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愿赌服输
自己倒好，受了荣国公的委托来护卫着程锦川，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不但没有通风报信，也没能出言阻止，竟然还做了程锦川的帮凶。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怄的慌，想他也曾是威名赫赫的人物，就是对上影子，也从未败下阵来过，竟然就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偏偏自己先前对于程锦川要与赵家姑娘订亲的事毫无所察，直到今天早上程锦川带着他进了赵家上房，他才察觉事情的不对劲，但是那时已经为时晚矣。
怪不得这小子想方设法的要离了京城，怪不得他见自己要跟着来，也没坚持到底，反倒顺势让自己跟了过来，怪不得太子薨逝，他都没急着回京，原来……他此次出京就是为了这什么赵家的姑娘而来。
他一边跟着赵振兴的脚步往外走，一边不由好奇的看向一旁门帘低垂的东次间。
他此时对这从未谋面的赵家姑娘非常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儿，才能把程锦川这样的人迷得什么都不顾了，想方设法的也要娶回去。
只是还没等他看出个什么来，视线就被一身穿深紫色暗竹纹锦袍的身影给挡住，他的视线不由顺着那劲瘦高挑的身躯往上，就正对上程锦川微微含笑的俊脸。
只不过那张俊脸上的一对凤眸里，此时却是冰冷一片，里面淡淡的警告之意，乌老无需细细打量，就已经瞧的分明。
程锦川的视线与他对上，嘴角不由微微上翘，嘴唇轻轻开合了一下，就当先一步越过乌老，跨过门槛，跟在赵振兴的身后往一旁的厢房去。
“愿赌服输。”
乌老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做担保，刚刚程锦川不但警告了自己，还……还揭了他的伤疤，这……这小子，枉读那许多圣贤书，一点儿都不知道要尊老敬贤吗？
把自己拉来做了壮丁，不但不好言相求，反倒是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他不由恨得牙痒痒，但他……就是牙痒痒也只能暗自磨牙了，难不成，他还能上去咬他一口泄愤不成。
哼！不过这仇他记下了，势必找机会让这小子知道他的厉害不可。
“乌老？”走在他身后的乾一几人，见赵振兴他们都走了不见人影，不由提醒了还在门帘前暗自磨牙的乌老一眼。
乌老却是回头狠狠瞪了他们几个一眼，这才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大步踏了出去。
乾一几人被他瞪得很是莫名，不由相互对视一眼，随即想到什么，心里也不由跟着沉了沉，自家主子这般行事，只怕已经把乌老给得罪了。
他老人家要是一个生气，给国公府通了气，后面的事就不好收场了。
看来这几天得把乌老看紧了，免得他捣乱坏了自家主子的好事。
他们几人又不由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鱼贯而出。
至于他们主子与赵家的亲事，他们做人下属的，只需听令行事就是了，这样重要的事，主子那么精明厉害的人，肯定已经考虑清楚，何须他们来指手画脚的瞎指点。
不过，事情的进展也确实有些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罢了。
他们几人原先也只当主子格外看中赵家，是因为赵家的辣酱，如今看来，主子却是看中了赵家姑娘。
他们不由想起国公府里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她们，据说都是京城显贵人家的姑娘，自家主子若是真娶了赵家姑娘，这以后妯娌之间又该如何相处呢？
主子日后要是少了贤内助的相帮，会不会后悔今儿的这一遭？
但是这些念头也只在他们几人脑海里一闪而过，主子即已下定决心的事，还如此煞费苦心的隐瞒了身家背景，不惜降低身份来求娶赵家姑娘，显然极为看重这么亲事。
至于他们担忧的那些事，想来主子早有决断，容不得他们置喙半句，他们还是好生的把主子吩咐的事情办妥才是正经。
不管怎样，他们的主子是程家六少爷，可不是荣国公府的那些主子，应该听谁的吩咐办事，他们心里自是门儿清。
想到这些，几人对待赵家的态度自是越发恭谨起来。
赵振兴见到众人的态度，自是觉得面上有光，只觉这门亲事结的极好。
…………
赵家宴席上的一番热闹自是不必细说，两家既已商定了亲事，话题也就越发多了起来。
以至于这场宴席一直从晌午吃到了下午未时末。
期间更是添酒加菜无数。
不说金展鹏几个陪酒的喝得满面红光，直呼今儿尽兴。
就连乌老也因为一直被当着长辈敬着，被赵家这边陪客的人敬劝了许多酒水，此时竟也觉得酒喝的有些上了头，最后只得被乾一拉了靠坐在一旁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那边赵振兴许是今天心情极好的缘故，到最后几乎是酩酊大醉，被齐掌柜和赵二他们一起扶了送至他歇息的西次间。
程锦川看上去倒是精神奕奕，一双凤眸反倒是越喝越显得清亮有神。
他见赵振兴被人扶下去歇息，给一旁的乾一几人使了一眼色，人就起身跟着去了西次间。
见齐掌柜他们几个都在服侍着已经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赵振兴。
他不由嘴角微微上翘，转身退了出来，然后身影极快的穿过明间，直接进了上房的东次间。
这边赵怡然知道赵振兴几人喝醉了，忙把春枝打发下去，让她去跟周娘子知会一声，赶紧做了醒酒汤给众人送去。
她自己则在东次间内踱起步来，也不知道那家伙怎样了，她记得他前世酒量好像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这一世的酒量如何……
“你在想什么？”
低沉悦耳，又带着一丝慵懒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吓得赵怡然连忙往内室的方向退了数步，握在手上的帕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她一手扶着内室的门框，人急忙转过身，发髻上一串琉璃珠串随着她的转身，在空中划出一道七彩的光晕，最后才“叮叮……当当……”颤悠悠的垂落在她的耳畔。
第七百五十二章 再次
只是落在某人眼里，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珠串却是及不上那张小脸的半分，他的目光不由就粘在那张小脸上再也挪不开。
“……你……你怎么进来了？”她看着半倚在槅扇上的程锦川，因为太过吃惊，说话都不由有些磕巴起来。
“我只是……想见见你，就进来了。”程锦川见她有些惊慌的小模样，忍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
“……呃……”赵怡然不知道这话自己应该怎么接，却只觉得脸颊上已经火烧火燎一般的烫了起来。
程锦川却只是半倚着槅扇，静静的打量着她，把她的害羞、无措，一一尽收眼底，眼里盛满的柔情满的好似要溢出来一般。
自打上次他们见面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虽然之间只隔着短短七八天时间，但是两人之间不管是名义上的关系，还是各自的心意，都与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怡然虽然之前一直想要与程锦川见上一面，但是此时突然见到程锦川，她才惊觉自己好像还没做好见面的准备，一时压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先前想问的那些话，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
她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越发无措起来，不由微微侧过身子，一边扭着手中的帕子，心里一边焦急的想寻一个话题，好打破此时尴尬的气氛。
无奈她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不由越发窘迫起来，她一低头，看到自己手里被揉捏的好似咸菜干一般的手帕，才猛然回过神来。
自己怎么会变得这般扭捏了，程锦川又不是旁人，自己更不是这样扭捏的人……她想到某人从前总是爱捉弄自己……此时定是故意这般看着她。
她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冒出了头，她忍不住抬起头，狠狠的瞪了某人一眼。
程锦川却是被她这毫无杀伤力的眼神给逗了笑出声来，缓缓低沉的男低音，犹如丝丝缕缕的柔情慢慢的在屋内倾泻开来，直至把某人紧紧的包围在其中。
“傻丫头。”
他不由轻声的呢喃了一句，站直身子，就大步往赵怡然走去。
赵怡然见到他这幅样子，不知怎的，刚刚鼓起的勇气，霎时犹如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再也不敢直视程锦川的目光，想也不想的就撩开内室的帘子，想要躲进去。
只是她的动作哪有程锦川快，帘子还未落下，她就落进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内。
淡雅清幽的竹香瞬间将她包围，某人呼吸带出的淡淡酒气，更是熏得她也不由的微醺起来。
她没想到程锦川会这般，或者说她还没做好两人会有这么亲密的举止，只觉自己脸上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此时越发蔓延开来，好似连头皮都开始发起烫来。
程锦川看着被自己搂在怀里的人儿，心里霎时有着说不出的满足，这是他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人，如今已经贴上了他专属的标签，现在更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怀里。
他微微低头，就能看见小丫头已经红的能滴出血来一般的耳垂，有赖他的好眼力，在这有些昏暗的内室里都能看得分明。
他不由有些口干舌燥起来，看着小丫头犹如鸵鸟一般的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他却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只得按捺下所有的想法。
半晌过后，见小丫头已经安生的任由自己抱着不再动弹，他才轻轻抿了抿唇，微微低头，打算与这丫头好好说说话。
“姑娘……”
春枝的声音突然在外间想起，赵怡然猛然回过神，想到自己还被某人抱在怀里，生怕被春枝进来撞见，忙抬头想让程锦川放开自己。
“……嗯……哼……”
后脑勺传来的疼痛还有响在耳畔，某人的闷哼声，让她不由停住了动作。
“姑娘？”
春枝有些奇怪的再次唤了一声，人就已经往内室这边来。
赵怡然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忙给某人使着眼色。
程锦川一手抚着自己的下巴，一手给赵怡然揉着后脑勺，心中却在暗骂自己真正是色令智昏。
刚刚温香软玉在怀，心神摇曳之下，竟然连那个小丫鬟什么时候进了东次间都不知道，这要是放在以往，只怕不得让人……
赵怡然见程锦川没搭理自己的眼色，急切之下，头脑倒是瞬间清明起来。
她连忙轻咳两声，佯装镇定的道，“……春枝，我爹他们今儿都喝多了，你去帮着周娘子她们照看照看茶水，我……我要歇一会儿，这边就不要你守着了。”
春枝的脚步顿时在帘子外停住，她躬身应是，就脚步轻快的退了下去。
“呼……”赵怡然不由长舒一口气，这才瞪了某人一眼，挣脱了某人的怀抱。
程锦川见此，怕她恼了自己，想着今儿过来还有正事要与她说，便很是干脆的让她挣脱开，跟着她一起坐到临窗的炕上。
赵怡然见他面颊上也有淡淡的酡红，知道他今儿没少喝酒，不知怎的想到他为她做的这些，先前的一丝羞恼早就不见踪影，只剩下心疼。
她起身拎了一旁的水壶，冲泡了一壶浓茶，给程锦川倒了一杯，“可要给你准备些醒酒汤？”
程锦川笑着举了举杯子，“有茶即可。”
赵怡然见此，也不再坚持，遂脱了鞋，盘膝坐到炕上，“你就这样进来了，等会儿你带来了人找你怎么办？”
