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相劝
坐在一旁正在清洗几块细棉布的李氏听了赵怡然的话，也不由得劝道，“大丫也莫要心急，这批辣酱已经做出来了，等到运到南边儿，这一来一回的，下次要货，只怕也得等到好几个月以后了，咱们下次早些做准备，就不会这般着慌了。”
李氏的话赵怡然听进去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气，端起赵振兴给自己倒了的茶，自从十几天前，拿到李敏玉捎来的信，她就开始忙着做各色辣酱了，想到这些辣酱能乘着海船卖到大明朝周边的一些小国，她心里就止不住的兴奋，这十来天更是忙得连轴转。
此刻想想现实的状况，也确实只得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来了。
原本坐在一旁缝帕子的二丫，此时也坐了过来，“大姐大姐，还有我呢，我也能帮着干很多活儿。”
赵怡然见她娇憨的样子，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对，大姐怎么把这茬儿忘了，咱们还有二丫这个小帮手呢。”
小丫头听了忍不住“咯咯”的笑，一时间屋内的气氛都不由得松快起来。
一旁的赵振兴见了，也笑着道，“这山坡上整顿还有种果木的事儿，我已经跟你爷商量好了，就全权交给他照看着，回头再把友旺请过来，村子里咱们再雇些相熟的人，他们也就能忙活开了，回头我只要三不五时的去看看，其他时间还是要忙活家里这一大摊子。”
他看了一眼赵怡然的神色，见她面上带着笑意，继续道，“你谭大伯那边已经给我捎了信，这买牛的事情，只要咱给他捎信过去，一准给咱送来，保管耽搁不了事儿。”
赵怡然此刻已然想转过来，自是明白赵振兴刚刚一番话的用意，便笑着道，“是我太心急了，这些日子一忙性子就有些燥，还请爹别见怪。”
“哪里，看你这孩子说得，你还不都是为了咱这个家。爹心里都省得，只是你自个儿也当爱惜身子才是，你看看，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又多操心了，眼见着这脸就瘦了一圈儿。”说完，也不待赵怡然答话，径直转身跟李氏道，“这两日多烧些那些汤水啥得，给大丫补补，她这着急上火的，可别把身子给熬坏了。”
“哎。”李氏应一声，把已经洗好的棉布拧干放在一旁的盆子里，也起身打量了一下赵怡然的脸色，又看了看一旁二丫红扑扑的脸蛋儿，她皱了皱眉，“你不说，我还真没顾得上，这打开年，咱就没歇过，大丫更是劳心劳力的，这都快瘦脱相了，成，我这就给她炖点汤去。”
李氏说干就干，洗干净手，从柜子里面拿出银耳、红枣等物一一用盆子泡上。
“既然这小坛子还要等两日，大丫你这两天就好生歇歇，啥事儿也不用你管，这儿还有我和你爹担着呢。”
赵怡然见他们两人一番话，就把自己定成要休养的状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脸，感觉脸颊上的肉好似还真没有先前那般多，她干脆也不出声反对，往炕里面挪了挪，拿出先前她画好的一沓图纸，“既然爹娘都如此说，那我就做个混吃混喝的米虫好了。”
李氏转身见她又拿起那个什么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知道她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只怕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心里不由得对她又爱又怜，开始琢磨起她爱吃的菜色来。
赵振兴见她又在研究那些辣酱的坛子，也不打扰她，起身下炕穿鞋，跟李氏招呼一句，“我去找下陈老大，上次说让人帮我们捎了一些旁的香料，我去听个信儿，看看啥情况。要是时间来的及，我再去窑洞那边瞧瞧，看看能不能早些出来，也免得她时时挂心这事儿。”
“你等等……”李氏一听，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一旁锅里捡了几张馅饼，拿过一旁的汤婆子，往里面添上炭，用布袋把汤婆子包严实了。
再把包好的馅饼跟它放在一道，又用水葫芦装上水，把几样东西都用包袱皮装了，打好结递给赵振兴，“这些你拿着，都是热乎的，路上还能暖个手，误了饭点儿，也能垫垫。”
赵振兴拿过一旁的手套和帽子戴上，笑着伸手接过，“行，我这儿没啥让你们担心的，你在家给孩子们好生张罗些吃得就成。”
说着他背上包袱就出了门。
李氏见此，也不多做耽搁，看了看天色，见差不多巳时过半，忙把洗好的棉布晾晒后，就开始张罗起饭菜来。
随着灶房的阵阵香气不断飘散，书哥儿和棋哥儿兄弟俩也挎着书包进了屋，两人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婶子。”
“娘，今儿张大瑜跟我们一道儿回来了，要留在我家吃饭。”棋哥儿一边小跑着进屋，一边就上前跟李氏道。
“谁？大鱼？”李氏有些不解的回头看了眼，见到是狗蛋儿，笑着道，“这不是狗蛋儿吗？说啥大鱼不大鱼的，我还当谁呢。成，你们收拾收拾，就准备吃饭。”
“娘，不是我们吃的大鱼，张大瑜的瑜是王俞瑜，取自《说文解字》，比作美玉也。”棋哥儿一边说一边摇着小脑袋。
“哟，这敢情好，狗蛋儿的名字是先生给取得吧？”
“嗯。”狗蛋儿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先生问我们家的排字，就给我取了‘大瑜’。婶子，我以后就叫张大瑜了，不能再叫狗蛋儿了。”
“成，张大瑜，好，那……大瑜你先赶紧洗了手，就上炕坐吧。”李氏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也便直接改了口。
狗蛋儿……哦，不，咱张大瑜听了李氏的称呼，自是高兴的去洗了手，就乖乖的上了炕。
他见到二丫乖巧的坐在一旁缝帕子，他坐过去，又把自己的名字显摆了一通，直到二丫软糯糯的叫了他一声“大瑜哥。”他才忍不住笑弯了眼。
一旁的赵怡然此时也收起了自己的纸笔，抬头打量了一番狗蛋儿，这才发现这些日子没见，他比以前长高了些，脸庞也长开了，看起来也白净了不少，五官继承了他父母的优点，壮壮实实得看起来长得还挺不错。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上门
许是上了学堂的缘故，他整个人比以前收拾的利落了些，看起来也是一个五官端正，长相颇佳的小正太一枚，显然那夫子取名，他这外貌上也加了不少分。
李氏忙把张罗好的饭菜一一端到炕桌上，“都饿了吧，快些吃，今儿你爹也不在，都别等了。”
“那娘也别张罗了，这些尽够了，娘也坐下来吃吧。”书哥儿把碗筷分给几人，自己也上了炕。
“嗯嗯，还有一个汤，马上就得了。”
几个孩子围着炕桌坐了，却是没人动筷，书哥儿几个就把学堂的一些趣事说个赵怡然和二丫听，惹得几人哈哈大笑，屋内一下子就欢快起来。
李氏在一旁听了也有些忍俊不禁，等到锅里的汤烧滚，她起身把汤盛了端上桌，“好了好了，都先趁热吃，回头凉了吃下去可就不舒坦了。”
李氏一边说一边提筷就给张大瑜夹了一块排骨，“狗……大瑜，快些吃，来了伯娘家就别客气。”
“嗯，谢谢伯娘。”张大瑜见众人都已经动筷，也不客气，埋头就吃了起来。
李氏看他吃饭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大瑜这孩子吃饭的样子看着就跟那上食的小猪似的，让人看着就欢喜，这不饿的看着都能吃下去两碗饭。”
赵怡然强忍着才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饶是如此，她还是快速的把嘴里的饭菜嚼了咽下去，这才轻声咳了两声，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张大瑜一眼。
虽说李氏这形容时并没有任何歧义，但是也实在是太形象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张大瑜打小见惯自家养的小猪抢食的缘故，她几次见他吃饭，都是埋头就吃，不管是什么菜色他都能吃得十分香甜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挑嘴。
这副样子落在李氏这些做娘的眼里，那是十分讨喜的，她们就认为这样的吃相，代表这样的孩子好养活，身体也是十分健康的。
等到桌上的碗盘被清空，几人都吃了个肚圆，等各自歇了一会儿，李氏就把几个孩子都赶下炕，“都下去散散。”
书哥儿依言下了炕，却是从一旁的书包里面拿出一本书，合上，默默的背诵两句。
李氏见了不由得劝道，“既是让你们散散，就歇一会儿，念书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的。”
书哥儿笑着摇了摇头，“无妨，我这便是在歇息了。”说完，又把书举起来，默默地诵读起来。
李氏见此，只得无奈的摇摇头，一边收拾起碗筷一边看了赵怡然一眼，见她果如预料中的一般，站在一旁，倚着炕，拿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图纸，不知道又在琢磨些什么东西。
对于这对兄妹俩，她饶是这些日子见惯了他们这幅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起来，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家的这四个孩子是真正的应了这句话，大的两个打小就懂事省心，小的两个更是乖巧贴心，让他们做爹娘的几乎不要操半点儿心。
赵怡然几人自是注意不到李氏的这些想法，她正为了后面要忙活的事情做规划。
等到书哥儿带着棋哥儿和张大瑜两人去了学堂，原本坐在一旁做针线的李氏，上前拿过赵怡然手上的笔，“好了，你带着二丫上炕歇一会儿，这些等你歇了晌再起来忙活不迟。”
赵怡然看着空了的右手，再看看李氏的神情，忙乖乖点头，“成成，都听娘的。”
她把图纸收拾好，起身洗了手，就上炕拉着二丫一起躺下了。
屋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二丫是每天都要歇晌的，躺下不过片刻的工夫，就睡着了，赵怡然原先还当自己必然只是闭目养神一会儿，谁知就在二丫清浅的呼吸声中，她竟然也不知不觉得就睡了过去，
李氏抬头看了看，见姐妹两人都已经睡熟，才稍微放下心来，上前把盖在她们身上的薄被拉了拉，这才低头继续做起自己的针线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连李氏的上下眼皮子也开始打架的时候，外面传来几声呼唤声，“玉荷……玉荷……在不在屋里？”
李氏一个激灵，针一下子就扎到左手的食指上，手指上传来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她忙把手指放在嘴里吸了一下，就要应声。
想到赵怡然两姐妹已经睡熟，怕把她们俩吵醒，她忙起身下炕，趿上鞋子就往门口走。
“哎哟……吓我一跳，你咋也不吱个声……”张李氏刚好挑帘进屋，差点跟李氏撞了个对脸。
李氏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压低声音道，“小点儿声。”对着炕上指了指，“刚睡着，咱们小点声唠。”
张李氏抬眼瞧了瞧，也压低声音，“行。”
她把提在手上的篮子给李氏看了眼，“今年刚下的头趟蛋，我给孩子们送几个尝尝鲜。”
