱戏的梦想一破灭,整个人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整日怨声载道,埋怨他生不逢时,走错了门户,连他因病失去一只眼睛的罪过,也要强加于曾经阻止他学戏的大哥身上。

    他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叛逆者。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整日在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对家里的大小事情一概不闻不问,更别指望他能够好好地下地种田了。

    万般无奈,大婆才托人在县功镇,找了一个杂货店的学徒工,只管饭,没有工钱的活儿,让他学做生意,将来也能自谋出路,总比在家这样消沉下去强得多。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何不把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留下来将来给连义做个媳妇,让他这个不顾家的浪子也收收心吧!

    大婆一拍手笑着说:“哎呦,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我家二小子和你家小姑娘,年纪相当般配,正好是天生的一对。我家二小子在县功镇学做生意不在家,只可惜你们无缘见面。你要是愿意的话,你就把这个小姑娘给我留下来,我一辈子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光葫芦男娃,你放心的走吧!我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还可以送一斗麦子,一斗玉米作为聘礼!你可以随时来取。”

    那老头子一听女婿是个生意人,亲家还答应给一斗麦子做聘礼,老头子自然满心欢喜的说:“愿意,愿意,见不见面没关系,能做生意的人差不到那里去。”

    当即,大婆欢天喜地的进厨房做饭,正式招待亲家公,父女三人在此住了一宿。

    第二天,老头就把二女儿留下,在此给二伯当了童养媳。

    自己领着大姑娘继续沿门乞讨,希望能找一个称心如意婆家。

    后来,听说大姑娘嫁给了陇县县城的一个小商贩,做了填房夫人,换了几块大洋揣回来。顺便到我家来,兑现大婆原先对他许诺的一斗麦子和玉米。

    他始终没有见到这个小女婿长的是个啥样子?因为,他并不在乎女婿的长相,他在乎的只是他们家到底有没有粮食吃?他们家能主动提出来送一斗麦子做聘礼,这说明他们家肯定是不缺粮食吃,门前就是平展展的水浇地,女儿嫁在他们家不至于饿肚子!

    所以,当了几年童养媳的二伯母,对我们家的情况太了解了,大伯娶周氏时,四人小轿吹吹打打迎进门的。结婚还不到一年,周氏突然得了暴病,抢救无效,一命归阴。

    一年后,大伯又娶了第二个媳妇仝氏,大伯虽然是二婚,仝氏却是头婚,非四人小轿不可,大伯照例也是吹吹打打的,四人小轿迎进门,这些事情二伯母都一清二楚。

    可是,当轮到她结婚当新娘子的时候,可怜的她就是因为她是个童养媳,娘家离得太远,结婚的时候只有年迈的父亲领着哥哥和兄弟提前两天来参加婚礼认门路。

    直到此时,才得翁婿相见,老头子对这个一表人才的小女婿非常满意,遗憾的是少了一只眼睛。不过,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少一只眼睛也无大碍!

第九十四章 大婆贤明抚儿媳

    却说,事事考虑周全的大婆,知道多年没有老伴照料的亲家公,恐怕也没有什么新衣服参加婚礼,我们大村大庄的人多嘴杂,亲家公穿的太寒酸了怕让旁人笑话,就提前给老头子用她织的土布裁剪了一身衣服,指点二伯母做好准备着,给老头子来了更换新衣。

    结果,那天亲家公来时,还领来了两个儿子,身上的衣服又短又小,破烂不堪。看样子是几年前衣服了,那孩子年龄虽小,个头长的快跟大伯贤义差不多高了,就把大伯的半新不旧夹衣找了一身给小兄弟换上,二伯母把二伯的旧衣服找了一身哥哥换上,父子感恩不尽!

    二伯原先打算租赁一顶花轿,抬上媳妇体体面面的在村子里转一圈。穷怕了的老丈人却说,结婚虽是大事,目的是为了两口子将来好好的过日子,又不是装社火给别人看热闹的,何必浪费那些冤枉钱呢?

    二伯觉得老丈人说的也有理,再加上自己如今已经成了这副尊颜,不似昔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样子,又何必在人面前丢人献丑呢?

    最后,就按照亲家公的意思,简简单单做了几个菜,擀了几案板面,招待了几家亲戚,一切从简办理。

    事后,大婆心里过意不去,为了安抚心里不平衡的二伯母,留韩家父子在家多住两天,把兄弟三个过去穿小了的衣服,单的棉的找了几件缝缝补补收拾妥当,包好交给她兄弟背上;又给日子恓惶的亲家公装了一斗麦子,让他们父子俩背回去接济生活。

    虽然花轿没有坐成,婆婆对她娘家人的关照,使她感激不尽!

    现在,大家都在婆婆屋里,商量怎么迎娶母亲的事情,二伯虽然不在家,还有她韩氏让梅也能代表二房一门啊!可偏偏地一向对她不错的婆婆,让她收拾完锅灶回房睡觉去。

    婆婆言下之意,是不想让我参加这个临时的家庭会议。

    二伯母韩氏气不顺,气哼哼的在厨房里收拾锅灶,越思越想越生气,干活时候,没有一样少了她,好事情出来了,她却是样样不沾边。大婆娘仗着她男人是这个屋里的老大,是一个自封的当家人,她顺其自然的当了当家婆娘,给老三媳妇放彩礼时,她仝氏骑着高头大马,穿红挂绿的出尽风头,现在又坐在那里装模作样的人五人六的扎势,自己却成了一个伺候人的丫头!她心里很是不平!

    正在二伯母韩氏心里极其不平衡之时。

    却意外地听到了婆婆训斥大嫂,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便蹑手蹑脚溜回房间休息去了。

    她哪里知道,这就是大婆的高明之处。她采用了刘备摔阿斗,收买人心的这一招让父亲看。

    她觉察到大伯的话一出口,父亲就已经满脸不高兴了。她为了维护大儿子当家人的威信,不好意思直接否定大儿子的意见。她得以长辈的身份,婉转得体的推翻大儿子自私滑稽的歪理,安抚一下向来对自己敬如亲娘的侄子,她知道向来精明能干的他,对此事早就心中有数。只是出于对长辈和兄长的尊敬,不肯自作主张的忙张口说出自己的想法。直到此时,他还尽力克制自己心中的不满,希望听到她这个当大大的如何安排他的婚事?

    谁知,还未等她想好措辞开口说话。就被这个走路不长眼睛,说话不用大脑的大媳妇,为讨丈夫欢心,也不分看是什么事情,一昧的夫唱妇随。

    这下子,刚好撞在枪口上,被大婆当作安抚侄子的活靶子。

    大婆是何等聪明的人啊?一个小脚女人,带着三个没有老子管教的浑小子,硬是把这个摇摇欲坠的破家撑起来——

    而且,现在的日子,已经过的丰衣足食,像模像样!

    这些都是谁的功劳?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多亏了她当年有远见,没有在乎老三卖了北窑,因为她虽是一个小脚女人,她也懂得地方在于人的改造,老三卖了北窑,侄子是知道的,他将来不会为居住问题和哥哥们发生冲突。

    她知道自己的大儿子贤义,自幼体弱多病,做事唯唯诺诺,没有男子汉的气魄;老二连义体质虽好,却很贪玩,干活不下力气,一心只想学习唱戏,不务正业,看样子也不济事。王家想要咸鱼翻身,恐怕离不了自幼儿在苦难中磨砺长大的小周周,三岁看老,她看得出他眉宇之间,透漏出有一种男子汉特有的英气和骨气,他继承了老三能够吃苦耐劳的精神和毅力,他将来是一个不甘心落于人后的血性男儿。

    所谓;不见高山,不显平原。有了两个亲儿子的对比,大婆更加喜欢信任这个苦水里泡大的侄子。

    不出所料,她这个侄子果然是个人物,是一个不甘心满于现状的的人物。

    这些年来,他为了灾后七零八落的这个破家,起早贪黑,忙里忙外脚手不闲,对她这个大大比亲儿子还要亲。

    自从那年从西山看望雪花之时,一丈二尺土布换成麻背回来赚了几块大洋,他就越发不可收拾,以遇到农闲季节就约上几个穷朋友,追随着吆骡子的脚夫,一根麻绳起家,凭着年轻力盛一腔热血,和清醒的经济头脑,用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买回来了让他为之骄傲第一匹黑骡子乌龙——从此有了乌龙,他就像如虎添翼,在仅仅只有十来年的时间里,让这个一穷二白只剩下两只土窑洞的家庭,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看着如今三匹骡子一辆车,槽头还有两头牛,一头拉磨的小毛驴,这可算得上是为王家改门换户,那是多么的荣耀啊?

    不管是哪里有庙会,他都用骡子送自己结伴去朝山赶庙会,给自己给足盘缠,任凭自己吃喝玩乐。再等到庙会结束后,他们又牵着骡子把自己接回来,他们母子说说笑笑骑着骡子走村过镇,迎来不少路人向自己投来了极其羡慕的目光——那时候,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和荣耀!她很想骄傲的告诉他们,这是我的侄子,你们看他对我的多么孝顺,比我的亲儿子还强十倍——

    现在,谁不羡慕我一个寡妇家,当年领着三个儿子在地里苦苦刨食,终于迎来了先苦后甜,重新振兴了王家门楣。就是丈夫他们在世,也未必能有王家今天的巨大变化!

    趁着这次侄子结婚,这场婚宴一定要办的体体面面,热热闹闹,那样才不被别人笑话她偏心眼,也可以温暖侄子的心。

    大婆转身对父亲说:“周义,张铁嘴不是说她娘家一个亲戚在焦家沟吗?你找张铁嘴和他商量一下,把她们一家人都提前接到焦家沟来,我知道他们家里很穷,只要他们人过来,这场宴席的一切费用花销咱们掏,咱们只需要置办东西的时候,多置办一份给他们送去就行了。”

    父亲点点头说:“大大,谢谢你,你说的话我爱听!”

    大伯问道:“娘,你说的我也没有意见,只是眼看麦子已经开始扯黄道了,眼下就要硄场、割菜籽、碾菜籽,马上准备下链割麦了,哪里来得及办事啊?”

    大婆斜看了一眼儿子,笑着说:“你平时说话走路都是慢吞吞的,油缸倒了都不会跑的人,怎么今天又成了个急性子?你只管找个阴阳先生看日子,把时间稍微往后看一点,最好是看到麦割了,秋种上的空闲时候不就行了吗?”

    “娘,你看他们的新房往哪里安排呀?”大伯问道。

    大婆稍加沉思,便用商量的口气,很客观的对父亲说:“唉,周义,你看这三间阳面房两头子都已经被你大哥和二哥占了,现在只有剩下放农具的两间阴面房了,你就委屈一下吧!趁夏收前这一段空闲时间,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出来放在南窑,把房子腾空,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吧!”

    父亲想了想盖房是来不及了,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也只有这样了!既然这么决定了,咱们先不着急,时间还早点着哩,农具暂时放在那里方便,等到场里忙完了,咱们再腾地方收拾房子也不晚。免得收拾早了,到时候脏了,又得折腾人,还不如一次性到位。”

    被大婆奚落了一顿的大伯母仝氏,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敢多嘴。此时,听父亲这么说,她觉得父亲说的很有道理,她左右看了一下,轻轻地咳嗽一声,表示想说话,见婆婆和丈夫都没有吭气,意思是等待自己发言,便又轻轻地咳嗽一声,小心翼翼的说:“娘,我觉得老三说的也是!夏天的灰尘也大,收拾的太早了,经过一个夏天又被灰尘淌脏了,反为不美!咱们就按照老三说的,等把日子定下了,咱们提前一二十天收拾房子也不晚,别的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情,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大婆扭头看了看儿媳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说:“嗯,你这句话说的还像个当嫂子的样子,我爱听!”

第九十五章 秋菊傲风霜

    缘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特别是男女之间的婚姻大事,那的确靠的是缘分!

    光阴迅速,岁月如梭。

    转眼间,一晃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离事先定下的婚期越来越近,父亲的心却在越收越紧,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里,谁能料到后边迎接他的又会是个什么结果?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还是貌似平静暗礁动?这次的婚宴是否能够预期进行?父亲有了桃花和杏花不幸遭遇的前车之鉴。这次他心里还是提心吊胆的没底——只能盼望着早早地能够洞房花烛夜,度过那个可怕的隔门杀妻的危险期。

    这一回,不知是父亲的婚姻缘分到了?还是看似瘦弱黄花的母亲是属水的命,能以柔克刚?母亲竟然安然无恙的被人用花轿吹吹打打,风风光光的抬进了王家大门。

    婚后不久,正在新婚燕尔之时。父亲又得赶着马车随着同车队,披星戴月,背井离乡的四处奔波了。

    临行前的先一天晚上,父亲看着小鸟依人的妻子,一听说他要出趟远门,嘴里虽说让他放心的去吧!可是,她那明亮的眼睛里,却充满了迷茫的泪水,他也放心不下小巧体弱的新婚妻子,他知道她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很可能不太适应,他怕强势的大嫂欺负她,他便再三叮咛大婆说:“大大,我又得赶车出去了。我们这一回是要到广元跑一趟,来回都是实车,恐怕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我走后留下她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我想送她回娘家住几天,可时间来不及了,我们明天早上就要出发。你看咱们家是家大人多,她初来乍到,很多地方还不习惯,她有不对的地方你就多担待些,有啥她做不了的事情你帮着点她,你看她又瘦又小,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在可怜,我不在的时候,别让她受委屈,我拜托大大替我照顾好她。”

    大婆为了让侄子放心出外赚钱,便笑着说:“你尽管放心的去吧!我绝对不会让你的小媳妇受半点委屈的!”

    父亲听了高兴的说:“大大,有你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虽然说,母亲不愿意让新婚丈夫刚刚结婚几天,就要离开自己出远门。这对刚刚嫁过来的她,这个新家还完全处在陌生的阶段,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彷徨和忧愁……

    无奈,丈夫必定是个大男人,好男儿志在四方,是大男人就得在外面东奔西跑,赚钱养家糊口。

    晚饭后,她为丈夫烙了些路上吃的干粮。

    父亲从大婆那里回来,看见妻子眼里含着恋恋不舍的泪花,默默地再为自己收拾出行的行囊,吃的、穿的、用的,都收拾的妥妥当当的放在柜子盖上。

    让这个自幼少爹没娘的汉子,再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只觉得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甜丝丝、热乎乎的暖流传遍全身——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有个媳妇真好!