“你不是给我捎信，说是有话要与我说吗？”程锦川把杯子送至唇边吹了吹，这才慢慢的呷了一口，“我想着今儿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我听着就是。”
“……”赵怡然为之不由有些气结，不由又瞪了他一眼，“你早先不回信过来，如今这里里外外的许多人，你就不怕人瞧见了……还有刚刚……差点儿就被春枝看到了……”
“咱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程锦川放下手上的杯子，一把握住赵怡然放在炕桌上的手，见那双小手莹白如玉，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呈淡淡的粉红色，犹如上好的贝壳一般散发着健康的色泽。
她的小手在屋内有些昏暗的光线下，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
第七百五十三章 求娶
这丫头的手还跟从前一样的好看，他手指不由摩挲了一下那柔嫩的手背，只觉满手的香酥软腻，让他舍不得松开片刻。
赵怡然脸上刚刚降下去的热度，“蹭……”的一下，又猛地窜上面颊，只觉面颊烫的难受，这家伙怎么以前没发觉他这爱动手动脚的毛病，自己好好与他说话，也能招了他。
她不由用力把手往回抽。
程锦川下意识的就把手收紧，赵怡然不由有些气结，仰起已经涨得通红的小脸，“你这是作甚？还不好生坐着说话？”
程锦川回过神来，不由有些赧然，忙把手松开。
赵怡然赶紧收回手，把手缩进自己的衣袖中，只觉手上还残留着某人掌心的温度，脸上的热度也一直消退不下去。
程锦川端起面前的杯子，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这才开口道，“好了，刚刚是我鲁莽了，我今儿来也是有正事要寻你说。”
赵怡然闻言，面上的热意也不由的退下去一些，她微微坐直身子，“什么事？”
程锦川却是不紧不慢的又呷了一口茶，这才看向赵怡然，“如今咱们两家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你只需安心在赵家住着，等我把京城那边的事料理妥当了，就来娶你过门……”
赵怡然忍不住瞪他，“不说是权宜之计吗？”
程锦川却是没搭这腔，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放心，不会让你等很久，最迟后年，最快明年年底……”
“谁要与你说这些？你说有正事与我说，还是赶紧说正事要紧。”赵怡然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般赖皮，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如此厚脸皮的时候，只得连忙出言打断他的话。
“在我心里，这就是正事，没有什么事能越过它去。”
程锦川却是突然收敛了神色，面上再也没了之前的笑意。
赵怡然不由的一怔，对上程锦川的目光，一时竟觉无言……她其实还没做好准备……
程锦川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一双清亮的凤眸里顿时盈满柔情，他压低嗓音，声音低醇如酒，“怡然，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些不自在，一直不愿意直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我想对你说，在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更懂你、知道你想要的倒底是什么，你与其去与一个陌生人相磨合，为何不愿意敞开心扉，与我试上一试。”
“最起码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有些事没人有我们俩之间的这种默契，我们说不定能过成这世上幸福的一对。”
赵怡然闻言不由咽了咽口水，一时有些讷讷不能言，她不知自己现在为何到了程锦川面前就张不了嘴，要知道以前她一直在他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这样的不自在到底是为何？
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却让她有些心发慌，从未尝试过的陌生情感对她来说，有些让人生畏。
程锦川却是看到了她眼底的纠结，他知道自己不能急，不能一下子就把这丫头给吓跑了，上次锦匣的事已经是无奈之下下的一剂猛药，但是总算是把这丫头给点醒了过来。
现在他只需徐徐图之，必定能让这丫头心甘情愿的点头，他耐下心来，循循善诱道，“在这里，我们抛开所有的身份不谈，其实就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日后有我护着你，这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你无须考虑任何人的想法，也无需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你将来的生活就是如此，你再也无需像如今这般谨小慎微的活着，更无须整天为了赵家的事担惊受怕，这一切你都尽可以交给我。
任你想要做什么，都有我护着你……，你可愿等着我，等我来娶你？”
赵怡然不由被眼前的那双盛满柔情的凤眸蛊惑，耳畔响起的声音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一直压在心上的那颗大石被这些温言细语给润化开来，压在心底的情感顿时蓬勃而出，让她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
“……我……我等着你……”低柔的声音好似呢喃一般，轻的几不可闻。
程锦川此时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赵怡然身上，自是没有错漏这声音，他顿时心情飞扬，差点就要忍不住仰天欢呼一声。
但他却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只是眼里的笑意加深，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程锦川起身，走到赵怡然身侧，一双眼睛却始终没从她身上移开分毫。
他伸出手，赵怡然不由自主的就把自己的手递给他，程锦川伸手握住她的左手，细细打量一番，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赵怡然却觉得被他亲到的地方，犹如被什么烫到一般，不由就要缩回手。
程锦川却是微微收紧手，以不伤到她的力道让她挣脱不得。
他轻轻一撩衣摆，已是单膝着地。
赵怡然不由惊讶的以手掩唇，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看向他。
程锦川却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小巧的大红色锦盒，一下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对由赤金打造而成的戒指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怡然，你可愿嫁与我为妻，这一辈互不相离、不相弃……”
赵怡然在他那双满含情意的凤眸注视之下，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
程锦川的脸上此时缓缓漾开一抹笑意，最后直至盈满眉角眼梢，一张俊脸瞬间俊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赵怡然这么近距离的对着这张俊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再对着这张脸看，不由就要低下头来。
指尖传来的微微凉意，却让她醒过神来。
程锦川已经快速而又轻柔的把那枚镶嵌着一枚金刚石的戒指带到她左手无名指上。
戒指上的钻石在这昏暗的室内也隐隐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映衬的赵怡然的手指更加纤细犹如削葱一般。
程锦川也好似被眼前的美景蛊惑一般，不由再次低下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第七百五十四章 转变
他牵着赵怡然的手，缓缓站起身，这才松开赵怡然的手，把自己的左手递到赵怡然面前。
赵怡然见他的手白皙修长，看上去丝毫不比自己的手逊色，不由诚心的赞了一句，“你这手长得可真好。”
程锦川闻言不由满头黑线，把装着戒指的盒子拿到赵怡然面前晃了晃，无声的提醒她，此时不是欣赏他手的时候，应该赶紧把他的名分定下来才是。
赵怡然不由赧然，自己这脑子又开始犯蠢了不成？
她微微抬了眼睑，瞄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见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自己，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手也只是静静的等待。
她嘴角不由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接过那个锦盒，从里面取出那枚男士的戒指，戒指是素面的，内里却是篆刻着一排细小的字，只是字迹太小，屋内的光线很是昏暗，看的并不分明。
她此时无暇细看，举在他面前的那双手正无声的提醒着她。
她伸手轻轻捏住程锦川的指尖，这才惊觉他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她不由惊讶的抬头，一下子就看到程锦川眼里还没来得及掩饰的紧张。
他……也会紧张吗？……他也会害怕吗？
程锦川在赵怡然心里，一直是那个强大、任何事都难不倒的人，这样的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竟然也会紧张如斯……
赵怡然心里惊讶的同时，心里的情愫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她不由学着程锦川先前的样子，缓缓低下头，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背上落了一吻。
等她抬起头来，才惊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霎时连脖子都羞成淡淡的粉色。
程锦川只觉刚刚的那一瞬犹如做梦一般，胸腔里的那颗心激动的一直狂跳不止，好像他只要一张嘴，就能蹦出来一般。
他忍不住轻轻闭了闭眼，他早已经在小丫头写给他的信里面就感觉到小丫头对自己的情意，但是他一直以为都是自己爱这丫头多过于这丫头爱自己。
虽然他现在依然这样认为，但是刚刚丫头的这番举动，已经全然的取悦了自己，丫头刚识情滋味，却也想要努力追赶上自己，刚刚的举动分明就在努力向自己靠近。
她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足以慰藉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
他的心瞬间就变得越发坦然起来，从前隐隐约约的担忧，忐忑，此时早已离他而去，满心满眼的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
赵怡然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羞涩，拿起锦盒里面的那枚戒指，小心翼翼的戴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他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只是普通的一枚素面戒指，戴到他的手上，瞬间也觉得分外高贵精致起来。
她不由托住他的手，细细把他的手打量了一番。