“哎哟，这可稀罕，今年咋就现在就开始下蛋了？留着枝儿他们吃呗，还作甚给我们拿。”
“少不了他们的，这些我也没打算留着换钱，就给孩子们吃吃，也补补身子。”
李氏赞同的点头，“是这个理。看我，就拉着你在这儿说，咱们上炕，上炕说。”
张李氏也不推辞，把篮子里的鸡蛋递给李氏，自己就上炕坐了，从怀里也拿出一双鞋底纳了起来。
李氏把鸡蛋捡到鸡蛋篓子里面，上前给张李氏倒了一碗糖水，“你喝点儿热乎的。”
“哎。”张李氏也不客套，接过碗就喝了一口，“我家那小子今儿是在你家蹭的饭吧？”
“小孩子家家的那就谈得上蹭不蹭的，就咱两家，还不是他乐意来就来，大瑜这孩子我可是喜欢的紧。”李氏也拿起自己的针线忙活起来。
“哎哟，敢情他今儿来，是要把这名儿显摆给你听。”张李氏忍不住轻笑出声。
“咋地，这里头还有啥说法不成？”李氏见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张李氏就把张大瑜自从昨儿得了夫子起的名字后显摆的事儿说给李氏听，“……未了，他还跟我和他爹说了，往后谁也不能再叫他狗蛋儿了，他可是有名字的人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打听
张李氏想到那时的情形，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
李氏想想也顿觉好笑，和张李氏两人说说笑笑的做起针线来。
“……你们这山上说是又要开始忙活了？”张李氏一边把棉线拉扯的呼啦啦作响，一边问李氏。
李氏点头，“说到这事，我还得提前跟你招呼一声，回头也别让枝儿爹他们出去打短工去，我们这边正缺人手呢。”
张李氏就是等她这句话，见此眼睛都笑眯了，“哎、哎，保管不应了旁人，正巧这两天也没啥活计，我让他好生在家歇上几日，等你们要人了，就只管招呼一声。”
李氏也不客气，笑着点头，张李氏这样热心，一来是她们原本交情就好的缘故，二来也是去年自家工钱给得高，再来就是自家这几次赶集，都雇了她，前前后后的自己也给了她好几两银子。
这些钱别说是打短工了，就是那常年给主家做长工的，一年到头也不过十来两银子，人还得常年离家，遇上那苛刻的主家，少不得还得短缺些银钱。
张李氏自是从这些事里面看出赵家的日子不但起来了，而且待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时不时的就帮衬下自家。
她娘家除了两个哥哥，就她一个女儿，她打小就跟李氏玩的好，李氏是什么性子的人，她自是清楚不过，她心里已经暗暗打定主意。
往后赵家的活计只怕是还少不了，自家也不要到处折腾了，就跟着赵家，有啥活计要雇人的自家就做啥活计，只管当自家的事情忙活，就冲着他们夫妻俩这份为人，她也知道赵家待他们保管也差不了。
张李氏的这番心思，李氏自是不得而知，两人说说笑笑得又唠起旁的家常。
一时不知怎么的又提到山脚下那片赵家年前刚买的良田，张李氏有些艳羡的看了李氏一眼，“这雪才刚开始化，那吴有桂就带着他两个儿子往地里倒腾着沤粪了，想来这雪一化完，他就要往麦地里追肥了。”
李氏把针在头发上撩了两下，接话道，“孩子他爹也说了，吴大爷是个恨活计的，这地租给他们家，保准耽搁不了庄稼。我们去年秋上地里都没种麦子，就把想着那地空上一季，等天暖和起来，就早早种上一茬儿大豆，把那地养一养。”
张李氏微微有些惊讶，李氏他们秋上一直在地里忙活，她还以为李家的地都种上了麦子，现在才听得李氏如此说，她不由得问，“那你这早早地种了大豆，回头收了，地不是还得空上一段时日才能种麦子？”
李氏笑了下，想了想跟张李氏的交情，还是把自家的打算说了出来，“等头茬大豆收了，打算到时候再种一茬大豆，等到秋上就直接卖些豆荚，回头把那秧子拔了还能喂猪沤肥，那时候再种麦子也能赶得上趟儿。”
张李氏这下子真的愣住了，她干脆停下手上的动作，“卖豆荚？”
“嗯。”
“那也能卖？”
“看你说这傻话，没人卖豆荚，那酒楼里面的毛豆米从哪儿来？”李氏见张李氏如此，忍不住笑出声，又提点了她一句，“而且那时候一般人家的大豆早就收拢归仓，这青豆荚可是个稀罕物。”
“哎哟……”张李氏一激动，没压住声音，等她反应过来，忙伸手捂住嘴，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睡在一旁的赵怡然和二丫，见两人正睡得香甜，她才拿开手，压低声音道，“你们这脑子咋就这般活，这主意都能想得出。”
李氏笑笑不说话，要说这主意，还是赵怡然提出来的，她那些日子总是看些种地的书，自家种了温棚后，有好多主意就是她帮着出的。
留地种大豆也是她的提议，自家现在要做辣酱，大豆的用量越来越大，这才打算今年把去年种麦子的地都留着天暖和就开始种大豆。
到时候，既可以抢在旁人家的前头卖上一茬儿毛豆，又可以养一养田地。再来就是那种了温棚的，也没谁家天热了还盖着温棚的，自家的青毛豆正巧赶个趟儿，说不定还是这十里八乡的头一份儿。
等到这茬大豆成熟收割了，再接着种上第二茬，又能赶在秋末卖上一茬儿青毛豆，那时候正巧又是大伙儿刚收完大豆，毛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卖了这些之后再过些日子，自家又能接着温棚里头的卖，想来今年这一年到头，几乎都能吃上青毛豆了。
李氏光就这样一想，就觉得浑身都好似有了干劲，她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心里暗自思量，自家开得那块荒地等收了大蒜头，看看能不能也种些啥，到时候换些银子给孩子们添点衣裳也是好的。
那边张李氏听了李氏的一番话，心里已是活络开了，她想了想自家的状况，心里也不由得转了几个弯，想着赵家先前比之自家还要不如，这大半年下来，不但赶上自家，就是如今这日子只怕在村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她心里越是想越是心热。。
她抬头看了李氏一眼，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自是被李氏瞧在眼里，她头也不抬，笑着问，“有啥话，你就说呗，咱俩谁跟谁，还有什么藏藏掖掖的不成。”
“我……”张李氏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单音，就咽了回去，心里几番思量，最终还是开口道，“我就想着，到时候我能不能跟着种点大豆，回头秋上咱们一道儿卖？”
“可以啊。”李氏直接应下，“你家的地现在都种上庄稼了吧，那你打算种哪里？”
“嗨，这还不好整，这大豆不比旁的，就那田坎上，边边角角的不都能种上一些，就是没有那地头种的长得好，多少也能收几个。”张李氏已是满脸堆笑，手上的动作更是快了不少，只听得那棉线被扯得呼啦啦的声响不断。
这边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手上忙活不停，睡在炕梢的赵怡然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未了又伴随着那絮絮叨叨，窸窸窣窣的声响沉沉睡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白瓷
等到赵怡然一觉醒来，屋内就剩下李氏一人正继续做着针线，她坐起身，把被子给二丫掩好，伸手打了一个哈欠。
“醒了？”李氏含笑的声音传来。
“嗯。”
“我看你睡得还挺香，这下可是舒坦了？”
“还行。”赵怡然挪了两下身子，挨着李氏的身侧坐了，把头靠在李氏的身上。
李氏难得见她这副娇憨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咋得？还没睡好？”
“没，有些乏力。”
“这是你累得狠了，我看这些日子咱家还没那么忙活，你每日就都歇会儿晌，过上几日，人也就精神了。”李氏有些怜爱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儿。
李氏的手触在她柔嫩的脸蛋儿上，再也没有从前她刚穿来时带给她的刺痛感，李氏手上的肌肤要比那时柔软多了，就连掌心的茧子也比先前平滑了不少，唯一不变的就还是一样的温暖。
赵怡然懒懒的倚在李氏身上过了半晌，才坐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炕桌上的碗，佯装不知的问，“今儿有人来串门子了？”
“是你菊花婶子，她来问一下，今天大瑜在咱家吃饭的事儿。噢，还给你们几个带了她家鸡今年下的头茬儿蛋……”李氏把张李氏来的事大概的说了一遍。
赵怡然点点头，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掏出怀表瞅了一眼，“都这个点儿了，爹咋还没回来？”
她干脆坐直身子，推了推二丫，“二丫醒醒……醒醒……，起来咱们一道儿练字。”
二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眼赵怡然，眼睛又缓缓闭上。
赵怡然又要伸手去逗她，李氏笑着拉过她的手，“她要睡，你就让她睡，她多睡了才能养养神，你看二丫这大半年来几乎就没生什么病，就这样将养着，说不定小时候的病根子都能一并清了。”
“真的？”赵怡然对于李氏这番言论表示怀疑。
“娘还能骗你不成，二丫这半年来老是嗜睡，我和你爹也不放心，年前就让你爹抱了去给周郎中瞧过了，周郎中给诊了脉，觉得二丫的底子比从前好了不少，说是没大事儿，只要没有旁处不对，就让她这般睡睡，说是小孩子这样睡睡也容易养神……”李氏对于周郎中的医术还很是信服。
赵怡然听得如此，也只得把二丫身上的薄被拉了拉，自己拿过先前的纸笔继续在一旁写写画画起来。
眼见着天色渐暗，李氏也放下手上的活计，起身点了油灯过来。
原本趴在炕桌上正拧眉沉思的赵怡然被这灯光一照，瞬间脑子里面灵光一闪，她立马醒悟过来。看着眼前有些昏黄的灯光，脑子里面快速的闪过一些画面，她握住炭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着。
过了半晌，她突然抬起头问一旁的李氏，“娘，咱们家为何不用蜡烛，蜡烛用起来可比油灯方便多了。”
“蜡烛？”李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良久才疑惑的问，“你可是说白蜡吧？”
“嗯，就是那个。”
“那白蜡金贵的很，咱们有油灯就够了，作甚还用那玩意儿。”李氏笑着上前，“可是觉得不够亮，娘给你把灯芯子拧大些。”
“那倒不是，我只是有旁处要用，想先用白蜡来试试。”赵怡然抖了下自己手边的纸。
“哦，那要不回头让你爹去买两支回来，让你试试？”李氏见她是旁处要用，便提议道。
“还是等爹回来再说吧……”
赵怡然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赵振兴的声音就至门边传来，“啥事要等我回来再说？”
“爹，你回来了？”
赵怡然忙笑着招呼，等见到赵振兴提在手上鼓鼓囊囊的包袱，忍不住站起身，“爹，这是……”
“嘿嘿……”赵振兴上前几步，就把手上的包袱轻轻的放在炕桌上，他有些现宝的跟赵怡然道，“打开瞧瞧。”
“哎。”赵怡然忙应一声，上前就抓住包袱的结，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皮，露出里面大小形态各异的几个白瓷坛子。
此刻灯光打在其上，那坛子映着光亮，折射出润润的油光，一时间那些坛子的材质瞧着竟有些似玉非玉，似釉非釉，教人难以分辨。
赵怡然伸手捧起其中一个犹如圆球一般的小圆肚坛，触手微沉，细细打量起这只外观小巧玲珑的坛子，只觉这白瓷胎色洁白，胎体很是坚薄，胎质也非常细腻，细看之下并不透明，其上上釉极薄，几乎可以见胎，釉面莹润如玉，这种釉色就是时常被人称为的象牙白。