    这个钢铮铮的关中汉子,激动地流下了幸福的泪花……

    第二天清晨。

    黎明时分,正当大家都还在梦乡熟睡的时候,父亲已经赶着马车出发了。

    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番,站在佛爷殿旁边的场边,目送着丈夫远去的背影,看着马车咯吱、咯吱、的声音消失在晨曦里……

    父亲走出了很远、很远,回头还隐隐约约的看见妻子小巧玲珑的身影,在冰冷的晨曦里,迎着秋风依然在翘首遥望——

    他拿起马鞭子,在空中甩了两个很响、很响的响鞭,回应妻子对自己的牵挂,有一种从来没有的幸福感在他的心里荡漾着——

    从此以后,不管他是赶着乌龙拉着马车出行,还是后来他偷偷地结伴去南山、西山挖药,不管他走多远,在他预期回家的日子里,他知道总有一个熟悉身影,站在老家的场边望眼欲穿的等待他回家。不管他是满载而归,还是两手空空的回来,她从来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他的平安归来,不管严寒酷暑,她就是这样站在场边迎来送往,几十年如一日——这是父亲的骄傲!

    却说父亲赶着马车刚刚南下……

    吃过早饭刷锅洗碗的时候,大伯母仝氏,就迫不及待的在母亲面前,显示她这个当家婆娘威风,实行她当家婆娘的特权,她正式向母亲摊牌说:“你三娘,你听着,我跟你说,咱们这个家是家大人多,你也看见了,这么多的人在家吃饭,隔三差五的要推磨,你既然嫁给了他三爸,你就是咱们家的媳妇,咱们可以一起干的活儿,咱们就一起干,像这推磨、和面、擀面的事情只能单独干;咱们妯娌三个人轮流推磨,每隔两天推一晌磨,轮到谁,谁就得套驴拉磨,互不帮忙;和面、擀面也一样,咱们三个人轮流干,轮到谁,就是谁!今天正好第一天,就从我开始,今天中午我和面、擀面,你们俩个抱柴禾烧火,洗菜炒菜;明天该他二娘推磨了,你三娘,你就和面擀面怎么样?”

    母亲知道大伯母故意欺负她,刚进门就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生性胆小怯弱的她,只觉得头在嗡嗡作响,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满脸宭像的把目光投向二嫂,二伯母韩氏见状,得意的笑着说:“行!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怎么都行!”人高马大的二伯母可以说算是这个家庭的元老了,人家自幼跟着大婆已经锻炼出来了,这件事对她来说,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大伯母虽然没有二伯母身材高大,但她也是早已做习惯了的人,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一个人就是紧张一些,忙一些,累一些罢了,算不得什么难事!她妒忌身体魁梧高大,相貌英俊潇洒的三弟,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个又瘦又小,弱不禁风的媳妇,一看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病西施,他还以为自己娶的是杨贵妃!整日卿卿我我的腻味在一起,使她醋意大发。她趁他不在家的时候,要好好地整整他的心上人。不管你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杀杀你的威风再说,免得你将来借你男人宠你爱你的给你壮势,你就会把我这个当家婆娘不当啥!她瞅准了母亲个子矮,力气小的命脉,她要利用推磨这件事,来耍笑可怜的母亲!

    平时她和二伯母推磨时,俩个人虽然也是俩个人轮流着干。可她们从来都是互相帮忙套磨,或者一个人在大蒲蓝里箩面,一个人跟在毛驴屁股后面,往智斗里面倒麦子,用木抄把磨子上磨下来的麦子碎屑从磨台揽起来,倒进箩儿里让另外一个人不停地反复箩筛,这样反复磨上五六次,麸皮里面就箩筛不出面粉时,就可以了。

    过去,她们谁也没有一个人从头到尾,不要别人帮忙啊?现在到了母亲跟前,她就立了新规矩来整人。

    这件事情对母亲来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操作?她弱怯怯的喃喃自语地说:“唉,我们家那里都用的是水磨磨面,我从来就没有用过驴拉磨磨面的,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我不知道这用小磨子推磨到底是咋推哩?”

    大伯母听见了说:“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没见过推磨不要紧?明天你二嫂推磨时,你站在跟前看她怎么做,改天你就照葫芦画瓢就行了!”

    年轻无知的母亲,只好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说:“哦,知道了,我明天一定跟着二嫂好好地学推磨就是了!”

    大伯母用鼻子轻蔑的地哼了一下,笑着说:“哼,你别以为你有个好男人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便想着就可以坐享荣华了。那你就想错了!别的不说,就每天中午这一顿饭,牛头大的一块面,够你学的,你就用心抓紧学吧!”

    是啊!这些她已经看在眼里了,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黑压压挤一屋子的人,大都是些能吃饭的小伙子,她看见那么多的人一齐挤进来,她的头就嗡嗡作响。

    心想:和面虽多,可以分开做几次来和,可这推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自己连见都没有见过,自己明天一定要好好地跟着二嫂学,免得又让当家婆娘数落她……

    第二天,吃过早饭。等她刷完锅灶去南窑看二嫂推磨时,二嫂已经在推第二次了,她看见二嫂一个人,一会儿箩面,一会儿起来往智斗里倒箩过的麸皮,再把磨台上研磨下来白乎乎带面的麸皮,又用木抄揽回来倒进箩儿里,用手一拉一推的来回在支撑在蒲蓝里的两根光溜溜木架子上,咣当咣当的箩筛起来,箩儿下面是又白又细的面粉,随着箩儿的晃动,就像天空下雪花似的往下撒,很快蒲蓝底就堆起来几座大小不一的山峰。

    这些母亲在娘家时,常跟着外婆去硖石沟里面的麻刺湾磨房,磨面的时候见过的,不足为奇,也不用惧怕!

    可是,她看见二嫂竟然能在毛驴在磨道里不停地走着的时候,她也能端起簸箕里箩筛过的麸皮,跟在毛驴的屁股后面把它踮着脚倒进了智斗。看得母亲有些傻眼,这么高的智斗,二嫂这么高的个子都得打踮脚,自己怎么办?别说用簸箕往里面倒,就是用木抄往里面倒恐怕自己就是打起踮脚也不知道能不能倒进去?她想跟着二嫂先练练手,可二伯母怕当家婆娘怪罪与她,不让母亲插手,让她只是坐在一旁看,和她说闲话解闷就行了。

    她这才真正的领略了这个大家庭,与娘家的那个小家庭的差别,娘家只有父母和一个弟弟,还有一个比她大五六岁的二爸封兆英,虽然家里十分贫困,一家人粗茶淡饭,日子过得十分清苦,遇到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甚至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是,一家人却能同甘共苦,和和睦睦相处的十分融洽,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后来,她的那个聪明伶俐、长像俊雅的二爸封兆英,被本村盘踞在姜城堡联保司令部的土匪头子秦柏赢看中了,把他带到姜城堡的联保司令部,给他背枪端水当了一名勤务兵,直到宝鸡解放时,听说秦柏赢投诚了共产党,可能还是因为昔日罪恶深沉,仍然被政府镇压了;我的小舅爷封兆英,虽然跟随秦柏赢好几年,只是为混口饭吃,并未曾参与任何政治斗争,加之出身贫苦,被无罪释放回家务农。

    一家仍然和平相处,互敬互爱其乐融融。

第九十六章 母亲的尴尬与无奈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刚刚嫁过来还没有几天,丈夫在的时候,大家对她这个新媳妇说话还客客气气的,干活也是互相帮衬她,大家在一起和和气气相安无事。

    可是,怎么丈夫前脚走,大嫂后脚就变了昔日那和善可亲的脸,动不动就说她这不对,那不对的处处给自己脸色看;大大她不是自己的亲婆婆,坐在她中间窑的炕上只管纺线,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聋卖哑不闻不问。

    这新的生活刚开始,就遇见了麻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哩,我该怎么办?

    此时,全国已经解放了,二伯在县功镇打工的那家杂货店,已经公私合营了,不知是因为二伯是眼睛不好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被解雇了,他只好无可奈何地回家帮助大伯,料理家里的这一摊子事情。

    大伯不知从什么时候参加了***,隔三差五的戴上礼帽,身穿着长袍短褂的到处跑着磕头念经,把家里地里的活儿,统统都交给了一个叫张青的雇工料理,招呼的好与坏他全然不顾,只把心思全都放在吃斋念佛上,气得大婆也拿他没办法。

    二伯这个时候回来,正好给他解了后顾之忧,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那时候,家里还有俩个寄住的表外甥,一个就是当年连累爷爷命丧黄泉的表姑姑焦彩莲的大儿子,我的大表哥强双宝,另一个就是焦彩莲的娘家哥哥的儿子,父亲的表哥焦嵩满的长子,也是我的远房表哥名叫焦坦吉,他们都是自打我们家条件好转有粮吃后,都是自幼常年寄养在我们这个老舅爷家的,是隔了辈的外甥,他们管大婆叫妗婆。

    他俩和我的堂兄,小名叫臭人的大哥一起在离我们家三里多地的无量寺上学,下午放学后无事,就一起背着背篓去河滩放牛,给牲口割青草,都已经是十几岁长个子的时候,是最能吃饭的半大小伙子,

    我们家隔两天就得推一次磨。

    两天后,很快便轮到了母亲套驴推磨了。

    那天早上,母亲去厨房帮忙做饭,大伯母夺过母亲手里的马勺说:“去!去!去!你今天早上就不用帮忙做饭了,今天该你推磨了,麦子我让张青给你提过去了,你早些收拾东西套磨去吧!”

    母亲只好放下马勺到南窑里去收拾套磨,她觉得往智斗里倒粮食是最难的事情,她就打扫干净磨盘和磨台,先搁上智斗,再把麦子用木抄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倒进智斗里,再去牵毛驴套磨。

    母亲自幼家里穷得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从来没有和牲口打过交道,她看见里面的几头牛的犄角长长的,先是胆怯了几分。好歹这头毛驴是在靠外边拴着,她战战兢兢地试探着走过去。

    谁知,这头毛驴也欺生,它一看见母亲往跟前走,它就摇头踢腿的使她无法近身,唉——这一回可急坏了初次学着一个人推磨的她,这也是她第一次单独和牲口打交道,她记得丈夫套车的时候,叫着乌龙、青驹、火焰的名字,那三匹骡子都很听他的话。她又不知道这头黑驴叫什么名字,见它是黑色的,就模仿丈夫的样子叫它黑子,紧贴槽边试探着慢慢的接近毛驴,用手在驴头上轻轻地抚摸着说:“黑子乖!黑子听话,咱们拉完磨就给黑子吃好的,好不容易才哄着从槽头上把毛驴解下来,端详了半天,又不知怎么才能套在磨子上?她记得二嫂是给毛驴脖子上带了墙上挂的皮圈圈,她就把那个叫拥拥皮圈圈取下来,相端着往黑子的脖子上套,黑子对这个陌生人十分的不友好,它对着她又是摇头加喷气,她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才把那个叫做拥拥的皮圈圈套在了黑子的脖子上,她已经累的大汗淋漓……

    早饭后,二伯母厨房里把锅都洗完了,还不见母亲来端饭,也听不到箩儿箩面的咣当声,时不时的传母亲吆喝驴的叫喊声。收拾完锅灶准备回房休息时,不由得脚一斜,转到南窑门口向里张望,见母亲手里提着套磨用的夹夹,不知如何使用,那毛驴在磨道里乱踢乱跳,倔人和强驴扭做一团,她有心进去帮她一把,又怕大嫂怪罪她。转念一想,唯有婆婆不怕她,何不去中间窑里告诉婆婆,让婆婆出面帮忙,自己两头都落个空空人情,岂不是更好?二伯母韩氏来到中间窑,见婆婆又准备纺线,便说:“娘,你今天上午就别纺线了,你快过去看看吧!菊香到现在还没有套上磨,提个夹夹在磨道里和驴打架哩!前天,我大嫂就已经说过了,让我们各人轮流推一晌磨,和面、擀面也是一人一天轮流着各干各的,互不帮忙。所以,我怕她生气,又不忍心不管,所以我就来叫你了。娘,你是知道的,她娘家穷得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哪里还养得起牲口啊?这是她第一次和牲口打交道,这要是被牲口踢伤了,老三回来怎么给他交代啊?”

    大婆一听也慌了神,急忙下炕来到南窑一看,都快半上午的时间了,母亲还在磨道里和毛驴打架套不上磨,近前一看,气得她哭笑不得,便说:“哎呦呦——反了、反了,拥拥戴反了,夹夹也颠倒了,这怎么能给黑子套上啊?快快快!快解下来吧!”

    母亲不舍的说:“大大,这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套上去的,你看能行的话就凑合着用吧!”

    大婆手里提了拌草的搅棍,在磨盘上叮当一敲,大声吼骂了几声,黑子渐渐地安静下来,大婆转身笑着说:“这畜牲也精的很,它见你是个新人也欺负你,它改天不听话你就用这搅叉收拾它,看它还听不听你的话,牲口也是有灵性的,它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只要你手里提上一个家伙,它也怕挨打,就会乖乖地听你指挥使唤。”

    说话间,大婆帮助母亲套好了牲口,赶动毛驴在磨道里拉着磨辊转圈圈,很快,上下磨盘的交合之处,白花花麦片似的东西流出来了……

    母亲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大婆一扭头,望着母亲满头大汗的样子,原本就是白里透红、粉嘟嘟的脸蛋蛋,这会儿更加显得娇艳欲滴——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轻漂亮的翠萍奶奶,大婆对母亲产生了几分怜悯疼爱之心,便笑盈盈的对母亲说:“菊香,我怎么看你越看越像当年你婆婆翠萍在世的样子,白里透红粉嘟嘟的小脸蛋,跟你婆婆就像一个娘生的一样漂亮俊俏!你就是没有当年你婆婆那样的个头和身体。人常说:马兰花,双柯叉,娶个媳妇赛阿家!这话一点儿也不差;怪不得周义一眼就看上了你!虽然个子不高,却也是小巧玲珑的惹人喜欢!”

    大婆一句话说的母亲的满脸通红,羞答答的说:“大大,你说什么呀?你又再笑话我了吧?”

    “我说的是心里话,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大婆一脸诚恳的样子笑着说:“咱们家大,人多嘴杂,谁爱说啥叫她说去,权当是草驴放屁哩,你就当做没听见!我心中有数呢!不要过于跟她们计较,要不,气死了连验伤的地方都找不着,白搭!你初来乍到,咱们家里吃饭的嘴多,干活的手少,这推磨、擀面、和面就成了你们妯娌几个的大事,有啥不懂不会的地方,你就直接来找我,我会帮助你的,以后慢慢的习惯了就好了!这里我招呼着,你先去房里找一个手帕把头包上。要不,等不得你把磨推完,就变成白毛女了。”

    二伯母韩氏用围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前脚进卧室,后脚大伯母仝氏就笑嘻嘻的拿着鞋底子跟进来说:“喂,怎么样?到现在还没有把牲口套上吧?”