程锦川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缓缓的荡漾开来，低沉磁性的浅笑声在赵怡然耳畔想起，才让她惊觉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她忙不迭的把程锦川的手丢开，却被程锦川一个反手，又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两人交握的手上，两枚戒指静静的相叠在一处，闪烁着隐隐的光芒。
程锦川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她从炕上拉起身，拥入怀里。
赵怡然站在炕上，比程锦川还要高出半个头来，她不由有些羞赧的推了推他，“仔细春枝进来了瞧见……”
“我听着呢，你让我静静抱一会儿。”
程锦川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赵怡然的脖颈，让她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又觉得丝丝的痒意蔓延开来。
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程锦川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刚想要说什么，又不由的顿住，放下赵怡然，坐到一旁。
赵怡然不由止住笑声，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还没等她开口，外间又传来春枝声音，“姑娘？……”
赵怡然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的笑声只怕是惊动了春枝，不由有些赧然的瞥了程锦川一眼，这才收敛神色，应了一声。
春枝站在东次间，不由有些踌躇，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一个人也能在内室笑得这么开心，但是没得了赵怡然的允许，她也不敢贸贸然的闯进去。
她等了片刻，也没听到赵怡然的吩咐，只得又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赵怡然细细听了一下外间的动静，又起身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见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不由伸手拍了拍胸口，正想转身与程锦川说话，一转身，却是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身子微微一僵，就放松身体，依偎在程锦川的怀里。
程锦川感觉到她的顺从，心下高兴，不由低了头小声与她说起话来。
赵怡然被他逗得时不时的就要笑出声来，怕惊动了外面的春枝等人，她只得以手捂唇，在程锦川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程锦川见她一双水眸已经笑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就把自己在外几年遇到的一些趣事说给她听。
赵怡然时不时惊讶、有时又被他的促狭给逗得一阵偷笑，只觉那些想要给他使绊子的人，估计出门时都没看黄历，才会遇了这腹黑的家伙。
等程锦川细细说了好半晌，赵怡然才略有些感慨的道，“你不但大江南北的走了几遭，就连远洋都去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见识一番。”
“这有什么，等你嫁给我，日后你想去哪里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他说到这里，又把自己对未来的一些规划说与赵怡然听。
赵怡然不由惊讶的睁大眼，喃喃的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这家伙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他也不怕犯了忌讳。
“……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有自保的能力，更何况这里的法制并不像前世，有些事，我们得多留几条退路……”程锦川见她惊讶的瞪大眼，怕吓着她，忙把自己的担忧说与她听。
赵怡然半晌也没能合拢自己的小嘴，这……这家伙……。
敢情人家这才是一个穿越者应该干的事，想想她辛辛苦苦、劳心劳力的带着赵家人没日没夜的干了几年，也不过就挣得如今的家业。
这人比人……还真的是要气死人……。
她忍不住斜睇了程锦川一眼，跟这家伙相比，自己简直就是弱爆了好不好。
第七百五十五章 纳采礼
程锦川却是抬手替她把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这才有些意有所指的道，“……将来，我的还不都是你的……”
赵怡然闻言，却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烫得慌，一时有些不敢看程锦川，只觉自己的心思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她不由一把推开程锦川，“……我才不要呢……”
“那……”程锦川想说将来这些都留给我们的孩子，但是看着已经面红如霞的赵怡然，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这丫头的面皮薄的很，他还是少打趣她，免得她面上挂不住，又要与自己置气。
他沉吟了片刻，又重新另起了话头，“我听说你那个李家的舅舅已经进京赴考去了，回头可要我帮着关照一二？”
赵怡然闻言，忙抬起头，“你也知道敏玉舅舅的事？”
想到程锦川先前说已经在赵家安排了他的人手，知道这些也不奇怪，便拉着程锦川重新坐回炕上，“敏玉舅舅拜在府学谢掌院的门下，据说此次进京，也是拿得谢掌院的名帖，投奔了他的同年。”
“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清楚，要是你在京城方便，你就帮我打听打听，他……待我这个外甥女还是极好的，要是能帮忙，我想要帮他一帮……”
程锦川闻言微微颔首，“我知道了，待我回了京，就去打听你舅舅的事，回头把他的情况写信告知你。”
“嗯，好。”
两人又在屋内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的话，后窗处却是突然响起两声清脆的鸟鸣声。
赵怡然还在诧异，这个时节怎么会有鸟儿在外面。
程锦川却是突然站起身，“今儿我得先回去了，过几天我下了帖子邀你去城外的观音寺去赏梅，到时咱们再好生说说话。”
大明朝的风气相对比较开放，像他们这样已经定了亲的未婚男女，只要是禀了双方父母，也是可以一起出去游玩的。
赵怡然想了想，便点点头，“只是你先前信中说太子薨逝的事，只怕这几日消息就要传过来了，咱们出门游玩是不是不太好？”
“谁说咱们是出门游玩？咱们不过是惋惜太子殿下英年早逝，去寺里上几炷香罢了。”程锦川说着对她眨了几下眼睛。
这家伙，惯会钻这文字上的空子。
不过想想，她心里又觉得有些高兴。
“那好，我就在家等着你的帖子。”
“嗯，外面冷的很，你乖乖的在家哪儿也不要去，等我来接你。”程锦川见她乖巧的点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赵怡然见他揉乱了自己的发髻，不由伸手护着自己的头，微微嘟了嘴瞪他。
程锦川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挑起门帘看见外面没人，这才冲着赵怡然微微点头，就快步出了内室。
赵怡然不由跟着追了几步，伸手挑起帘子，东次间哪里还有程锦川的身影，只剩下通往明间的棉帘子还在轻微的摇晃。
…………
等到了次日，赵振兴早早就起了身，宿醉让他微微有些头疼，但是想到与程家的亲事，他的心情又瞬间极好。
起身就询问了程家送来的一对大雁有没有好生安置，听闻是赵怡然亲自在照料，他不由轻轻颔首。
洗漱过后，就起身去了放置程家纳采礼的耳房。
等到赵怡然起身，赵振兴就叫了她到了明间，父女二人一起用了早膳。
赵振兴就把程家的礼单和耳房的钥匙递给赵怡然，“程家这次送来的东西很是贵重，你等下再去清点清点，回头你就自己收起来，以后也都给你当做嫁妆陪嫁过去。”
他刚刚可算是见识了一下，程家不愧为首屈一指的大商号，这出手就是与寻常人家置办的纳采礼不一样。
想当初他们给书哥儿置办送去崔家的纳采礼，想着崔家原也是世家大族，不能落了自家面子，便也花了差不多两千两银子。
如今再与程家送来的这些相比，自家的那些只怕是一半也比不上。
不过程家能这般看重自家闺女，在这样的事情上给自家闺女长脸，想来日后就是自家大丫嫁过去，也必定不会亏待了她。
赵怡然接过礼单看了一眼，也有些惊讶程锦川的大手笔，半晌才点点头，“我等会去瞧瞧。”
赵振兴又跟赵怡然说了几句，就起身去了前院。
赵怡然让春枝拿来自己的斗篷，她穿戴好就拿着礼单和春枝两人一起去了一旁的耳房。
春枝接过赵怡然递来的钥匙，上前把门打开，扎着大红喜绸的箱笼把耳房塞得满满当当的。
赵怡然抬脚进屋，顺着一旁空出的走道挨个的把箱笼打量了一遍。
她随手掀开身边的一只箱笼，露出里面的绫罗绸缎来，看那堆得满当当的样子，只怕真的是手都插不进。
料子不但多，而且看着花色也新颖的很，想来应该是从江南那边运来的时兴花色。
她把箱笼重新合上，对着单子一一查看起来，有上等的毛皮几十张，足足装了四个箱笼，另外赤金打造的头面六副，上面镶嵌的不但有红蓝宝的，竟然还有一套祖母绿的、一套金刚钻的。
饶是赵怡然知道程锦川出手必定不会小气，但是看着这样的大手笔，还是让她有些吃惊。
一旁跟着赵怡然一起清点的春枝，只觉手脚发颤，一时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一双眼睛也被箱子里的东西闪得差点儿晃花了眼。
天啦！她们家姑爷的出手……也……也太大方了。
她不由抬头看向走在她身前的赵怡然，见她家姑娘正微微蹙着眉，一脸思索的看着手里捧着的一个扁扁的锦匣。
难不成，程家送来的东西不合自家姑娘的心意不成？
她想到这里，不由微微踮起脚尖看向自家姑娘捧在手里的锦匣。
整整铺了一匣子的珍珠，个个浑圆剔透，隐隐闪着微微的光晕，而且个头都有指头大小，还按照浅紫、浅粉、粉白三色一一铺排开来，差点就闪瞎她的眼。
她忍不住轻呼一声，“……哎哟……”
第七百五十六章 消息
赵怡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惊讶，不由翘了翘嘴角，一把把匣子合上，收到一旁的箱笼里面。
“……姑娘……这些珍珠也太……大……太漂亮了……”春枝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在一旁喃喃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珍珠，是南珠。”赵怡然一边说一边已经打开下一个箱笼。
“南珠？”春枝眨了眨眼睛。
“嗯，就是跟普通的珍珠不太一样，不管是颜色还是光泽都要更加好一些……，而且也极为难得。”
一般南珠都是用来上贡给皇室的，程锦川也不知从哪里寻来这许多，不但颜色多，就是个头看着也是一般大小。
赵怡然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本杂书上见过，说是把这南珠磨成粉，加进润肤的膏子里面，有助于护肤。
回头得问问周郎中去，看看这法子可不可行。
赵怡然把所有的箱笼一一打开，确认与单子上登记的东西无误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转身四顾，这些回头都要拉回清河村去，只怕还得提前与赵二他们几个说一声，早些备些马车才成。
春枝帮着把最后一个装着瓷器摆件的箱笼合上，也跟着站起身，“姑娘，这些可要另外上了册子？”
“自是要上册子，这事我自己来就成，你也跟着忙了半晌，回去歇一歇，喝些热茶。”
耳房这边没有生地龙，赵怡然穿着斗篷倒不打紧，春枝只在外面披了个棉斗篷，这会儿，一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春枝闻言，也没多做推辞，见赵怡然如此说，便应声告退。