她微微有些惊叹，就这样的成色已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白瓷就他们这边的一个窑洞也能烧制的出来，她不由得抬头问赵振兴，“这是今儿刚出窑的？”
“对，我一直等到现在，就先给你拿了几个回来瞧瞧，你看觉得可还行？”赵振兴的神色也有些兴奋，现在听了赵怡然这话音，他心里已是落下一半。
“当然行，而且这品质还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只是这窑洞平时不是只烧些粗陶粗瓷的坛罐，何时也能烧出如此好品相的东西？”这也是赵怡然疑惑不解的地方，她家之前用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坛子和各式瓦罐都是买得这家的，跟她手上的这个细白瓷一相比，真正就是瓦砾了。
“今儿我倒是去得巧了，正巧遇上他们家老爷子，才知道他们这窑洞原本就是建了用来烧白瓷的，只不过这白瓷烧制成品不易，价格也高，而且这周围的乡邻平常也用不上，这才改烧了这些往常用的粗瓷。”赵振兴说到这里，神情里就不由得带上几分唏嘘。
“听他家老爷子说，要想烧出好的白瓷来，可不是普通的陶土，在离他们窑洞不远处就有两处地方，那里出的土才能烧出品相上佳的细白瓷来，旁处的土都不行。
这些年，他们一家子攒的钱，尽数用来买了这两块地，老爷子也打算从今年起，正式开始烧白瓷，正巧咱们这次上门，接了咱们的单子后，他们也正巧烧了一窑出来，准备运往县城去卖。”
第三百八十章 瑕不掩瑜
赵怡然听了点点头，又把其他几个形状的坛子拿在手里细细打量了一番，许是没了先前那第一眼的惊艳，这会儿她倒也瞧出这细白瓷的坛子上，其实还是有些微的瑕疵，比之她前世收藏的那些精致碗碟还是差了不少。
不过这些坛子如果只是用来装辣酱的话，那是完全足够了。
她在这几个形状里面最终挑出两种样式，一个就是她最先拿出的那个，球状圆肚型的，另外一个就是高颈大肚的，她又拿起一旁的几个坛盖，放在坛口，结果差不多小了近一圈，果然，她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她把坛盖放在坛口上跟赵振兴道，“这个盖子还要让他们想法子改改，就算不能做到严丝合缝，好歹也要相差不大，不然这坛盖咱们是没法用了。”
赵振兴自是也看出这个问题，点头道，“成，明儿一早我就过去跟老爷子说说，看看能不能想法子把它做得再好些。那这坛子，你可是瞧中了？”
赵怡然点头，指着桌上的两个坛子道，“就这样的，让他们先帮咱们各烧两千个，但是爹得跟他们立好协议，烧出来的坛子必须以这两个样品为准，比这样品更差的可就不行了。另外，最重要的也就是这个盖子，要是最终盖子烧出来的尺寸跟坛子还是不配套，咱们也是不收的。”
“让他们用些心，做好了，咱们这个坛子往后可是有源源不断的单子，价钱就照咱们先前商量的去谈，等会儿我先把定银给爹拿来。”
说话间的工夫，赵振兴已经坐到炕上，拿过一旁的闲纸，把赵怡然刚刚关照的几点一一记了下来，未了他长吁一口气，“好了，先就这样，等书哥儿回来，让他照着这个再拟个协议出来。”
赵怡然点头，她现在就只管出主意，这种润笔的事情还是交给书哥儿来吧。
赵振兴就把赵怡然挑剩的几个坛子搬到一边，又把她挑好的两个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他把其中那只圆肚的拿在手上把玩了片刻，“这坛子会不会太小了些，这里头只怕也就只能装上一斤左右的辣酱。”
“爹，咱用这坛子装了辣酱之后可就不是卖到仙客来的辣酱了，这是咱们做了专门卖给那些番邦的上等调料。就如同我们上次在县城见到了那些西域传来的花露一样，就这指头大的一个瓶儿，人家就要卖上一二十两银子，他们那价钱可不是照着花露本身的价钱来卖的，既然卖的如此贵，可是为何那些花露每次一到货就会被一抢而空，供不应求呢？因为那是稀罕的东西，是咱这地儿没有的，使得那些花露已经变成某种身份的象征。”
“咱们这个辣酱的定位自然也是如此，我们用这样的白瓷坛子一装，再封上咱们订做的油纸，可不是用来卖给仙客来这样的酒楼的。而是卖给那些有钱的大户，对于他们来说，这东西太便宜了，就显得档次太低了，反而配不上他们的身家。”
“再说，就咱这次做得各种口味的牛肉辣酱，绝对是真材实料，而且我对它们的销量很有信心，所以我打算全部用这样的小坛子来装，看起来比之咱们的粗坛子是不是高档多了？”
赵振兴点点头，“那是，就是这坛子可不便宜。”
“放心，咱们的辣酱也不会卖得太便宜的。”赵怡然冲赵振兴眨眨眼，意有所指的道。
她拿起坛子把玩了片刻，要不是玻璃的成本太高，她倒有心直接订做一些玻璃瓶子用来装这些辣酱，那个看起来比之这种白瓷的还要高档些。
不过，她并不着急，这才刚刚开始而已，玻璃瓶子她迟早是用得上的。
等书哥儿兄弟俩从学堂回来，赵怡然早已经洗干净了一个坛子，此刻装了辣酱端了放在炕桌上，“哥，看看咋样？”
“这就是你让爹去订得白瓷坛？”书哥儿放下手上的书包，伸手接过这坛子打量了一番。
赵怡然又起身用盘子装了两个李氏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再拿了一把小勺子一起放到炕桌上，她拿起一个馒头，从中间掰开，拿起勺子，至那坛子里面舀上一勺香辣牛肉酱，均匀的涂抹在馒头上，递给书哥儿，“哥，尝尝。”
书哥儿笑着伸手接过，转手递给一旁眼睁睁盯着馒头看得棋哥儿，“吃吧。”
“嘻嘻……谢谢哥，谢谢姐……”棋哥儿伸手接过，自从家里做了这些据说要卖给那些番邦的辣酱后，他就一直掂念着，想尝尝与他们平常吃得有什么不同。
今儿好不容易见到赵怡然装了一点出来给他们尝鲜，他“嗷呜”一声，连馒头带辣酱的就咬了一口。
那边赵怡然又给书哥儿做了一个，见书哥儿接过咬了一口，她不由得盯着书哥儿脸上的表情，有些迫不及待的问，“觉得味道咋样？”
书哥儿刚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嚼着咽下去，现在听她如此问，只得快速的嚼了起来。
那边棋哥儿已是抢着答道，“好吃，好多肉，还特别香……”
“真的？是不是比以前做得还要香一些？”
“是的，棋哥儿说得不错，特别香。”书哥儿接着给予肯定的答案。
这番话引得一旁的赵振兴也起了兴致，他放下手上的活计，洗了手，拿了一个馒头过来，照着赵怡然先前的样子，给自己做了一个，慢慢品尝起来。
这一批的辣酱配方全是赵怡然直接配好的，做好后也就她尝过味道，其他人还都以为跟以往一个样。
现在书哥儿和棋哥儿齐声说味道比之从前还要好，让他也不由得起了好奇心。
“……嗯，不错，味道确实好。”赵振兴一边吃一边点头，“比咱先前做得要好吃，大丫，你这里面是不是又加了什么？”
“嗯，不过这个暂且保密。”赵怡然笑着点头，现在家里的几样辣酱方子已经被她做过几次调整，味道已经比之先前的要好上不少。
“这次做得所有辣酱，除了给南边儿准备的，要是有多的，就咱自家吃，不能混在一起卖给仙客来。”赵怡然提醒道。
“为何？咱不是已经跟他们重新签了供货协议吗？”赵振兴有些不解的看了看赵怡然。
第三百八十一章 特招
“咱们虽说跟仙客来重新签了协议，但是也只是对于供货时间上有所调整，其他条件可是一样也没有增加。”
“另外还有两点原因，一是咱们目前跟仙客来签订的价钱只能卖与他先前的辣酱，二来就是我这后来的配方里面有两样香料都是新添的，目前咱们手边还没有多少存货，要是以后咱们找到大的货源，也不是不可以卖给他们，但是这价钱咱们也得往上调一调。”
还有一点赵怡然没有说，随着他们辣酱的口味不断提高，将来也有助于他们跟买家洽谈的时候增加筹码。
赵振兴几人听了一时没出声，未了，书哥儿长吁一口气，“咱家多亏了咱大丫，万事都想在头里，不然咱们就是能整出辣酱来，只怕也卖不上多少银钱，说不定还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瞧哥说得什么话，这些还不是靠咱们一起商量着才能做到如今这地步。”赵怡然又问赵振兴，“爹今儿还去陈大伯家了，不知道陈大伯那边给得啥回音？”
赵振兴挪了一下身子，放松的挨着后面的褥子，“你陈大伯那边还没等到对方的信儿，说是还得过上一两日。”
“成，回头这事儿爹盯着就成。”赵怡然眼睛在炕桌上的瓷坛上打了个转儿，跟几人提议道，“趁着这几日那白瓷还未烧出来，我们去趟姥爷家吧，先前一直都是凭着口信儿，现在正好也把这坛子送给小舅舅他们看一眼，回头那边来人了，咱们这边也好先商量个章程出来。”
“那行，你这边准备准备，明儿等我把这边几件事料理完，我们就去一趟。”赵振兴觉得赵怡然考虑的很是周到，便立即点头答应下来。
等到书哥儿几人吃完手上的馒头，赵振兴又拿出先前那张他临时写就的纸张，递给书哥儿，“来，书哥儿先帮我把这个协议写出来，明儿一早我正好要用。”
书哥儿伸手接过，快速的看了一眼，便拿来笔墨纸砚，一边磨墨一边已是在心里默默地打着底稿，等到墨磨好，他铺开纸，提笔沾墨，笔尖在砚台里轻巧的打了个转儿，瞬间就被移到纸上。
随着书哥儿手不断移动，很快一张协议就已经写成，书哥儿搁下笔，提起纸张快速的扫了一遍，这才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轻轻吹了吹，未了递给赵怡然，“大丫看看可还成？”
赵怡然伸手接过，只见上面字端正俊秀，竟然隐隐有了几分风骨在，她不由得微微一挑眉，赞了一句，“哥的字写得越发好了。”
书哥儿听了不由得微微摩挲了下右手执笔的几根手指，指腹上的薄茧微微有些硌手，他嘴边却是浮起一抹笑意。
那边赵怡然已是把协议看过一遍，见自己昨天提到的几点都写在上面，书哥儿甚至还添了两项，使得这份协议更加完整，她不由得暗自点头，她把协议递给一旁的赵振兴，“爹也瞅瞅。”
她抬头看了书哥儿一眼，看见他嘴边的笑意，忍不住打趣道，“我说家里的纸墨怎么老是要添置，敢情是哥你没日没夜的练字呢。”
书哥儿被她这样一说，上翘的嘴角一下子就落了来，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一旁的棋哥儿已经捂嘴笑了起来。
赵怡然伸手一把把他拉了过来，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还笑，哥跟你一道念的书上的学堂，你看看你写的字跟哥现在差多少了？跟你说，下次要是你用的墨和纸没有哥多，回头就扣你的零嘴和点心。”
“啊，别呀，姐……”棋哥儿立马就躺倒在赵怡然的腿上撒起娇来，“哥哥每天都要练上一两个时辰的大字，足足有一千个呢，我哪写得完……”
赵怡然再次捏捏他的脸，“别给我耍赖，哥怎么写得完的？哥还要帮着家里做活计，你要是再不用心，好生的念书，回头大哥考得好了，去了县学，可就得你一个人留在镇上念书了。”
“啊？真的？”棋哥儿一听这话，已经“蹭”的一下坐起身来，“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姐莫不是吓唬我的？”
赵怡然只看着他，笑笑不说话。
棋哥儿这下心里是真没底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赵振兴又看了眼书哥儿，最终还是靠到书哥儿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书哥儿，“哥，姐说得都是真的？”
“嗯。”书哥儿点点头。
“我怎么都不知道？”棋哥儿语带控诉。
“你现在知道的也不晚。”书哥儿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就是不知道你知道了，还愿不愿意跟我一道去县城念书？”