    “嘻嘻嘻,还当真叫你给说对了,我刚才去窑门口看,你猜我看见什么了?”二伯母故意装作神秘的样子道。

    “哈哈哈,你快说,她在干什么?是不是被我整的哭鼻子哩?”仝氏幸灾乐祸的追问道。

    “她哭不哭,我倒是没有看见!我看见她手里提着驴夹夹,正在磨道里和驴打架哩!”二伯母韩氏神秘兮兮的回答道。

    真是墙里说话墙外听,隔墙有耳,这话一点儿也不假。正在这妯娌俩个在一起得意忘形的议论我母亲狼狈不堪的样子之时——

    正好,被回来到对面房里取手帕的母亲听见了——

    母亲从清早起来套磨,直到此时才套上,还是大婆帮的忙,她已经被这头死驴折腾的筋疲力尽,在心里埋怨大婆为什么不早些出手帮她,故意整她看笑话。这头死强驴,好像故意跟她过不去,害的她就像一个耍猴的似的,提着夹夹折腾了大半响,还是白忙活,在心里又埋怨父亲没有早些儿教她,在心里暗骂这王家的人怎么都没有人情味。

    好不容易才盼到大婆出手帮忙,让她凉透了的心感到一丝温暖宽慰。

    谁知,却偏偏地让她无意间听到,这妯娌俩个一唱一和取笑她,气得她浑身直打哆嗦,气呼呼的骂道:“哼!好臭啊?死驴又在放臭屁了!”

    大伯母仝氏隔窗听见,有些纳闷?便不解其意的问二伯母说:“嘻嘻嘻,喂?老二家的你听见了没有?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啊?驴在窑里放屁,她在这院子里也能闻见?真是奇闻?”

    “唉,你就别说了,咱俩刚才的话被她听见了,你也真是的!怎么连这都听不出来吗?”二伯母韩氏一挤眼睛说道。

    “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在指桑骂槐的骂我吗?”大伯母仝氏本来就是一个麻迷婆娘,一听火了,便要冲出去找母亲闹事,被鬼大圆滑的二伯母拦住了,她知道这事情是她挑起的,闹大了婆婆怪罪下来与她脱不了干系。

    从此,大伯母就和母亲结下了梁子——仗着她是当家婆娘权威,处处为难母亲,寻找母亲的不是,大婆为了安慰常年在外奔波的父亲,常常帮着母亲和面擀面,处处偏向着母亲……

    越是这样,她们妯娌之间的矛盾就越多,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个家便从此永无宁日……

第九十七章 兄弟情深

    二伯自从县功镇回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平衡,他在心里还记恨大哥不让他学戏的事情,自己一副好嗓子白白的浪费了……干脆买了一把三弦,白天一有时间就弹,晚上是夜夜都要弹到深更半夜,吵得鸡犬不安,被媳妇骂,老娘吵,大哥还要摔了他的三弦。

    无奈,只好坐在佛爷殿山门前的石条台阶上自弹低吟。

    一开始是发泄胸中闷气,故意胡乱拨弄琴弦,为的是报复大哥,故意要吵得鸡犬不宁。

    现在,自己被家人赶了出来,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自思自叹道:天下学戏唱戏的人多得是,偏偏地就大哥认为唱戏是下九流的行档,死活打着闹着不让我学唱戏?上天也真会捉弄人,既然给了我一副好嗓子,为何却又无情地夺走了我的一只眼睛,这究竟是何意?

    当初若不是大哥阻挡,我要是能够跟着戏班子的师傅学唱戏,我早已经成了台柱子,心情舒畅,兴许我的眼睛还不会出问题!都是这个满嘴仁义道德的王老大,害了我一辈子,我恨死你了!

    他知道自己此生,就连在舞台上假装穿蟒袍封侯拜相,称帝称王的机会也没有了。难道我只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份儿了?天啦!苍天!你为什么对我这样的不公平啊?

    月亮阴冷的拉下面纱,发泄着莫名的愤懑,整个苍白寂寥的夜晚,世界被涂上了一层阴暗的色彩,死寂冷漠,也许,这就是宇宙的原样!

    不远处,从白志杰家的的大门旁边,通往台台上人家的斜坡大路上,有一颗二人合抱不住的大皂角树,皂角树下有七八个趁凉聊天的老少爷们,大家在一起聊天讲故事,说笑话。

    此时,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渐渐地睏了,他们也一个个都拖着疲倦的双腿回家睡觉去了。

    夜深了,四处静悄悄的,只有古戏楼后面水泉边的几只青蛙,配合着不远处的温水泉边的青蛙,此起彼落的叫个不停……

    心烦意乱的二伯,还是没有一点儿睡意,仍然抱着三弦坐在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拨弄琴弦,也东一句西一句胡乱轻声哼唱着自己内心的痛苦,有意无意的手随心动,声弦合一,凑出了一段娓娓动听,如哭如诉的哭音二流,这琴声早就惊动了一个人,那就是我的母亲。只要父亲赶车外出,她每天晚上都要站在场边,向父亲回家的方向张望,哪怕明知道丈夫今天走的太远回不来,她还是习惯性的站在那里等一会儿。

    她看见二哥天天晚上,坐在那里哭哭啼啼边唱边弹,从他的唱词唱腔中,得知二哥因为眼睛不好,心里非常苦闷,照这样长期闷闷不乐的哭哭啼啼下去,不把人憋出病来才怪呢?恐怕这只好眼睛也会被他糟蹋瞎的!

    这天晚上,父亲回来的早,晚饭后。

    母亲收拾完锅灶,急急忙忙地回到屋里,想给父亲说说心里话,看见在外辛苦了一天的父亲,又困又累的样子,欲说不忍——不说,又觉得不说不行,便对似睡非睡的父亲说:“喂,你睡着了没有?你听二哥一个人又坐在那里,开始自编自唱的再糟蹋自己了,难道你听了心不烦?你没看见他最近瘦多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个事情。他现在又在记恨大哥当初,不让他学戏的事情,现在有了残疾,他也怪罪与他。现在家里的人都嫌弃他无理取闹,都不理他了,他一个人心里很苦,内心很孤独,他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咱们家现在只有你和他关系好,你去好好地劝劝他吧!”

    父亲起身靠墙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想了想说:“我也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眼看着二哥那么好的身体,这样消沉下去,他就彻底毁了。我能不着急吗?只是找不到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我怎么去劝他?”

    母亲想了想给父亲出主意说:“二哥的问题是被他的眼疾把他困住了,自从他从县功镇回来,他心里受了打击,过不了自卑的心理关,这是个关键。我在娘家时,见门上来了一位算命先生,带了一副墨镜看起来很精神,就是手里拿一个竹竿幌子出门探路,才知道他是一个真瞎子。不如你也给二哥买一副好墨镜戴上,他还有一只好眼睛,走路干活也不碍事!不认识他的人,绝对看不出他的眼睛有毛病。”

    “啊?你说的这个办法还真不错!真是碰巧了。我有一个朋友的舅舅是眼镜行的,我见他戴了一副石头墨镜挺漂亮的!我只是随口一说,人家就给我拿来一副,让我试戴着玩几天,感觉舒服的话就留下,我拿回来让你看看好不好,我还真的想买一副戴上玩玩,你看怎么样?好看吗?”父亲伸手从窗台上取过一个精致的眼镜盒,打开取出一副墨眼镜戴上,笑着让母亲看。

    母亲仔细端详了半天,眼睛里闪烁着异样兴奋的光芒,笑着说:“咦——没想到你戴上墨眼镜还蛮好看的,真神气!”母亲急忙转身从柜子盖上拿来镜子,让父亲自己看,笑着问:“你看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其实,父亲一回来就戴上墨镜对着镜子照了好几遍,只是母亲不知道罢了。

    此时,见妻子递给镜子,不想拂了妻子的美意,加之年轻人爱美之心人皆有,又接过妻子手里的镜子,高高兴兴地左看看右瞧瞧,脸上乐得开了花,开玩笑的问母亲说:“喂!你看本丈夫长得怎么样?配上这副墨镜是不是更显得精神了!”

    母亲笑着说:“你本来长得就不错吗!是一个标准的七尺男儿的典范,再配上这副墨镜,又添了几分文质彬彬的气质,更显得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了!不过好虽是好,二哥现在比你更需要它,眼看着就要到夏收季节了,二哥原本是身强力壮的好劳力,就这么消沉下去怎么了得?还不如就把这副眼镜送给二哥算了?二哥挺可怜的!”

    父亲故意开玩笑说:“你怎么突然胳膊肘往外扭啊?二哥他可怜?难道你丈夫我成天在外东奔西跑,累死累活的就不可怜了吗?”

    “你在外东奔西跑自然辛苦,那只是劳其筋骨,睡一觉,歇两天就缓过来了。二哥他是心里苦啊?你不帮他谁帮他?”母亲认真地说道。

    父亲一挑眉毛说:“别人都说我有福气,我还当真有福气,没想到我竟然娶了你这么个贤惠善良的好媳妇,不但处处为我着想,还能为我的家人着想,我听你的,我这就去把它拿去送给二哥,改天我找朋友托他给我买一副比这副更好的金丝墨镜,也把自己武装一下,显摆显摆臭美,岂不是更好!”

    “这有何难?大不过你交账的时候给大哥少交些就行了。你把这副眼镜送给二哥,二哥高兴,大大也高兴,就连二嫂她也得记住你这个兄弟的好处,去吧,去吧!好好地劝劝二哥,让他振作起来,咱们上不了舞台,可以另辟蹊径学唱曲子吗?”母亲闪烁着智慧的目光,鼓励父亲道。

    “谢谢媳妇,你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这的确是个好法子,谢谢你!”他高兴地跳下炕,穿上鞋往外就走,临出门回头告诉母亲说:“你别等我,早点儿睡吧!”

    月光下,二伯和往常一样,仍然坐在浮云寺山门前的台阶上,躲在佛爷殿角的黑影里靠着墙,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抱着三弦悲悲戚戚的唱着别人根本听不懂的戏文——听见有人向他走来,他也紧闭双眼不闻不问。

    父亲看到二哥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听了半天,二伯还是不睁眼睛看他,便气得伤心的大声叫道:“二哥,我看你来了,难道你就听不着?你别这样一副玩世不恭,与世隔绝的样子好不好啊?”

    二伯这才停下来,睁开眼睛说:“我知道是你来了,你要是我兄弟,你就坐下来好好地听我弹一曲我的心声,不是我兄弟,你就往远里滚!”

    父亲并排坐在二伯的身边,诚恳的说:“二哥,你心里的苦楚我知道,你无非就是因为这次公私合营时,人家没有再次录用你,自认为是你的这只眼睛害了你,又在自卑的钻牛角尖自暴自弃了?像我一样整天风里雨里的东奔西颠,一天悠闲日子也没有感受过的人,那我还不得上吊啊?再说了,被辞退的人,又不是你一个,你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呢?算了吧!那又不是什么好的不得了的差事,一个月就那么两个钱只够你自己零花,等二嫂生了,恐怕连给娃娃喝羊奶买糖的钱都不够呢?丢了就丢了,那根本就不值得你留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快打开看看,保管你喜欢!”父亲拿出眼镜盒在二伯面前晃了晃。

    二伯仍然生气的说:“哼!你说的轻巧,事情没有放在你身上,你当然会这么说的!”

    父亲夺过三弦,轻轻地放在旁边的台阶上,把眼镜盒塞到二伯手里说:“二哥,你猜里面装的是啥东西?我管保你喜欢?快打开盒子看看吧!”

    二伯一看是个眼镜盒,知道里面装的肯定是眼镜便说:“唉,这还用得着猜吗?眼镜盒里面肯定装的是眼镜,你买这个是啥意思?是不是想诚心耍笑我啊?”

    “哎呦,好我的二哥哩,你说的哪里话呀,我怎么会耍笑你哩?看见你整日这个样子,我心疼啊?我买这副墨镜,是想鼓励你走出去,你这么好的嗓子,成天只坐在这里唱,有谁听啊?你戴上这副墨眼镜,拿着你的三弦,跟着南头子的六哥他们,学唱曲子赶庙会也不错啊?吃香的,喝辣的,自由自在,挣的钱肯定比在杂货店里挣的多,而且逍遥自在,不用看人的脸色,多好的事情啊!”父亲诚恳的劝道。

第九十八章 一副墨镜开心窍

    月光像水银一样洒下,照得大地亮堂堂的。

    二伯小心翼翼的打开眼镜盒看了看,又伤心的合上,气愤的说道:“好我的兄弟哩,难道你还不知道当家人老大是啥人,他能提着绳索一次又一次的跑进戏园子里把我拴了拉回来,他啥事做不出来?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骂唱戏的是不入流的下九流,我师傅上来一劝他,他就无缘无故的把我的师傅给骂了个狗血喷头。现在你让我学唱曲子,那更是不入流了的东西了,他能同意吗?他知道了,还不闹翻天才怪哩!”

    父亲按住二伯的肩头说:“二哥,你不要激动,坐下来慢慢的听我跟你说,此一时,彼一时,此番不比从前。那时候,咱们还是个娃娃,现在你我都已经长大结婚成人了。原先大哥见咱兄弟三个就你的书念的好,他还梦想着让你为咱们家光宗耀祖呢?未曾想到事与愿违,一场天花病夺去了你的一只眼睛,这是谁也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兴许这是天意!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你倒霉吧!”

    “为什么倒霉的偏偏地是我?”二伯愤怒的问道。

    父亲轻轻地拍拍二伯的手说:“二哥息怒,为什么倒霉的就不应该是你?我也没有躲过天花的厄运,这不鼻子上也留下来两颗麻点?戏楼下的牛耿吉哪才叫惨呢!他的两只眼睛也都是半路瞎的,他去问谁?他原本长得也不赖,三山沟的家几只窑洞多好啊?可是,一出大门就是沟啊?他在家什么活儿也干不成,还光给别人添乱,而且还要别人替他操心受累!实在是没办法在老家住下去,侄子只好把他送下山,安排他住在戏楼下面,一口铁锅,一个风箱就算是安了家,过一段有时间送些米面来就啥都不管了,遇到唱戏的时候,楼板缝缝的土刷刷的往下掉,他自己看不见还埋怨侄子给他送到米面不好。他自己为了摸索着做饭、烙馍馍,光咱们碰见他提着铁锅扔了多少回,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苦要比你的苦多了多少倍,他能怪谁?只能怨他自己的命不好!”