赵怡然站在屋内，四下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上前把那装着南珠的锦匣从箱笼里面取了出来，这才出了耳房，把门重新锁好，就拿着锦匣进了东次间。
她把耳房的钥匙收好，拿了纸笔，把礼单上的明细誊抄了一份出来。
等她把这些弄好，收拾妥当，外面已经临近晌午，得知赵振兴已经外出，她让春枝摆了午膳，独自一人用完，就拿了闲书，在屋内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
一连几日，赵怡然都呆在屋内，哪里也没去。
偶尔赵振兴得闲过来看上一眼，见她不是在算账，就是拿着话本子在看，要不就在书案上练字，更有一次见到她与春枝坐在一处，做着针线。
这日他早起去了前头，直至用了午膳才回来，见外面已经不落雪了，又转身进了东次间。
见赵怡然正在练字，他不由疑惑的问赵怡然，“过些日子就要启程回去了，你没有东西要采买吗？要是觉得外面太冷，你开了单子给我，我给你捎回来？”
“不用了，爹你只管忙你的去，东西我已经买的差不多，过些日子咱们一道回去，府城的事你得要先安置妥当，不然咱们回去了也不得安心。”
赵怡然正好练完一页纸，索性停下手中的笔，抬头对着赵振兴笑了笑，就重新拿了一张纸，低头继续练字去了。
赵振兴见她实在没有外出的打算，便也只得作罢。
只是还没等他退出东次间，外间就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声音很是急促，赵怡然也听见了，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再次搁下手上的笔。
赵振兴也赶忙出了东次间。
齐掌柜的声音在外间响起，“……东家……，外面……太子……，咱们……”
齐掌柜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赵怡然只隐约听得几个字，但是她已经大概听出齐掌柜所谓何来。
还没等她站起身，就听得外面街道上传来的锣鼓声，想来是府衙已经派了衙役开始在街上通报众人太子薨逝的事了。
果然，赵振兴又掀开帘子，面色有些严肃的与她道，“太子薨逝了，咱们都得跟着服丧三个月，这段时间禁止婚嫁……”
他说到这里，面上的神色一僵，随即又露出一抹喜色，片刻才又重新恢复严肃的表情，继续道，“……我已经让齐掌柜把铺子前的灯笼给卸了，咱们不过是寻常人家，这些时日只要注意言行，其他倒也不必惊慌……”
赵怡然见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不由笑着点头道，“爹放心，我都好生在铺子里面呆着，出不了岔子，倒是庄子上你要不要去看看，防止他们不知此事，做了什么违禁的事就不好了。”
“嗯嗯，我也打算等会儿就过去一趟，只怕今儿回不来，你在家也万事当心……”
赵振兴又叮嘱了半晌，这才出了东次间。
赵怡然此时也没了练字的兴致，太子的薨逝，让她对这大明朝未来的走向是越发看不清了。
以她知道的那点子历史知识，照理永乐帝继位，一切就都已经回归原来的轨迹，那么接下来应该继位的太子，也就是明仁宗朱高炽，虽说历史上他只是做了短短不到一年的皇帝，好歹也是继了位的。
而不是像如今，这人还没登基就突然薨逝了。
那么之后的明宣宗朱瞻基呢？听说他同历史上的那个太孙一般，也是早早就被封了太孙，而且很得永乐帝的喜欢，太子突然薨逝，也不知他能不能顺利登基？
永乐帝还健在，但是他还有十来个儿子，要是想越过这些皇子把帝位传给朱瞻基这个太孙，只怕没那么容易……
可惜思考这些事，历来不是她所长，早知道上次应该好生问问程锦川才是。
她想到这里，突然想起程锦川先前说给她听的那些事，这家伙早早就做了那许多安排和打算，该不会……。
她忍不住瞪大眼，这……这家伙该不会也有这份心思吧。
她不由起身来回在屋内踱起步来，不行……这事她得找他好好说道，她可不想下辈子过那提心吊胆的糟心日子。
她来回走了几趟之后，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连忙坐到书案后，重新拿了信纸出来，打算给程锦川写封信，问问他是不是早早就有这份心思。
要是来的及，还是早些劝他打消为好。
这一刻她压根就没深想为何自己的劝说对程锦川会这般管用。穿越梦想田园
第七百五十七章 邀约
前面铺子的赵振兴此时却拿着手上的那份帖子发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才好。
一旁的齐掌柜盯着几个伙计把铺子前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这才放下心来。
一进屋内就见赵振兴看着手上的帖子出神。
他撇了一眼被赵振兴打发到一旁喝茶的程府小厮一眼，这应该就是主子派来送帖子的人。
他不由打量了一眼赵振兴的神色，见他面上只是有些纠结却没有生气的迹象，想了想还是上前几步把赵振兴拉到一处货架后面，压低声音问道，“东家……这是姑爷送来的帖子？”
“……嗯。”赵振兴颔首，顺势抬起头来，把手上的帖子收进袖中，“他邀了我和大丫明天一起到观音寺给太子殿下上香，……可是我打算等会儿要去一趟庄子上，这不……”
剩下的话他虽没说出口，齐掌柜却是瞬间意会。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下颚上的短须，笑着道，“姑爷品性高洁，为人秉性如那谦谦君子一般，这些天我也在外帮着东家细细打听了一番，
据说姑爷不但身边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就是身边贴身服侍的人也全是小厮不说，偶尔在外谈生意，也从未喝过花酒……”
“这样品行的人，东家又有什么不放心的，何须担心他会有什么失礼于姑娘，再说了，帖子是下给你的，姑爷这样光明正大的行事，显然也是心里坦荡的很……，
再说了，日后他们总归是要结为夫妻，趁着这时候多些相处，对往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振兴一边听，一边不由得连连点头，觉得齐掌柜这番话说得很是和他心意，简直再对没有了。
他也不由得跟着解释了一句，“……这孩子我也不是不放心他，只不过是不想让旁人看见他们一道出行，说闲话罢了。”
齐掌柜自是不会在此时说话落了他的面子，跟着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东家不如就让赵二跟着姑娘一起去，到时姑娘身边有自家护院，还有贴身服侍的丫鬟跟随，就是有那爱嚼舌根的人看见了，想来也是无话可说的。”
赵振兴闻言连连点头，“你说的对，我就这把帖子给大丫送去，让她早做准备。”
说着他脚步匆匆的上前一把掀开通往后堂的帘子，身影瞬间就消失在帘子后面。
齐掌柜看着还在轻轻摆动的帘子，忍不住咧了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还是自家主子厉害，早早摸透了未来岳父的性子，想来将来就是想要早些把姑娘给娶回去，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是。
他转身给了那小厮一块碎银，轻声嘱咐了他几句，那小厮冲他微微一颔首，就转身出了赵家铺子。
…………
赵怡然这边刚刚写好信，还没来得及等墨迹晾干，赵振兴就兴冲冲的进了东次间。
“大丫。”
赵怡然忙拿过一旁刚刚练字的字遮在那张信纸上，心里祈祷不要晕开墨迹才好。
赵振兴却是没有注意她的动作，只是把那张帖子从袖中拿了出来，递给赵怡然，“锦川那孩子给我们下了帖子，邀咱们明日与他一道到观音寺给太子殿下去上柱香。”
“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理应如此行事，只是我还要去趟庄子上，只怕是赶不及去观音寺了，……你看，要不，你明儿就与他一起走一遭？”
他说到这里，才想起自家女儿与程锦川还不太相熟，这么贸贸然的让她随着程锦川一道出门，只怕会不愿意，说话就不由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赵怡然见程锦川真给自己下了帖子，只是没想到这份帖子会来的如此快，她不由愣了愣，这才伸手接过帖子看了一眼。
熟悉的字迹让她放下心来，她轻轻颔首，“女儿知道了，明儿会好生与程……六爷一道去上香的。”
她差点直呼程锦川的名字，猛然想起赵振兴还在跟前，急忙舌头打了个转，改称程六爷。
赵振兴却是没有注意她言语上的转变，他见赵怡然直接就应承下来，只觉她很是乖巧听话，不由目露欣慰地叮嘱了她几句，让她一定要带着赵二和春枝一起出行。
赵怡然点头，“爹不要担心我这边，只不过是去城外上个香罢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你要去城南庄子上，一定要关照好武庄头他们，这三个月大家都得安安生生的，不要出了岔子才是。”
“嗯，你放心，这事我会盯着的。”赵振兴说完看了眼时辰，“外面也不早了，我得动身了，你明儿出行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好了。”
“嗯。”
赵怡然站起身送他出门。
赵振兴却是摆摆手，“外面冷，你就在屋内好生呆着吧。”
赵怡然见此，便也不坚持，只送到上房门口，见他大踏步的穿过院子，去了前面，这才转身回屋。
她看了看帖子，想起自己先前还写了那封信，她掀开盖在上面的纸，墨迹虽没有被晕开，但是这封信已经没有送出去的必要了，有什么话，她还是明天当面问程锦川吧。
想到这里，她就把那封信拿起来揉成一团，丢进一旁的炉子里，拿着帖子就去了内室，她得把明日出行的衣物准备好，既是打着去上香的旗号，有些事都得注意起来。
免得被人瞧见自己逾矩，被扣个大不敬的帽子。
等她翻了箱笼找出自己新做还没来得及上身的一件白色绣银纹的缎面袄子，又配了一条差不多的裙子，把这套衣裳挂到一旁的衣帽架上，这才把箱笼重新收拾妥当。
“姑娘……”
春枝拿了几封信，脚步匆匆的进了东次间，没见到赵怡然，不由又唤了一声，“姑娘？”
赵怡然应了一声，撩开内室的帘子问了一句，“怎么了？”
“太太和少爷他们的信，还有陈姑娘单独写给你的信。”
“哦？”赵怡然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与程锦川下定的事，想必之前赵振兴写给几人的信，此时都有了回应。
第七百五十八章 来信
她出了内室，伸手接过春枝手上的信件，就坐到书案后，一一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她先看的是书哥儿的信。
书哥儿先是简短的恭贺了她几句，接着就说自己已经托人帮忙打听了一下万隆商号的底细还有这位程六爷的为人。
万隆商号这几年名声颇为响亮，倒是打听了不少的消息，大多风评良好，显然是个正经按规矩做生意的商号。
倒是这位程六爷，外面知道的人并不多，只说这万隆商号原先也是一位姓程的主事，但是不是一位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可能程六爷是刚刚接手没多久云云……
书哥儿的信很长，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打听来的事，关心担忧之情跃然纸上。
偏偏他的这些担忧，在赵怡然看来完全不是个事。
在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程锦川是个什么样的人，更没人比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她只是看着信中书哥儿打听来的一些传闻，时不时的被一些传得有些离谱的传闻给逗笑出声。
她决定挑几则有趣的明儿说给程锦川听。
等把书哥儿的信看完，她这才拿了李氏的信，李氏倒是没有担忧程锦川的身家人品，她一向十分信任赵振兴的决定，他既然能中程锦川，而且这么快就与程家定下了亲事，看来这程锦川必定有过人之处。
她只是有些遗憾这次没能过来看上未来女婿一眼，又顺带提了一句此次不能出行的原因，二丫的风寒已经大好，如今已经能帮着她管账了。
她让赵怡然好生听赵振兴的话，他们一切都会替她做主云云。
赵怡然此时与李氏之间起争执的矛盾已经不存在，倒也能心平气和的看着她写来的信。
看李氏信中的意思，她打算开始给她置办嫁妆，特别是那些家具物什很是费时费力，不提前准备，只怕到时要是婚期定的急，现打这些都来不及。
赵怡然不置可否，在她看来，日后还不知要与程锦川住在哪里，李氏所准备的那些，还不知道合不合适，能不能用上还两说。