棋哥儿嗫嚅了几下，最终才吭哧了一句出来，“我自是……愿意的，可是那县学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这样的过去了人家还会不会收……”
书哥儿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能如此想，就要多多用功，夫子早就说过，你天资聪颖，可莫要因为贪玩就浪费了大好光阴。”
“知道了。”棋哥儿耷拉着小脑袋，应了一句。
书哥儿一把把他的身子拉正，“好生坐着，就这么点儿事，就把你难住了，你不是自诩很厉害的吗？这还没开始，你就准备认输了？”
“谁认输了？”棋哥儿这下子总算是把头抬起来了，小脸绷得紧紧的。
“既然如此，那就好生的做准备，我可是听先生说了，今年秋上县学特招，我们学堂一共五个名额，已经内定了一个，还剩下四个，能不能争取到其中之一，就要看考核的时候，你能不能过。”说完，把一旁的一本书放到棋哥儿面前。
棋哥儿见此，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嬉皮笑脸，小身子立马做得板正，拿起书就开始小声的默念了起来。
赵怡然冲书哥儿翘起大拇指。
书哥儿笑笑，拿起一旁的书，也自顾念了起来。
这次县学特招的事情，他们还是得了李敏玉的信儿，赵振兴又给县学的夫子送了两块腊肉，才得到肯定的答复。
第三百八十二章 春意
往年县学只收有了功名的学子，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这两年的学子越发少了，县学才起了这个特招的念头。
每个乡镇的学堂都有两至五个名额，大张镇是郯城县治下数得着的大镇之一，镇上的学堂也小有名气，每隔一两年就能考出数名秀才，所以这次分到的名额是五名，现在已经被内定了一名，就只剩下四个名额。
学堂里除了书哥儿这样进学后表现出众的，还有不少像赵振国这样已经取得童生资格的，其中的竞争激烈可想而知，一开始他们也没打算把这事儿跟棋哥儿讲，毕竟让他参与跟赵振国这样的人一起竞争，那希望委实渺茫了些。
但是，赵怡然今儿提起这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最后棋哥儿没有争得这个名额，但是也可以让他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使得他能沉下心来好生念书，把以前的性子改一改也是好的。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赵振兴抬头看了正在埋头用心念书的两个孩子一眼，心里也有些感慨。
他转过身，小声地跟赵怡然商量起明日的行程安排。
待得第二日，赵振兴一大早就赶往镇上送完菜又转到张家民窑把坛子的事情敲定，等他忙了这一圈回来，外面日头已经升起来了，赵怡然早就准备好了去李家的一应物什。
赵振兴匆匆得喝了一碗糊糊，咬了两个饼子，就套上车，带上赵怡然和二丫两人赶往李家村。
这个时节的风吹在脸上已经没有早前那么刺骨，再说赵怡然和二丫两人呆在马车内，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
等到二丫已经在马车的摇晃中睡了过去，赵怡然拿过一旁的薄被给她盖上，就起身拿过一个小马扎，靠着马车门这边坐了，她一把掀开厚重的门帘的一角，探出小脑袋，看着官道两侧一望无垠的田地，跟赵振兴道，“爹，这是已经过了大张镇了？”
“嗯，这路上的积雪前些日子化了，骡马跑起来也快了不少，我看就这般，咱们还能赶上到你姥爷家吃晌午饭。”赵振兴笑着轻挥手上的鞭子，骡马拉着车踢踢踏踏的一路往前。
赵怡然看着官道两侧的田地里已然化了只剩星星点点的积雪，那些原本被盖在积雪下，过了一个寒冬的麦苗，正迎着春风伸展着腰肢，向世人预示着春天已经来临。
“爹，这雪已经化了差不多了，咱们订得果木苗是不是马上就能栽上了？”迎面吹来的风虽还有些凉意，好歹她今天外面照旧穿了袄子，一时倒也不觉得冷。
“哪能呢，这土下面还冻着呢，再说现在太阳升上来了，咱们觉得暖和了，这早晚还冷着呢，至少也得再等上一个来月，那时天真正暖和起来了，才能栽那果木苗。正好咱们得趁着这时间，把去年砍挖下来的树先清理了运下山来。”
迎面正好一辆牛车经过，赵振兴小心翼翼的牵着缰绳驱着车，越了过去。
赵怡然听了赵振兴的话，想想前世的植树节好似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便点头道，“那咱们山坡上的那老些树运下来，咱家也没这么大的地儿放呀。”
“咱们进山的那处地方，我看了足有两三亩地大小，到时候运了就先堆在那处，回头再把那些成材的剔出来运到清水河里，泡上了留待后面咱们建房子用。”
“那地咱们不是要建作坊的吗？”
“说到这作坊，那天我也想过了。”赵振兴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沉吟了片刻，“这作坊，咱们建在那地儿还有些不太合适。”
“为啥？”
“因为那地儿离官道太近了些。”赵振兴只提了一句，赵怡然就反应过来。
她先前自是也知道那地方离官道太近，不过她当初想的是离官道近，进出运货啥得都方便，但是赵振兴的想法显然不是这样，离官道近自然是有利有弊，但是看着就如今这世道，显然紧挨着官道是弊大于利的，她一时有些沉默。
那边赵振兴说了一句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显然这事儿不是一句两句就说得分明。而且他也知道凭着赵怡然的聪明，肯定想到他要说的意思。
他重新提一个话茬儿，“大丫应该没有到那片地后面去看过？”赵振兴这句话是肯定句。
他没待赵怡然回答又继续道，“你从那块地往西面去，绕过望仙峰，那边还有一块足有十来亩的杂树林子，我还是上次带着他们一起收拾山坡才看见的。”
“那时人多，我也没下去细看，再加上那还不是咱家的地，我当时就没多想，后来提到要建作坊的事，我就想到那块地，因着一时也不着急，我就没提这事儿，要不回头我们一道去看看？”
赵怡然对于赵振兴的提议大感兴趣，回头要是真能瞧中那块地，显然比她先前看中的那块杂草地更为合适，而且地方也更大些，她的一些规划可以实施的更加彻底。
“好呀，那咱们今儿回头的时间还来得及的话，就今儿去看看，要是来不及就明儿去看，合适咱们早些定下来，也好连同山坡一起收拾了。”赵怡然立马就定下此事。
赵振兴闻言，自是没有异议，遂点头道，“成，今儿我怕有些悬，还是明天吧，正巧明儿书哥儿他们也旬休，咱们可以一道儿去看看。”
有了这事儿，赵怡然索性也就坐在马车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赵振兴聊着山林子的规划。
许是有人陪着说话倒也不觉得时间流逝，加上这一路上很是顺畅，不过一个多时辰，赵家的骡车就赶到李家村。
此时村子上空已经升起袅袅炊烟，预示着晌午饭的时辰到了。
赵振兴赶着骡车走街串巷，很快就来到李家院门外，这时赵怡然已经把二丫叫醒，正拿了湿帕子给她擦过脸，见到她彻底清醒过来，赵怡然帮她把头发理了理，又把衣服替她拉平整了，关照了她两句。
此时赵振兴已经赶着骡车进了李家院子，骡车一停下，赵振兴就招呼赵怡然带着二丫下了车。
第三百八十三章 准信
那边李老爷子等人已经迎了上来，几人相互打过招呼，就簇拥着赵家父女三人进了堂屋。
“今儿天气这般好，是该带着孩子们出来走走。”赵老爷子看着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外孙女儿，心情极好，笑着招呼赵振兴喝茶，“你这一路赶车过来，可是冷得紧？赶快喝点茶水暖和暖和。”
赵振兴接过李敏玉递来的杯子，笑着道完谢，才道，“今儿天还好，风也不大，倒也不觉得冷。”
他见除了几个小的，李家人都在，便问道，“这些时日香干的生意可是还顺当？”
“顺当。”李老爷子笑着也端过一杯茶，“这些日子家里也没别的活计忙活，就紧着这项活计了，我打算过些日子，春耕的时候就雇两个短工帮着干一阵，这香干的营生，还是自家人忙活妥当些。”
事关秘方的事儿，大部分人都会如李老爷子一般，赵怡然没有插话，李家如果只是想做如今这番规模，此法自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想扩大规模，做成一个小型作坊的话，只怕是行不通。
一旁的李敏玉正好瞥见赵怡然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他不由得把这外甥女打量了一番，自上次父亲跟他说了那番话，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些主意大多是出自这个自小就有些腼腆内向的外甥女。
前几次见他也只是觉得她许是年纪渐长，人变得大方活泼了些也属正常，但是今天他好似又从她身上看到了那股处惊不变，遇事淡然自若的样子，这可不是自家二姐能教得出的。
许是他的视线落在赵怡然身上时间太过长久，赵怡然心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两人目光相对，赵怡然的眼神不慌不避，对着李敏玉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李敏玉对着这张毫不设防的笑脸，不由得愣了愣，随即嘴角不由自主的就随之上扬，他心里微感讶异，惊讶于她笑容如此有感染力，但是他也随即放松面部肌肉，同样回了赵怡然一个笑脸。
赵怡然看到李敏玉的笑脸，也就不再盯着他看，转头继续听李老爷子跟赵振兴说话。
几人寒暄了片刻，李老爷子就让李黄氏带着李刘氏下去张罗饭菜，“赶紧收拾几道菜出来，孩子们这大老远的赶过来，肯定是饿了。”
“成，饭菜已经得了，我再加两个菜，马上就好。”李黄氏一边说一边招呼李刘氏往外走。
李老爷子见此，就招呼赵怡然和二丫，“你们俩饿不饿，要不先吃两块点心垫垫？”
“不了，现在还不饿，我们在家吃了早饭没多会儿就出来了，等会儿吃饭就行。”赵怡然笑着道，见屋内就剩下李老爷子和李良玉李敏玉兄弟，她把自己拎着的篮子拿了过来，一把掀开蒙在上面的布，露出里面的两个坛子来，“姥爷，舅舅，你们瞧瞧这坛子可还行？”
李老爷子直起身，伸长脖子瞅了两眼，“这是白瓷的？”
“嗯。”
那边李敏玉更是直接站起身，伸手就拿了一个坛子，入手微沉，他心有所感，直接伸手掀开上面的盖子，露出里面红艳艳的辣酱来。
扑鼻的香辣气息飘散出来，李敏玉的喉结不由自主的就上下滑动了一下，他随手又把盖子盖上，这才仔细端详了一番手上的白瓷坛子。
未了他放下手上的坛子，问赵振兴，“姐夫就是预备用这坛子装了运出去？”他话是对着赵振兴说，眼睛却是有意的瞥向坐在他身侧的赵怡然。
小姑娘脸上除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其他表情皆无。
那边赵振兴已是答话道，“是的，就是订做得油纸还没拿到，回头等拿到后就能把坛口封上，想来管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那边李老爷子已经把另外一坛捧在手里打量了半晌，此刻也把坛子搁到桌上，他知道二儿子给赵振兴介绍了一笔大生意，卖得就是这个坛子里面装得金贵玩意儿。
他没有插话，只静静坐在一旁听着几人交谈。