    此时,戏楼下传来了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二伯用手捂住父亲的嘴说:“好了,好了!你要说的是我比他强得多,我至少还有一只眼睛好着哩,还有你这个好兄弟在关心我,支持我?你小声点说话行吗?他眼睛不行耳朵却很灵,他整天听三不听四的,免得被他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在骂他,惹他不高兴又该骂人了!”二伯无可奈何地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牛耿吉的遭遇他十分同情,过去他常常从家里拿馍馍送他。

    父亲点点头说:“二哥,你看这事情已经是过去很久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也不必耿耿于怀的记恨大哥了。其实,大哥这样做,当初都是为你好,谁叫当初戏子的身份低贱,不是大哥一个人看不起唱戏的,那时候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让他们坐在台下看戏的时候,看见唱的好的主角,都想巴结着抢着管饭、住宿。可是,自己家里要是有人想学戏,只要屋里不缺吃的,谁愿意让自家的兄弟娃娃去学唱戏?要是我当家,我一定支持你去发挥你的特长。可大哥他是一个非常保守的人,那也是当时的社会风气,你不能全怪他!你想想看,他每次把你从戏园子里拉回来,都是让你去学堂上课,听先生讲课,他不是把你赶回来让你下地帮他干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是想让你多识字,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像白玉京家的老五一样,在城里找一份体体面面的差事,改变一下咱们家世世代代都是目不识丁面貌。他现在早已经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把你硬从戏园子里拽回来。现在看见你成了这个样子,他的肠子都快要悔青,可惜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

    二伯低下头没有啃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唉——你说我戴上这玩意儿能顶用吗?瞎子真久还是瞎子,一副眼镜能改变了什么?”

    父亲说:“二哥,一副眼镜是治不好你的眼睛。但是,它能治好你的自卑感,你不过是一只眼睛有毛病,可你的另一只眼睛不是好好地吗,走路吃饭干什么也不影响,在杂货店记账写字都可以,戴上一副眼镜,出去唱曲子、乱弹干什么都行,只要你不在人多处摘下眼镜,他外人谁能知道你眼睛有毛病?我看见你现在浑浑噩噩的样子,真叫人心疼啊?二哥,你现在不是眼残,而是心残,你心里缺乏自信,你走不出你的心理障碍这个怪圈子,你这是在自暴自弃啊!你再不振作精神站起来,还继续哭哭啼啼的像个女人一样,恐怕你的这只好眼睛早晚也会被你哭瞎的!我的好二哥,你振作起来配合点,我在外面到处打听给你治眼睛,听说在上海、天津、BJ等大城市,好像能安装假眼睛的,听他们说那眼睛跟真的一样,啥都能看见,可惜咱们这个小地方现在还没有,等我在干上两三年,咱们赚够了钱,我陪你去大城市,咱给你也安一个跟真的一样的眼睛怎么样?”

    二伯听了,半信半疑的睁大眼睛扭头问道:“兄弟,你说的是真的吗?别拿我穷开心,世界上还真的有这等事情吗?”

    父亲肯定的点点头说:“二哥,我平时虽然爱说爱笑,你见我啥时候说正经话时,说过假话?我不会叫你的希望变成泡影的!二哥,只要你振作起来,咱们兄弟联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二伯激动地抱住父亲的脖子,耸动着双肩,感激的泪水滴答到父亲的脖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兄弟,只要有你这句暖心窝子的话就够了!”

    “二哥,你总算是想明白了,世上的路千千万,不管是你选择了哪一条,只要你认认真真的去做,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的梦想就会变成现实,二哥,加油!

    一响自负的二伯,突然谦虚起来,摆摆手说:“唉,算了吧!就凭我这水平,还想出去唱曲子?恐怕是痴人说梦?不行!不行!”

    父亲紧紧地拉着二伯的手,鼓励他说:“二哥,你自己先不要泄气!听我媳妇说你现在已经弹得像模像样的了,只是由着你自己心思,随心所欲的乱唱,没有一个规范的簿儿。你要是振作起来,按照戏文里的唱段,认认真真的学上几段,凭二哥对戏剧的天赋,你将来在六哥之上是没有问题的!”

    二伯小心翼翼的低头打开眼镜盒,拿出墨镜在月光下看了看说:“咦——看样子还不错嘛!真的还是副好眼镜吔!”

    父亲笑着鼓励二伯说:“二哥,你戴上试试看,让我看看怎么样?大小式样合适不?”

    突然,二伯原本抬起的双手,又停了下来半信半疑的说:“周义,你这眼镜是给我买的吗?你媳妇知道吗?你事先怎么没有给我提起过啊?”

    父亲低头笑了笑说:“不瞒你说,这副眼镜本来是朋友让我戴上试两天,我今天才拿回来让我媳妇看看我戴上怎么样?好的话我就把它想留下来自己戴,没想到我媳妇说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是她让我出来陪陪你,把这个拿来送给你的!”

    二伯仰天叹了一口气说:“哦——还是女人心思细腻,我天天晚上坐在这里弹弦,哭也罢,唱也罢!咱们家从来没有一个人出来过问过我这个多余人,他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只有你媳妇她天天晚上站在场边,利用等你的时候远远地听我弹三弦,也只有她知道我的心里有多苦,你二嫂这个傻瓜,她也跟着别人一起把我撵出来。我现在在咱们家已经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多余人,就你两口子还拿我当二哥,谢谢你,你也替我谢谢你媳妇。”

    “二哥,你太客气了!你是我的二哥,如今你陷入困境,我不帮你谁帮你?其实我们大家谁也没有放弃你,都想帮你走出困境,可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你?”

    那一夜,父亲和二伯聊了好久好久。

    一副眼镜只是一个道具,是它打开了二伯封冻多时的心扉,二伯还是一如既往的天天晚上学弹三弦,过去如苦如诉,充满惆怅的哭音慢板的曲调,换成了有板有眼的戏文曲调,渐渐地弹唱得像模像样,轻松欢快的弹唱声,招引来了几个有同样业余爱好者的参与……由孤零零一个人的三弦独奏,演变成了吹拉弹唱应有尽有的自乐班,就连南头子的六哥再也忍不住寂寞,抱着他的乐器跑过来指点凑热闹。也不知道身旁的听众什么时候由一伙小娃娃,和皂角树下聊天的老少爷们都凑过来过来,连村北头和村南头爱热闹的老少爷们也跑来凑热闹——

    这支新兴的自乐班很快的成长起来,人人都能独当一面,早就超越了六哥原先所在的那个,东村一个,西村俩个临时凑在一起来的杂牌曲子班。

    遇到农闲季节,二伯带领着曲子自乐班,哪里有庙会,大家就往哪里跑,自娱自乐,忙的不亦乐乎……

第九十九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唱大戏。

    说她们是唱戏,这还一点儿也没有说错;她们不但是演员,而且演技都不差,她们一个个都是顶级的好演员。

    大伯白天不但要忙地里的农活,还要敬业他的业余爱好,***信徒的职责也不敢渎职,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在家里,其余的时间总是忙忙碌碌的往外跑,对于家里的大小事情,他从不过问,他认为家里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情,都有他的贤内助和母亲当家料理——

    不知怎么搞的?大伯母就是容不下我的母亲,见不得大婆给母亲帮忙,她们俩个人老是磕磕碰碰,吵吵闹闹的没完没了……

    偏偏地这个时候,二伯母坐了个空月子,生了个女娃没活几天,就得了个四六风病夭折,她成天躺在炕上哭哭啼啼……

    家里正式干活的就她们妯娌俩个女人,隔三差五的淘磨、推磨,为这一日三餐,妯娌俩个你干的少了,我干得多了,常常是吵吵闹闹矛盾百出,归根究底,主要是因为母亲体质差,淘磨、推磨她一个人难以胜任,都得大婆帮忙完成。

    大伯母看见气不顺,成天指桑骂槐,不是指责婆婆不公平,就是说父亲娶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婆媳、妯娌之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大伯母仝氏,仗着男人是这个家里的当家人,她是当家婆娘,而且生了大哥臭人又是一个男娃,是我们王家顶门立户的柱子,又是母凭子贵,说话做事特别刻薄刁钻,无比霸道,处处要压母亲一头;二伯母韩氏,因为二伯常年在外做生意不在家,为了自我保护,她为人光滑左右逢源,用母亲的话说,她是一棵墙头草,随风倒,白杨树叶子两面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偶尔扇阴风点鬼火,是个墙缝蝎子蜇人不现身的人。遇到这妯娌俩个吵架,她便永立不败之地,坐山观虎斗。

    母亲本来就是个弱者,论干活她不如大伯母,骂仗更不是她的特长,白天受了大委屈,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着哭……

    父亲回来见状,找大婆问清原委,觉得女人之间事情就是多,对于此事他也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后来,父亲就给长工张青说:“只要是轮到你三娘推磨,你给她把牲口套好,粮食倒在智斗里,安排好了你再下地干别的活!”母亲还是不行累得慌!父亲见他常年在外奔波,有时候一出门就是七八天,半个月不能回家,留下体弱多病的妻子一个人在屋里,实在是势单力薄,在此除了他以外,妻子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亲人。而且,每天吃力不讨好的还要忍受大嫂的无端挑衅。这次他去汉中——广元一趟,来回半路倒腾了几次,这一去就半月多,他回来发现原本消瘦的妻子,似乎又憔悴消瘦了许多,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她和大嫂不和,她一个人在这个深宅大院里显得寂寞,孤独无助!

    从此以后,父亲每次父亲出远门之前,他就把母亲提前一天送回娘家,大婆也觉得这样轻松多了。

    谁知,这样过了没有多久,大伯母仝氏和二伯母韩氏就有了意见,在大婆跟前嘟嘟囔囔的说三道四,大婆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娶进门没多久的新媳妇,老是往娘家跑,这叫什么事儿?了解内情的知道是新媳妇刚来不久,还不习惯大家庭的生活习惯,回娘家小住几天也无可非议,妯娌之间闹些小矛盾不合,也在情理之中。可要叫不知内情的外人知道了也不好听,还以为她这个当婆婆的一碗水端的不平,虐待了侄儿媳妇,这个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于是,她就建议父亲说:“周义,你看你媳妇老是往你家跑,这也不是个办法,你的那俩个嫂子也是见不得的离不得,她在家的时候,他们妯娌之间经常常常吵吵闹闹的。如今她住娘家,她们又在我跟前嘟嘟囔囔的说这说哪,意见蛮大的。再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个出嫁的女子常常住在娘家也不是事,旁人会怀疑,笑话我这个当婆婆的不贤惠,对侄儿媳妇可能苛刻不好。”

    父亲赶紧辩解说:“大大,你怎么能这么想啊?你对她的好处,她可没少在我面前絮叨夸奖,就是亲婆婆也不过如此,又能怎么样?”

    大婆笑着说:“我知道你们两口子不会这么说的!可是,一人难捂众人口,她娘家日子也不是很宽裕,我看还是这样吧,你媳妇娘家不是有个上学的弟弟,趁学校放假的机会,你去把他接到咱家来陪伴他姐姐住上一段时间,如果他能在这里住习惯的话,最好也像咱们那俩个外甥一样,留下来在这里上学读书,课余时间还能帮助他姐姐干活。或许,这样还能减少她们妯娌之间的摩擦,你不在家的时候,这姐弟俩个在一起说说心里话,还是个伴儿,免得你一出远门,你媳妇一个人在家闷得慌,不是老想着回娘家,就是尽想着白天不高兴的事情。这样久而久之,我害怕把原本体弱的她憋出毛病来。”

    父亲一听大大有这个想法,自然很高兴地笑着说:“大大,还是你想的周到,等到聚财一放假,我就把他接来让他陪伴他姐姐,这下子,我就会更无后顾之忧了。”

    看着侄子由衷的高兴的样子,不由得她也喜笑颜开的笑着说:“你看你二嫂也结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生了一个女子,我也不嫌弃,女娃娃好打扮,我被你们兄弟三个光葫芦,已经看得我烦烦的,巴不得她能生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娃娃让我哄哄;唉,谁知老天爷却瞎了眼,把我的乖孙女给夺走了;你结婚也多半年了,你本来成天东奔西走,不在家的时候多,现在她经常住娘家,你们相聚的时间更少了,你说何时才能让我再抱上个小孙子啊?你回房去和你媳妇商量商量,看我这个办法行不行?”

    父亲高兴的说:“大大,你就放心吧!只要能把她兄弟接来陪伴她,我想她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她肯定会答应的!”

    大婆皱着眉头说:“唉,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这件事光她一个人答应还不行?还得你的岳父、岳母都同意才行!”

    父亲临出门,回过头笑着说:“不急,不急,还早着哩,离放假还有一月的时间里。”

    父亲回房把大婆的意思告诉母亲,母亲果然爽快的答应说:“这是件好事,可是,我爹在宝鸡做生意,经常不在家,我出嫁后,家里只有聚财和我娘俩个人在家,大大的一个屋子里,出出进进只有他们娘儿俩个相依相伴,这件事恐怕我爹能答应,我娘也不会同意的,放假来小住几天可以,在这里上学恐怕不行!”

    “没事,放假先来住几天陪陪你看情况再说,你弟弟聚财文文静静的跟个女娃娃一样腼腆,见人抿嘴一笑,从不多说一句话,我很喜欢他安安静静只知道读书写字的性格,将来长大一定有出息!”

    突然,母亲一想到我那个混世魔王的臭人大哥,不由得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一丝愁云挂在脸上。

    “唉,你这又是怎么了,刚才好还高高兴兴地,现在怎么又唉声叹气的,这是怎么了?”他闻声扭头一看,在灯光的照耀下,见她莫名其妙的紧皱眉头,愁容满面若有所思的样子,使他百思不解的问道。

    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唉,我一听到你说他腼腆、乖!我就想起了你那个宝贝侄子,费事的像个小土匪一样,成天在外惹是生非的样子,要他们俩个人在一起上学,就凭聚财那腼腆软弱的样子,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被你侄子打跑。聚财在这里小住几天还可以,想长期留下在此上学读书,恐怕万万使不得!”

    他笑着安慰她说:“哦——这个好办!那有什么担心的,我侄子虽然调皮捣蛋,可他还听我的话,聚财那么腼腆,又是他的舅舅,他肯定会处处让着他,他不招惹他,臭人就是再调皮捣蛋,他们也打不起的!回头我好好地的给臭人说说,不让他欺负他舅舅就行了!他最听我的话!”

    “但愿如此,就像你说的那样最好不过!”

    父亲打了一个哈欠,一翻身说:“快吹灯睡觉吧!我快困死啦!”

    很快,就传来了他的鼾声……

    夜,很深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古戏楼后面的水泉边,还断断续续的传了不知疲倦的蛙鸣声,配合着远处温水泉、河滩里的蛙鸣声,依旧是高一声低一声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此起彼落……

    她望着他酣睡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这是父亲一辈子唯一送给她最宝贵,使她最满意的礼物——就是身边这个疼她爱她的丈夫——

    在母亲的记忆里,她自幼最缺的就是父爱。外公是一个冷漠自私自利的人,他对自己的妻子儿女都很冷淡,一直都是漠不关心。在母亲的记忆里,生活的贫穷莫过于破衣烂衫,忍饥挨饿,这些她都能理解忍受。对于父亲过于严肃冷漠的态度,使她百思不解……?