但是，既然李氏一心想着要帮着自己张罗，自己倒也不必阻了她一片慈母之心，到时与程锦川商量，不管好赖只管收着就是。
看完李氏的信，赵怡然才发现李氏的信封内还有一张信纸，竟然是二丫写给她的。
她不由翘了翘嘴角，细细看了一遍，差点忍不住失笑。
这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竟然开始学着会打趣自己了，还说要帮她绣嫁衣，让她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赵怡然看完二丫的信，才拿起陈黑丫的信，话说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陈黑丫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被黄氏拘在家里准备绣嫁衣，听说谭家有意明年一等陈黑丫及笄，就把人娶过门去。
她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陈黑丫先是恭贺了她，随即就开始跟她大吐苦水，偏偏黄氏对她确实不错，她有苦也难言，说到与谭家的婚事，言辞间还能捕捉到几分小女儿家羞怯的心思。
信件到了最后，就是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清河村，她已经征得陈义明的首肯，让她回清河村住些时日，但是过年却是得回朱家镇，这也许是她在娘家的最后一个年节，陈义明一定要她回朱家镇与他们一起过云云。
赵怡然看完所有的信，就提笔开始给几人回信。
等她把信写好，一一晾干墨迹装入信封内封好之后，春枝不知何时已经把书案上的琉璃灯点燃了，有些昏黄的灯光映衬的屋内暖融融的一片。
“春枝。”
赵怡然扬声唤了一句，见春枝撩帘进来，把封好的几封信递给她，“让赵二帮我送到顺泰去。”
“哎。”春枝接过信，忙应了一声，就脚步匆匆的往外间去。
赵怡然听着春枝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才依靠在椅背上一边伸手揉了揉眉心，一边闭目养神起来。
等春枝送完信回来就见赵怡然正依靠在椅背上，一双水眸微阖，她不由上前试探的喊了一声，“姑娘？”
“嗯？……”赵怡然睁开眼，见她站在身侧，正一脸小心的看着自己，不由坐直身，“摆晚膳吧，早些用完了，咱们也好早些歇息，明儿咱们只怕还要早起去观音寺上香呢。”
“真的吗？那奴婢也跟着姑娘一道去？”春枝一脸的高兴。
“当然。”赵怡然见她高兴的咧了嘴笑，不由提醒她一句，“不过我们明儿是去替刚刚薨逝的太子殿下上柱香，你这么高兴可不成。”
春枝闻言不由吓得小脸发白，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奴……奴婢再也不敢了……”
赵怡然没想到她胆子这般小，见她吓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倒也不好再吓唬她，只得放柔了声音道，“没事，你明儿只要好生跟着我，不要行差踏错就是了。”
“嗯。”春枝闻言，连忙拼命的点头，生怕自己又闯了祸一般。
赵怡然见她面色好看了些，这才摆摆手，“去摆膳吧。”
春枝忙不迭的应声退了下去。
等用完晚膳，赵怡然就打发了神色间还有些不安的春枝退了下去，自己则早早洗漱上了炕。
想着明儿一早就能见到程锦川，把自己要问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不知何时就沉沉睡去。
…………
次日一早，赵怡然早早就起了身，一夜好眠让她看上去神采奕奕，倒是前来伺候她梳洗的春枝看上去有些蔫蔫的。
赵怡然见她这样，只怕是昨儿被自己吓到了，只得宽慰了她几句。
见春枝总算是打起了精神，她这才暗吁一口气，先前是她忽略了此时的人对皇权的敬畏之心。
也低估了皇权对普通百姓的影响力，以后说话行事还是要多注意些才好。
她这边才刚刚用完早膳，前面就有人来通传，说是程六爷已经过来了。
赵怡然由春枝帮着披上斗篷，自己系好带子，接过春枝递来的手炉，就出了东次间。
第七百五十九章 体贴
齐掌柜正陪着程锦川候在上房的明间内，两下里一照面，赵怡然不知怎的，就微微红了脸，忙低头对着程锦川微微一福。
程锦川见她一身素白，俏生生的自东次间出来，见到自己的刹那，就微微红了脸，忍不住上前两步就想要把她搀扶起来。
好在，他想到身边还有其他人，强忍住冲动，对着赵怡然还了一礼，“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一旁的齐掌柜眼观鼻鼻观心的默默站在一旁，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瞧见。
春枝想起昨儿老爷叮嘱她的话，此时见姑爷对自家姑娘很是有礼，不由松了一口气。
“今儿外面不但停了雪，还出了日头，只怕去观音寺上香的人不少。
而且鲁王府已经在观音寺给太子殿下做了水陆道场，只怕这兖州府的大小官眷都会前去，咱们还是早些出门，免得到时人太多，路上车马只怕行驶起来，没那么顺当。”
程锦川的声音低沉悦耳，犹如一道清冽的小溪缓缓流淌至赵怡然耳畔。
赵怡然点头，“我这边都已收拾好，现在就可以上路，……今儿一切还都要麻烦六爷多多照拂了。”
赵怡然还从没这般文绉绉与谁说过话，要不是顾忌着有旁人在场，只怕早就走到程锦川跟前，催他早些出门了。
程锦川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随即快速掩去，微微躬身伸手做引，“都是锦川的分内之事，姑娘要是一切都已妥当，还请上了马车，有什么话，咱们路上说。”
赵怡然差点忍不住抬头瞪他一眼，他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没看到这屋里还有两个大活人吗？
不过此时不是与程锦川计较这些的时候，她由春枝扶着，顺着齐掌柜打起的帘子，快步出了明间。
院子里停了一辆黑漆平头的马车，要比寻常的马车宽大些，拉车的更是两匹颇为神骏的高头大马。
这……这并不是赵家的那辆马车。
她不由转头看向身侧的程锦川。
程锦川好似知道她的想法一般，“今儿路上的车马极多，咱们索性也就不要分坐两辆马车了，而且我这两匹马的脚程极好，咱们来回路上也方便些。”
赵怡然此时已经看到赵二正站在马车前，与另外一个相貌陌生的男子站在一处，想来那是程锦川带来的车夫。
赵二见到她们出来，忙上前给赵怡然见礼，微微瞥了一眼一旁的程锦川，这才上前一步道，“姑娘，……姑爷说让我今儿跟着这辆车……”
赵怡然此时也不想为了此事多做计较，而且她不像外人认为的那般与程锦川不熟，相反，在这里，没有谁能比程锦川更加让她信任了。
她闻言只是微微颔首，道了一句，“那你自己仔细着些。”
就由春枝扶着上了马车。
程锦川对这一旁的齐掌柜微微颔首，就跟着进了马车。
程锦川的这辆马车外面看着普通，内里却是布置的很是精致舒适，蓝灰色的软垫搭配着深棕色的木质纹理，显得低调而又奢华。
赵怡然坐在一侧的软榻上，这才发现软塌不是用普通的丝绸包裹而成，触手绒绒的，摸着很是舒服，就是坐上去，也颇觉得舒适，比自家的马车要舒服多了。
而且马车很是宽大，不但三面设了软塌，软塌下面还有一排的小柜子，中间摆着的茶几更是比之一般的茶几要大一倍不止，茶几的下面更是设了许多暗格。
还没等赵怡然看清楚那些暗格上都雕刻的什么纹路，程锦川就进来了。
他坐到了另外一侧的软榻上，与赵怡然之间隔着一个茶几。
程锦川坐定，就伸手轻轻叩了两下车壁，马车很快就嘚嘚的驶出院子。
要不是街道上偶尔传进来的喧闹声，马车平坦的让赵怡然以为自己还停在自家院内。
那边程锦川却是自茶几下的暗格内，拿出茶具、茶叶等物，很快就冲泡好了一壶茶，他又拿出两个雕花攒盒，一个里面放着各色蜜饯、一个里面放着各种口味的精致糕点。
他把这些攒盒都摆到茶几上，对着赵怡然微微一笑，一张俊脸在这色调有些偏冷的马车内，越发显得面如冠玉一般。
赵怡然好不容易收回目光，看见攒盒内的各式零嘴，却是不由微微惊讶程锦川的体贴。
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
程锦川见到她这般，却只是微微一笑，犹如变戏法一般，从他软塌下的暗柜里面，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篮子，里面竟然装着黄澄澄的福橘，个个都有她的拳头大小。
他把篮子摆到茶几上，一股淡淡的橘子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伸手拿了一个福橘剥开皮，却没把果肉拿出来，而是直接连着皮一起递给赵怡然，“听说你很是喜欢各种果子，尝尝看味道如何？”
一旁的春枝缩在马车的一角，恨不得谁都瞧不见她。
赵怡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着程锦川为自己做的这些，又不由伸手接过程锦川递来的福橘。
程锦川以眼神催促她尽快尝尝。
赵怡然只得伸手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皮薄汁多，酸甜可口，让她不由享受的微微眯起了那双水眸。
程锦川见她这样，差点儿忍不住要伸手来摸摸她的头，但是眼角余光瞥见马车内的另外一道身影，怕自己的举动让赵怡然失了面子，到时恼了自己可就不美了。
他不由握了握拳，轻声问，“味道如何？”
“好吃。”赵怡然点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福橘，又看看对面的程锦川，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瞧，只当他也想吃。
便把手上的福橘放到茶几上，伸手从篮子里面拿了一个福橘出来，把皮剥了，照着先前程锦川的样子，连同橘皮一起递给了程锦川。
程锦川一双凤眸里瞬间盈满笑意，好似有隐隐的星光在其中闪烁。
赵怡然见他迟迟不伸手来接，不由微微蹙了眉，对他努了努嘴，示意他赶紧接过去。
程锦川这才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自赵怡然手中接过，只是他的尾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轻轻刮过赵怡然的掌心。
第七百六十章 竹签
一阵酥麻自掌心传来，赵怡然差点惊得扔了手上的福橘。
程锦川却是佯装紧张的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的道了句，“小心！”
赵怡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手微微挣了挣，就从程锦川温暖的掌心里挣脱开来。
程锦川拿过她剥好的福橘，也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神情愉悦的点了点头，“好吃。”
赵怡然重新坐好，眼角余光瞥见头都快埋到腿上的春枝，不由又瞪了程锦川一眼。
程锦川却是不以为意，回她一个温柔的浅笑。
赵怡然见此，也只得作罢。
拿起自己的那个福橘，一瓣一瓣的吃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今儿天放晴的缘故，路上的人很多，尤其是沿着街道驶往北城门的车马，越来越多，好在他们一行出门的早，饶是如此，在城门处也等了小半刻钟，才随着人流慢慢的驶出兖州府。
马车一出了兖州府，就沿着城外的官道，一路小跑了起来。
赵怡然悄悄撩起自己这边的窗帘，往外张望，见到不少的车马都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可见此时的马车速度颇快。
不知是不是这辆车的减震效果特别好的缘故，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颠簸，茶几上的茶水杯子等物，更是纹丝不动。
“今儿去观音寺的人真多。”她不由喃喃说了一声。
程锦川却是端坐着，微微阖眸，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都是跟着上面的人行事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些人里面又有几个是真心去祭拜太子的。
她突然想到他们这一行，不也是打着同样的幌子行事吗？