赵振兴就把自家大致的想法说了出来，语毕，他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赵怡然的神色，见她轻轻颔首，就接着道，“不知敏玉说得那家的管事大概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这边预计这个月底能把所有货备齐，此次我们一共准备了这样的坛子，各两千坛，如果是寻常货船，恐怕也能装满一艘。”
李敏玉听了赵振兴刚刚的一番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因着他刚刚在低头思量，自是没注意到赵振兴的动作，此刻他抬起头，看了赵振兴一眼，“这次恐怕不是管事来，我前天收到我那朋友的来信，他正好要带一批货北上，所以应该是他本人直接过来。”
“至于姐夫刚刚所担忧的价银和货物的运输问题，我觉得这些都不是大事，只要他来验过货，确认货物没有问题之后，肯定会是银货两讫，货物的运输自然交给对方，他们常年做买卖的，这些事情难不倒他们，到时候姐夫要是觉得对方还是堪当合作，可以签订一个长期供货契约。”
“我想，就凭这稀罕的东西，姐夫还可以适当地提一提条件。”李敏玉说到这里，不由得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两个白瓷坛子，“用白瓷坛子装了，更合那些番邦人的心意，这个主意很好。”
赵振兴此时脸上的笑意已是掩饰不住，“这事儿还是敏玉心里有谱，你这样说，我心里的这块大石才算是落到实处，回头还要劳你多费些心，东西我们尽快准备好，你这边要是得了什么信儿，还请尽快让人给我捎个信。”
“那是自然，这些姐夫就不要操心了，只管把这些准备好就成。”
得到李敏玉的肯定答复，赵振兴心里的那根弦一放松，脸上笑容怎么也止不住，赵怡然起身捧了两个坛子，重新装到篮子的里面，“姥爷，舅舅，这两坛辣酱等会儿我就交给姥姥收着，你们回头不管是用来下饭还是下酒都是极好的。”
李老爷子此时脸上也带上笑意，想起前次赵振兴带来的一小坛辣酱，他不由得暗暗咽了两口口水，笑着看了赵怡然一眼，“行，回头姥爷就尝尝。”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家长
这边赵怡然刚把篮子收了放到一旁，那边李黄氏就用托盘端了两道菜进了堂屋，“把桌上都收拾收拾，准备吃饭。”
赵怡然帮着李良玉把桌上的茶壶杯子收拾干净，那边李敏玉已经拿来碗筷，很快几人就一一重新落座，李黄氏显然用了一番心思，这么短的时间也张罗了七八道菜出来。
等到李老爷子动了筷，几个男人一番推杯换盏，李黄氏则带着李刘氏李湘和赵怡然二丫两姐妹开始吃饭，李黄氏给赵怡然夹了一块香干放到她碗里，“知道你喜欢这个，尝尝姥姥烧得这个味道咋样？”
“谢谢姥姥。”赵怡然把那块香干夹了放到嘴里，竟然是酸甜口的，这不是当地人的口味，显然上次拜年李氏烧得那道糖醋排骨，被李黄氏学到了，应该是听李氏说过她们喜欢这个味道，这才在匆忙间烧了这道糖醋香干，味道竟然还不错，赵怡然点点头，笑着跟李黄氏道，“好吃。”
李黄氏笑眯了眼，“喜欢你就多吃些，这边还有肉……”李黄氏一边说一边招呼着她们两姐妹。
李氏的手艺源于李黄氏，李黄氏的手艺自是不要说，虽是一些寻常的食材，也被李黄氏烧得别具风味。
赵怡然提筷给二丫夹了一些炒土豆丝，就听到对面的李老爷子几人交谈的声音，“……上次敏玉说得那事儿，你们那边夫子如何说？可是有啥说法没有？”
赵振兴闻此言，忙停下筷子，“说是有五个名额，已经被内定了一个，还剩下四名，得要等到秋上考选之后才能定下来。”
“哦？”李敏玉此时也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略皱了皱眉，才问道，“书哥儿可有心争上一争？”
“这是自然，就是镇上学堂里还有好几位童生，也不知道能不能争到那一个名额。”赵振兴忍不住有些苦笑，这事儿他还真的帮不上忙，只能给两个儿子鼓鼓劲，除此之外他是一点儿力也使不上。
“听说秋上考选也是由学堂举荐之后才能来县学参加，这一点你们不要疏忽了。”李敏玉想了想提点道。
赵振兴伸手摸了摸头，嘿嘿笑了两声，“这我知道，我们跟夫子这边也时常有些往来。”
“如此就好，那回头书哥儿和棋哥儿旬休了就道我这边来，正巧清哥儿和浩哥儿到时候也在，我再给他们挑些书好生念念。”李敏玉想到自家两个侄儿也有心要争那个名额，索性提议道。
“哎哟，这敢情好，就是这样会不会耽误了你温书？”赵振兴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李敏玉今年秋上可是也要参加秋闱的，他自己的时间只怕也要用来念书。
李敏玉却笑了笑，“我这边该念得书这些年也基本念了差不多，现在也无非就是做做策论在琢磨琢磨往年的考题，倒是没甚要紧的，再说今年的这次秋闱本就是加开的恩科，我也就是恰逢其会，能考上一个是好，考不上也就只当是去历练一番，三年后再考就是。”
李老爷子几人显然早就知道李敏玉的打算，见此倒没过多少意外，反倒是让赵振兴微感惊讶，随即想到李敏玉自小就天资聪颖，之前考秀才时好似也是如此，后来也是一下子就考中，现在如此说，只怕是他的谦虚之词。
赵怡然在一旁听了却不由得暗自点头，不说别的，就是李敏玉如今这应考的心态就很是不错，就算是错过此次秋闱，说不定沉淀一下，下次还能考得更好的名次。
此时赵怡然眼角的余光正巧瞟到一旁李刘氏脸上闪过的一抹神色，她不由微转过头，只见李刘氏正端着饭碗，遮盖了大半张脸，可巧的是她和她坐了一个桌角，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她微微撇下的嘴角。
那边李刘氏似心有所感，正转过头，就看到一旁赵怡然微微低垂的小脑袋。
她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就转过身，给身旁的李湘夹了一筷子菜，“好生吃饭。”
李湘不知是不是打小就被李刘氏娇惯的原因，很是有些挑食，这满桌子的菜色就没几个合她口味的，此刻看着李刘氏夹到碗里的一筷子香干，正愁眉苦脸的咬着筷子。
赵怡然也看了她一眼，李湘应该是跟二丫差不多的年岁，二丫看起来却足足高了李湘半个头，许是经过自己这大半年的食补，二丫不但长了不少个儿，就连小脸儿上也是肉呼呼的，带着健康红润的色泽，看着就让人想亲一口。
此刻的二丫不知道自家大姐的这番思量，就着赵怡然给她夹得一筷子土豆丝正吃得香甜。
赵怡然见她这般模样，再看看那边李湘张口要李刘氏喂饭的样子，不由得深感还是自家的弟妹让人省心。
等到众人酒足饭饱，赵怡然已经帮着李黄氏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下去，等李刘氏泡上热茶，李老爷子等人又围坐在一起来唠起嗑来。
赵怡然见李刘氏带着李湘进了西厢，便拎着自己带来的篮子，跟着李黄氏进了灶间。
“这边不要你忙活，你带着二丫去炕上歇一会儿。”李黄氏以为她进来要帮自己洗锅刷碗，忙要把赵怡然往外推。
“别，别，姥姥，看看我给你们带啥来了？”赵怡然忙把提在手上的篮子举得高高的，“小心别撒了。”
李黄氏这才看到她手上还提着篮子，见上面还蒙了布巾子，不由得好奇的问，“这又是带得什么东西？”
“姥姥瞧瞧不就知道了？”赵怡然把篮子放到案板上，掀开盖在上面的布巾子，露出里面的两个白色瓷坛。
赵怡然直接捧了一个坛子出来，打开让李黄氏瞧了一眼，“知道姥爷他们喜欢这豆豉做的辣酱，这次我给姥爷他们带了两种味道的过来，这一坛是香辣的，那一坛是麻辣的。”
“哎哟，这东西老金贵了，作甚还带了这老些过来，留着能卖不少银子呢。”李黄氏有些高兴又有些心疼，她上次听李老爷子露了一点口风，知道赵家的辣酱是个金贵物什儿，这两坛子只怕是能卖上不少银子。
第三百八十五章 里短
“再贵也不差姥爷他们吃得这一口。姥姥帮我把这坛子腾出来，这坛子回头我还要带回去呢。”赵怡然见李黄氏如此神情，立时猜到她心里的想法，连忙岔开话题。
李黄氏见此，赶紧从碗柜里拿出两个干净的小陶罐出来，掀开盖在上面塞子，李黄氏闻了闻，还是有些不放心，重新用烧酒擦过一遍，这才分别把坛子里面的辣酱慢慢倒进陶罐里面。
李黄氏把手指上沾上的一点抹到嘴里，连声赞叹，“哎哟……啧啧……真香……”
赵怡然见李黄氏如此，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她见灶台上还摆着中午未吃完的馍馍，伸手拿过一个，掰开一小半儿，用那一小半儿沾了一点辣酱，递到李黄氏面前，“姥姥喜欢就尝一点呗。”
“我吃了作甚，留着给你姥爷舅舅们尝尝，他们都喜欢这一口。”李黄氏就如大多数的老妇人一般，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用的，最先想到的就是丈夫儿子孙子，最后才轮上自己。
赵怡然也不管，把沾了辣酱的一小半馍馍就送到李黄氏嘴边，李黄氏无奈，只得张开嘴，“我这刚吃了晌午饭，一点儿也……”赵怡然直接把馍馍塞到李黄氏的嘴里，堵住她的拒绝。
李黄氏无法，只得伸手接过，咀嚼了片刻，才道，“真亏你们想的出，这味道姥姥以前还从来没吃过，这豆豉加到这里面，味道也比从前好。”
“姥姥喜欢，我下次再带些过来……”
“别别。”李黄氏忙制止道，“姥姥知道你们孝顺，只是这辣酱不比别的物什，就这些足可以让你姥爷他们吃上好些日子了，这带多了也放不住……”
李黄氏不知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随即又问起赵家的情形，听说李氏她们都好，李黄氏脸上重新浮起笑。
赵怡然就当刚刚没有见到李黄氏的表情，见她转移开话题，便也随着李黄氏说起一些家长里短。
等到李黄氏把灶间收拾干净，赵怡然又随着李黄氏一起进了堂屋，此时堂屋里面几人聊得正酣，二丫靠在赵振兴的身侧正眯着眼点着小脑袋。
赵怡然失笑，上前就要抱起她，李黄氏已经抢前一步，把二丫抱了起来，三人随即进了东屋，李黄氏很快就把二丫身上的大衣裳脱了，把她塞到被窝里。
“二丫这些日子瞧着长高了不少？”李黄氏伸手摸了摸二丫柔顺的头发，压低声音跟一旁的赵怡然道。
赵怡然也脱鞋上了炕，闻言点头道，“嗯，我娘说了，开春得给我们几个重新做衣裳，去年的都穿不上了。”
“那是，你们兄妹几个都长高了蛮多。”李黄氏伸手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两下，“还记得你们就这么大点儿，现在都是大姑娘了。”
“嘻嘻……我都不太记得了。”
李黄氏看着睡在炕上的二丫，想着她刚生下来就跟个小猫儿似的，别说吃奶就是哭都没啥力气，现在也长得这般大了，她一边伸手给二丫掖了掖被角，一边暗暗叹了口气，玉荷这是熬出头了，就是玉梅那边只怕还有好些年的日子好熬，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她就是想要帮衬一把，都得遮遮掩掩的，唉……
赵怡然不知李黄氏好好的看着二丫，为何又叹气起来，但是想来也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这个她就有些无能为力了，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也不知道都牵扯了些谁，她力所难及的也就只能是时常跟着李氏后面给老两口孝敬些吃食衣裳，其他的还真有些爱莫能助。
赵怡然靠着一旁的被褥，闭目养起神来，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赵怡然知道李黄氏这是也上了炕，此时屋内一阵沉默，李黄氏也不知道在忙活些啥，赵怡然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直没断，就在她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得外间有人掀帘进来了。