    现在看来,可能是她错怪了父亲。他心里还装着她这个女儿,他给她找了一个好归宿,一个这样的好女婿,使她终生不在受穷,不在为饿肚子而伤心劳神!

第一百章 自私的外公

    这一夜,母亲失眠了——

    其实外公也不像有些人那样重男轻女,只喜欢儿子,不爱女儿,他也不是那种人。

    他是出生在乡下,一个破落农民的家庭,却不爱种田务农,加之出门不是上山就是下坡,用外公自己的话说,丢一个馒头狗都撵不上,指望那一点点靠天收成的山坡地,遇到天旱连种籽也收不回来,种也是白搭,他看见别人给有钱人扛长工,他说:与其给别人打工出苦力,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还不如自己挑着一副小吃担子,到处赶集逛庙会倒也逍遥自在。

    偶尔,遇到路途不太远的时候,他也领上他们姐弟俩个赶庙会,说是赶庙会看戏,可怜的她们姐弟俩个,没有开戏的时候,他们看到的空荡荡的空戏楼,好不容易等到开戏,他们姐弟俩个只能看那些看戏人的脊背;因为外公不允许他们离开他的视线,他不是怕他们姐弟俩个走丢,或者是被别人拥挤踏倒;重要的是怕她们姐弟俩个挤进人群之中,他需要她们帮忙的时候找不到她们!

    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母亲经常给我们讲述她那少吃缺穿苦难的童年——其实,你外公从来没有打过我们,不知怎的?我们姊妹俩个自小都很害怕他。

    我们跟他逛庙会的时候,只有乖乖地听话,站在你外公的身后,等待他使唤,我们看见那些穿的花花绿绿的女人,领着娃娃前来喝醪糟、吃凉粉、买麻花、买花生,看见人家在卖吃食的摊子前面流连忘返,我们姊妹俩个眼馋的只有咽唾沫的份儿……你外公人家自己却是嘴不停,一有时间,就一会儿捏一个花生剥开丢在嘴里嚼嚼,一会儿又把给客人煮麻花时,掉下的小麻花渣渣,捏一个放在嘴里,咔嚓咔嚓的自己吃,却想不起来给身后的一对儿女吃一口,我们姐弟俩个只有为他提水洗碗的份儿,却没有吃小吃的命运,好不容易熬到他去上厕所的时候,姐弟俩个留下来看摊子,他临走的时候把木盘里的花生,用手整整齐齐的拢成一个尖塔似得模样;再把木盘里的麻花数了一遍,临走时还交代他们说:“这盘里的东西,只许看,不许动,我的东西都有数,你们姊妹俩个乖乖地站在这里给我看摊,不许乱动乱跑!”

    等到他起身离开之后,姐弟俩个高兴的相视一笑,机会终于来了,看了看盘里的麻花虽然很想吃,只是趴在上面闻了闻香气,那是有数不敢吃。唯一能吃的只有花生,他俩个看见他只是用手拢了一下,那是没有数量。

    我可怜的母亲和舅舅,吃自家的东西,还要像做贼一样的谨慎小心,一人只能捏两颗花生剥开吃吃解解馋,吃完了,一看父亲还没有回来,又赶紧捏了几颗剥皮吃了,反复两三次,每个人吃了不到十颗花生,已经高兴地不亦乐乎——剥下的花生皮都不敢随手扔在地上,害怕被父亲回来发现了挨骂,急急忙忙的剥下花生塞进嘴里,把衣服上的花生皮沫沫收拾干净,把剥下花生皮拿去丢的远远地用脚踢一些土埋了。

    可怜的姐弟俩个会心的笑了,心满意足的擦净小嘴巴,笔直的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利用静静的等候父亲回来的时间,才慢慢的品尝炒花生留在嘴里的余香……

    姐弟俩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心的笑了。

    心想:这下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解馋了,父亲回来肯定发现不了他们偷吃花生的事情。

    眼尖的舅舅,发现盘角落的麻花旁边,有几粒花生米大的麻花渣渣,他瞅了瞅父亲去的方向,还看不见父亲的踪影,望着木盘里的麻花说:“姐姐,你看盘里还有两个麻花渣渣,我想吃?”

    她看了看馋唌欲滴的弟弟,再看看木盘里黄灿灿的油炸麻花环环,馋得她也是心里痒痒的,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噜的响,她多么想拿一根麻花掰开姐弟俩个分着吃,填充一下饥肠咕咕的肚子——可是,她不敢!她亲眼看见父亲把麻花是一根一根数了的,而且他临走的时候是交代过,不让她们吃!他们也不能这么做!她知道母亲在家还等着父亲卖了麻花凑钱量麦子呢!她只好强忍着咕咕叫的肚子到木盘跟前一看,果然盘角落里,有几个半拉花生粒大碎的麻花渣渣,那是父亲往醪糟锅里煮麻花时,掰着掉下的麻花渣渣,她小心翼翼的捏了出来,放在弟弟的手心里,他看见姐姐把麻花渣渣都给了自己,他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姐姐说:“姐姐,你也吃一点吧!”

    她舔了舔嘴唇,笑着说:“我不饿,你赶紧吃吧!免得被咱爹看见了生气。”她拿起抹布想擦干净木盘,看见木盘里还有不少米粒大的麻花渣渣手捏不上,就把手指放在舌头上舔湿,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粘着吃……

    此时,弟弟吃完手心里的麻花渣渣,正在津津有味的伸长舌头舔手上的油渣渣。

    没想到,偏偏地就在这个时候,外公回来看见了她低头在木盘里捣鼓什么?再一看儿子正在伸着舌头舔手指头,气得他不分青红皂白就骂:“菊香,你在干什么?我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们俩个好好地站在那里别乱动,我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你们可好,我前脚走,你们后脚就偷着吃?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正在低头擦木盘的母亲,猛不防被父亲的怒吼声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的说:“我……我……我们没有偷吃麻花啊?我在给你擦盘里的灰尘。”

    外公半信半疑的瞪了一眼噤若寒蝉女儿,近前一看麻花好像是没有动过,他还是不放心的弯下腰一根一根的数一遍,发现麻花的确一根不少,他心里有些纳闷……?

    他百思不解的看了一眼儿子,刚才明明的看见儿子在伸着舌头舔手,却怎么麻花一根也不少?

    年幼的舅舅早已被怒容满面的父亲吓坏了,见父亲又把严厉的目光转向了自己,还未等父亲开口问他,他便吓得哆哆嗦嗦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白说:“爹,你别生气!我和姐姐都没有偷吃花生,不信?你看我们的手和衣服都干干净净的!”舅舅还伸出一双小手让外公看,以示自己的清白。

    殊不知他的一句想洗刷自己清白的话,却起到了不打自招的效果。倒是提醒了找不到把柄,尴尬的有些骑虎难下的父亲,一听到他说他没有偷吃花生,目光在花生堆上一扫,看见盘中他用手拢平顺的花生塔上,明显的有几个塌陷小坑。

    一股无名火又腾地往上窜,怒气冲冲的一把扯过儿子,他用手指着花生堆上的小坑厉声问道:“你说你们没有偷吃花生,这上面的小坑是怎么来的?”

    吓蒙了的他,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答复,扭头望着姐姐求救?

    看见父亲为几颗花生,拉过可怜巴巴弟弟,气势汹汹的举起手像是要打弟弟样子,使她急的不知所措,她后悔当初不该不听父亲的话,就不应该偷吃那几颗花生,惹得父亲大动肝火——她也后悔当时她怎么就那么笨!为什么就不知道转圈在周围一个一个轻轻地捏上几个,也不至于会留下痕迹。

    看着父亲满脸怒容,不依不饶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此时,她一抬头看见天空一只鸟儿叫着飞过,便怯怯的说:“我俩没有偷吃,那是被天上飞的鸟儿叼花生时留下的坑!”

    外公闻言,气得他有些哭笑不得,气呼呼的的训斥女儿说:“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明明的是你俩个偷吃了,却背着牛头不认赃,还敢狡辩?我做生意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天上的鸟儿在人头攒动的会场,落下来抢花生吃?真是奇谈怪论,你想哄谁呀?”

    她们原先想着趁父亲不在,偷着捏几颗花生吃吃,神不知鬼不觉的和弟弟解解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们把衣服粘的花生皮沫沫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父亲回来了,肯定发现不了他们偷吃花生的事情。

    未曾想到,她却忽视了,抓取花生的时候,没在意在那尖溜溜塔状似的花生堆上,遗留下的几个不易觉察小坑出卖了他们。

    正在姐弟俩个被吓得眼泪汪汪的不知所措之时——

    旁边卖凉粉的老头子,看见外公为几颗花生,没完没了的训斥两个孩子,他在一旁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想劝解也不好插嘴,便调了满满的一碗凉粉端过来劝外公说:“唉,小伙子别吵啦!为了几颗花生何必对孩子大动肝火呢?来,咱们俩个做一笔交易,你看怎么样?今天的天气有点冷,我想用这碗凉粉换你一碗热醪糟泡馍馍吃!我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了!”

    老头子不容分说,把手里的凉粉碗放在外公醪糟摊子前的小桌上,又把手里的两双筷子分别递给这姐弟两个的手里,拉他们俩个坐下来吃凉粉。

    外公仍旧气呼呼的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用眼角斜了一眼不争气的一对儿女,不知说什么好?

    可怜的姐弟俩个,为了几颗花生被父亲严厉训斥一顿,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惧怕,望着面前的凉粉,虽然已是馋唌欲滴——但谁也不敢动筷子,俩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福是祸?都傻乎乎的望着碗里的凉粉发呆,不敢吃!

    老头子见状,推了一把余怒未消的外公,笑着说:“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啥时候了?下午戏都开演了,俩个娃娃到现在还水米没粘牙呢!难道你的肚子就不饿?”

    外公看了一眼,望着凉粉馋唌欲滴的姐弟俩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真丢人!不由得他的火气又往上窜——狠狠的瞪了姐弟俩一眼,却碍于邻居老头也是好意,看俩个孩子直到此时还没有吃午饭,他又怎么好意思拒绝?他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黑着脸已经坐到凳子上,开始烧火扇醪糟了。

    老头子见状,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舅舅的头,挤了挤眼睛笑着安慰姐弟俩个说:“孩子,快吃,快吃吧!没事了。”

    从那以后,外公在俩个儿女的心里,是一个吝啬自私的父亲,他不喜欢他们,从来不给他们好脸色看……

    她未曾想到,看似冷酷无情的父亲,心里原来还有她这个女儿,不哼不哈的给她找了这么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夫君,使她从此摆脱了贫穷与饥饿,再也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

    黑暗中倾听着丈夫酣睡中均匀的呼噜声,她幸福的偎依在他的身边,闭上眼睛静静的倾听着他的鼾声,渐渐地进入甜蜜的梦乡。

第一百零一章 人穷志不短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

    一晃眼,一月的时间就从指缝间溜走了。

    自从那天晚上,父亲告诉母亲,他准备等到暑假的时候,就接舅舅聚财来我们家住,能习惯的话,下学期就可以在这里跟大哥臭人他们一起在无量寺上学。

    这样以来,父亲再也不用每次出远门,为了免得母亲在家为干活受气,只要有舅舅来帮忙他就省心多了。再也用不着来来回回的折腾,反而在朋友和同行之间留下了他们嬉戏逗乐的话柄。

    他们那里知道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滋味?

    有时候父亲路过家门口,回家只能住上一晚上,临走时换下的脏衣服放在凳子上,来不及给大婆说,下次回来它还是原封不动的静静的躺在那里发霉,他进门看见冷清清的新房,炕上和柜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第二天,天不亮又得赶着马车跟着车队启程,继续过那种餐风饮露的苦行僧生活。

    父亲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为了报答大婆对他的养育之恩,为了为了摆脱贫困,为了家人生活的好一点,甘心情愿的称当一名被人瞧不起的驮夫,由驮夫到赶骡子的脚户,现在又提升成了赶马车的车夫,为了生活冒着酷暑严寒,起早贪黑,顶风冒雨到处奔波,南货北调,北货南运,常年转战南北,为的是从中赚取一份丰厚的辛苦钱,在旅途的所遭受艰辛与痛苦,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多少回生死边缘打转转,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娶了一个知冷知热,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大嫂这个糊涂自私的女人却容不下她,处处让她为难给她小鞋穿。让他在外经常牵肠挂肚于心不安……

    如今有了大婆这个暂且权衡一时的建议,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为他解除了后顾之忧,使他由衷的感到高兴!

    从此,母亲又为舅舅到来,开始扳着手指头数日子……

    终于,盼到了舅舅放了暑假。

    三天后,父亲从外地回来。

    晚饭后,母亲洗刷完锅灶出来,看见卧室的窗户灯亮着,满心欢喜的急急忙忙的回到睡房,只见柜子盖上的高脚清油灯孤零零的放射昏黄的亮光,灯芯上结了两大一小三颗红红殷殷的灯花,就像七八月天熟透了的并蹄花椒十分可爱,时而爆出细小的红火星——

    她从厨房里出来在院子里拍打身上的灰尘时,她听见丈夫在中间窑里和给大哥交完账,又陪大大和俩个哥哥聊天说话。

    她趁机把他乱七八糟的放在椅子和柜子上面的行李收拾整理了一下,给油灯里添了一点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他回来,双手托着腮帮子,望着那三颗红殷殷的灯花,出神遐想……

    他从外边进来,见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息,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地关上外屋的房门,轻脚轻手的掀起门帘一看,却见她仍然坐在柜子旁边的椅子上等他。

    不知她在想什么?想的那样出神入化,竟然连他进屋都没有发觉。她仍然用手托着腮帮子,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使柳眉下一双水汪汪黑黢黢深潭似的双眼,随着灯光火苗的跳跃,眼睛里闪烁着无比幸福光芒,望着面前灯盏火苗出神发呆——原本白里透红的双颊,在灯光下若有所思的神情,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父亲见状,用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拍,笑道:“你在想什么呀?看你想的入神的样子,怎么连我进来了你都没有听见?”

    母亲没有注意,当真被父亲吓了一跳,起身说道:“哎哟!你想吓死我呀?”

    他笑着逼问她说:“你快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好事情?看你想得出神的样子,竟然连我走到你的跟前都不知道?”

    她笑嘻嘻的起身拉他到柜子跟前,指着高脚清油灯说:“你看这灯花结得多好看,我都有点儿舍不得把它剪掉。”

    “咦——鲜红鲜红的灯花真漂亮,还是很少见的两大一小三颗并蹄花呀,我曾经听人说,油灯结灯花是家里有喜事,你说这一下子结了两大一小三颗红殷殷的灯花,这预示着什么?”他紧拧着浓密的眉毛想了想,惊喜的望着她的肚子问道:“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身孕了?我快要当爹了?”