她轻叹一声，也没了继续看外面的心思，重新坐正身子。
程锦川却是眼也未睁，从身侧拿了一卷书册递了过来，“要是觉得无聊，就看看书，这本地方志还算不错。”
赵怡然闻言，不由好奇的伸手接过。
普通的蓝皮封面，书册的纸张已经微微有些发黄，边角也有些磨损，但是书本却是平平整整，就连一个折痕也没有，显然被人珍藏的很好。
封面上只有两个硕大隶书“一肆”。
她不由好奇的翻开一页，空白的扉页上只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于庐舍赠予小友……”
墨痕尤新，看着应该是近年的笔墨。
与这本书的书龄显然不符。
赵怡然也只是心中疑惑，再次翻开一页，露出一枚竹制的书签来。
她不由好奇的拿起来端详，那竹签不过一指长，半指宽，颜色翠绿如新，凑近了隐约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熟悉？
她不由把竹签送至鼻前细细闻了一番，再次确定自己没有闻错，是程锦川先前身上用的那种熏香的味道，只不过这个味道闻着更加清幽些。
“你在干什么？”那边程锦川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正一脸兴味的看着赵怡然。
赵怡然犹如被人抓包一般，忙不迭的把那根书签胡乱的塞进书内，翻开一页，佯装认真看书的样子。
却不知她白玉一般的耳垂正悄然变红，直至蔓延至面颊。
程锦川把这一切尽收眼底，饶有趣味的打量了她半晌，这才重新合上眼眸，闭目养神起来。
这边赵怡然原本还有些噗通乱跳的小心脏却是随着书里内容，慢慢沉静下来，渐渐被书里的情节吸引，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直至春枝接连唤了她几声，她才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怎么了？”
“姑娘，咱们到观音寺了。”春枝不敢看对面的程锦川，不知为何，与姑爷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对自家的这位姑爷就越发有些发憷起来。
赵怡然恍然，忙看向对面的程锦川，见他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对面品茶，见她看过来，才不紧不慢的放下杯子，“你要喜欢这本书，回头咱们上完香就早些回来，你可以回去了再慢慢看。”
赵怡然想想，也只得翻出书里的竹签，夹到自己看到的那一页，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把书册放到茶几上。
程锦川忍不住失笑，这丫头的习惯怎么还跟从前一般，就好像从未长大过。
三人下了马车，由程锦川带来的车夫赶着马车退到一旁，把官道让出一段。
赵怡然见赵二也跟着从车辕上跳下来，索性就让他跟着自己一道上山。
几人沿着官道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就见观音寺前已经停了不少的车马，其中摆着亲王仪仗，周围簇拥着不少仆从的，显然就是鲁王府的车驾。
已经有不少官眷下了车马，见到鲁王府的车驾，就忙围上前去请安。
程锦川却只是站着看了一眼，就转身与一旁的赵怡然道，“我们从旁边的山门上去。”
赵怡然看着前面闹哄哄的一团，也觉得累得慌，闻言连忙点头，“好。”
显然观音寺程锦川已不是第一次来，很是轻车熟路的带着赵怡然一路上了山。
赵二和春枝对视一眼，也忙抬脚跟了上去。
主仆四人的脚程几块，很快就见到观音寺的山门近在眼前，赵怡然不由停下脚步微微深呼吸，清冽的冷气被吸进胸腔，让她不觉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程锦川很快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过来，“怎么样？可要歇一歇？”
他先前见这段山路不算崎岖，而且山坡也不高，想着赵怡然日常在家走得那段山路要比这里陡峭的多，也就没叫人预备肩舆。
此时见赵怡然这般，只当她已经走累了，不由心中有些后悔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全。
赵怡然看见他眉眼间的担忧，不由抿了嘴笑，想到今儿来所为何事，又忙敛了笑，解释道，“没事，这点儿山路，还抵不上我在家时行走的一小半。”
“我只是因为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忍不住伫足看看此处的景致罢了。”
她说着顺势回头，左右看了看，发觉观音寺因是建在一处颇高的山坡之上，此时他们站在这里，周围的景致就尽收眼底，远远看去，这周围的景致看着确实不错。
第七百六十一章 担忧
程锦川也顺着她的目光，四下看了一眼，“此时恰逢隆冬，除了风雪，也就后山还有片梅林可赏，等到春光烂漫之时，这漫山的景致倒是值得一观。”
他见赵二很有眼色的把春枝拉了退在一旁，不由微微倾身，在她耳畔小声道，“到时我再邀了你一同来赏玩……可好？”
赵怡然不妨他突然挨得这般近，不由往后退了一小步，微微一扬下巴，“作甚要与你一起来，再好的景致能胜过我家山谷里的湖光山色、还有那些四季不败花花草草……”
程锦川看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莹白如玉似的小脸，竟发觉她的话让他无从反驳，他顺势点头，“那是当然，再好的景致也抵不上你家山谷的半分。”
赵怡然见他认同自己的话，心下得意的同时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遂只得抛开，不再多想。
程锦川见她确实无碍，便带着她一路进了山门。
兖州府城外的观音寺原也不是特别大的寺庙，但是因为靠着兖州府，历来香火还算鼎盛。
只是今儿因为鲁王府连同兖州府的大小官员携带家眷前来，加之还有一些闻风而动的大商号都纷纷派了人来凑这热闹。
一来也是为了顺应大势上柱香，再有顺带看看能不能借此机会，结交上一些官宦，甚至是鲁王府的人。
程锦川早就料到会这般，打一开始行事，就避开所有人，带着赵怡然独自进了观音寺。
寺里的知客还有主持大和尚等人，早就去了前面山门处，迎接鲁王府一行人。
因着今儿寺里设了水陆道场，观音寺的大殿，还有广场上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
这边程锦川护着赵怡然直接进了大殿旁的一处偏殿上了香，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两人没多做停留，很快就出了大殿。
程锦川显然对观音寺比较熟悉，就在他们刚出大殿没多远，他带着赵怡然一个拐弯，他们又停在一座殿前。
这边人明显比前面的人少了许多，赵怡然正有些纳闷，程锦川却很快寻了一个年约十来岁的小沙弥，由那小沙弥带着几人直接去了后山梅林。
此时后山的梅林处倒是清幽一片，几乎不闻人声，程锦川和赵怡然一路由那小沙弥领着，很快就到了后山的梅林的凉亭处。
那小沙弥在凉亭外停下脚步，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今儿寺中有大法会，小僧只能送各位施主至此，还请各位施主自便。”
程锦川和赵怡然忙回礼，看着那身穿灰色僧袍的小沙弥脚步匆匆的远去，两人抬头相视一眼，便一起进了凉亭，看起四周的景致来。
要说观音寺后山的梅林比之刘家梅林，没有刘家的梅林占地广，但是胜在观音寺的梅林已经有了年头，里面不乏有年约几十载的老梅树。
而且因为上了年头的缘故，这些梅树已经自成风骨，错落有致的长在山坡之上，看上去别有一番趣味。
赵怡然站在凉亭里看了半晌，手里的暖炉已经没有多少热度，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由把手往斗篷里面缩了缩。
程锦川时刻注意着她这边的动作，此时见她面上已经没有了之前在马车内的红润，担心她受了凉，不由往她身前站了一步，刚好挡在她的上风，让她再也感受不到寒风的凛冽。
一时吹来的山风，都被他挡住，程锦川身上的玄色斗篷也被山风吹得飒飒作响。
赵二看到自家主子递来的眼色，便拉了拉春枝，指着凉亭外的背风处，“主子们有话说，咱们正好站到那里也能躲点风。”
春枝回头看了一眼，见自家姑娘和自家姑爷正站着说话，想着自己就是站在这边，凉亭里要是有什么动静，自己也能第一时间看见，遂也不多做坚持，与赵二一起退出了凉亭外。
程锦川见赵二已经把那小丫鬟拉出了亭子，就往前踏了一小步，伸手握住了赵怡然已经有点凉的小手，“手炉不暖和了，我让人给你重新换了新炭过来？”
赵怡然的双手被包裹在他温暖的掌心内，一瞬间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她转头见赵二和春枝都退出凉亭，便也顺从的任由程锦川握住她的手，“不了，来回一趟多麻烦，正好我有话与你说。”
程锦川闻言，忍不住翘了嘴角，把那已经不再暖和的手炉自她手里拿出来，收了起来，重又用双手包裹着她的小手，“那正好，我帮你暖着手。”
赵怡然听了不由面颊升起两块酡红，她与程锦川之间的距离并不算挨得太近，因为有彼此的斗篷遮挡，就算是有人远远瞧来，也只当他们站在一起说话，而不会看到他们交握在一处的双手。
赵怡然也是因为此，才任由程锦川牵着自己，她想起先前自己的担忧，便小声问程锦川。
程锦川听了差点忍不住失笑出声，这小丫头，也太看得起他了，他可没有先帝那样的凌云壮志。
饶是他尽力克制，身子也因为忍笑，不由轻轻抖了抖。
赵怡然立马察觉，看到他憋笑的脸，不由有些羞恼道，“人家那是担心你，你倒好，我要是说错了话，你只管说与我听就是，作甚还要笑话我？”
“没有的事。”程锦川连忙解释，见她面色好看了些，才继续道，“你能这样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刚刚那般也是因为太高兴的缘故。”
赵怡然忍不住朝他翻一个大白眼，“你就可劲儿的糊弄我吧。”
她才不信这家伙的话，哪怕她听了这话，心里此时也有些甜丝丝的。
程锦川见此，也不多说，只紧紧握住她的手，直视她的双眼，直看的赵怡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才微微倾声，小声与她耳语道，“我的心很小，小的只够装下一个你而已，那些什么家国天下又与我何干，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护住你我的将来……真正是个小傻瓜，你怎么会想到我要……”
程锦川剩下的话都被一只小手给捂住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 绕道而行
赵怡然从来不知道程锦川还会讲如此肉麻的情话，听得她心肝一阵乱颤。
好在她及时的捂住了他的嘴，要是再听下去，她觉得她的脸都可以烫的能煮鸡蛋了。
程锦川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如朝霞的赵怡然，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只怕真的忍不住要……偷香窃玉一番了。
但是小丫头这般容易害羞，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日后……可怎么得了？
凉亭内旖旎的气氛被远处的一声高呼打断，两人都忙回头看去。
只是凉亭在梅林的一侧，与那声音的来处隔着大半个梅林，压根就什么也瞧不见，但是听着那番动静，显然这梅林也清静不了多久了。
程锦川看了赵怡然一眼，见她面上的红霞已经退去不少，伸手帮她把斗篷的帽子拉上，“看来有人过来了，咱们今儿先回吧，你要是喜欢，过两日，我再带你过来。”
“倒也说不上多喜欢，不过是……”不过是想要与他在一处说说话罢了。
不过这句话赵怡然没好意思说出口。
但是程锦川显然明白了她未尽的话语，眉眼间越发和煦，看向赵怡然的目光，也越发缱绻起来，有着毫不掩饰的深情。
梅林那处的动静越来越大，程锦川微微皱了皱眉，一边拉着赵怡然转身离开凉亭，一边不着痕迹的对着身后打了一手势。
赵怡然历来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见程锦川无意再留，便也跟着他往外走。
那边赵二和春枝也听见动静，忙迎上前来。
程锦川却是把赵怡然先前的手炉丢给春枝，“先去给你们姑娘重新换了新炭过来。”