“娘。”
是李刘氏的声音。
赵怡然的一点点困意随即就烟消云散，她微微睁开一道眼缝，就见到李刘氏正站在炕边，此时的李黄氏却是从炕柜里面翻拣了一些尺头堆在炕上，她此刻正坐在这堆尺头的中间。
李刘氏的眼睛从这些尺头上扫过，发现有不少花色是她都没见过的，不由微微握紧了手，指甲掐在掌心里，刺得她生疼，“这是要给大丫她们挑了做春裳的尺头吗？媳妇来帮你挑吧。”
李刘氏说着就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拿一块桃红的尺头。
“嗯哼……”李黄氏佯装轻咳一声，把那块尺头从李刘氏手边拿开，“我这儿用不着你，你先前不是说累着了吗？去歇着吧。”
李刘氏的手落空，面上的神色僵了僵，随即就往炕沿上一坐，脸上带起笑，“瞧娘说得，你老都没歇，我那还敢躲懒歇着，回头大郎又要训我了。还是我来帮着你挑料子吧。”
这次不等李黄氏拒绝，她就拿起一块玫红色的妆花缎子，一把展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哎哟，这颜色可真不错，大丫她们年纪这般小，只怕压不住……”
李黄氏见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原本就有些不痛快，此刻正好也没旁人，索性也不给李刘氏留面子，伸手就拽起那块缎子的一角，“大丫就算现在穿不了，还有她娘呢。”李黄氏用力一拽，结果竟是没拽动，她一看，这才看见李刘氏两手都抓着料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松手！”
“娘也真是偏心，不说这些年都是媳妇伺候着你们二老，就是分个亲疏远近，这些东西也应该先紧着自家人才是，哪能都送了那两姓旁人，难道娘以后老了还想着让那些外人养老不成？”李刘氏一边说一边伸手又拽了一下，她年纪轻手上的劲儿大，此刻没留手，一下子就从李黄氏手上把这料子抢了过去。
李黄氏被她刚刚的这番话气得不轻，又顾忌着赵怡然姐妹两个歇在这边，这一不留神就被李刘氏把这尺头抢了过去，她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句，“你还有没有个做舅母的代价，就这点东西你还好意思跟个孩子争，二郎回来的时候，我可是给你不少尺头的，就那些够你做几年的新衣裳了，我就剩了这么一点儿，你还要来划拉，你咋就拉的下这个脸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争执
李刘氏被李黄氏这番话，说得脸色阵红阵白，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由得抢言道，“难道二叔回来就没给大姐二妹她们分，我那些料子上次已经被我带给娘家嫂嫂她们了。
清哥儿他们兄弟俩在姥爷家住了这老些年，好不容易家里有了这些稀罕东西，难道不要还点儿人情，我娘家也不是那大富大贵的，这些年供着清哥儿他们吃喝，早就落下亏空了。娘不想着弥补弥补，我自个儿拿我自个儿的东西去还人情，难道还不行？”
李黄氏被她这顿颠倒黑白的抢词噎得不轻，一下子岔了气，顿时咳了起来，“咳……咳咳……你……你这个……咳……”
李刘氏见到李黄氏如此，面上的神情不由得一慌，她急忙站起身，想着自己手上还拿着的料子，忙三两下胡乱叠了，塞到袖口里面，想想又拿起一旁一块紫红色的，塞到另外一只袖口里面。
李刘氏伸手拉了拉外衣的袖子，见看不大出来，这才跟一直咳个不停地李黄氏道，“娘这般咳可不行，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李黄氏见她这般，已是被气得不轻，手指指着她一时却是说不出话来，只听得一阵阵压抑的咳嗽声不断从嘴里发出，“咳……咳咳……”
一旁的赵怡然这下子是真看不下去了，她佯装被李黄氏的咳嗽声惊醒，伸手揉了揉眼，“姥姥？你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说一边已是起身上前，伸手替李黄氏拍了拍背，看着一旁正准备出屋李刘氏道，“大舅母还是等等吧，你看你把姥姥气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吗？”
李刘氏脸上的神情僵了僵，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扬起一个笑，“瞧大丫这是怎么说话的，你又没亲眼瞧见可不能随便污蔑人，你姥姥这是不小心呛着了，我这是要去给你姥姥倒点儿水过来润润喉咙。”
经过赵怡然的拍抚，李黄氏此时已经渐渐平复下来，她伸手指着李刘氏，“……咳……把你拿的两块尺头放下，那不是给你的。”
李刘氏此时人已经快到门边，听了李黄氏的话不但脚下不停，还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打算继续往外走。
赵怡然不由得的对李刘氏的人品彻底刮目相看，她略微提高了声音，“大舅母还是听姥姥的话吧，不然我这嗓门一大，惊动了姥爷他们可就难看了。”
李刘氏的脚步顿了顿，原本就要伸出去撩帘子的手也不由得垂了下来，她犹豫片刻又转身紧走几步，“唉，瞧大丫这话说的，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她一边说一边已是转回炕前。
赵怡然也懒得与她多费唇舌，以往她没怎么与李刘氏打过交道，每次见她都觉得她常年板着个脸，好似谁欠了她多少银子似的。
她也就只当她是为人有些刻薄难相处而已，今儿无意中撞见这一幕，真是彻底刷新她的三观，原来人还可以这般无赖，可见还是她见识太少。
李黄氏此时已经缓过来，也不与李刘氏多说，直接伸手道，“把那两块尺头放下，那不是你应得的，至于给你的那些，你是留着自个儿穿还是送回娘家，那是你自己的事儿。
我只知道这些年，清哥儿兄弟虽说常住在姥爷家，这一年四时八节的礼，还有每年送得那些粮食银钱，别说是养两个孩子，就是养你们娘几个都足足有余，你要是还拿这茬儿说事儿，那咱们就找亲家再好好唠唠。”
李黄氏这一番话可以说是说得毫不留情，她看了身侧的外孙女一眼，心想反正脸已经丢了，无所谓丢的大还是丢的小了，要紧的是不能再惯着老大媳妇这脾气了，今儿不把她脸下下来，下次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之前都是她想左了，想着两个孙子越发大了，凡事得给孩子娘留点儿脸面，谁知惯得她胆子越发大了，不但明里暗里贴补娘家，现在竟然还敢明抢她的东西，既然是她自己不要这个脸，也不要怪她老婆子不给她脸。
一旁的赵怡然此刻安静的坐在一旁，也不插话，她刚刚已经开口把李刘氏留下来了，剩下的这些交给李黄氏就可以了，婆婆训媳妇天经地义，她这个做外甥女的在一旁做个吃瓜群众就成。
却说李刘氏得了李黄氏这一番话，见还是当着赵怡然的面，她心里不知道诅咒了李黄氏多少句，脸上这才佯装起一抹笑容，只是她此时心里实在是气恼的紧，那脸上的神色实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扭曲的实在不成个样子。
“瞧娘说得，好似媳妇还贪你这两块尺头，这不是想着娘要给大丫她们做春裳吗，我这做舅母这些年也没得个闲，现在倒也能抽空给她们姐妹做两身衣裳，只是媳妇那边委实没有尺头了，这才想着从娘这边拿两块回去。”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李黄氏的神色，见李黄氏还是沉着个脸坐在炕上，脸上有些悻悻然，手不情愿的摸了摸袖口里的尺头。
李黄氏见她这副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顿时那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她也不多言，一把拉着炕桌就站起身，上前拽过李刘氏的袖子就从里面掏出尺头来。
“唉？……唉……”李刘氏一时不察，没想到李黄氏会直接动手，正想甩开李黄氏的手。
那边赵怡然已是站起身扶着李黄氏，两眼直视着李刘氏道，“大舅母的手可小心着些，你可别伤着姥姥了。”
李刘氏被赵怡然看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袖口里的两块尺头已经被李黄氏掏了出来。
她不由得气急，今儿好不容易等到老婆子落单，又开了箱笼，原本还以为能顺两块好些的尺头，谁知，全被这小丫头片子给搅黄了，她不由得狠狠瞪了赵怡然一眼。
赵怡然自是不惧她这眼神，满脸含笑看着她，“大舅母这是做甚，眼睛瞪得这般大，瞧着还怪吓人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 休妻？
李黄氏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指着李刘氏就骂了起来，“你还好意思给孩子眼色瞧，就你这做派也不怕丢了你们老刘家的脸，当初正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进门……”
赵怡然见李黄氏又激动起来，怕她等会儿又被气出个好歹来，忙伸手给她顺气，安慰道，“好了，姥姥不要生气，当心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李黄氏深吸了几口气，心里这才稍微平复了些，狠狠的瞪了李刘氏一眼，“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你不是不想歇着吗？去把后院猪圈里的粪清清，你都来了李家这老些年了，家里有啥活计你不知道要干，还擎等着我给你分派呢？”
“那不是清哥儿他爹干的活计吗？作甚要我去？”李刘氏一听这话一下子要炸毛了，那猪圈多脏啊，她才不去，没想着今儿不但没沾着半点便宜，还平白惹了一身骚，她心里又有些不平起来。
李黄氏伸手朝着门外一指，“不去？不去就回你娘家去！”
“回去就回去！回去了你可别想着我再回来。”李刘氏没想到李黄氏今日说话这般强硬，转身几步就要掀开门帘子出去。
李黄氏这下子是真被气到了，看着李刘氏昂着头就要出房门，气得手都开始打颤，“反了反了……”
赵怡然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见李黄氏又气得说不出话来，因此也顾不上一旁的李刘氏，忙给李黄氏顺气，宽慰道，“姥姥快别气，为这样的人你气坏了身子都不值当。”
此时外间几人自是也听到此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李老爷子沉着脸看了李刘氏一眼，就上前问李黄氏，“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大丫快扶你姥姥坐下。”
李良玉见是自家媳妇跟老娘置了气，看老娘的样子显然还气得不轻，一向木讷的脸上也有了焦急之色，见自家媳妇不管老娘死活还要往外跑，忙上前一把拽住李刘氏，“你看你把娘都气着了，快去给娘赔罪。”
“呸！”李刘氏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抬胳膊把李良玉的手甩开，“好你个李大郎，我给你生儿育女，给你老李家做牛做马十几年，你就是合着外人一起对付我的？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向着外人，你跟那外人一道过去……”