    她轻轻地摇摇头说:“你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我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儿感觉?好像还没有?”

    “哎——灯花是预示报喜吗?这意味着咱们就要在不久的将来,很快就会属于有咱们的小宝贝了!”

    她默默地点点头,认同他这样的说法!

    “我太累了,咱们赶快上炕吹灯睡觉,我明天还有事要出去一趟,顺便把你弟弟接过来陪你!”

    “哦,你还记得这件事?我还怕你只是说说哄我高兴而已,你还当真要去接聚财来啊?”她高兴极了。

    自从舅舅聚财来到我们家,他谨记外婆临别时的交代,说话办事时时处处谨慎小心!他知道我大哥是被我们家宠坏了的混世魔王,他惹不起他,只能处处躲让着这个比他小两岁混世魔王——我的堂兄臭人大哥——

    我的堂兄臭人大哥,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他是我们家宠坏了的小太岁;对于哪两个表兄,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人家都被他大好几岁,自幼在我们家长大的,他虽然也常常恶作剧想整治他们,给他们难堪,可人家必定比他大几岁,他出门上学在外边混,还得依仗他们保护他,他对他们俩个还不敢过分的放肆!

    可是,他对初来乍到的舅舅就不一样了,论辈分他虽然也得叫他一声舅舅,可他却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舅舅看待,连那俩个表哥都不如,舅舅虽然也被他大两岁,可舅舅天生胆小怕事很腼腆,又何况他面对的是姐夫家唯一被宠坏了的小霸王,为了不惹姐姐生气,他能忍尽量的忍让迁就,他不想让姐姐为他担心生气!

    谁知,事与愿违!

    他的百般忍让迁就,却助长了他的嚣张跋扈,顽劣成癖的恶习,使他不把他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经常看见他母亲常常无缘无故的欺负这个弱怯怯的三娘,三娘是骂不过她的,只有哭鼻子流泪的份儿。他觉得很好玩——

    欺负三娘逗乐子玩,他还没有这个胆量。因为他知道三爸是这个家里最厉害的人,也是他最怕的人。他知道三娘是三爸最最疼爱的女人,他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三爸,他害怕三爸回来知道了,以后就不给他买好吃的,不给他零钱花,假若他惹怒了他,他还会翻脸收拾他!

    如今,这个聚财舅舅,他是个外来人,除了三娘疼爱他之外,没有人护着他,他知道三娘生性软弱无能,他并不害怕她和他!

    可怜我那初来乍到的聚财舅舅,成了他逗玩取乐的对象。

    寄人篱下的舅舅,不是说人穷就得志短。他总认为自己比他大两岁,又是以长辈舅舅的身份出现。

    所以,他总是以大度的姿态处处相让;就是受了这个混世魔王的欺负,他只有忍气吞声,有泪只能往肚子里咽,也不肯告诉姐姐,他不想惹她生气!

    谁知,我那个孬种臭人大哥,他却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的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聚财舅舅——

    虽然,父亲每次离家时,知道他很顽皮,怕他欺负小舅子,都要给他千叮咛万嘱咐一番,给他许愿买好吃的和好玩的,让他好好地善待聚财舅舅,他每次为了得到三爸的礼物,总是唯唯诺诺,赌咒发誓,答应的好听。

    一旦父亲出远门,不出三个时辰,他就会旧病复发,调皮捣蛋的坏毛病又犯了,欺负别人他还得考虑一下,是否打得过人家?或者惹得起人家?

    可是,聚财舅舅文文弱弱,就成了他理想的欺负对象!

    至于,三爸临走时的再三交代,和自己赌咒发誓的话语,他早已抛在九天之外——

    他好像患有多动症,手很贱,从来就没有消停的时间。

    他竟然就是连吃饭的时候,也不得让人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儿,等吃完饭再玩,不是逗逗这个,就是戳戳那个,一刻也不停,他确实是一个令人讨厌生烦的家伙!

    一天中午,大家都坐在窑门口的阴凉地聊天吃午饭,他端着碗不好好地吃饭,满院子跑,一会儿用筷子戳戳这个,一会儿又戳戳那个,大人烦他骂他,他欺负不下俩个大表哥,就撵着欺负聚财舅舅,逼得聚财舅舅在院子里呆不住,他就端着饭碗坐到大门外边阴槐树下边的大石头上吃饭。

    可怜的聚财舅舅,一碗饭刚刚吃了几口,他又追了出来,他埋头只管吃饭,不想理他。

    坏透顶的臭人大哥,百无聊赖的大坏蛋,真是欺不下瓜儿欺蔓儿的主,他见舅舅不理他,他便恶作剧的趁舅舅低头吃饭,不注意的时候,他竟然掏出小牛牛往舅舅碗里撒尿,这样欺负羞辱舅舅。

    舅舅虽然人穷,可志不短!他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欺负和侮辱?

    一个暑假,刚刚过了不到一半时间,他就再也无法忍受不了他的欺负,哭着闹着要回家。

    父亲从外地回来,得知妻弟受辱之事,也气得不得了!

    大哥当时是我们家唯一的孙子辈,被全家人宠惯的不像样子,大哥和大嫂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平时是说不得也骂不得,一家人尽情的娇惯下的宝贝疙瘩。

    如今,为了小舅子受辱,揍他一顿给妻弟出气,恐怕惹起大大和兄嫂从此对小舅子反感生厌!

    他拿这个无法无天的侄子,却也无可奈何?反过来只有好好地安慰内弟说:“聚财,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不走,我把我这次从外地带回来的好吃的和好玩的,我一样也不给臭人这个孬种给!我把它统统都送给你!”

    聚财舅舅已经忍受多日,他再也无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他是一个好静不好动的乖孩子,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和姐姐待在一起,陪着姐姐说话干活,尽量少受别人的欺凌是他此行的目的!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家的小侄子,竟然是一个蛮不讲理的混世魔王,使他怎么躲也无法躲过这个小魔头的魔爪,他实在是忍无可忍,被这个惹不起也躲不起小混球,折磨得他实在是受不了啦!

    他听到姐夫回来还不想送他回家,他忍不住又哭了,他满腹委屈的哭着说:“不!不!我已经受够了!我宁愿啥也不要,我就想回家!姐夫,求求你,求求你快送我和姐姐回家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他的欺负和凌辱了!”

    母亲也气得束手无策没办法?现在有弟弟在身边帮忙,自己觉得心里踏实,才刚刚的有些适应了这个新家的生活习惯,未曾想到,现在又被这个孬种侄子的恶作剧搅黄了。

    他们好说歹说不顶用,怎么也劝说不下弟弟,万般无奈,只好送他回家,好端端的事情,被这个小混蛋侄子恶作剧告吹了。

    三天后,父亲又要出趟远门,无可奈何地只好送这姐弟俩个回娘家避难……

    我这个臭人大哥,是个天生顽劣不勒的家伙,又是我们王家当时唯一的独苗,他大我十岁,七八岁的男娃是猪狗都嫌弃的时候。

    大婆唯一的心肝宝贝孙子,家里没人敢惹,一家人尽情的娇惯出了一个打架斗殴、偷钱胡闹的混世魔王。

    记得父亲曾经说过,他每次从外面回来,把外衣脱下挂在厢房门口的钉子上,有几次他发现口袋里的钱少了?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或者是母亲没吭声动用了他的钱,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

    初期,他也不好开口问母亲,他怕妻子多心生气。

    后来,是母亲自动问父亲,她百思不解的说:“我怎么觉得只要你一回来,你那个宝贝疙瘩侄子,就会趁房里没有人的时候,往咱们屋里钻,被我撞见好几次,一问,他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慌慌张张的赶紧溜掉?我看他神色慌慌张张,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是没干好事!你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不闻不问,也不看看你口袋里的钱少了没有?老是这样放纵他,会害了他的!”

    父亲心里的疑惑,从此就这样解开了……他觉得妻子的话说得也对,他便不动声色的一如既往,回来仍然把衣服挂在门口墙上的钉子上,他见他放学回来,就留心注意他的举动。

    果不其然,那天被他撞了个正着,被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给他讲了很多道理说:“臭人!咱们家不缺你吃,也不缺你穿,你上学需要用钱,你给你爹不好说,你向三爸要啊?我会给你的!你不能随便不吭声,就在我的衣服口袋里拿钱!你知道这叫什么行为吗?这叫偷钱!这是做贼的行为,如若下次被我发现你还没改你这个坏毛病,你别以为我们舍不得打你,下不为例,下次再让我撞见,我非抽死你不可!”

    从那以后,父亲每次进门,把脱下来装有钱的衣服,不再往门口那颗钉子上挂了,而是放在他抅不着的架板上。

    偶尔,忘记了顺手挂在墙上,好像再没有发生个口袋里少钱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情在他们心中留下不快的阴影,很快就消失了。

第一百零二章 叶浑秋得理不饶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然而,事情并非就像父亲想象的那样好!

    臭人大哥这个淘气包,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要是不坏,他就不是惹人嫌的臭人,他不会让他们那样省心!

    一天下午,家里的男人都过河种麦子去了,只剩下大婆和这妯娌三个在家纺线、织布各忙各的针线活。

    突然,邻居白福老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报信说:“快!快!臭人他娘,不得了啦!你快去看看吧!你儿子把乱子惹下了,偷了药铺的钱,被人家拿着铁叉追着满村子里跑呢!”

    大家原本想,小孩子家做了错事,自家人管不了,被人家追着打一顿吓唬吓唬,他以后也会收敛一些。

    未曾想到,被人拿着铁叉追着跑。

    一听此话,一家人慌了神,就连平时对大哥有成见的母亲,也放弃前嫌,一齐抬脚往外跑,大婆跑到院子里,两腿发软走不动,一屁股坐在房檐台上,怨天怨地用手拍打着膝盖哭喊着干着急没办法……

    大伯母也是一个小脚女人,一着急,也是两腿像是筛糠似的直打颤,一路跌跌撞撞直摔跤,哭哭啼啼跑不动。

    二伯母和母亲跑到街道一打听,说是被药铺叶掌柜和药铺的小伙计学徒娃娃拿着家伙追到了村北头去了。

    三个人又急急忙忙的往村北头撵,二伯母和母亲俩个是大脚,跑的快,她俩个一前一后的在前面跑……大伯母是一个小脚女人,越是着急越是跑不快,一路上不停地哭天喊地,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在后头也拼命的跑……

    一直跑到村北头的张家台台一看,见大场里一群人围着一大簇包谷杆吵吵嚷嚷,她们便知道是大哥臭人被人堵在了里面。

    当她们近前一看,只见叶掌柜手里拿了一把,夏天挑麦捆用的长铁叉,绕着包谷杆簇转圈乱戳乱捣,黑风罩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大骂着说:“我把你个有娘养,无娘教的东西,我今天非戳死你不可!”

    药铺里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坐堂的白大夫,一个就是学徒娃娃葛二保,再加上叶掌柜三个人。白大夫几乎不到放钱的柜台跟前去,只有叶掌柜和抓药的葛二宝跟钱打交道。

    每次少钱,叶掌柜就会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葛二宝,葛二宝赌咒发誓,他从来没有拿过抽屉一分钱,他是来学本事,学手艺的,他不会为几个小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尽管如此,虽然说丢钱是实,疑人是虚?可找不到丢钱的原因,葛二宝的嫌疑难以洗清……

    用葛二宝的话说,这是尿泡打人,疼虽不疼,骚气难闻……

    葛二宝为此事,伤透了脑筋。

    今天终于碰到了洗冤雪耻的机会,他的怨恨都凝结在铁锨上,每一掀下去,都刮动风声……他举着铁锨,也跟着叶掌柜怒气冲冲的骂声不断,围着包谷杆簇转圈用铁锨乱打乱戳。

    我可怜的臭人大哥,自幼儿在蜜罐里长大,男孩子顽劣调皮的天性,在他身上体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他在家里并不缺吃,也不缺穿,他并不缺钱花,他只是为了找刺激好玩,用钱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在小朋友之间卖派现摆一下他的能耐,为的是满足他那小小的虚荣心!

    他从家里拿不到钱,就想法子在外面试着偷钱,一朝得手,便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他未曾想到今日,却是阴沟里翻船,走了霉运,一看东窗事发,赶紧撒开脚丫子跑,本想逃回家里求救,却被人断了去路,只得落荒而逃——

    他哪里晓得,只图一时贪嘴好奇,竟然惹祸上身?看见叶浑秋手里竟然拿了一把明晃晃的长把铁叉撵着戳他?被人追打的事情他已司空见惯!

    可是,他小小年纪,哪里经历过被人这样被人追赶的阵势?这简直是要取他性命的追杀,已经吓得魂飞魄丧,眼看着追赶他的人越来越近了,却没有一个救星出现,叶浑秋抛出的铁叉带着风声向他刺来,情急智生,他见这里有很多包谷杆簇,他跑进包谷杆簇中绕来绕去兜圈子,想赢得脱身的时间和机遇。

    未曾想到被人两面夹攻,没有了退路和出路,情急之下他瞅准一个大一些的包谷杆簇,绕到后面见一个空隙稍大地方,凭借身材瘦小灵便,便侧身硬钻了进去藏在里面,吓得他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结果,还是被人发现了,看见铁叉一下又一下的刺进了,心想:我命休矣!

    随即,受了惊吓的他,已经有些虚脱,便昏昏沉沉的失去了知觉。

    随着叶浑秋吵闹咒骂声,一路招惹了一大帮看热闹的人。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在这一大帮围着看热闹的老人娃娃之中,有一位李大爷,他一看叶浑秋杀气腾腾的样子,觉得有点大事不妙?看样子他不像是吓唬娃娃,只见他手里的铁叉是叉叉下手凶、狠、猛!这样闹下去非出人命不可!见状极力拉住劝道:“叶浑秋,你不看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一个七八岁的娃娃较量,他到底能偷你多少钱?值得你大动肝火,用铁叉往死里戳?”

    正在气头上的叶浑秋,用力甩开李大爷拉住铁叉把的手,恶狠狠的骂道:“谁叫你多管闲事?铁叉不长眼睛,没有你们的事,你们给我往远里走!”

    “你怎么是这样不识劝,有事你跟他们家里的大人说,你今天把人家娃娃给戳上个一差二错,那王家人也不会轻饶你的!”

    旁边有好几个抱孩子女人和几个老头,老太太们也七嘴八舌的帮着劝说:“谁家没有小孩子,男娃娃本来就是费事,这娃娃就是不懂事,偷了你店铺里的钱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找他家里给你赔钱就是了,值得你下死手把人家娃娃往死里戳吗?”