春枝下意识的伸手接住自家姑娘的手炉，还没来的及反应自家姑娘的手炉怎么会在未来姑爷手里。
站在她身侧的赵二就很有眼色的拉了她一把，并抢先一步道，“那属下带着春枝姑娘一道去，姑娘和……姑爷……你们……慢慢来就是了……”
赵二大着胆子叫了程锦川一声姑爷，后面也不知自己乱糟糟的说了一些什么，只管拉了春枝就往梅林外面去。
赵怡然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那边赵二就已经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春枝，几个拐弯，最终消失在眼前。
“……其实不用……如此，我也没那么冷……”她不由喃喃了几句。
程锦川却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趁着她看着自己发呆的功夫，一手牵着她，一手拨开一旁伸出的一根梅枝，两人快速的出了梅林。
手上传来连绵不绝的温暖，让赵怡然渐渐回过神。
对于自己刚刚轻易就看着某人的俊脸发呆，不由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
自己好歹也是经历过两世的人，什么样的美男子没见过，竟然几次三番在这家伙面前失了态，想必这家伙此时心里已经笑疯了。
她不由抬头看去，程锦川正拉着她绕过一块山石，沿着后山的一道小径外下去。
迎面吹来的冷风，时不时的吹起他的衣袂飒飒作响，玄色的斗篷更是在他身后随风飞扬起来，这样飘逸肆意却是衬托了他的身躯越加高大挺拔起来。
赵怡然不由顺势看着两人隐藏在斗篷下，却交握在一处的手。
程锦川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回过头来，见到她目光所落之处，嘴角止不住上扬的弧度，手下意识的越发握紧了手中的小手。
赵怡然手受力，微微的疼痛感传来，她不由抬头对上程锦川的目光。
程锦川目光里的热意瞬间向她席卷而来，她不由有些赧然的移开目光。
等她看到全然陌生的景致，这才有些惊讶的问程锦川，“这里……咱们……他们等会儿会不会找不到咱们？”
“不会。”程锦川很是肯定的接了一句，见她很是乖巧的跟在自己身侧，不由解释了一句，“周围的地形我之前都来摸过一遍，从这边走，不会撞见别人。”
而且他的耳力极佳，他们周围十丈内的任何响动，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赵怡然见此，也就不再多问，安心的跟在他的身后，往山下去。
饶是小径上有些积雪，但是有程锦川一道相携而行，赵怡然压根就没察觉到累，就渐渐走到了山脚下。
远远的，她就见到程锦川的那辆马车正停在山脚下的不远处，候在车旁的除了程家那位头戴斗笠的车夫之外，还有赵二和春枝二人。
此时见到他们两人沿着山间的小径一路而下，忙跳上马车，迎了过来。
赵怡然见到几人，忙微微用力，想要挣脱一路被程锦川握住的那只手。
程锦川知道她面皮薄，见已经到了山脚下，这里的地面很是平坦，遂也顺着她的心意松开手。
赵怡然顺利的获得手的自由，不由微微抓握了几下，原本还残留在手上的温暖却是逐渐消失。
她把另外一只手覆在这只手上，双手交握在一处，也没有了先前的那股温暖，她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还没等她心生联想，马车已经停在他们面前。
春枝连忙撩开帘子，跳下车来，“姑娘……”
赵怡然对她笑了笑，就搭住她的手臂，踩赵二刚刚放好的脚凳上了马车。
这边程锦川见到赵怡然主仆都已上了马车，这才看向一旁的车夫，那车夫此时才抬起头来，露出斗笠下，一张须发斑白，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皱褶的脸来。
“乌老……，我记得昨儿才给你支了两千两银子，让你去……”
程锦川此时的面色犹如凝结而成的冰雪，哪还有之前面对赵怡然时的脉脉温情。
“嗐……”乌老抖了抖花白的眉，有些忿忿不平的嘴角开合，“你这小子，这么大冷的天儿，指使我个糟老头子去听人家的壁角，又让我给你把那脏事给办了。你倒好，今儿却躲在这里私会佳人，要不是我老头子差事办的利落，只怕还抓不了你小子的包。”
一旁的赵二却是低眉垂目的躬立在一旁，他刚刚不小心瞄到主子只是嘴唇微动，却是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来。
第七百六十三章 警告
他就大胆猜测，只怕主子与这突然冒出来的老者是在用一种“千里传音”的密法交谈。
那么两人势必是在谈论什么极为机密之事，自己还是老实呆着，不要到处乱瞄，免得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他却不知，这边两人谈论的事情压根就跟机密扯不上太多关系，话题在乌老严重歪楼之下，早就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反正交代的差事我已经办好了，如今你打算带着人家姑娘去哪儿？……不成，这次我得跟着，那家伙就算是赶车赶得再好，还能有我手艺好不成？”
乌老一边说一边就重新跳上马车坐好，一副不容程锦川商量的口吻。
程锦川差点忍不住摇头叹气，他现在真不知把乌老留在身边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了。
如此不受管束，看来还是他这个做主子的太过心慈手软了些。
只是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马车内还坐着他心心念念之人，实在不愿意把时间花在与乌老争辩上。
他淡淡瞥了乌老一眼，就一撩衣摆，轻轻上了马车。
赵二见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帘后，这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跳上车头。
乌老却是冷哼一声，把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丢给刚刚坐下的赵二。
对于刚刚程锦川眼神里的那丝警告，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程锦川对赵家姑娘的看重，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急急寻过来，原也只是看看程锦川对赵家是打的什么主意，如今这般……
倒是让他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唉……早知道这小子只是看中了人家姑娘，他说什么也不应该掺和进这件事情来的。
只是他的投名状已交，如今再想从程锦川这条船上抽身，只怕有些不易。
到时不说国公府那边不好交代，只怕这小子也不会让自己的余生得个安生了……
赵二听得身侧的乌老一声接一声的唉声叹气，心里的那根弦却是越绷越紧。
饶是如此，他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尽力把车赶得又快又稳。
马车内，程锦川和赵怡然还是如先前来时那般相对而坐，春枝还一如既往的把自己缩在一角，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在鸿运楼订了一桌素宴，咱们在那边用过饭后，我再送你回去。”
程锦川见赵怡然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健康的红晕，把茶几下的熏笼往一旁移了移。
“鸿运楼？”马车内很是暖和，赵怡然干脆伸手解了自己的斗篷，这才疑惑的问了一句。
“嗯，鸿运楼是鲁王府的产业，因为鲁王每月初一十五都要茹素，鸿运楼的厨子很是烧得一手的好素斋，今儿能去鸿运楼用饭的人，大都来了观音寺。
而且看这架势，只怕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咱们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品尝一番，看看鸿运楼的菜色味道到底如何……”
这样他今天也能带着着丫头好生清清静静的用顿饭了。
赵怡然闻言，不由微微惊讶，鸿运楼是府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仙客来与之相比，那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要不是这几年有自家的辣酱做支撑。
仙客来又开发了不少的新菜，不然就原来仙客来的规模，能不能排进前十还真是个未知数。
而且她往来府城也好几年了，因为自家就是做吃食生意的缘故，这府城大大小小的酒楼，她也打听过，只知道鸿运楼的东家是一位李姓的商户。
李家世代居住在兖州府，大大小小的行业都有涉猎，生意做得极大，这也是她当初得知鸿运楼的东家是李家时，并没有多做怀疑的缘故。
不过她还从没听说鸿运楼背后的真正东家竟然是鲁王府。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深想了一层，兖州府隶属鲁王下辖，那么府城里又有多少生意的背后站着鲁王府的影子呢？
自家铺子上次的无妄之灾，要不是有程锦川插手，最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会不会早已易主呢……
她想到这里，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程锦川的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见她突然面色发白，打了个寒颤，立刻就想到自己先前的话又让这个丫头多想了。
他原本还想找个机会，把这世一些事说一些给她听，好好给这丫头上一课，让她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论个是非曲直，这世上除了黑与白，更多的其实是灰……
但是看着赵怡然这样，他却又有些心生不舍，何苦让她知道这些平白担那些心呢。
不过是个小小的鲁王府罢了，也就在兖州府这边也许还能称王称霸，真正搁在京城那些手握权柄的人手里看着，他也不过是个已经就藩的藩王罢了，如今的皇权尽数集中在永乐帝手中，鲁王就是再蹦跶也不过如此。
有他护着她，这些事情都无需她担心，她只需在他的羽翼之下，好好的过她的小日子就可以了，就如同前世那般。
他想到这里，遂打消先前的心思，伸手越过中间的茶几，握住了赵怡然还有些发颤的小手，放柔声音小声的问道，“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赵怡然的小手被他温暖的大手握住，人也瞬间回过神来，抬头见到程锦川眼里的关心和担忧，她不自觉的就把自己刚刚猜测说了出来，“你说……若是日后他再打咱们铺子的主意，我们应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
程锦川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安抚道，“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们只需好好开门做生意，以后再有这些事我自会替你料理妥当了。”
赵怡然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她看着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垂下头来，“……只是这样，会不会让你难做……”
“傻瓜！”程锦川忍不住抬手在她额头敲了一记，“这些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谈为难之说，再说了……能为你做这些，不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第七百六十四章 识趣
等他的一切部署完成，任这世的皇权如何变换，任这世间的风雨如何侵袭，他都必定能护得她一世安好，保她不受这世间的任何动荡惊扰。
赵怡然忍不住伸手捂住被他敲过的额头，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又有止不住的甜蜜满的差点儿要溢出来。