李良玉本就不是那口齿伶俐的，被李刘氏这一顿抢白，立刻哑了火，只得上前拦着李刘氏的去路，“不……不管咋地，你也不能把娘给气着了……”
“你哪只眼睛看着我气着你娘了，有你这样往自家娘们儿头上扣屎盆子的吗？你个没用的东西……”李刘氏一边说一边伸出食指戳着李良玉的胸膛。
李良玉见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怵，这个媳妇自打娶回来就处处占着上风，有时见她闹得有些过了，他为了日子能过得安生些，也多处忍让，谁知十几年下来已经嚣张跋扈至此，把他娘都给气着了。
李良玉这边还没等做出反应，西屋的李湘不知是不是被这边的动静惊醒了，竟然哭闹起来，“娘……娘……”
李良玉身子一僵，李刘氏已是趁着这个空档，从他腋下一下子钻了出去，直奔西屋去了。
李良玉的神色一时有些讪讪，站在一旁的赵振兴也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伸手摸了摸鼻子，把头转到一边。
此时东屋里，李黄氏也被安抚下来，看着面前的李老爷子和李敏玉，李黄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赵怡然忙掏出帕子帮李黄氏擦着眼泪，“姥姥快别哭……”
“大姐……”一旁的二丫此时也被惊醒，神色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赵怡然只得放下李黄氏，走到二丫身边，蹲下身，伸手抚了抚她的头，“二丫怎么醒了，还要不要睡一会儿？”
二丫摇摇头，把身子靠在赵怡然的怀里，一手紧紧抓着赵怡然的胳膊，赵怡然知道她只怕是听到刚刚李刘氏的吵闹，只得轻声安抚，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好好地一家子就被李刘氏给搅得鸡飞狗跳的。
李老爷子看着这一屋子哭的喊的，眉头深深皱成一个“川”字，他看了眼还在抹眼泪的李黄氏，再看看乱糟糟摆了半个炕的各色尺头，心里已经大致猜出刚刚是出什么事情。
他看了一旁的李敏玉一眼，眉头舒展了些，“今儿这事二郎怎么看？”
事关长嫂，李敏玉原本不太好置喙，但是这次李刘氏实在是过分，竟然直接欺负到李黄氏的头上，他此刻面上的神情有几分冷峻，“既然大嫂口口声声说我们李家如何欺负她，我看还是让她回刘家去吧，正巧我们李家也伺候不起这种不敬婆母的儿媳，想来大嫂还是在刘家待得安生些。”
李老爷子听得此言，眉头皱了皱，沉吟片刻才道，“如此也好。”
李老爷子看了一眼还在抹泪的李黄氏，暗叹一口气，转身就撩帘出了东屋，见李良玉还愣在堂屋当中，知道儿子这是拿儿媳没辙，便直接道，“你把你媳妇送到刘家，把今儿的事跟你岳父说道说道，李氏既然对我李家如此不满，想来还是愿意回娘家去。”
李良玉只是木讷一些，可不是傻，一下子就听明白李老爷子这话中的意思，敢情这是想要休了李刘氏，他忙上前一步，“爹……”
李老爷子抬手打断他的话，“今儿这事你也看到了，现在你得听爹的。”
李良玉看着李老爷子板着的脸，只觉得嘴里发苦，他打小就不够机灵，万事历来都是听李老爷子的，成亲后又大多数是听李刘氏的，现在事情闹到如今这地步，李老爷子是一家之主，他自是不敢违令李老爷子的话，但是想着几个孩子，他又抬头看了李老爷子一眼，见李老爷子神色间没有丝毫松动，只得转身往西屋去。
只是还没等他进屋，西屋的帘子就被人掀开，李刘氏一手抱着李湘一手挎着一个包袱就冲了出来，把原本就有些心神不属的李良玉撞了个趔趄。
李老爷子见李刘氏抱着李湘怒气冲冲的就要往外冲，沉下脸喝道，“站住！”
第三百八十八章 包袱
李刘氏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李老爷子，要说这家里还有谁让她有些畏惧，也就是李老爷子了，她当下也不吭声，抱着李湘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李老爷子看了眼她抱在手上的李湘，“你要回去可以，孩子留下！”转头就跟愣在一旁的李良玉喝道，“大郎还不把湘丫头抱了送到你娘那儿去！”
李良玉忙上前就要从李刘氏手上去抱李湘，“湘姐儿到爹这儿来。”
“我不！”李湘忙趴在李刘氏怀里，躲过李良玉伸来的手。
“哼！这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是跟着我这个做娘的。”李刘氏有些得意的拍了拍趴在她怀里的李湘。
此时赵怡然和二丫也跟着李黄氏身后出了东屋，见到李刘氏这番做派，李黄氏也忍不住了，对着一旁手足无措的李良玉道，“大郎你还愣在那里作甚！还不给我把湘丫头抱过来。”
李良玉只得再次上前，他才堪堪碰到李湘的衣裳，李刘氏就往后一躲，李良玉只得再次上前，两人几次三番，眼看着李刘氏就到了门边。
李黄氏这下子急了，忙抢上前去，一把就抱住了李湘，李湘一下就哭闹起来，“……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李刘氏一边和李黄氏争着怀里的李湘，一边骂着站在一旁的李良玉，“李良玉，你这个没种的东西，别人抢你女儿你就眼睁睁的看着……”
李黄氏一听心下发狠，也顾不得哭闹的李湘，抱着她的身子用力一拽就把李湘从李刘氏怀里夺了过来，李刘氏忙想上前来，李良玉一下子就挡在李刘氏的面前，“美娘，你就别争了，给咱娘认个错吧。”
“我呸！”李刘氏此刻面色潮红，衣衫有些凌乱，原本挎在胳膊上的包袱因为刚刚跟李黄氏的一番争夺也掉在地上，她双手叉腰，手一下就指到李良玉的鼻尖，对着李良玉就是一顿臭骂，言语污秽，让人不堪入耳。
李家几人听了不由都皱起眉头，李良玉更是被骂得面红耳赤，一旁的赵振兴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身子，只有一旁的赵怡然看着李刘氏落在一旁的包袱拧了拧眉，要是她刚刚没听错，她好像听到了……
她转头四顾，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刘氏身上，她小心的转过一旁的桌子，抬脚把地上的包袱踢到桌子底下，未了又转过来，弯下腰把那包袱拎了放在李老爷子几人身后的墙角处，这才牵着二丫站在一旁。
这边李黄氏好不容易把怀里哭闹的李湘哄好了，那边李刘氏也停下漫骂，见女儿被李黄氏抱在手里，看看李家人，知道今儿想把李湘带走是不可能的了，她冷哼一声，转身就想捡起地上的包袱。
谁知地上空空如也，李刘氏一下子眉毛就竖了起来，她恶狠狠得看着对面的几人，四周环顾了几次都没见到包袱的影子，她顿时就有些急了，那里面可还有她攒了这老些年的贴己，此刻她再也顾不上了还站在一旁李良玉，一把把他推开，四下找了起来。
这边李老爷子见她这副做派，冷哼一声，跟站在那儿的李良玉道，“你还愣着作甚，把你媳妇送到刘家去。”
李良玉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好生生的日子为何会变成这般，他上前就要拉李刘氏，谁知李刘氏反手一推，“啪”的一声，一巴掌直接落在李良玉脸上。
这下子几人都愣住了，李黄氏更是指着李刘氏就喝道，“好啊，刘氏！你竟然还敢打自家男人。”
她把李湘往身侧李敏玉的怀里一塞，上前就要跟李刘氏理论。
李刘氏刚刚那下倒也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心急着在寻自己的包袱，这才一巴掌打到李良玉的脸上，但是她此刻心思不在这儿，见李黄氏过来，也没搭理，迟迟找不见包袱的影子，心下正暗自着急。
李黄氏一过来，她心里更是气恼，刚刚要不是这老婆子跟她抢李湘，何至于把包袱也给抢掉了，一想到这里，她猛地抬头看向李黄氏，“你把湘姐儿抢过去就算了，把我的包袱还来。”
“包袱？”李黄氏正想好好训李刘氏一顿，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说愣了一下，但是看到站在一旁大儿子，这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以为李刘氏这是想岔开话题，忙一把拽过李刘氏，伸手就用力给了她一耳光，“啪！”
这声清脆的巴掌声，使得屋内有了片刻的安静。
李黄氏也不顾这一巴掌把李刘氏给打蒙了，直接指着她就骂道，“少跟我扯些旁的，先是对婆母不孝，现在又对丈夫不敬，今儿我要到老刘家好好说道说道，你这样的媳妇儿，我们老李家可是不敢要，走，我送你回刘家！”李黄氏一边说一边推着李刘氏就往外走。
李刘氏先是着急没找到包袱，接着又被李黄氏打了一巴掌，现在又听李黄氏的意思竟然是要休了她，她心里也一下子就慌了，她这婆母平时就是个软和性子，她自觉这些年已经把这婆母拿捏得死死的，谁知今儿不过为了两块尺头就闹到这个地步，也是她没想到的。
她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脑子还有些懵，糊里糊涂的就被李黄氏直接推到屋外，她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就差点摔倒在地，忙一手拉住门框这才站稳身子。
此时外面的风一吹，她打了个冷颤，人也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才想起她刚刚还在找得包袱，忙又躲开李黄氏的手，从另外一边挤进屋子，“就是要回我娘家，我也得把我的包袱拿着。”
李黄氏见她到现在还在说什么包袱，想着先前好似瞄到她手上挎了一个包袱，倒也不以为意，跟着她身后就进了屋子。
李刘氏心里这会儿也有些乱糟糟的，想要找到那包袱的心情就更迫切了。
此时因着她和李黄氏两人出了堂屋门，其余几人便也跟着准备出来，没有李老爷子几人的遮挡，那包袱一下子就落在李刘氏的视线里，她眼睛一亮，急忙就要上前去捡那包袱。
第三百八十九章 嫁妆？
谁知，此时一个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见那人捡起她的包袱，眼睛不由随着那包袱看到那人的脸上，“大丫，你给我放下，那是舅母的东西！”
赵怡然把拎在手上的包袱看了看，见是块石青色的绸布做得包袱皮，此时上面已经沾了一些尘土，赵怡然随手拍打了几下，瞥了一眼神色有些焦急的李刘氏，漫不经心的道，“舅母说这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她刚刚就看不惯李刘氏跋扈的样子，现在更是有心想要教训她一下，她刚刚拎起包袱后，又拍打了几下，已经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测，她抬头看站在李刘氏身侧的李黄氏。
“姥姥，舅母说这包袱是她的，我看怎么有些不对，要不你帮着看看？”
“这是我的！”李刘氏一听这话就急了，立马抬脚就要上前。
此时李黄氏也看出有些不对劲，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拽住李刘氏，跟李良玉道，“大郎，你去给我瞧瞧，看看这包袱里面到底装得啥？”
李老爷子也皱皱眉，跟李敏玉对视一眼，两人稍微移动了下步子，非常有默契的往前走了两步，刚好一左一右挡住了李刘氏的步伐。
“你们谁敢动我的东西……那是我的嫁妆……”李刘氏扑腾的更凶了，此时也顾不上别的，跟李黄氏相互扭打起来，一心想要挣脱李黄氏的挟制。
她却不知李黄氏此时心里也是恨毒了她，想着这些年因着种种对媳妇的忍让，只觉得那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手上更是下了死力气，最终还是死死的把李刘氏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任由她眼睛赤红的盯着李良玉。