    那个叶掌柜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就是不肯住手,一个劲儿的拿着明晃晃的铁叉在包谷杆上,没头没脑的乱砸乱戳不止……

    母亲和二伯母分开人群一看,吓傻了眼,只见叶掌柜举着明晃晃的铁叉照着包谷杆簇中乱戳乱扎,吓得妯娌俩个哭叫着扑过去,拉胳膊,扯衣襟,抓住叶掌柜手中的铁叉不敢松手,二伯母苦苦的向他哀告求饶,说:“他偷你多少钱,等他爹回来给你赔多少随你们自己说,只要你饶了臭人!啥都好说!”谁知那个得理不饶人叶浑秋,用力推倒母亲,甩开二伯母,仍然不依不饶的挥舞着铁叉,对着已经倾倒的包谷杆簇继续戳扎……

    随后跌跌撞撞赶到的大伯母,见状吓得魂不附体,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叶浑秋的双腿不放,苦苦哀求……

    那个学徒娃娃不是本村人,看见旁边围观的人群纷纷不依,怕惹起众怒,一看孩子家里的大人来了,只是受雇于人,自己做不得主,便放慢了动作,只是举着铁锨做做样子东一锨,西一锨的胡轮乱打。

    正在妯娌几个,哭哭啼啼,拉拉扯扯的和叶浑秋撕扯纠缠在一起,为争夺叶浑秋手里的铁叉僵持不下之时——

    突然,出门几天的父亲,却神奇般的从空而降。

    他分开人群一看,妻嫂三人披头散发的抱住叶浑秋腿,和手里的铁叉苦苦哀求的凄惨模样——

    原本血气方刚,火爆脾气的父亲,他的眼睛里何曾容得下半粒沙子?如今看见妻嫂受辱的惨状,也不知侄子此时是何惨状?一时受气不过,怒火噌噌的往上窜——

    上前二话没说,一把抓住叶浑秋的衣领,抡起拳头就照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顿时打得叶浑秋的满面桃花开,蹬蹬蹬的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了地,手中的铁叉也飞出去好远。

    这也是父亲自知理亏,手下留情,只给了他一个小小的血的教训,就凭父亲平日里赶马车,装车卸车,搬箱子扛大包锻炼出来的手劲和臂力,这一拳非得骨折不可!

第一百零三章 淘气包惹祸上身

    得饶人处且饶人,恩德广施虎亦亲。

    气得七窍生烟的父亲骂道:“叶浑秋!你别得理不饶人,你还是个男人吗?有本事你来和我单挑,这算什么能耐?欺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娃娃,你害臊不害臊?就算是我侄子臭人偷了你的钱,你的药铺一天能有多少收入?你给我们说啊?你说了我们不管!惹得你这么满世界提着铁叉追着往死里刺?这是我们的错,我无言以对!可是,你没有说啊?一个七八岁的娃娃,他懂得什么?幸亏我今天回来的早,我侄子没事也就罢了!我侄子今天要是有个好歹,明年的今日,也是你的祭日!”父亲一边嘴里骂着姓叶的,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提开包谷杆,从里面提出已经吓得魂消魄散的侄子,往地上一放,人像面条似的站立不住,脸色苍白,双眸紧闭。

    吓得大伯母魂出七窍,踉踉跄跄不能自持,由妯娌俩个两边搀扶着,哭哭啼啼近前一看,腿肚子上被铁叉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往外流血,伤口不算太深,看样子没有伤及筋骨,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由于惊吓过度,他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父亲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一看侄子成了这个模样,心疼的他的心都快要碎了——抱起侄儿,几个人呼唤着他的名字。簇拥着准备往回跑……

    叶浑秋未曾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重击,打得他眼冒金星,辨不清东南西北,他使劲的摇了摇头,觉得脸上热乎乎的,用手在脸上一摸,变成了一个红脸关公,逗得围观者哈哈哈大笑,他一看满手是血,吓得他扯着不男不女的尖嗓子惊叫:“啊?好哇!还反了你娃娃,竟敢出手打我?”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瞪大了眼睛,握紧拳头想找他算账,被几个看热闹的人连说带劝道:“算了算了,你本来是个有理的事情,被你这么一闹,反而无理了,挨打活该!”

    一个在后面看热闹的半大小伙子嘿嘿一笑说:“你看你么,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能偷你几个钱,值得你拿着铁叉往死里戳吗?看你把人家娃娃都吓成啥了?就凭他铁搭似得身躯,和臂力拳头,没有打你个满地找牙,那是你的运气!他自知理亏,手下留情了!”

    一个抱着娃娃的女人说:“就是么,铁叉又不长眼睛,这一叉多亏刺到了腿上,这要是刺到肚子上,还不得开肠破肚?要我说,他打你这一拳头是轻的,是你自找的!”

    最早劝说过他的李头子,笑嘻嘻的说:“嘿嘿,你都是一把年纪当爷爷的人了,还以为是年轻的时候装疯卖傻撒酒疯,趁早收起你的家伙,就自认倒霉吧!”

    叶浑秋一看两眼通红的父亲,已有几分怯火,知道自己再闹下去,恐怕没有好果子吃!眼睁睁的看着就让他们这样走了,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很没面子?他见他抱起侄子转身要走,急忙上前伸手拦住说:“姓王的,你别仗着你年轻气盛,我老叶不是你娃娃的对手,你就想这样抱着这个王八羔子溜走?不行!他三番五次的在我铺子里偷钱,你今天把话不说清楚,你们别想走!”

    这时候,父亲抱着昏迷不醒的侄子,心如刀绞,满腔的怒火正在燃烧——正不知如何是好?见不长眼睛叶浑秋不依不饶的拦着去路。他满腔的怒火噌噌的往上窜,抬腿就是一脚,把叶浑秋差点儿踢飞,踢了一个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他回头怒气冲冲的说:“我告诉你,姓叶的!你给我听着,我侄子回家要是没事也就罢了!他要是有个一差二错,我跟你没完!你信不信我会把你拆成八件给他偿命!你最好赶紧爬回去打发白大夫来瞧瞧,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会不计前嫌,药资费和他几次偷拿你的钱,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否则,等我到别的地方找大夫来了,哼!你一分钱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

    他急忙扭头抱着脸色蜡黄的小侄子拔腿就往回跑,一家人簇拥着相掺相扶着,一路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往家走……

    原来,自从三个媳妇出了门,大婆坐立不安的走出走进,在场边希望能够碰见顺路的人,给俩个儿子捎个话回来。可偏偏地没有碰见一个河对面的人,不见三个媳妇和孙子回来,急的她在院子里团团转。

    突然,门外传来了马车拉刮木刺耳的响声,她知道是自家的马车回来了。

    急忙迎出来惊叫道:“哎呦,你可回来了!谢天谢地,总算是老天有眼,虽然没有盼回来你俩个哥哥,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太好了!”

    “大大,你这慌里慌张的是怎么啦?家里出啥事情了?”

    “周义啊!可不得了啦!刚才隔壁你大哥来说,你侄儿臭人偷了药铺的钱,被叶疯子拿着铁叉追着满村子藏猫猫呢!好像被追赶到村北头去了,你哥他们下地去了,只有那妯娌三个都撵去了,我恐怕女人家不济事!你赶紧把手里的鞭子放下,快去看看吧!”

    “啊?竟然有这样的事?这个小坏蛋怎么这么不懂事,谁不该惹,偏偏地招惹这个叶浑球?”父亲听说叶浑秋拿着铁叉追赶侄子,知道时态严重了!谁不知道叶浑秋是个叶浑球,他犯浑了不管不顾,啥事都能做得出了?铁叉不长眼,若是晚一步,恐怕侄子就会有生命之忧,他顾不得多想,急忙插下马鞭子,顺手用车撑子撑起辕杆,用块小方木堰稳车轱辘,也顾不得卸下跟随他辛苦几天伙计乌龙与伙伴,拔腿就直接朝着村北头方向追去。

    也是我那顽劣的臭人大哥,命不该绝!

    偏偏地出远门好几天的父亲,就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幸亏父亲及时赶到,才有惊无险,救他大难不死!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句话谁都知道。

    那个学徒娃娃葛二宝,也被父亲的几句话镇住了!他一看大哥身上滴答滴答的流血,也不知道伤口的轻与重?只见人抱在怀里,软的像面条似的耷拉着,又见几个女人围着连声呼唤,也听不到回答,他也感到有些后怕!

    他本想绕过包谷杆堆,搀扶叶掌柜回家,一看他呲牙咧嘴的捂住肚子,那张破嘴还在不停地叫骂,真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的家伙!他一想起平时他对自己吝啬刻薄,动不动就张口辱骂的情景,想起都生气,他扭身扛起铁锨就随着散开的人群回来了。

    他回来就赶紧把追赶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白大夫,他还说:“师傅,我看那个娃娃不停地流血,恐怕伤的不轻,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我看那家人也不好惹!人家给我说了,叫你赶紧过去瞧瞧,若是等他从别处找来大夫,咱们被偷的钱不但要不回来,弄不好恐怕还得吃官司!师父,你还是去看看吧!”

    “哎呦,这个叶浑球!看这事情闹得,有理反而没理了!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一步邻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好见面,算了!算了!你不要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去看看去!”白大夫提起药箱往外就走。

    那天,等叶浑秋骂够了,睁开眼睛一看,人都走光了,连自己雇的伙计也不知去向,低头看看自己两手是血迹,想必肯定弄了个大花脸,身上的衣服上也是血迹斑斑,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怎么好意思回药铺去见白大夫,只好灰溜溜的扛着铁叉,捂住肚子回家去了。这一回家,在炕上躺了半月,一来是那一脚踢的确实不轻,二来他本想抖抖当年的威风,未曾想到,却栽倒在一个毛娃娃手里,面子上过不去。三来他为了想额外多要几个钱,才在炕上装病耍赖多日。

    我那个顽劣的臭人大哥,这一次总算是安安静静的在炕上躺了半月之久。

    通过血的教训,让他也学乖了!顽皮是男孩子的天性!至少他改掉了偷窃的坏毛病。

    自从大哥出事后,母亲不计前嫌,跑前跑后,请大夫抓药跑腿的事,她都包揽了。

    没想到大伯母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坏毛病也有所收敛,使她看到了人与人之间,血浓于水的至亲亲情。

    从此,她对待母亲也没有过去那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寻事了。母亲在王家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一些,慢慢的习惯了大家庭的生活习惯,也不用老往娘家跑了。

第一百零四章 意外的惊喜

    夜已经很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早已入睡了。

    母亲还是激动的久久不能入睡,她心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不敢相信丈夫的话是真是假,便悄悄地问道:“这么说,你准备帮我爹一把了?”

    “当然了,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不帮他谁帮他?帮他也是在帮我自己,你现在看大嫂对你好些了,她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等你将来生了,有个小娃娃啥也做不成时,难言的事情多着哩?我不为你想还得为我的娃想啊!”

    “听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我就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能假吗?我当时看了南河滩的地皮直摇头,谢洪福却说:好地方多得是,可都是国家的,不许私人抢占。老黄占的地方不小,可解放后,平地方都归国家所有,唯有渭河荒滩,地势低洼,国家看不上,才允许私人盖房开店。我看老丈人也一心想要跟着谢洪福盖那房子,尽帮着谢洪福和老黄说好话,老谢都已经找人开始拉土填地基了,我就当场拍板交了订金给老黄,你爹和谢洪福老黄也填写了住房契约。这怎么能是假的?”

    “我还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该不会上当受骗吧?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等着你?”她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哎呦,谢洪福是咱们盘龙塬上的老乡,他虽然是个生意人,一看就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不是那种空里来,雾里去的那种人;老黄虽是河南人,逃荒来宝鸡的,只有一个女儿也出嫁了,就剩下老两口住在河滩的地窝棚里,日子过得很恓惶,他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找人合作盖房子的,怎会有诈?”

    “这事情可不敢有个闪失,那可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都搭在里面了。”

    他看见妻子仍然愁容满面不放心的样子,便有些不高兴地说:“唉,你就别操那个心了,只管放心的等着住新房就是了。我今天晚上就是和他们一起吃的饭,我答应明天叫几辆车还要起早去帮他们把瓦拉回来。他们后天就要上瓦了!唉,谢天谢地,咱们总算是在宝鸡有一个歇脚的地方了。”

    “这么说,还真有这么回事啊?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这一晚上,母亲激动地久久不能入睡,她太兴奋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外公的新房终于落成了。

    土木结构的房子,和我们乡下的房子完全不一样,只有两面房山墙和后檐墙是半砖半土坯墙以外,其余前檐墙和隔墙,一律都是木板雕刻的花格格玻璃窗和隔墙,东边两间是谢洪福的食堂;老黄老两口年龄大要安静,住了西边的一间房子,外公只好住在中间的那一间房,一间房子隔成三个套间。

    一进门,是一个不大的小客厅,靠西墙放了一张方桌子,和三条长凳子,就占用了一大半地方,东边是一个本木色的书架紧靠食堂的木板墙。绕过方桌靠西边一溜是个三个套间门,直通后边河滩。客厅通往主卧的门窗都是精刻细作的花边木格格玻璃窗,主卧还算亮堂,有一个很大的大床,靠窗子下面放有一个时髦的大棕箱,床对面是父亲从西山买回来的一个红殷殷、亮闪闪,能照出人的红漆柜子,紧挨西墙摆放,上面放了一架带有黑色底座的镜子式彩色插屏,已经有了家的感觉。爱好风雅的外公,自己买了一副配有黑色镜框的江南风景画的四扇条子画,温馨幽雅,气氛不俗;次卧是外公的一张单人床,旁边有一个称当床头柜的小方桌,前边没有窗子,后边本来有个小窗户,本说光线还应该不错!可外公又在后边续了一间厨房,虽然有门有窗户,次卧的光线还是有点暗,那是外公的卧室,一年四季都有蚊帐罩着,不让孩子上去玩。

    不管怎么说,这一间房子,已经是五脏齐全,是一个很不错的家。

    它是我难忘的童年摇篮,至今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那里是我童年的第二故乡。

    原本体弱多病的母亲,自从生下我以后,月子里没有人好好的伺候,营养赶不上,还要用乳汁喂养我,产后使她更加虚弱多病,难以承受大家庭繁重的家务劳作,难免就要经常遭受,妯娌之间冷言冷语的冷嘲热讽,心中压抑不顺畅,身体状况日益下降,再也无法适应大家庭的生活节凑。

    父亲为了养家,整日跟着车队东奔西颠,没法在家很好的照顾妻子给她看病,他只好把我们母女俩个送到街上,托付给他的老丈人,让他给女儿请大夫看病,他心里才踏实放心,这里没有外人打搅,十分清静,买东西看病吃药都很方便,她可以在这里看病静养。

    父亲二十九岁时,才得了我这个宝贝女儿,他视女儿为掌上明珠一般——即便是母亲身体可以的时候,他为了不让我母女在家生气遭罪,只要是他出远门,都要顺便送我们母女到外公家来居住。

    那时候,聚财舅舅也在姜城堡上学,老家二舅爷封兆英也娶妻生子,再也不用外婆再为小叔子操心牵挂。

    农闲时节,外婆就来街上给舅舅和外公做饭洗衣,帮助体弱多病的女儿照顾襁褓之中小外孙女。

    那时候,母亲一年四季,大多数时间,是在街上外公的新房里度过的。哪怕是数九寒天,这里虽然没有老家的热炕,我们不在乎!因为有父亲从华亭煤矿拉回来的无烟煤,白天烧水、取暖、做饭,晚上睡觉的时候,在炉子口上盖一页新瓦压住火头,掀起拖在地上的床单,把炉子推在床板下面我睡的地方,功夫不大,我就感到被窝热乎乎的。每天早上起来,我都有烤的热乎乎的棉袄穿。

    直到现在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小时候偶尔我尿湿了床铺,外婆和母亲就在炉子上烧一块新砖,等砖烧的烫手的时候,用一把火钳把热砖头从炉子上拨弄到铁簸箕上,再用铁簸箕把热砖头倒在床边一块干净的破布上包起来,放在尿湿的地方暖干床铺。

    一个人一个脾气,父亲一辈子太爱娃娃,外公却是一个不太喜欢孩子的人,在我的记忆里,外公很少抱过我。

    而且,他很看不惯父亲对我溺爱的样子。父亲每次来看望我们,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外公想和女婿说说话,我却缠着父亲不放手,在父亲的怀里挣扎着想爬上父亲的肩膀,外公便会生气的骂道:“这个臭女子怎么这么黏人,你上爬下黏的得是想上天呀?你能不能静静的坐一会儿?”