程锦川见她这副娇嗔的样子，心中怜意大起，正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却发现她今儿梳得整齐的发髻，不太适合这样的举动，他只得改了动作，伸手替她扶了扶头上的发簪。
“怎么了？”赵怡然察觉他的动作，以为发髻松散了，忙要伸手来摸。
“没事。”程锦川拉住她的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清河村？”
“暂时还没定……”赵怡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反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去？”
她想等程锦川回去了，再动身回清河村，只是这话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程锦川却是从她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心里一下子觉得妥帖的不行，这丫头怎么能如此讨人喜欢，他不由微微握紧了赵怡然的手，凤眸里的柔情差点让她沉溺其中，“那你等我回程了再回清河村可好？”
赵怡然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不自觉的就点了头，“好。”
程锦川正打算再说几句，逗一逗这丫头，却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片刻后外面就传来赵二的回禀，鸿运楼已经到了。
程锦川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许是因为临近晌午的缘故，府城大街上行走的行人并不多。
加之今儿的情形又有些特殊，鸿运楼前倒显得格外的清静。
他见此情形，便微微捏了捏赵怡然的手复又松开，当先一步下了马车。
等赵怡然由着春枝扶下马车的时候，程锦川已经打赏了鸿运楼前来迎客的伙计，他转过头来，对着赵怡然微微一笑，“咱们进去吧。”
赵怡然下车前，就戴上了斗篷的帽子，她闻言低低的应了一声。
那鸿运楼的伙计一抬头，只瞥见她小巧白皙的下巴，知道这不是哪家的姑娘就是哪家的小姐，哪里还敢细看，忙躬身在前面给几人引路。
乌老此时也脱了头上的斗笠，大步跟在程锦川几人的身后进了鸿运楼，徒留赵二一人手握着马缰站在原地。
赵二不禁摇头苦笑，由着一旁的伙计上前接引，把马车赶到一旁的院子。
程锦川早在鸿运楼订好了雅座，那伙计一路领着几人直接进了三楼的包厢。
这间包厢一面正好临着街道，坐在玻璃窗前，倒也能看清大半个兖州府的景色。
赵怡然落后程锦川半步，直至进了包厢落座，才发觉果真如程锦川所说，今儿鸿运楼的生意很是冷清，他们一行人一路过来，竟然没有遇见几位客人。
包厢里燃了两个火盆，里面都是用的上好的银霜炭，此时炭火正旺，却是一丝烟气也无。
赵怡然刚刚坐下片刻，就觉得有些热，她伸手就解了斗篷，交由春枝收到一旁。
程锦川看着跟在几人身后进来的乌老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赵怡然此时也发觉有人跟在他们身后进来了，不由有些好奇的打量了须发已经半白的乌老一眼，这才目带询问的看向程锦川。
程锦川此时心里就算是有火气，却也不好当着赵怡然的面发，那不是落了乌老的脸面，而是落了赵怡然的面子。
他见乌老已经自顾自的就要上前落座，强忍着伸手揉额心的冲动，伸手对赵怡然介绍道，“这是乌老，……算是我的半个师傅，那天也是他代表程家的长辈去你家下的定。”
赵怡然虽有些奇怪程锦川的表情为何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但是这还是程锦川第一次介绍他身边的人与她认识，她不由对着乌老微微一福礼，“见过乌老。”
乌老没想到赵怡然会对他如此礼遇，忙微微侧身，只受了她半礼。
虽说以赵家的身家地位，他还没把赵家包括赵怡然看在眼里，但是人就怕比较，相比程锦川此时待他的爱答不理，一副他很讨嫌的样子。
赵怡然如此礼遇他，就让他很是受用。
他不由微微眯了眼，对着程锦川扬了扬下巴，轻轻冷哼一声，这才看着赵怡然，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
见她不但姿容出众，而且气质也极为出众，就是在他这样有威势的目光下，也能不卑不亢的含笑看着自己。
这样子的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赵家那样的小门小户里能养得出来的。
不过能让程锦川这小子，撇了江南的闺秀、京城的那些千金，最终却是选择了她，显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心下虽然惊讶，面上却是不显，对着赵怡然露出一个微笑，“赵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老夫不过是咱们六少爷身边一个伺候的，实在当不得你如此。”
赵怡然却只是回以一个微笑。
能让程锦川忌惮的人并不多，两世加在一起，她也没看见有几个，但是眼前的这位乌老显然算得上一个。
这人要不是权势过人，那么就是武力过人，现在照她看来，显然是后者。
在这冷兵器时代，武力过人的人往往就能决定一些事情的成败。
这样的人，要是一旦收服，安排得当之下，往往就是主人手里的一大杀器。
程锦川前世就习武，这一世她虽没见他出过手，但是看他身边跟随的那些人，显然身手也不弱。
这乌老竟然能让程锦川承认是他的半个师傅，可想而知武力必定极为出众。
有些事，程锦川虽未挑明了与她说，但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像乌老这样的人，能在程锦川身边伺候，可见程锦川的身份必然不太寻常。
乌老虽然桀骜不顺了些，但是这样的人能护卫着程锦川，却也让她心下安定不少。
以她如今的能力，想要帮助程锦川，只怕是有心也无力，她只能好生经营着赵家，尽量不给他添乱就是了。
至于程锦川没有说与她听的那些事，她暂时并不打算细究，她相信终有一天，程锦川必定会将这些一一说与她听。
第七百六十五章 见面礼
也许，那一天就是他们能真正安定下来，过他们自己日子的时候。
程锦川自是不知赵怡然此时的小脑袋在想这些。
他见赵怡然待乌老这般客气，乌老也很是给赵怡然面子，不自觉的就把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算他识相，不然，他就是忌惮他的武力，也必定会想法子收拾他一顿。
乌老见他眉眼间的怒气已散，不觉又看了一眼一旁正在垂目打量手中杯子的赵怡然，……嘿，看来自己先前还是低估了这丫头在这小子心中的分量。
不过日后，他要是与这小子有了分歧，这丫头这儿倒是一条路子，看来他得想法子与这丫头攀上交情才成。
他想了想，不由伸手在身上摩挲了片刻，半晌才从身上摸出一个光滑圆润，透明如上等宝石一般的石头递给了赵怡然，“今儿初次见面，也没备什么见面礼，这个……石头是我早年间无意中得来的，就送你把玩吧。”
赵怡然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他掌心中犹如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的鹅卵型石头来。
发觉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一种玉石，她不由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程锦川。
程锦川的手微微一个抓握，乌老掌心的那枚玉石就落到了他手里。
他把玉石拿在手里微微一打量，片刻之后，目光不由凝了凝，他看了乌老一眼，这才把那枚石头递给赵怡然，“既然是乌老送与你的见面礼，你就收了吧。”
赵怡然不由微微惊讶，她看了一眼两人，最终什么也没问，只伸手从程锦川手上接过，细细打量了一眼，这才发觉玉石中间隐约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只是她的目力有限，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那黑点是什么，但是这块似玉非玉的石头却极是光滑圆润，她一见就很是喜欢，不由对着乌老微微点头颔首，“多谢乌老。”
乌老却是摆摆手，直接坐到程锦川的下首，“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姑娘喜欢，留着把玩就是。”
赵怡然却是但笑不语，这东西即是乌老早年间得到的，到如今还随身带着，显然是个时常把玩的物件儿，必定是极得他的眼缘，不然怎么会时常带在身边呢。
这边几人还在客套，那边几个伙计已经端着一溜的托盘进来了。
等到那些素菜被一一端上桌，就连赵怡然也不由大开了一番眼界，什么素扣肉，素肘子，素红烧鱼……
林林总总，不但仿得极像，就连那味道闻着也像。
直教一旁的乌老看的口水直流。
程锦川拿起一旁的公筷，给赵怡然夹了一筷素藕夹，这才伸手示意一旁的乌老，“乌老不必客气。”
乌老等他话音刚落，就举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素肘子送到嘴里。
“这……假的就是假的，哪有真的肘子味道好……”
乌老一边筷子不停，一边连连抱怨。
赵怡然忍不住伸手掩唇，睇了程锦川一眼。
她这会儿敢肯定，这家伙把这乌老带到这里来，绝对是故意的。
“快趁热尝尝味道如何。”程锦川却只当做没有看见她的眼色，自顾自提起公筷，又给她夹了一些清炒三鲜。
赵怡然见此，也不多说，只埋头吃了起来。
说实话，鸿运楼的素宴烧得味道确实极好，但是毕竟是素菜，口味终究是偏清淡一些，只怕那些无肉不欢的人是品尝不出其中的好来的。
不过，她倒是不挑，相反，时不时的吃些素菜倒是极和她的养生之道。
程锦川显然也有些偏爱素菜，所以他们这一桌，除了一边大口吃菜一边抱怨连连的乌老，其余两人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能讨论几句厨子的手艺。
一大桌子的素宴，有乌老这个大胃王在，倒也吃得七七八八。
程锦川停下筷子，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水，见赵怡然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心里也极为高兴，这丫头，只要是吃了对她的胃口的东西，心情就会格外的好。
看来自己得要想法子再寻几个素菜烧得好的厨子才成。
乌老吃饱喝足，也没了再杵在这儿继续当电灯泡的兴趣，反正他已经大致摸索出赵家姑娘在程锦川心中的重要性就成了。
赵怡然见乌老随意与自己和程锦川打过招呼就出了包厢，人也不觉放松下来。
春枝早前就被程锦川打发去了外间，外间那边也叫了一桌席面。
她搁了手中的筷子，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左右四顾，见这里也没外人。
她这才问出早前心里的疑惑，“你既然知道这是鲁王府的产业，想必也知道这兖州府辖下有哪些产业是鲁王府的，你知会我一声，回头我们行事也知道避讳一些。”
免得一个不注意，惹了不该惹的人，又要麻烦程锦川帮着善后。
程锦川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想了想，也不再给鲁王府粉饰太平，“这李家早已经是鲁王府的钱袋子，只要是李家的产业，都事关鲁王府的利益，你们日后如与李家打交道，尽量敬而远之就是……”
“另外除了鲁王府明面上产业外，还有一些也是挂在那些大商户的名下，……回头我让人列个清单给你送过来。”
赵怡然仔细听着他说话，时不时的沉思片刻。
程锦川见不得她微微皱眉的样子，不由放柔声音，安抚了她几句，“这些事你都不用担心，鲁王府那边暂时不敢打你的主意。
再说，万隆的分号已经开设在此，你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只管往分号递个信，我已经关照了下面的人，你的事会第一时间帮你解决，他们要是处理不了的，也会第一时间飞鸽传书与我。”
“处理生意上的这些事，你知道的，我最是善长不过，没什么能难得倒我的，你只管把这些交给我来处理就行，……千万不要为难自己，你要是因为这些琐碎之事伤到哪里，岂不是更加让我挂念……”