饶是迟钝如李良玉，此刻心下也不由得带上几分狐疑，他上前接过赵怡然手上的包袱，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李刘氏。
李刘氏此时心里焦急万分，面上更是带上厉色，恨声道，“李大郎，你要敢动我的东西，我跟你没完！”
李良玉听了这话，面上的神情一时让人有些分不清，他又看了看一旁的父母兄弟，瞧见几人脸上的神色，心下一时是又苦又涩，耳畔再次响起李刘氏的喝骂，以及女儿的哭喊。
李良玉的神情却是愣怔了片刻，不知是不是下定什么决心，他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把包袱放到一旁的桌上，伸手就要去解那包袱上的结，只是那双手的指尖还有些轻微的颤抖，连续几下都没能解开那包袱上的系结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这才再次解了起来。。
一旁李刘氏还在不停地咒骂，不过随着李良玉的动作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就低了下去。
赵怡然施施然拍拍手上的尘土，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李刘氏，暗道一句：蠢！
其他人也有些好奇的看着那包袱，随着李良玉的动作，包袱上的结已经被打开，露出里面的几件衣来，拿几件衣裳看上去大都是崭新的，其中的花色让李黄氏很快就认出，这些料子大都是李敏玉这次回来，自己分给李刘氏的尺头之一。
看着这些衣裳，几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莫名，一时倒也猜不出李刘氏先前那般拼命究竟是为何，可是随着李良玉抓起几件衣裳，一个半大的布包就从衣裳里面滑落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桌上。
这下子几人的神色都不由得一正，那布包落下来的动静以及那鼓囊囊的形状，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明白过来。
银子！
李黄氏也愣住了，手上的劲不由自主的就松了下来，李刘氏趁机挣脱挟制，整个人都冲着桌子飞奔而去。
就在这一瞬间，谁也没注意就在李刘氏奔向桌子的途中，莫名就出现一只穿着靴子的脚，只听得“嘭”的一声，李刘氏整个人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就摔趴在地，跌了个狗啃泥，李家堂屋地上铺得是一水的青砖，光是听这声响，就知道李刘氏只怕是摔得不轻。
随着李刘氏挣脱李黄氏的挟制，飞奔出去直至摔倒在地，这一变故也不过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那声响已经从布包上转移到李刘氏的身上，谁也没注意道原本站在离桌不远的赵怡然此时已经回到赵振兴身边，还顺手牵起了二丫的手。
见李刘氏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身，李良玉也放下手上的衣裳，上前就要去扶李刘氏。
“大郎你作甚？”李黄氏此时也回过神，瞪了李良玉一眼，看也没看趴在地上的李刘氏，上前几步，把那几件衣裳拿开，拎起那个布包在手上掂了掂。
她此时看向趴在地上李刘氏的目光，就犹如淬了冰的利刃一般，目光如刀般，寸寸凌迟着对方。
半晌，趴在地上的李刘氏才呻吟出声，双臂撑着地面，缓缓抬起头来，露出来的脸上被磕碰了好几处，此时已经渗出丝丝血珠来，瞧着怪吓人。
不过此时的李黄氏正满腔怒火，压根就没把她脸上的这点儿伤看在眼里，她抖了抖拎在手上的布袋子，里面发出“叮叮琅琅”的声响，那是银子相互撞击后发出的动静，“刘氏，你说这是你的嫁妆？”
“我呸！”不等李刘氏回答，李黄氏已是一口唾沫淬了过去。
“就你嫁到我们老李家带来的那两样破三烂，也不知道能不能折一两银子，我们去了十两银的聘礼，还给你打了两套银头面，你老子娘给了你一副银镯子就打发你出了门，打量我们不知道，你那弟弟娶媳妇聘礼里头的那银头面，就是当初我家的聘礼……”
李黄氏这番话显然憋在心里久了，此时就如竹筒倒豆般，砸得李刘氏脸上阵红阵白，此时再掺杂着李刘氏脸上的血渍，一下子精彩极了。
等到李黄氏骂累了，喘了一口气，这才把手上的布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形色各异的银角子、银块还有两个个头颇大的银锭子，一眼看去竟也有几十两的模样。
李黄氏正待再骂上几句，一旁的李良玉却是一把从她手上拿过那布袋子。
(天津)
第三百九十章 魔怔
他盯着那袋子里的银子瞧了半晌，猛地一抬头，竟然双目赤红，他转头看着还趴伏在地上的李刘氏，脸上的神色一阵变换，未了袋子被他抛到一旁，各色银子散了一地。
“哎，你这孩子……”李黄氏忙要上前去捡。
那边李良玉已经上前一把拽着李刘氏的衣襟，就把她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男女体力上的先天优势，照理说李良玉想收拾李刘氏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先前的纷争也不过是多有忍让，不愿意下狠手而已，此时，只见他轻松就把李刘氏提了起来，常年劳作的手臂，此刻肌肉绷得紧紧的，好似要撑破衣裳。
“你不解释一下这些银子从何而来？”
李良玉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一向老实木讷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阴狠。
此时别说李刘氏，就连一旁的李黄氏都被李良玉的样子惊着了，她忙上前，“大郎……大郎你咋的了？你别吓着娘……”
李良玉的神色因为李黄氏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提着李刘氏的手却是未松分毫。
李刘氏此时被李良玉的神情惊着了，加上刚刚那一跤也着实摔得不轻，这会儿李良玉的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襟，竟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忙伸手去扒拉李良玉的手指，哪知李良玉的手却是犹如铁钳一般，不论她如何使劲扒拉，竟是一丝也不动弹，她渐渐有些恐慌，李良玉是不是想把她掐死？她不敢往下想，忙向一旁的李黄氏投去求救的眼神，嘴里嗬嗬的发出声响，“……呃……娘……娘……救命……”
李老爷子等人此时也发觉李良玉神情有些不对，好似有些魔怔了般，忙呼啦啦围上前，“大郎……大郎你松手……”
“哥，哥你怎么了？”
“大哥……”
几人围着李良玉又是喊又是劝，李良玉这才回过神来般，慢慢松开手。
那边李刘氏已经犹如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李良玉的神色已经恢复到先前那老实木讷的样子，眼角的猩红也褪了下去，李黄氏被他刚刚的样子惊着了，此时也顾不上地上散落的银子，忙围着他上下打量，生怕他被李刘氏给气出个好歹来。
“娘，我送美……刘氏回去吧。”李良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李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成，那我跟你一道去。”他转头看了李黄氏一眼，“你也一道儿去吧。”
李黄氏连忙点头，今儿事情已经闹到如今这地步，自是不可能就此揭过。
赵振兴见此情形，也忙上前一步，“既然爹娘今儿有事要忙，我就先带大丫她们姐妹回去吧。”
李氏今儿又不在，李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插手太多，再说这里面还牵扯了要休刘氏的事情，也省得李老爷子他们行事还要顾虑着自己，他干脆先带两个孩子回去。
“如此也好，你们今儿先回去，回头有啥事，我再让人给你们捎信。”李老爷子也不多做挽留，直接点头应允。
一旁的李黄氏此时也把衣裳收拾整齐，见到家里乱糟糟的样子，把赵怡然拉到一旁关照了几句，这才挥手示意她们家去。
赵振兴嘱咐赵怡然和二丫收拾好自家的东西，父女三人就辞别李老爷子几人，赶了骡车就驶出了李家院子。
先不说李家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形，这边赵振兴赶着车沿着官道驶出一盏茶的功夫，才渐渐放慢车速，跟马车里的赵怡然关照几句，“……今儿你姥爷家的这个事，回去不要跟你娘讲，免得她担心。”
“哦。”赵怡然应一声，想想有不对，“一点儿也不跟娘说？”
“嗯哼……”赵振兴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有些事回头我自会跟你娘说一声。”
“哦？”赵怡然有些了然的点点头。
赵振兴一边心的驱着马一边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大丫，那包袱是不是你拿过来的？”
“嘻嘻……”赵怡然只是嘻嘻笑，却不直面回答赵振兴的问题。
“你这孩子……”
赵振兴这下子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未了，还是忍不住开口提点道，“往后这些事儿，你不要插手掺和，不管咋的，你都是晚辈，这些事自有你姥爷姥姥他们出面解决，再不济还有你两个舅舅，你回头要是插手被别人知道了，对你名声不好，你可知道？”
“女儿知道了，爹就不要担心了。”赵怡然见赵振兴话说得这般严重，忙应声道。
“要不是今天这事儿也有一部分事关咱们，我也不会插手……”
“哦，你不说我也正想问呢，这好端端的，你姥姥和你舅母怎么就闹起来了？”
“这事儿还真不怪我姥……”
赵怡然就把事情的始末大致的跟赵振兴说了一遍。
赵振兴听完不由拧了拧眉，“回头我跟你娘说说，你姥爷姥姥他们也年纪大了，现在咱们手上也有了银钱，往后只有我们孝顺老人的份，可不能再要他们的东西。”
“嗯呐。”
今儿一下午看了一场闹剧，赵怡然也有些疲倦，赵振兴和听着她连打了两个哈欠，忙让她赶紧上软榻躺着歇一会儿。
赵怡然也不坚持，嘱咐赵振兴慢些赶车，就径自上了一旁的软榻，见另外一边的二丫早已经睡熟，她也干脆闭上眼睛，原本还以为经历了这一下午的糟心事，她一时半会儿的还睡不着。
哪知她躺在软榻上不过片刻的工夫，人就沉沉睡了过去。
…………
“大丫，醒醒……醒醒，到家了……”一个温柔的声音把赵怡然自熟睡中叫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到李氏抱着二丫就要出马车，这才有些反应过来这是已经到家了，她一边伸手揉着眼睛一边慢吞吞的自车上挪了下来。
外间的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人也清醒了不少，忙跑着进了灶间。
李氏把二丫抱了放在炕上，见赵怡然已经精神起来，笑着问，“今儿可是玩累了？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动静。”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