    不懂事的我,便回答说:“不,我不要上天,我要上爸爸多瑙!”(此地人的土话把头叫多瑙)手抱着父亲的头,小腿硬是想攀上父亲的肩膀。这是父亲每次来看我们时,我惯用的撒娇亲昵动作。

    我记得在我一两岁的时候,刚刚能够自己一个人在家门口跑着玩耍的时候。外公在离家大约二百米远的菜铺子上班,他曾经领我去过他上班的地方,我看见外公和另外两个男人在那里摆弄青菜,外公用一个白铁皮的洒壶往放在地上青菜上一洒水,打蔫了的青菜,立马支楞楞绿油油的精神起来,我看着青菜惟妙惟肖的变化,感觉挺好玩,蛮有意思的。

    外公的家门口离马路边的道沿,大概也有五十多米远,门前一大片空地,靠路边的道沿上边稀稀疏疏的栽几颗白杨树通向东边。和西边顺着刚刚过了渭河桥那一溜民房相比,这边坐南面北的一溜都是砖木结构房子,是正规的按照当时国家城市策划盖的,紧挨老黄家的那一家房子,比这座房子突出去的是一个完整的房山墙还多一点,他们家的房子,刚好处在渭河桥北从南边拐向东边转弯衔接的一户人家,房子十分不规格,和那一溜坐东面西的七八户人家的房子相似,那里大多数居住的都是从河南逃荒来到宝鸡安家落户灾民,都是一些进门都要低着头的低矮的茅草房,破破烂烂的紧靠马路边的人行道沿不足三尺地。

    然而,外公却在自家房门外边,孤孤单单的放一张小方桌,上面是一个卖豆腐专用的浅筛子,里面放有一大块豆腐,现在才估计到,那可能是外公每天要给隔壁谢洪福的食堂里供应豆腐,一座豆腐除去了给食堂供应的以外,剩下的不多了,就放在自家门口自己卖,想额外挣几个外快添补家用。为了躲避隔壁食堂的炉灰烟尘,和引人注目,他把小桌子放在离家门口一丈开外。

    他也有喜欢我的时候,我是家里唯一能逗他开心的乖宝贝。

    记得有一次,他看见我伸着脖子看他给人称豆腐,他一高兴用刀子切下一小块给我喂在嘴里,真好吃!

    外公万万没有想到,他一次对外孙女示好的动作,却给这个豆腐摊招致了无休止的骚扰与麻烦。

    从此以后,我一个人在外边玩耍,无聊的时候就凑到小桌子旁边,自己拿起豆腐刀子,就在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棱角上,切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吃,导致好端端方方正正的豆腐块,被我糟蹋的没有了棱角,说也不行,打小手也不起作用,后来干脆把豆腐刀子藏起来。没有了豆腐刀子,我就改用小手抠,搞得豆腐的形状更难看,就像被鸟儿捣啄坏了似的。

    为此,母亲没有少挨外公的责骂,可他们就是拿我这个外孙女没办法。

第一百零五章 寒冷的冬夜

    用一句时髦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现代人不但婚姻自由,现在的职业更加自由,一纸辞呈炒老板鱿鱼的个性青年大有人在,频频跳槽换老板,也成了现时代年轻人追求时髦的风尚。

    可是,对父亲那一辈人来说,不是社会不允许,而是生活条件不允许。

    父亲一辈子为了感恩大婆在那个饿殍遍野的大饥荒时期,舍弃了亲生子三伯笨笨,托着重病初癒,走路两腿发软无力的父亲再次逃荒,是大伯和二伯一路上换着背一会儿,哄骗着走一会儿,一路上挣扎着走走停停,一家人艰难的再次逃到西山得以活命。

    后来,在大婆领着俩个亲生子回家后的两三年里,他又成了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异地他乡,看尽了人世间的眉高眼低,为生存过着野人一样的流浪生活,日日夜夜都在渴望回家……在他觉得回家无望的时候,又是大婆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打发大伯从西山把他接回来的,是大婆用一颗慈母的爱心,抚摸平了他那颗被生活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幼小心灵。

    大恩不言谢,他时时刻刻都在以实际行动感恩报恩——从一根麻绳开始,到巧觅乌龙得益发达,直到此时的三匹骡子一辆车,凭的是智慧和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最重要的是一颗感恩报德滚烫的心。

    他何曾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求生路,是一条铺满荆刺暗礁,步步都是危机四伏,需要汗水和鲜血浇灌的道路。

    他的童年是在苦水中泡大的,他不愿意让他的妻子女儿们再受半点委屈。

    记得有一年冬天,父亲赶马车去了一趟汉中至广元贩运货物,回到宝鸡已经是半夜时分,折腾了一天,又累又饿的同伴们,急急忙忙的都赶着马车,前往龙泉巷的大华车马店休息吃饭去了。

    父亲为了看望久别妻儿,刚过了渭河桥转过弯,就把马车扎外公家门前的马路上,撑起车撑子,解开套绳把两匹稍骡拴在旁边,路灯下光秃秃的的树干上,解开乌龙的肚带绳,把已经累得两腿打颤的乌龙,从驾辕的辕杆里拉出来和它们拴在一起,支起用半片油桶改成的铁槽,多倒了一些精饲料和草,用水搅拌均匀。搅叉敲了几下槽边,用手拍拍它们的脑袋说:“伙计们,辛苦你们了!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咱们今天晚上,在此辛苦一晚,明天交完货,我就给你们钉一副新铁掌,咱们可以回家休息,等待过新年了。”

    它们似乎能听懂他说话的意思,一个个满意仰起头来,抖抖精神,打了一个响鼻作为回应主人。

    他又从马车上拿了三条麻袋,搭在他们的背上让他们避寒,等待把这几个伙计一切安排就绪——

    夜,已经很深了。

    父亲这才傻了眼?看看街面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一街两行房屋没有一个窗户有一丝光亮,人们早已经进入了梦乡,就连隔壁的食堂里,也黑咕隆咚的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马路边昏暗的路灯,在漫天飞舞的雪花的陪伴下,迎着西北风的呼啸声,尽职尽责的耸立在马路边,用它微弱的光亮,静静的迎候守望着远道而归的商旅。

    父亲一路兴冲冲地的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就是想早些见到久别的妻子和女儿。

    如今,到了家门口,他却犹豫起来——

    几次想上去敲门,哪怕是不麻烦她们做饭给自己,只要倒一杯热水喝,目的是想见妻儿一面。他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和那带着哨声呼啸的西北风肆无忌惮的卷着雪花在马路上狂奔咆哮,他又不忍心打搅已经熟睡了的亲人,他怕惊醒了熟睡中的女儿,又怕娇弱多病的妻子,经不起深更半夜的起来折腾,她若被这冷风一吹,再受风寒感冒,却是得不偿失的事情!再说还有停在路边的马车和车上的货物,也无法在屋里睡个安稳觉。

    他无可奈何地回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再看看风雪之中那几匹路灯底下,正在安详的低头咯喯、咯喯吃草料的伙计,他还是虽苦犹甜的轻松的笑了。

    他从车上取下两个草包子,提着拍打了一下上面的落雪,放在停稳的马车下面铺好,又从另一条麻袋里,取出自己的被子抖了抖,双折叠好铺平,钻进去一滚,把自己紧紧地一裹在里面和衣睡下。

    此时,别人都是女人娃娃热炕头的在家睡大觉;他却到了家门口也不能进去。只能躺在冰天雪地里看护着马车上的货物,还有和他相依为命,同呼吸,共患难功臣乌龙、青色皮毛的青驹追风、还有那个全身赤红,只有四蹄上面有一小节黑毛,脖子上的长鬃是黑色的,性急如烈火,行走如刮风的火焰。

    像父亲他们出门在外,多半是由事不由人,计划没有变化快,常常被困在途中担惊受怕,忍饥挨饿是他们的家常便饭。这就是选择错行业的不幸之处。

    这是他们年前的最后一笔生意。按照他们的原先的计划,能在天黑之前早早地赶龙泉巷的车马店,在车马店好好地睡一觉,第二天再到虢镇交货,早早地回家准备过年。

    未曾想到,天公偏偏地不作美;跟他们这些归心似箭的游子作对!

    途中又是刮风又是飘雪花。

    秦岭山区的这一段盘山路,原本就崎岖险峻,是叫他们头疼的路段。这一回风雪交加,险情环生;遇到危险地段,他们不得不步步为营,大家联手,七八个车夫七八杆马鞭子,噼里啪啦的震天响,人和牲口齐心协力的连推带拉的一辆车,一辆车的往上攻,遇到危险的下坡路,在一步一步的联手慢慢地往下放。

    望着头顶高峻陡峭的石峰,奇石怪状兀突险峻,总觉得似有摇摇欲坠的可能;再看看旁边深不见底的深沟,掉下去便会粉身碎骨;真是步步叫人提心吊胆,胆战心寒!刺骨的寒风和迷眼的雪花都不可怕,最怕的就是脚下结冰打滑的转弯处。在这个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荒山野岭,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够歇脚喂牲口的地方。只有他们自己联手自救,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好一阵折腾,总算是走出了弯弯曲曲的坎坷不平,险情连绵不断不断秦岭山区,回到了久别的故里,小小的宝鸡山城。

    一路上,反反复复被来回折腾的筋疲力尽,快要虚脱了的同伴,现在可能已经到了车马店,他却硬是凭着年轻力壮的体格,留在了这里忍受着饥寒交迫,守望的屋里的妻子女儿……

    第二天清晨,风停了,雪花仍然在不紧不慢地飘洒着——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外婆早早地被隔壁食堂里生炉子,切菜时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

    她起来把炉子从床下拉出来,提到厨房后门外边,捅开炉子重新加上煤球,提进来放在厨房,把水壶搁上烧水,关好后门又去打开前面准备打扫门前的积雪。

    她打开大门一看,见门前马路上停着一辆马车,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再仔细辨认树下相依在一起的三匹骡子的毛色,好像是女婿的马车停在那里。

    外婆心想:奇怪?要是自己的女婿回来了,怎么到了家门口却不进来?若是别人的车辆,不可能就只有一辆车孤零零的冒着风雪停在自家的门前?远远地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车上的货物鼓鼓囊囊的堆得高高的,却看不见赶车的人在哪里?

    急忙进屋告诉女儿说:“喂,菊香,你赶紧出来看看去,咱家门前停了一辆马车,看那几头牲口的毛色,好像是你女婿从四川广元回来了。怎么只有骡子和车辆停在那里,却不见你女婿人在哪里去了?”

    母亲闻声出来一看,果然是自家的黑、红、青,三匹骡子拴在电杆旁边梧桐树上,她老远的叫道:“乌龙、追风、火焰,你们回来了?你们主人他哪里去啦?”

    那几位听见是女主人呼叫声,懒洋洋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慢腾腾站起来抖了抖背上的落雪,兴奋地在地上摇头晃脑跘蹄子兜圈子。

    她近前仔细一看,原来丈夫是躲在马车下面,用被子蒙着头睡觉呢,露在外面的被角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花。

    见状,不由得她的心在隐隐的作痛,她的心都快要碎了……

    “哎呦,你这个人,怎么是这个样子啊?都到了家门口了,不进屋里去睡觉,却睡在这冰天雪地里,这马车下面四处透风,能起啥作用啊?你不怕冻死你啊?”她蹲下身子,摇醒熟睡的丈夫埋怨道。

    正在熟睡中的父亲,被母亲摇醒,睁眼一看天亮了。

    他用手揉了一下睡意松醒眼睛,抖落被角上的积雪,从马车下面慢慢的爬出来,见妻子两眼红红的充满了幽怨泪水。他尴尬的用手挠了一下头,憨憨的一笑说:“唉,这算什么呀?恁值得你这么伤心流泪啊?我下面铺的是草包子,热乎乎的可暖和了,不信!你摸摸我的头上都出汗了!”

    她深情望了他一眼,见他确实不像冻坏了的样子,帮他把身上的衣服拉平整,看着在雪地里冻了一夜的他,仍然是精神抖抖、精力充沛的样子,一副永远笑嘻嘻不知疲倦和痛苦的样子,使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欣慰的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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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人生情缘介绍:
上帝无言,苍天有眼。
人生在世,恩恩怨怨,世事难料?跌跌宕宕,起起伏伏,皆因缘所致!绝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本故事的主人公父亲,是一位精力充沛,生命力顽强的苦命人,只因种种无法估计的事情,使他变成了一个苦命的孤儿。幸亏寡母大大贤惠,念及父母生前的恩惠将其收留。
一家人,为活命逃亡西山,小小年纪,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种种磨难。未成年的他,为报大大的养育之恩,走上了一条不堪回首的艰辛路,在他一生奋斗成长的过程中,受尽了千般苦,流尽了伤心泪……他也被生活磨砺成为一个钢铮铮的铁骨汉子。父亲的人生情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父亲的人生情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父亲的人生情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